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眯着眼睛享受他的。
行云和丹丹在岸上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丹丹叫着拍翅子,飞了起来朝下就扑。
飞天没提防,只觉得眼前一黑,本能的伸手去接,脚下一滑没站稳,结果连人带鸟和龙一起扑进水里。
小丹丹当然和小生生不同。
你看过鸟儿爱游水么?当然天鹅和水鸭子除外……反正孔雀长的是翅子爪子不是鸭蹼,他不可能爱游水。
给他净身都是用小细砂,雪白晶莹的像珍珠末儿一样的,平舟精心寻来给他用。
小丹丹总是扑得一桌子都是砂。
这会儿也一样,扑了飞天一脸的水。
不过反正本来脸上就已经湿了,再多扑几滴上来也不觉得太难受。
小丹丹不满意的尖叫着,在飞天怀里乱扑腾。
翅子和身上的一层薄羽都湿透了,水淋淋的贴在身上,样子好不落魄。
再漂亮的鸟儿,落了水,也只能叫落汤鸡。
飞天手忙脚乱,又好气又好笑。
行云居然在岸上笑得不亦乐乎。
「丹丹不要闹,给你擦干水,马上就舒服了。」飞天轻声安抚,伸长了手去拿叠放在石上的大布巾。
行云的手探了过来,先握住了那厚软的织物,朝飞天递过来。
飞天没抬头直视他,伸手扯着了布巾。
行云却没有松开手,身子顺势前倾。
「哎哟」一声叫,行云也跳进了泉水里。
飞天愣着眼看这个……跳下水来的行云。
后者抹了一把脍上的水,居然一脸笑意,当然那笑意一点儿都不善良无辜,嘴里还说着颠倒黑白的台词:「飞天你做什么拉我下水?我
又不想泡温泉。」
飞天气得瞪起眼。
拜托,他那点力气能把这么大个儿的行云拉下水?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行去身上本来只穿了一件罩衫,湿了水就这么紧紧贴在身上,半透明的料子像第二层皮肤,根本什么也遮不住。
飞天看他的脸总觉得有别别扭扭的,低了头却看到修长的颈项和劲瘦的肩膀,虽然不显得健壮但绝不单薄的胸前,有两点凸了起来。
飞天忽然觉得温泉的水有烫。
看哪里都不太对。
看身体不行,看他的脸也不行,白皙漂亮的脸上有晶莹的水珠在向下滑,简直可以把荷花那个出水芙蓉的绰号抢过来据为已有,荷花还
得差愧的缩进水里承认自己是冒牌货。
反正不管看他哪里,都不对劲就是了。
飞天转过头去,拿着那块大布巾,没头没脑裹着小丹丹就是一通乱擦。
平舟坐在那边,远远的一动不动,好像没看到这边的不平静。
温泉的水不算深,漫到胸口齐平。
行云懒洋洋靠在一块平滑的石面上,嘴里还衔着一片草叶,轻轻吹响。
细细的叶鸣声,有点哀怨的味道。
曲调很柔软缠绵,映着一片湖光山色,颇有些情致旖旎的调调。
飞天只当没听到没看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专注的给儿子擦羽毛上的水。
平舟忽然挥了挥袍子,向飞天招了招手。
飞天看看他,平舟笑着又招了一下手。
飞天回头看看行云,有些犹豫的抱着小鸟托着小龙朝平舟那边移动。
「叽——」
行云那缠绵的情歌忽然吹出一个破音,尖得厉害,刺得耳朵隐隐生疼。飞天身体哆嗦一下,可惜空不出手去揉揉耳朵。
身体在水中停了一下,平舟仍然含笑招手。
继续移动。
「哔——」
又一个尖锐的破音。
飞天停下来回头看,行云正恶狠狠的瞪他。
很哀怨很怨毒……很欲求不满的眼神,简直像两把小刀子一样锋利,就像是被抢走肉干和葵花子的小丹丹的眼神。
飞天想,真不愧是亲父子俩,连瞪人的神情都一样。
有点进退两难,飞天向前看看再向后看。平舟扬声喊他:「飞天,你过来一下,有些明书交代的事,刚才还没全说给你知道。」
飞天哦了一声,正要迈步,身后面行云忽然「哎哟」叫了一声,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俯下身去:「我的腿……抽筋……我站不住了——
」
飞天再一次站住了脚,怀抱着两只长相迥异的儿子,前面是平舟,后面是行云。
身周全是水。
热气腾腾,温温乎乎。
怎么这么……别扭啊……
后来打破这个僵局的,居然是慕原。
「哎哎,你们这是泡泉水还是砍大山的,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快点去看看吧。」远远扯着嗓门儿这么叫喊,生怕人听不到。
飞天哦了一声,先跟平舟说:「回来再来泡。不知道是谁来?」再回头问行云:「你腿还好吧,我腾不出手来,平舟,你扶他一把。」
行云咬咬牙,一下子站直了:「不用,我好了。」
飞天几乎傻了眼,看他动作俐落的出水,上岸,念咒弄干衣裳,伸手还把小丹丹接了过去。
好的……真快啊……
拿玉盆舀了水重新把小生生装进去。
小家伙喜孜孜的在水盆里兜圈儿,小小的龙嘴去追着自己的尾巴啜着玩儿,一圈一圈的团团绕。
看得人眼晕。
他们沿着山道慢慢的走。
行云和平舟互看了一眼,居然没有暗潮涌动,两个人的眼中都有了然的神色,只有飞天抱着玉盆不时的低头看,全然没注意到另两个人
的神情有什么不对。
山路不算长,不用多时就走到了明书所居住的那片竹林的外面。
行云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忽然伸过来揽着飞天的肩膀,飞天几乎没吓得跳起来,看看有些紧张的行云,又看看一脸坦然的平舟。
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屋里传来明书略有些失常的笑声。
说失常是因为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平和的,有时候让人觉得他太假太不真实,明明尖酸刻薄的性子还装得温文尔雅,飞天这是切身
体会。
可是今天他笑的尾音有些尖有些颤。
来的什么人啊,能让一向对生人假得不得了的明书发出这么真实的笑声。
真实反映出他现在心里很慌张。
飞天的手里还抱着玉盆,平舟伸手将虚掩的院门推开。
院子只有几步宽,屋子的门是开着的,飞天一眼看到有人坐在居中的主位上,银色的美丽长袍似烟似雾,眉目如画,长发如瀑。
这一个惊吓非同小可,要不是平舟手疾眼快,这一次打碎的就不是茶杯而是小生生的窝——那个玉盆。
屋里那人从容起身,笑容如晨露清雅:「飞天。」
飞天的下巴都快要落到了地上。
「辉、辉月。」
结结巴巴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听起来特别的陌生。
行云在一边有些凉凉的说:「哟,什么时候改叫辉辉月了,倒别致。」
飞天哪有玩笑的心情,腿有些发软。
行云示威似的,抱住他肩膀的手臂又紧了一紧。
辉月极温文尔雅的笑,看看平舟又看看行云,最后目光落在居中的飞天身上:「倒巧了,都在。」
四个人。
平舟还是坐在左边,行云坐在右边,辉月坐在对面。
桌子正中放了一只玉盆,盆里有只小龙名叫生生。
床上睡了一只肥鸟,名叫丹丹。
这是飞天的小院里,屋子里的大致情况。
大的四个,小的两个。
辉月爱怜横溢的目光注视着玉盆中的生生,被注视的那条长角小蛇今天又玩水又嬉戏,早累得呼呼大睡。
他看起来,和从前也没有不同。
可是飞天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
这个既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飞天发了半天呆,才想起小生生晚上没吃东西,去拿了一把茯苓粉放在茶杯里,并没有冲水。
现在冲的话,等这小家伙能醒过来吃东西,早该凉了。还是等一会儿,等他再睡一会儿,把他弄醒的时候现冲水的好。
平舟脸上带着从容不迫,行云脸上静静的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坐立不安的只有飞天一个。
这样闷坐……真不是个办法。飞天苦中作乐地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玩麻将……四个人坐桌,正好搓八圈。
左边右边前边都不敢看,飞天的头快要低到自己的领子里去了。
这算是……算是……算是什么场面啊?
算故友重逢?嗯,勉强算。
算旧爱再会?嗯,也可以……这么说。
算,家庭会议?
看看远近大小各不同的两个孩子,飞天在心里扯乱一团的麻线。
这到底算什么局面啊!
拜托谁来给他传个道、解个惑好不好?或者老天降道雷把地劈一条缝出来,让他钻进去避避风头也好啊!
辉月的手探进水里轻轻抚摸小龙的背脊,动作轻柔无比。
飞天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看到行云的时候,还敢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现在看到辉月,满心的疑惑却只敢压在心里,万万不敢冲口而出一句「你干么来的」,他又不是老寿星想上吊纯属活得不耐烦。
辉月那谈笑用兵、刀不血刃就克敌制人的功夫,他又不是没经历过。
忽然一只手从桌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左手。
温暖而柔软,是平舟。
另一只手则在下面拉他的袖子,进而握住了右手。
有些汗意的手掌。
是行云。
对面的辉月似乎没注意到他们在桌面下有什么小动作,专注地看着小生生。
他忽然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可以为他化身?」
飞天打了个突,才反应过来他问了问题,慢慢说:「明、明天。」
辉月微笑着抬起头来:「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说话变得这么不利索了。」
飞天看着他明亮似星辰的眼睛,干脆连结巴的话也说不上来了。
「名字取了么?」
飞天咽了口口水,硬挤出声音:「叫生生。」
辉月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黑了。
晚饭吃了什么,怎么吃的,飞天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屁股下面坐的根本就不是椅子,而是一桶满满的火药 ,引信一点即着,而他的左右和面前,则稳稳坐着三把火炬。
喂了儿子,收拾了一下屋子,飞天看着屋里三尊大神,头痛得厉害。
本来……本来平舟是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天他们都是同榻而眠。
行云昨天走的时候就有些不甘不愿,现在辉月坐得稳稳的,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小忧小璃来收饭篮子的时候,只顾偷看行云和辉月的容颜。
当年并称帝都双壁的两个人,竟然同时驾临隐龙谷这么一间小小的竹舍,更何况还有平舟这个美誉远扬的无忧剑……
三张俊逸潇洒温和绝色的容颜相映相对,让人觉得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珠光玉耀,似乎薄薄的板壁都要被胀破了。
那两个呆头小子收了篮子,失魂落魄地走了,竟然没有说给辉月安排住处了没,死明书也没有什么表示。
这个……请神容易送神难……进来的时候抬腿就迈进了门。
现在想送客……可是,怎么……怎么送呢?
竹舍这么小,只有一张床,平时两个人睡在上面都不会觉得宽阔……
不可能再招待多出来的……行云和辉月两个啊。
古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现在连大带小凑了个六人行,这个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好。
古人还说:「过犹不及。」
飞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飞天看看辉月,又看看行云,最后看看平舟。
他咬咬牙,一手抱起丹丹,一手端起生生:「三位慢聊,我去散个步。」
行云一把揪住他头发拖回来:「三更半夜散什么步?丹丹要睡觉了。」
飞天皮笑肉不笑:「既然这么晚了,你也早早回去休息吧。」
昨天的客是平舟送的,今天平舟一声不响,坐壁上观。
既然初一有人做过了,那自己有样学样做一次十五……
行云斜斜瞄他一眼,说不出的妩媚风致:「我不想和丹丹分开,今晚就在你这歇了。」
飞天像是被这眼光电到一样,退了一步,行云横过手来把丹丹抱了过去。
辉月微微笑着看飞天哑口无吾垂头丧气,转头向平舟说道:「夜色正好,出去走一走?」
平舟点头:「固所愿尔。」
飞天有点愣神,看着辉月和平舟这么一前一后的出去,衣袂飘飘,好不动人。
两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纤秀影子,一转眼便越出了院墙。
这,三更半夜的,出去谈什么啊?
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追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
忽然头皮一紧,行云扯着他的头发向后拉扯:「还看?有什么好看的。」
第19章
飞天打个趔趄,玉盆里的水泼溅一些出来,小生生极不乐意的用尾巴拍盆壁,显然是对睡眠被人惊扰有些恼火。
飞天看看儿子,又看看笑得明显与善良二字沾不边的行云,慢吞吞的小声说:「我先……喂孩子。」
把茯苓粉冲水拌匀,按着半睡半醒的小生生吃了一大半。行云一直坐在一边看着,极专注的样子,眼睛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喂完孩子,打发小丹丹睡了。
飞天看看行云,行云冲他一笑。
那一笑异常复杂又单纯。
要说复杂呢,是里面包括了许多许多未出口的话。
虽然是未出口,可是飞天却完全明白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要说单纯呢……就是这些林林总总的话,汇成一句,就是——
简直是头晕脑胀不知所云。
飞天慢慢退一步,行云向前了一步。
再退一步,他又靠近一点。
「有话好说……」飞天摆出戒备的姿势:「不要靠这么近……古人云,要文斗不要武斗……
「没和你说丹丹的事的确是我疏忽……可是一开始我都不知道蛋是我生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就来不及做别的事情了。
「再说,再说了,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想捎信都没地方捎去……何况我对鸟类品种没研究,都吃不定丹丹他是不是孔雀,万一是别
的鸟……」
行云好看的眉毛竖了起来:「你还和别的鸟扯不清? 」
那神气活像要吃人,要是飞天敢说是,估计一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飞天几乎没竖起手来指天誓地。
「那你对我这么冷淡?」行云居然眨一眨眼,露出极委屈的神色。
「你一直都装着认不出我来。连平舟都认出来了。你倒装的没事人儿,当着我的面和他亲亲热热,吃他夹的菜,对我却不闻不问,和他
不明不白住在一间屋里、睡一张床,把我赶走去睡客舍……?」
简直是秋后大算帐!
天气明明不算热,飞天却大汗淋漓。
行去的脸越挨越近,越挨越近,呼吸都吹到了飞天的脸上,那股暖热一下子把飞天的脸烤得烫热起来。
「我最近灵力不足,真的没认出你来,不是故意……」
剩下的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行云的唇贴了上来。
「喂喂……」
卖力的扭头找出声音,飞天还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指不定那两个出去散步的啥时候就回来了呢,这情形能见人么?
「你这……」
行云退了一点,声音低哑:「我快要发疯了……还以为没有你,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下去。可是不行,就是不行,醒着睡着睁开眼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