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说呢,这天是怎么了,原是父皇刚走,园子里就开始热闹了啊!"看了看当下的情况,三哥哥的脸就拉长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是哪一房的奴才啊,是不是规矩没学几天啊?见着是个孩子就欺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宫里头的孩子是可
以随便大声吆喝着跟说话的么?会在这里走的孩子,随便哪个不都可能是你们的主子?就是见着了个狗崽子,不也得问清楚了不是?随
便给蒸了煮了,也不怕是父皇跟狗生的狗主子!"
"皇上万岁啊!"齐齐的一片高呼声中,连三哥哥身后跟着的一批人也都给跪趴下了!
"三殿下,刚这话可是大不敬,不能乱说啊!"跟三殿下日子不少了,但凡伺候他的人,无不多生副胆子,方才扛得住这小主子随时的一
语惊人。个个不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他哪天一句话招了龙颜大怒,连着他们都得跟着一块遭殃!
"哼!怕什么!"三哥的气势果然好,无所谓的笑笑!"父皇要管我的话,你们早该死上千百回了!"这话倒是实在,他们三殿下这样的大
胆话说的也不是一两天事情了,宫里头的人明里暗里斗劲的人何其多,要说皇上那头没听过三殿下的话的那可不能。可他们那皇上爷倒
也奇怪,后宫斗的再狠,能跟他说上几句家常话的,怕也只有他们的长王爷,镇阳王乐尚邪!
那太监果然不蠢,一听三哥那话,就知道松开了抓在他衣领子上的手。"奴才错了,是奴才不识规矩,冒犯了主子,求三殿下恕罪。"
三哥哥没睬那太监,挥挥手叫身边人回头给那太监一顿扳子,好叫他今后长长规矩,然后才微微皱着眉看向他。"我说你真是我弟弟么
?你宫里头的人都死绝了不成?堂堂一个五皇子,倒叫底下的奴才给欺了去?你出来时,你宫里头的人都去哪里了?倒叫你一人四处乱
走?"别看他三哥哥冲着他就好象没句好话,可到底是在维护他。
"做皇子就得有皇子的派头和架子,你活着一天,你底下的人就都得喊你一天的主子,就得把你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瞧你那什么派头
,做我弟弟倒是别给我丢脸。你要不敢管啊,回头你宫里头的人都别想逃我一顿扳子。"三哥哥形状凶恶的说完,瞪着他好半会!
结果是他反应欠快,三哥哥又火了。"你倒是听懂了没有?你猪脑袋么?连个头也不会点啊,没看见我是在教训你么?再叫我看见你身
边没人,连你也要挨扳子! "秀这才明白,他三哥哥那一瞪是在等他点头呢!真是!秀在心头咕哝。他又不是哥哥肚子里的虫,怎知道
他瞪个眼睛是要干什么!点头就点头,直说不就好了?何至于要用吼的嘛!
皇喜欢吓唬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底下的人没有不被他训怕的,今天倒是碰上了个不识相的。"切!"三哥哥一脸的没趣,朝他哼了
一声,昂着头,一脸的傲慢与不屑的拂袖走人了。再跟他这蠢弟弟说下去,倒成了是他在讨没趣了,真不好玩......
003
三哥哥带着他的人走了,走的倒是干净又干脆。剩下那些原是要找人的人,也小心翼翼的同他行礼拜别后,就这么将他一人留在了园子
里。三哥哥也真是,好心帮他也不记得帮到了底,说了这么多贴心话,到最后该拉去打板子的人也拉去打板子去了,愣是没留下一个陪
他的人。他原是一个人,现在不也还是一个人么?万一三哥哥回个头看见他还是一个人,那岂不是连他也要挨板子......
三哥哥脾气不好,秀也小心着别去惹他那三哥哥。原本害怕的心情经那孩子的出现和三哥哥的搅和,也去了踪影。看现下已没人管着他
了,心想着既然已经出来,还是得往绣房去一趟,交了绣图,早日给四哥哥绣件衣裳,那会是唯一属于四哥哥与他所共有的东西。
没了人踪的花园里,风微微的吹拂着树木草丛,沙沙的声音充斥着他的周遭,也不知那孩子到底是躲在了哪里?他为什么他要逃?为什
么又要躲起来呢?那些人不都是伺候他的人么?想起那孩子,秀不禁心中浮起了些许生气,刚才居然将他当做了挡箭牌,定是惹了什么
祸事,方才要躲的吧!算了,那么刁钻狡猾的孩子,他也没指望会多上他这么个朋友!
秀拂了衣上的尘土,刚想要走,却发觉脚步无法迈开,衣服的后摆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那孩子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一手抓着了他的衣服,一只手上还拿了张纸!仔细一看,那不是他画给四哥哥花饰的图纸么?
那孩子对着那纸端详了好半晌,抬起头,一双明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的花样,终于冒出了两个字。"难看!"
秀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不将衣摆从他手中抽走,然后朝那孩子扑去,想要将自己的图纸抢回来。"那是我的东西,还我!"
孩子人一闪,躲了开来,手里还摇了摇那纸。"傻!哥哥房里没人么?"孩子眨了眨眼睛,从刚刚见他到现在,头一次说了超过两个字的
话!秀愣了一愣,有些置身梦中的恍惚。那孩子是在对自己说话么?清晰甜润的嗓音,却衬上了孩子那一脸略显阴沉的表情。那不应该
是属于孩子的神情,和他太不一样。他大约也知道了自己所面临的命运,所以他有了应该害怕和忧郁的理由。可是,为什么这孩子脸上
的神情,却比他更为脆弱而无辜?是谁辜负了他么?或是说,这皇朝竟不止他一个牺牲品,而这孩子也是其中之一?
"你到底是谁?"不由的心头竟浮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秀软下了口气,眼睛依然还是盯着孩子手中的画。那画可闪失不得,为这画,他可
盯着花丛看了一天,看了他那专心的样子,宫里头伺候他的人,都不知道摇头叹气的从他身边走过了多少回。
往常这时候,其他房里的殿下们,哪一个不是在读书就是跟着宫中武师在习武,而他们家的短命殿下,怎么就只有盯着花看那么无聊呢
?唉......!
"哥哥真的好傻......!"孩子微微皱着眉头,带着些微迷惑的表情,小巧的唇浅浅的下弯着。
"你......你这孩子好生无礼,干吗老骂我傻,你到底是谁!"若是面对的是哥哥们那样的可怕人物,秀或许会由于心生敬畏而害怕到想
哭,可是如果连个比他矮的孩子也来欺负他,那就太没天理了吧!心里虽是这般想着,秀还是禁不住扁了扁嘴。
"哥哥是傻没错啊!为什么不叫下边人给送去?"孩子轻轻歪着脑袋,模样倒是可爱,眼神却是清澈的叫人有些心寒!直觉得在这孩子的
眼神下,隐瞒不住什么东西,欺骗他竟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那是我和四哥哥共有的东西,不准别人碰,你快还来啦!"秀正待扑上前去抢,却不料那孩子这一回竟主动将画给伸了过来。"曾听母
妃说过,子美排行第六,下面也没了弟弟,哥哥又是哪一房的?"
照这孩子话说,他是他的第六个弟弟?既然没在学堂上见到他,那这孩子约莫是没满五岁。可秀比较郁闷的是,这孩子既知道了他是哥
哥,怎么还敢这等口气与他说话。还一个劲说他傻,说到最后他都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傻,先是三哥哥骂他是猪,现在冒出了个据说
是弟弟的也连说他傻!
"我是秀,你的......五哥哥!"秀有些怯的接过了画,望着孩子那清澈净透的眼神,缓缓开了口。孩子无语地望着秀许久,忽的缓缓伸
出双手扯住了秀的衣袖。
"哥哥......带子美走,好不好!"风撩拨着孩子过长的刘海,露出孩子那清澈到近乎无辜的眼神,带着朦胧的迷惘,有些冷漠,却带着
淡淡的哀求......
秀仿佛着了魔似的望着孩子,许久才呆呆的冒出了一声。
"啊?"明显被吓傻了......!
"哥哥,带子美走......!"孩子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一次次的回荡,带着朦胧无声的哭泣一般,好不煽情,叫人听着莫名的心疼。
"为......什么?"秀问道!孩子沉默,久久的盯着他看。为什么?他其实也想开口,可是他也不大明白,实在是弄不清楚!他还太小,
小的还无法理解那理由,所以说不出口啊!发觉孩子抓着他衣袖的手,已然紧得有些泛白,却也说不出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因为孩子
的表情不多,很少,几乎就没怎么变化过,秀于是就心软了。
"你......当真要跟我走么?"孩子肯定的点头,连一丝犹豫或思考的样子也没有。
"可是......我送完图到绣房,就该回宫了,你难道要跟着我回宫么?"孩子还是点头!
"可是......我宫里可冷清了,那儿连伺候我的人都不大理我......"孩子于是连连点了三次头,态度坚决。
"可是......我那偶尔会有二哥哥那边的人来,带我到祠堂给祖宗们守福,一去就是一夜,那儿夜里可黑了。若今夜又有人来带我走,
你还要跟么?"这一回,孩子眉眼微微地向上凌了起来,嘴巴抿着微微下弯。那明显不悦的表情似乎是在嫌他废话真多。但孩子最终还
是点了头,总之一副跟定了他的表情。
秀真的被他的执着感动了,鼻子有些酸酸的,头一回有人说要陪他一起守祠堂呢?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说真的,至少他肯说他愿意陪他。
在那种可怕的地方,冷而孤寂的黑夜,他不管去过几次都想逃离。而不远处的宫门处同样孤零零守着夜的老太监,站在那摇曳昏黄的宫
灯下,也如同幽魂一般阴深可怕,甚至断了他夺门而逃的念头。
"你......你真是个好弟弟!"秀感动的抽抽鼻子,完全忘记了刚才孩子将他推出草丛的事情。
"哥哥,要带着子美走,千万别丢开子美......!"孩子轻轻的声音,像盖了层纱一般朦胧,像是梦里传来的声音一般,没有真实的感觉
。秀于是反拉住了孩子的手,带着他跑出了御花园。在往绣房的路上,秀笑了,笑的好不开心,也完全没考虑过,他那六弟弟的宫里没
了主子,可该乱成什么样子。初见六弟子美,秀所残留的记忆是美好的,而之后的日子里,也同样是充满了欢笑与快乐。竟是一丝丝预
示的前兆也没有的,谁也不曾想过,这样欢笑着的日子,所能带来的,会是怎样最终的结局......
是悲伤前的欢笑么?或是痛苦前的快乐?若是没有了那曾经美好的日子,是否他们就可以不用那么的哀伤了。难道说,他们的相遇是注
定的,却也是错误?还是说,他们受了诅咒的命运,让他们不配拥有了幸福?
004
秀觉得自己是喜欢那叫子美的孩子的,不光是因为他的可爱,也因为他说要陪他,也许,还因为他眼中透露出的,那与他有着些许相似
的无辜的目光。可是,叫秀感到些许失落的是,那孩子的出现和存在,就仿佛是他无端的一个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在前一
刻说要跟着他的孩子,就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就能从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是要进绣房交了画图便好,想着不必那孩子跟着一
块进去,便叫了他在门外等他。可谁知道当他走出绣房门外时,那孩子便已经失了踪影。那淡淡的美好的感觉,还在他曾经牵过孩子的
手心里留连不散,却也渐渐转为惆怅。
也许是他年少,不轻易记得那许多愁。子美在他心中留下的惆怅,也维持了并不多久的时间,就被四哥哥带给他的美好感觉给渐渐掩盖
。
四哥哥的存在,仿佛是他们大乐皇朝的一个传奇,却也成为了后来的一个禁忌。听宫里人说,三哥哥和四哥哥出生的时候,由于是双生
子,吓坏了为皇后接生的产婆和所有在场的御医,也吓坏了皇后她自己。双生对皇族来说,那可是天下大乱的征兆,也是皇家不可涉及
的一个禁忌。因而,刚刚生产结束的皇后,不得不狠下心来掐死后来出生的四哥哥。却在那时,他们那不知感情何物的父皇忽然赶到,
竟就这么将四哥哥的命从皇后手里夺了下来,也叫四哥哥成为了他们这兄弟当中,唯一享有过父皇怀抱的皇子。然而,谁也不知这般毫
不顾忌的挽留,对他们大乐皇朝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如此说来,四哥哥的这番遭遇,与他竟也相似。唯一不同的,四哥哥的命是最
终的留了下来,并且尊贵如同三哥哥,而他的命虽然留了下来,却是短暂而没有未来的。
三哥哥与四哥哥之间素来有争执,这是不必明说的。可总算不见他们伤害彼此,而且更多时候,四哥哥都是谦让着三哥哥,总能叫三哥
哥无从再寻衅。就是不明白三哥哥为何总不能与四哥哥和气相处。四哥哥明明就无一丝与人争胜的气势和欲望,而三哥哥却更看不顺眼
了这样的四哥哥。
他本是看不明白三哥哥与四哥哥之间那许多的恩怨纠葛的,因为觉得没有看明白的必要。他们都是兄弟,再如何的不相喜欢,也不会到
了相恨相伤的地步。然而那一次,当四哥哥不知为何而意外受伤时,他却意外读懂了三哥哥眼中的四哥哥。
那是他进入皇学堂后的第一个冬天,初冬的一场瑞雪下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时,皑皑白雪铺天盖地的覆盖了整个皇城。就在那天,身为
祭师的二哥哥第一次奉旨登坛祭天,去了皇城西郊。而他们其他几位兄弟,则被负责教他们习武的大内侍卫给带去了校场。四哥哥门下
的吴将军是禁宫侍卫御林军的首将,也是大内侍卫们的武学导师,而负责教授武功的几位武师与吴将军也是出自同门。因此,他们几个
兄弟的师傅虽然并不相同,打出来的拳法和舞弄的剑式却都有一脉相承之处。
校场上,那原本应该亲自督导四哥哥的吴将军,却因为放心四哥哥的学武进度和领悟力,而安静的站在了一旁,微微笑着看四哥哥舞剑
。却不见一旁的三哥哥,手中的剑式一招比起一招更为凶狠起来。吴将军那时人也是年轻的紧,能做到首将之位,不能不说是当世奇才
。若说连吴将军也放心了的话,那便足以说明了四哥哥当时的武学修为进步之快。
那本不应该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反的,他却会因此更崇敬起四哥哥来。然而,在放心四哥哥的武功进步的同时,他们每一个人都忽略
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三哥哥对四哥哥,争胜之心,从来不曾削减。吴将军常与四哥哥在一起习武,熟悉四哥哥的性情是自然,而与
他们其他几位兄弟毕竟疏远,无法明白他们兄弟间,那独特的相处方式和那许多极微妙的牵扯。
"吴将军,吴将军!"就在他们几位皇子练剑的当儿,一个侍卫跑来,在吴将军耳旁说了些什么。就见吴将军朝其他几位武师使了个眼神
,彼此间眼神交会后,纷纷向他们拜别。
"几位主子们,属下等有要事待办,主子们请自行回宫,习武功课明日待续。"吴将军话说完,带着人便都离开了。
哥哥们都对秀说过,有旁人在时就不要与他们太亲近,可现下师傅们都走光了,再不用顾忌什么,秀于是高高兴兴的就跑向了他的四哥
哥。"四哥哥,咱们一同回去么!"
四哥哥见他跑去,连忙撤开了剑搂住了他,轻轻摇头。"哥哥是要和你三哥哥一同回去的,你若想陪着也是可以,却是不宜久留哥哥宫
里。"
"为什么?"秀不解,四哥哥却也没答,只是轻轻笑着。"秀不需要明白这些,得闲了,哥哥去你住处探你就是。"四哥哥说完,牵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