我硬着头皮开口,“顾连城,你那天说我是你的救命稻草,是什么意思?”
顾连城显得有些愕然,我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意思,就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拿你当拖鞋。”
我转过身子,正视他,顾连城也傻傻地望我。
我看不清楚呀!我是真看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抱着我说我是他的救命稻草,现在他的眼神就不该这么闪躲。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欺上前去,主动吻上顾连城的唇。他的嘴唇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死心地伸出舌头与他纠缠,他敷衍着,我知道他是在敷衍我。
我猛地推开顾连城,退到茶几边上,打翻了的热茶溅到手上也不觉得烫。
顾连城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你问了他了?结果怎么样?”苏想想边给我削苹果边问我。
我难得星期六星期天休息,偏偏感冒了,流着鼻涕打着喷嚏在床上躺着,我妈把苏想想给招来了。我没搭理她,伸手去接那个她削好的苹果,不料她直接送到自己嘴边喀嚓一口,我心都凉了。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看你跟条死狗一样没精打采的我也猜出来了。”
“你别乱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深吸了口气说。
苏想想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没得救了,应小虫,我正式告诉你,你栽了。”
“此话怎讲?我千年虫妖,道行深着呢!”我笑着说。
“别笑别笑,别人哭都比你那笑好看。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向着他?怕我大嘴巴在学校说他是非是吧!姐姐我是那号人吗?”
我是真抬不起头来了,撒回慌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
“看来你是真喜欢他。”苏想想认真地说。
真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当作拖鞋。
“我只是想不明白啊,他既然是个同志,干嘛还来招惹你?”
22.心向明月(下)
孤独比拥抱更真实
爱让人失去了理智
会不会是我太自私
拒绝更寂寞的日子
睡一觉起来仍旧头疼脑热,想了一想我还是爬起来去上班,我是新人,新人是没胆子请假的。报社里头管新闻编辑那一块的是那天我去找朱颜他爹的时候碰上的那个老头儿,姓梁,行事作风只能用仙风道骨来形容,小老头为着我是走后门进来的一直有些鄙视我,后来无意间瞥见我的简历了,鄙夷之情才减淡了些。这天我一踏进报社办公室就看见他跟门神一样的杵在里面,“没人去吗?”没有一个人回答。
梁编辑明显地没面子了一把,见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居然就指着我说:“应小虫,你跟我进来。”
好事谁不削尖了脑袋去啊,从这万籁俱寂的气氛我可以推断出梁编辑这回推荐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我也不在乎,我还指望着一站成名由临时工转正呢。
梁编辑清了清嗓子,“是这么回事儿。C城电视台那边过来要人,他们要拍一个缉毒的系列,需要人跟在刑警队身边做实地报导,在每天的新闻时段播出。我们报社是这么想的,想找你跟过去看看,回来写一篇缉毒的报导,我知道你是新闻系科班出身的,文笔不错,而且电视台那边也要找一个写旁白的。当然不会让你孤身前往,电视台那边会有摄影师什么的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努力把这么一长串的话消化掉,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怨不得会无人响应。其实这么个事情,放到我这么一个临时工这儿,倒是个机会,如果全身而退了,不但可以在报社里头出人头地,也跟电视台那边搭上线了。
“梁编辑,我才来这么点时间,这么重的任务,我怕我接不了啊。”这叫欲擒故纵。
“不会不会,我看人从来都不会看走眼,我说行你就一定能行。”
“那好吧。”
听了这三个字,那编辑眼前一亮,我乘胜追击,“不过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能办到的,我一定给你办到。”
“写好的稿子,编辑您不能改我的,而且一定得给我发。”
“这个自然,我看过你以前写的东西,用不着改。”
你就捧我吧,有事求着我还不把我吹到天上去了。
从编辑办公室里出来,迎接众人同情的目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付出代价了还不一定能有回报。任务时间待定,我还能再逍遥两天。
星期三晚上照例是去给清迈补课,说是补课,实际上就是两人在一起聊天看电视,清迈是多寂寞的一孩子呀。
我一进他家门就直奔客厅,抽了张餐巾纸撮了把鼻涕才倒在了他家软绵绵的沙发上装死。
“清迈,你看老师多敬业,重感冒都爬过来给你上课。”
清迈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然后自觉地走过去开电视,我怎么觉得这小子今天晚上有点儿怪。我说要看娱乐新闻,清迈老老实实地就给我调了过去,我说哎呀没意思不看这个了,清迈二话不说立马给我换台,我说停就停。这太不正常了,平时我们俩为着看哪个频道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今天怎么任我为所欲为了?
“把遥控给我。”我说。
清迈想也不想地递了过来,我一把关了电视,他才有些不满的嚷嚷,“干嘛关了?”
“清迈,我生病了才跟条死狗一样,你没病干嘛也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清迈没有说话,把头埋地低低的。我更加肯定这小子是遇着什么事情了,不过什么事情能把这么个年纪的小孩子愁成这样了?
“跟姐姐说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清迈终于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泪眼汪汪的。我看着这张娃娃脸,不知怎么的想到以后要是褪去了婴儿肥之后,这张脸会帅成什么样子。我就这思想不靠谱。
“小虫姐……”
开口说话了就有戏。“嗯,你说,我听着呢。”
仍旧是泪眼汪汪的,还死撑着不开口。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急不急,我先帮我们俩去倒杯水过来。”
我端着两杯水走回沙发的时候,清迈正跪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我过去。
“哟,要掉金豆豆了。掉吧掉吧,哭一场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小孩子都这样的……”
清迈打断我,声音还带着哭腔,“顾老师他亲我。”
我手里的两只玻璃杯子应声落地,砸了个粉碎,我特意挑的水晶玻璃杯呢!
“顾老师亲你?”我又重复了一遍,努力让我的脑子接受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清迈靠回沙发上,又恢复了沉默。
我强压下心里的震动,坐到他跟前,“你不是诓我的吧,顾老师怎么可能会亲你。”
小孩子最受不了别人不相信他,清迈委屈地说,“怎么不会。他给我补习的时候,出去接电话,我想捉弄他,就趴在桌子上装睡,想等他回来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吓唬他。可是顾老师走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亲你哪儿了?”我抖着声音问。
“眼睛。”清迈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还有嘴巴。”
“那是顾老师跟你闹着玩呢。”我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口。
“是吗?”清迈晃着脑袋,眼里的不安仍旧在。
我又安慰了清迈几句,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安慰话乏力。好在清迈精神头不大好,又看了会儿电视就歪在沙发上睡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挪动到卧室里,替他盖好被子才走了。
从清迈家里出来,我几乎是刻不容缓地就骑着车往顾连城家里去了。一路上的冷风也没把我脑子的热度降下来,我必须得求个明白,死也要死个明白。为着清迈,也为着我自己。
顾连城家的铁门被我捶地哐当哐当响,里面那扇木门开了,顾连城隔着一扇门愣在原地,就那么杵着,不开门也不轰我走。
“顾连城,你是愿意我在这里说呢,还是放我进去说。在这儿说我也不介意,问题是你以后走了出去该怎么见人。”苏想想多年以前就评价过我,说我的刀子嘴还真不是盖的,顾连城发白的脸色就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门开了,我推开他,直接走了进去,正眼看顾连城才发现他衬衣扣子扣得七零八落的,头发还滴着水珠,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看上去仍是那么干净,那么无害。
我一见到他那张无辜的脸气焰就完全下去了,原来该是兴师问罪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忽然变了调调,“你不该那样对清迈的,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多大啊!”
听到清迈两个字之后顾连城嘴唇抖了抖,整个人有些如释重负的放松下来。
“你这是个什么反应?”
“……”
“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告诉你顾连城,你不能碰清迈……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了。”后半句是我说给自己听的,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妈说许青山看样子是好不了了,什么时候走只是个时间问题。
顾连城走近两步,方伸出手来,我就像遇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急急退后,顾连城家的玻璃小茶几就这么被我碰翻在地,无可救药地裂开了。敢情我今天晚上跟玻璃有仇!
我有些慌张地蹲下身子,想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那本绿壳相册就趴在我脚边,我想也不想就把它翻过来。
“应小虫。”顾连城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没有抬头,因为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本相册里的一张相片吸引过去了。
许青山寄给我的那一摞相片里面,我清楚的记得有那么一张许青山和别人的一张合影,那个别人的轮廓被他剪掉了,就剩下一大片的空白,我一直在寻思着那个人是谁,许青山为什么要把它剪掉。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知道了其中的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连城。
相片里的顾连城把手搭在许青山的肩膀上,嘴角微微上扬,我到现在才算真正看清许青山的表情,眼角眉梢上都是欢喜。我在想,他那个时候需要有多大的恨意,才能够动手把一个曾让他这样欢喜的人剪掉,彻底清除,只余一片空白。
我颤抖着把那张照片从相册里拿出来,站起来看着顾连城说:“把这张照片送给我,你不会不同意吧?”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静也坚强的多,我居然没有立即就崩溃掉,居然还能用这样的口气跟这个人说话,我一定是疯了。
我把那张照片攥得死紧,“顾连城,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就走。我也求你,看在我被你当傻子一样来回耍了好几回的份上,给我个明白。”
顾连城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当然不会问他,顾连城,许青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也不会问,顾连城,你是真心喜欢许青山的吗?为什么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照样过你的小日子?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说,他一句实话也不会告诉我。是我自己傻,当初看见陈泽手腕上那个貔貅的时候,看见落在陈泽车上那件衬衫到了顾连城家衣柜里的时候,看见顾连城的单人床变成单人床的时候,我都选择了逃避,而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一个人存心瞒着你,另外一个存心不想知道,这就是我跟顾连城为什么能处这么久时间的原因。
“陈泽手腕上那块玉,是不是许青山送给你,然后你再给陈泽的?”不等他开口,我又说:“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顾连城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可我现在脑子里跟浆糊没什么区别,关于他顾连城的那块记忆,已经不晓得被搅拌到哪里去了,他再怎么看我,我也是这么一句话,“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只不过是一个字说出来,怎么会让我有种全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觉呢?
23.图穷匕现(上)
爱是生机,我们却把它弄得太像刑罚死亡。——李欣频《爱欲修道院》
余小宝躲在楼道里大口地喘着气,还没等气平了,哒哒哒的一阵高跟鞋叩地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红色高跟鞋就跟旋风似的从他眼前晃了过去上了楼梯。余小宝刚松了口气,那双高跟鞋忽然又退了回来,下了楼梯,直接走到他跟前。
余小宝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的双手叉腰正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余小宝经不住打量,避开她的眼神,“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不料这个女的呵呵一笑,“被你猜对了,还真没见过。你刚才把应小虫怎么了?弄得她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抓狂了。”
余小宝一想起那个女的就心烦,导致他现在见着这个女的也心烦,“我没把她怎么着。”
那女的得意地打了个指响,“一句话就试出来你们俩原来就认识,小虫子还死不认账。”
余小宝听她这么说,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个了想法。跟踪人和栽赃人这种勾当他是不想再干了,老大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回来了,只要熬过这两天,等他一回来,什么都好说。
“姐姐,我能求你个事儿么?看在小虫姐的份上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小虫姐跟他妈一块住,我也不好去打扰她们。”
苏想想秀眉一蹙,余小宝心就凉了半截。却听她说道,“谁是你姐姐了!我叫苏想想,叫我想想就行了,跟我上来吧。”
余小宝眼睛一亮,站起来跟着苏想想走了。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苏想想一边找药箱一边问。
余小宝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被人打的。”
“废话,不是被人打的难道是你自己给弄的呀!我是问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了?怎么样才能被人打成这样啊。”
余小宝嗫嚅着没说话,因为苏想想直接把他的手扯过去放在自己膝盖上就开始涂药,“虽然结痂了,看着还是挺恐怖的。我姥姥是医生,这是她留给我的药,包你以后手上连个疤都看不见。”
余小宝呆呆地看着苏想想,除了肖云龙,这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想着想着也総ui*dang隹诹恕?br />
苏想想想也不想就答道:“因为保护弱小,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是每个公民应尽的社会义务。”不愧是当老师的,一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把余小宝唬得一愣一愣的,苏想想光着脚丫子披着头发的形象无形中又高大了几分。
“能不能借你电话用一下?”余小宝跟着变得礼貌起来。苏想想小手一挥:“随意!”
余小宝一边拨电话一边拿眼睛偷瞟苏想想,苏想想很懂味地往厨房走,“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面。”
电话拨通之后,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男性声音:“小宝?”余小宝的眼泪险些掉下来,“龙哥,是我。”
趴在厨房门边上偷听的苏想想悬着的小心肝落回原处,是龙哥不是龙妹就好。
“小宝,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有回帮会,钱爷派人盯着,我不敢回去。我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在哪里。”
“哼,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宝,我今天晚上就会回C城,但我要先处理些事情。明天,明天我就来接你。这个电话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