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追祭 上——木之棉

父皇提意见啊！太不负责任了......！

走出宫门的时候，待大哥与三哥都出去后，那牵着他走的四哥哥突然顿下步子，抬头冲一个身着白色戎甲的年轻尉将微微笑着点了个头

。只见那年轻尉将向四哥哥回了个拱手礼，微微垂下眼睑。

"早去早回，时辰一到，若然未归，上奏皇上！"四哥哥闻言点头，轻轻笑着也不出声。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

明目张胆的用走的出宫。因为，所有的城门侍卫，除了那名年轻尉将，不知为了什么，统统在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

后来再长大些后，才从四哥哥那听明白。原来那名年轻尉将是四哥哥的钦定护卫，兼任御林军首将。哥哥们若想出去，只肖往四哥哥身

上使工夫，便不怕他那忠心为主的护卫不答应。每当他们出宫时，那护卫便一声令下，就叫所有人紧闭双目，据说还美其名曰锻炼他们

的听力。

那名年轻尉将随着四哥哥的脚步一路出去，踩着重重的脚步，边走还边喊着！"可听到脚步声？"于是，他们就会听到齐刷刷的震天回答

。"有！"

"有几个人？"

"一个！"

"是谁？"

"吴将军！"

"很好！可以睁开眼睛了......！"到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也大约离宫门五十来步了！但依然能听得见那名年轻尉将的声声震喝！

"大家可练好了耳朵，夜里巡视时，便能不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确保宫中万安！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好！那本将稍晚还会再来......！"

无语含泪......！这样也行！||||||||||

"喂！娇，管好你的责任！别真叫他给哭出来了坏事！"另一边，是如皇看着就快崩溃的秀发出了不满的埋怨。现在虽然是出来了，可还

是在宫门外可见范围，若这小子哭出来给人注意着，他们可不好回去看父皇那张臭脸做交代！

"喂！死小鬼！叫秀是吧！我可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弟弟，不要以为今天是你生辰，我就非得给你好脸色看哦！你今儿要真敢给我

哭出来，今往后就别想我再陪你过什么生辰。"

"......"一边，是秀看着那凶巴巴的三哥哥如皇，面部肌肉缓缓向上堆挤，挤的眼眶里的水就快要漫溢出来了！

"喂！喂！听明白没有啊你......！"居然敢不听他的话？如皇脸色一冷，就拉长了脸！

呜......！三哥哥好可怕！

"皇！不要吓秀嘛！"四哥哥无奈的笑着将他拉到了怀里轻轻拍着，也同时将冤家似的秀与如皇分了开来。遭了三哥哥恐吓，论他有两个

胆子也没敢哭出声音来，只有死劲的揪着四哥哥的衣袖，以防被扔在宫外，在回不去宫里。到时候，莫说他还有日子好活，被父皇知道

再将他找回来的话，他肯定他马上就可以直接做祭品，不用等到十六岁了......！

004

开始的时候，秀确实是害怕的。宫外的世界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然而，当热闹非凡，新奇繁华的景象渐渐将他融入一体时，恐惧

感竟意外的削减了。那是多么令人欢愉的景象呵！那是在冷冰冰的宫廷中，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温暖景象。街道间，人来人往，彼相携

手的母亲和孩子，结伴而行的情人们，还有成群奔跑笑闹而过的孩童，穿梭在人群中间。吆喝着的叫卖声随处可闻，道旁飘扬着形样奇

特的酒旗......这所有的一切，就是哥哥们所刻意为他展现的东西么？宫中的温度从来太低寒，这样的景象，可以说是奢望啊！即使是

到了后来，他仍能清楚的记得，那令人心暖的一段经历，那首次出宫的每一点滴心情。

哥哥们都在各自的生辰日出过宫，对于宫外的景象，早已经熟悉。原出来时，他还在想，兄弟们的聚会，如果少了二哥哥，会不会不完

满。然而，后来哥哥们将他带入一间茶坊，在二楼的雅座间，竟看到了他那一身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二哥哥，乐玄天。原本那一头不

男不女的半垂发髻，换成了分明利索的双童髻，但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像极了秀气的小姑娘。仿佛是已经等了许久，二哥哥百无聊赖的

靠坐在了窗台上，手里头颇不符合形象的拿着一个咬了半边的糕点。

瞧见他们进来，高坐在窗台的二哥哥，居高临下的凉凉的斜来了一眼，然后又微微别开了脸去，将手中没吃完的点心放在了桌上的一个

空碗里！然后微昂着脸，姿势幽雅的从窗台上跃了下来。冲他们轻轻点了个头，也没出声。只瞧见其余几位哥哥们都随意的回应点了个

头，假做没看见般，有丝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有他完全不识相的直盯着二哥哥的脸看，看到最后，竟出乎意料的捕捉到二哥哥一抹仿佛

难看的表情，总是半嗑着的眼睛，带了丝埋怨神色微微向上斜去，朝他看了一眼。

后来才知道，二哥哥平素只能吃素食，多少会腻味。那天二哥哥其实是在偷吃点心，被他们赶来的早，撞见了，正不好意思......！二

哥从来行为规矩，人前姿势从无半点出格错位，说他长的像神像真的是一点没错的。本来哥哥们都不大敢招惹那性情阴寒的二哥哥，也

就假装没看见，就只有他丝毫没给二哥哥面子，还直盯着二哥哥和那半块点心泪眼汪汪的。听说搅的二哥哥回宫后还为此愧疚了许久，

直以为他偷着先吃了点心，招的他难过，为此还招了四哥哥来商量......！就连四哥哥后来都还消遣他够胆子，居然敢不卖二哥哥的面

子。

呜......！大家都误会了啦！眼泪是他还来不及收起来的，盯着哥哥看是因为二哥哥好看嘛！他和四哥哥一路走来，不也直盯着他看么

？难道四哥哥都看不见？至于二哥哥是怎么比他们先出的宫，那似乎就是个迷了，因为不管那之后他问过四哥哥几次，四哥哥都但笑不

语。他忍不住问了二哥哥，二哥哥脸色微微一红，也仅是淡淡的答道。"与你无关......！"无力......！

他们一群兄弟都还是些孩童，最大的大哥也仅九岁而已。五个半大的孩子包下一间雅座虽不是不可能，却多少是稀罕的。之后的店小二

给送来茶点时，都直摇头惊叹。这年头的孩子啊......！

"秀！这宫外的景致，你喜欢么？"四哥哥如是问道！探出雅座的窗台，他看着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道了声"喜欢"！四哥哥于是笑了，

用那叫人迷惑不已的口气说道！

"那！你要好好记住今天哦！"

也许是从一开始，他就能感觉得到吧！四哥哥那温柔却独立于外的微笑，让他知道，他的四哥哥永远不会完全属于任何人！四哥哥，要

么是属于所有人的，要么，就只属于他自己......！那第一次离开皇宫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即使无关承诺，他也不会轻易忘记！

也许是从一开始，当一身锦衣的他们进入这人影穿梭的街市时，就已经相当引人注意了吧！然而，不论是谁，即使是已经有过出宫经验

的哥哥们，却都没有过分的危机意识。毕竟这宫外，不是当时的他们可以理解的世界呵！也不知该说是哥哥们比较走运，还是他比较倒

霉。直到他的第一次出宫遇见了那样的事情，哥哥们才算是真正意识到这宫外与宫内的区别。在他之后出宫的时候，哥哥们终于知道要

换身衣服......！

是啦！没错......！他们是遇上了匪类之徒，而且还是他不知所谓引来的！

005

出宫，吃饭只是其一要做的事情。毕竟在那人所艳羡的宫廷生活中，吃其实并不是那么令人羡慕的事情。都说皇宫中包罗万象，收罗的

都是人世间最美最好的，可是待到他们来享用的时候，那些人间美食随时都可能是要命的毒药。人总说宫里头，皇上进膳，菜式百样。

然而，莫说是他们这些皇子要小心进食，就说他们的父皇，大约至今也没能真正吃过一顿饱饭吧！也并非是不想吃，多半还是不敢多吃

罢。

大约就只有他总是懵懵懂懂的，什么事情总瞧不大明白，要么就是慢上半拍，才会不知道顾忌许多。所以每回到吃的时候，哥哥们总会

冲他那不知所谓的吃相投来莫名的，带些担心的，却又有些嫉妒一般的，复杂的眼神。这宫廷，太多事情是当时的他们难以理解的。就

说是他们兄弟间要好的紧，但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着许多奇怪而莫名的利益牵扯，即使不是出于他们本身的意愿，依然会随时

危及彼此的性命。

吃过生辰饭，老早放下了戒心的他，被哥哥们带到了街上，成为了这熙攘人群中的一员。用四哥哥的话说，只有融入了这人群，才真正

的有了存在的感觉。宫外有许多在宫中从未见过的新奇物品，有很多他叫也叫不出名堂来的东西。

玩杂耍的地方，聚集了层层的围观者，哥哥们带着他，完全没了一个皇子形象的在人群的间隙里钻挤着。四哥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被

人群推挤着往人群中心挤去，着实不轻易，却从他的笑容得知他其实开心无比。就连那最顾及形象，总一副高高在上，不容接近的二哥

哥，即使厌恶人群的推挤而皱着眉头，却也不放弃往里头挤去。然而，眼前突的一花，突然就没了二哥哥的身影。只是在嘈杂的人声中

隐约听到了好些痛呼声。

后来知道，他那超级严重洁癖，好形象又要面子的二哥哥，念咒借来了五鬼，将他与那些碰触到他的人之间，化开了一道针障，就在身

边的人因被针刺痛而闪开的瞬间，二哥哥比鬼还快的冲到了人圈最里面。大哥护在三哥哥身边，极力的减少他们身边的推挤。总归是大

哥比较有力气，挤开了一道缝隙，强拉着三哥哥就隐入了人群。只剩下四哥哥颇为费力气的边要护好他，边还要搜寻着其他几个哥哥们

的身影，以防不小心便走散了。

好不容易，四哥哥拉着他，终于挤到了人群的里层，便看见他的三位哥哥们早已经扯开嗓子，兴奋叫好了。圈中玩杂耍的是一组三人的

小型杂耍团，当他们挤入人圈之中时，表演似乎已经有一段落了。两名武师模样的青年，赤膊坐在一旁的木箱上休息。其中一人手中依

然握着一副双钩，边还拿着抹布擦汗！场中只有一名青衫大汉，尚在挥舞着一杆长枪，霍霍生风。

到底他们那一身尽管已经尽量简单，却依然华贵的衣衫透露出了太多不应该的讯息。毕竟宫外胆敢穿用明黄的人并不太多，而他们的服

饰，先不提那民间并不流传的高昂的织锦布料，光是那衣边袖角总习惯编绣的龙纹，就已经很明显的昭告世人，他们就算不是出自宫廷

，也必然与皇族脱不了关系。

原本他们也正感染场中那高昂热烈气氛，没有人意识到他们自身有多么显眼，更没有察觉危险正悄悄的临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直觉得场中那两名赤膊的青年，不知何时开始，竟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身上，莫名的凶狠。

"小少爷！恩赐些赏钱吧！"不知何时，其中的一名青年已经穿起了上衣，拿着钱托就来到了四哥哥和他的面前讨银子！突然间也不知道

什么缘故，哥哥们原本兴奋的目光忽的就冷了下来，警惕的看住了四哥哥身前的那名青年。四哥哥依然淡淡笑着，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小

锭银子，轻轻放在了盘中。

"哟！小少爷是不是给多了？小的平日走上一天可也未必挣得这多赏钱，小爷这手可叫小的受不起啊！"那青年哈腰讨笑道。

"给你便拿着！这多废话！"一边，是三哥哥冷冷出声斥止。

"那小的可就多谢少爷了，不知少爷府上......"

"登门道谢大可不必！"这奴才话可嫌多了，赏个银子便要问他们府上，也不知什么企图，真当他们孩子好骗么。

"皇！收收你的脾气！"大哥约是怕二哥哥话多必失，轻轻喝止了他。哥哥们虽然对宫外人事经验不多，总还是惯了防备着外人，却独独

忘了身边尚有他这个不识人心险恶的弟弟。

"四哥哥！为什么不让他们到宫里来，秀没看够......"他傻睁着泪迹尤存的水眸，扯扯四哥哥的衣袖，冲那看来脾气最好的四哥哥乞求

道。却看到哥哥们不知为何，在听到他的话的瞬间，青掉了脸孔......

"你这头猪！"三哥哥回过神来，冲他破口大骂。

"娇！小心......！"几乎是立刻的，在大哥的一声惊喝声中，四哥哥被猛力的拉开，他没抓紧四哥哥的衣袖，被突来的力道带倒在地。

待他回过神来，只见四哥哥扑进了大哥的怀里，叫大哥紧紧的给抱住了。三哥哥在一旁狠狠的来回瞪着他和四哥哥。他和哥哥们之间的

地上，一杆长枪斜插入地，来自于场中原本在挥舞长枪的壮汉手中。

"我原还道是看走眼了呢！想不到果真是你们这些噬民骨血的宫廷败类......！"那名壮汉尚站在场中，形样凶恶的瞪着他们。

"今天是你们自己闯到了爷们的刀口上，死后要怪就怪自己生错了地方吧！"

下一刻，场面已然开始混乱。发觉情况不对劲，人群在尖叫拥挤间散开，却又似乎不得其门而逃，以至于场面几乎失控。惟独站在场中

的他们，是仿佛最冷静的。但多半还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吧！

"主子！"突的凌空飞入一人，手执着一柄长剑，方一及地便挥出剑去，将场中那两名尚未来得及走到他们身边的青年和壮汉，一剑毙命

！而那名站在他们最近的青年一看情况有变，立刻闪身向地上趴着的他。他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就听到哥哥们齐齐惊喊他的名

字......

"秀！"

再接着，他便已双足凌空，被人拦腰抱在胸前，扣住了脖子。一连串的动作，叫他一时间头昏眼花，连恐惧感还没来得及冒出个头来，

晕忽忽间已经被人劫持了......！

"主子，您还安好吧！"来人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逼急了匪徒，万一伤了哪一个主子可都不是小事情。幸好他总算是不放心，跟了出

来。为防匪徒出手劫持另外几位主子，来人疾步走到哥哥们的身边，并将四哥哥从大哥怀里扶了出来。

"吴将军......！"四哥哥一见来人，神情骤然冷下。

"可知道什么人？"

"无耻匪类！"

"谁是无耻匪类，你们这些人，才是欺压百姓，强夺民脂民膏的朝廷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青天教不过是为民请命罢了！"

"哦！是青天教啊！"吴将军和哥哥们同时一个白眼，登时了悟。

"好蠢......！"三哥哥扑哧一声，很是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那名青天教徒一愣，这才明白自己给自己暴露了身份，气得刷白了一张脸

！

"事到如今，你道要如何罢！"三哥哥开口道！

"你们杀我教徒，还道我要如何？"

"好个无理的匪类，明明你们先动的手要伤我们，倒先怪罪起我们没有手下留情？犯了我们已经是欺君死罪，没有株连九族，凌迟处死

，给你们一剑爽快死在我们跟前，已经算是给了你们天大的恩赐了。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员，到死时还未必见得上我们一面！"

"皇！你话太多了！"大哥看三哥哥似乎有些失仪，连忙出声阻拦，却教三哥哥一把甩开手，冷冷瞪去一眼。

"我要说什么话，轮得到你来指教么？"一句话，大哥惊住了，脸色似乎一时间难看的紧，紧紧闭住了唇，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