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多彩多姿、高潮迭起、波澜壮阔的一天,实在耗了飞天太多力气。
飞天做了个梦,说不上来是好梦还是恶梦,反正是个很荒唐的梦。
四个人,他、行云、辉月、平舟,坐在一起搓麻将。
辉月大赢,平舟不进不出,行云赔了钱掀桌子骂人,吓得丹丹、生生直哆嗦。
自己是赢钱了还是输钱了?
为什么搞不清楚?
明明不是赢就是输,可是就是看不清楚分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输是赢。
尾声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飞天是被平舟直接从床上拎下来。
这些天难得起这么早,每天夜里频频起夜……这个词容易让人误解。不是那个起夜,是因为要照看孩子。
扯远了。因为这天很少起得早,所以睁开眼看到日头还挂在竹梢的时候,一时没醒过来。
平舟已经把他被子掀了,直接拎人下地,套衣服束头发拧了手巾子,把他的脸不分横竖一顿好擦,才算是把他擦醒。
然后飞天想到今天是个大日子。
今天小生生要从龙形变成/人形。
「平舟……」
平舟指上不停,把他那件袍子的系扣一个个扣好抚平:「什么?」
「那个,准备的东西……」
「早预备好了。」
「不是,我是说,生生一会儿就不是小龙,不能睡水盆了,他得睡摇篮吧……我们家没摇篮。还有小枕头小被子小衣服小包袱都没有。
还有,上哪里找龙奶给他吃?他还得换尿布对不对,换了是你洗还是我洗?还得人时时抱着,还要……」
越想越头大。
当小龙多好,一个水盆打发了,因为盆子高级,所以连换水都省了,只要喂食就好。
现在一想,变成了婴儿,天哪,那麻烦简直像是滚雪球一样的滚来了。
「要不,再过阵子,多做做准备工作,请个保母,再让他变身好吧?」飞天拉着平舟的袖子,结果当头被弹了一个粟爆。
「胡思乱想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养不好一个小孩子?」
飞天哦了一声,仍然处于魂游状态。
他们以后,就长住在这里了么?我们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收拾妥当吃早饭的时候,行云也来了,神清气爽白衣翩翩,先笑咪咪和平舟打过了招呼,又抱起丹丹在鸟脑袋上狠狠亲两口,问道:「
丹丹想爹了没有?」
丹丹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让那一下亲吻弄得昏头,叽叽叫了两声。
行云开心大笑:「想了是不是?宝贝儿爹爹也想你了。晚上爹还梦见你……你可别跟人学笨了,晚上跟爹爹去睡吧?」
飞天怒瞪,这个家伙也太目中无人了!一早跑来就以孩子爹自居,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
彻底忽视也就罢了,居然还提这一句来。
什么、什么叫别跟人学笨?这个人是指谁啊!
行云抱了丹丹,飞天端了玉盆,平舟带着预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包包着,开门出发。
一路上不少人赶着来,兴奋的说个不停。
小忧笑得甜甜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小银龙变身哟,开心死了。」
飞天正想着,自己做个摇篮不知道要做多久?用竹子还是木头?做好了放屋子哪里?
小璃点头:「是啊,子霏哥哥一表人才,小生生一定也相貌堂堂。」
龙奶哪里找?要不找牛奶?可是这地方有奶牛么?那羊奶?鹿奶?反正不能弄兔子奶来吧……
快到地方的时候,远远就可以看到谷底的泉池,辉月一身银袍,静静立在泉边。
初升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长发流光,身姿挺秀纤长。
听到这些动静,辉月回过头来,在艳阳下微微一笑。
飞天身后那些叽哩咕噜的嘈杂人声全部消音。
然后听到一片咽口水的的动静。
祸害!
长这么美就不要随便笑啊,会害人心跳漏拍的知道不知道!
虽然大家已经各就各位,可是飞天对小龙怎么变成小婴儿,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环目四望,一排站开的个个都是一脸聪明相,想必这个技术含量极高的问题不用他去烦恼,他只要负责做苦力就好了吧。
小生生从栖生的玉盆里被请了出来,放在了泉池里。
明书、辉月、平舟、飞天、抱着丹丹的行云站得最近。
明书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时辰将至。」
大概是周围的人都显得郑重其事,所以飞天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天将至午,一线天光从石洞的穹顶透下来,正正照在泉池中小生生的身上。
细密的银鳞点点生光,飞天看着儿子,心不知道为什么慢慢提了起来。
辉月慢慢走近泉池,明书翻过手来,明晃晃的一把利刃。
辉月抬起手,明书手起刀落。
一条血线从辉月腕上泛了起,血珠子沁出来,慢慢沿着洁白优美的手指滑滴进泉池里。
明书招招手,飞天有点愣神的走了过去。
也被划了一刀子。
辉月稍稍退后一步,飞天看到刚才滴落的辉月的血滴,竟然不在水中散开。
凝结的数滴红珠,在泉中直直下坠,落在生生的银鳞上,那绯红慢慢的在银色的小身体上化开,银白的鳞片变得有些淡淡的粉色。
飞天看着自己的血滴进泉里。
同辉月的一样,血并不在水中弥漫漂散。
生生的身体承接了两人的血,慢慢盘成了一团,正午的阳光映得水面上亮光点点耀花人眼。
泉水清洌的味道和微凉的气息,扑在脸上潮潮的,有些湿润。
忽然胸口有什么东西隐隐一跳,像是不安分的兔子在那里踩了一记。
飞天捂着胸口,退了半步。
辉月伸臂轻轻抄过他的腰,半揽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生生是你……?」他终于说出了一直在心口盘旋的话,声音极低。
辉月的声音温和而沉稳:「是。」
觉得脸上烫热。
是不是全隐龙的人也都知道了?他生了两个孩子,可是孩子的父亲有三个。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机械似的听从明书的安排,怎么样运力,怎么样渡气。
看着泉池平静的水面上泛起涟漪,闪烁在那波光点点水面上的,不止是阳光。
飞天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些事,过后再去想。
这样反覆催眠自己,好像也有些效果。
泉池里的那融融暖暖的银光越来越强,到后来简直要刺得人睁不开眼。
飞天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泉池,早就痛到不能再视物。即使闭上眼睛,也感觉到那强光照在眼皮上。
辉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四周寂静得可以听到落针。
忽然明书欣喜的叫了一声:「成了!」
飞天的眼皮一直不安分的在颤,每次要睁开的时候,都因为巨大的刺痛又合了起来,热烫的液体争先恐后从眼眶里滑出来。
猛地睁开了眼。
泉池上那耀眼的强光已经消退,一只肥肥短短的婴儿手臂攀在池壁上,明书正弯腰,从泉池中抱起一个婴儿。
一瞬间,飞天脑子所有的想法,都被这个巨大的存在炸得片甲无存,灰飞烟灭。
那是个婴儿。
雪白柔软像个棉花球,抱在明书的手上简直像是一片白云。
大大的圆圆的黑眼睛,圆圆白嫩红润的脸颊,圆圆可爱的身体,圆圆的短短的手脚……
行云在后面的一声嗤笑总算让他回神。
「简直就是个肉球。」
明书笑出眼泪,把那个胖胖软软的小东西交到了飞天手上。
很漂亮,眉毛淡淡的像斜飞的暮烟,眼睛乌溜溜的眨呀眨的,小嘴吮着自己的拇指,一声也不哭,就这么好奇的左看右看。
飞天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
明明已经被风吹干的脸颊又一次被自己濡湿。
婴儿是不是都是这样?
无邪而甜美,看着你的时候,让你觉得心都要碎裂,在他天真的娇嫩中沉醉不醒。
吮得湿漉漉的手指从嘴里抽了出来,飞天才注意到他身体柔嫩而光滑,一滴水也没有沾到。
很奇怪的,没有一个人上来同他说话。
一片寂静中,丹丹「叽叽」的叫了两声。
飞天回过头来,行云抱着丹丹就站在身侧。
「丹丹,这是弟弟,生生。现在他不住水里了,你可以和他靠一起。生生,这是你哥哥……」
丹丹的伸长了颈子靠过来。
生生一点也不怕,圆圆滚滚的小手乱扑乱抓,在丹丹背上拍了好几下。
婴儿特有的那种呀呀的,没有重点和高低起伏的声音。
飞天抱着光裸的婴儿,看看行云,看看向他微笑的平舟,和眼波温柔似水的辉月,鼻子酸酸的只想哭。
——全文完——
番外一、孕夫日常生活
「喂,你别乱动!」轻柔又隐含怒气的声音。
轻柔是怕惊到他,怒气则是因为看到本来该乖乖躺在床上休养的人,又溜下地,拎着鞋子蹑手蹑脚要向外走。
飞天心里叫糟,脸上讪笑,手里还拎着一双鞋。
行云大步走过来,打横把他抱起,明明气息是火爆易怒,动作却轻柔无比:「二十天都过了,就十天还不能忍?非得找点事出来挨骂不
可啊你!」
就是因为已经躺了二十多天,两脚竟然一次也没有踏过地面,飞天一脸青黑。
居然连方便这种事情,也有人兴高采烈的把他抱进抱出……
这、这还能忍,可是,谁能忍受自己在……坐在恭桶上的时候,外面有人支着耳朵听你的动静,生怕你……方便也能便出个意外来!
你说说,要换成你,你还能便得顺顺当当心情舒畅,那才叫一个见鬼!
他……他只是有、有了、有了……有了孩子,不是突然变身成了琉璃盏,犯不着这么天天小心翼翼的捧着他吧!
吃的东西全部是软软的糊糊的,说不出的怪味。明明是大暑天还把锦褥垫这么多层,难道还怕床板能磕坏人么?
呜,他可不可以不要生!谁会知道明明孩子都老大了,他为什么枯木再开花,居然又搞珠胎暗结这种事!
而且……最糟的是……这次的情形并不比上次好……
他还是不知道,提供给腹中这团气的,另一半生命之源,是谁啊?
一个孩子……三个可能都是爹爹……飞天捂着额头叹息。
行云一脸紧张凑上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叫辉月来看看。」
飞天敲一下他的脑袋:「他又不是大夫,叫他来看什么。你真是……我没什么,就是累啦。」行云竖起眉毛:「累了还到处乱跑?你想
拿什么叫人拿给你,想吃什么也只管说,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代你做,你就让人省省心,老老实实躺着吧。」
飞天吐吐舌头,乖乖抱着柔软的锦垫不作声。
经验之谈就是,越反驳会被训得越凶。
所以,还是装老实的好。
飞天懒懒伸了下腰,好多天不动,骨头缝都生了锈一样。
行云小心翼翼踢掉鞋子爬上床,手慢慢抚在他的身上:「我摸摸……今天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妥?有的话要老实说。」
飞天踢他一脚:「只是一团气,你能摸着什么啊……痒死人。」
行云不恼,笑嘻嘻闪过去,反手握住他的脚踝:「喂,你别伤着自己。好好,我不摸还不行。」
两个人并头躺在榻上,行云张臂把飞天抱住:「喂,我说,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嗯,我想啊,可能会是丹丹的小妹妹呢……?」
飞天苦笑:「我可没这感觉。」
「那你有什么感觉?」行云探头问。
「我什么感觉也没有!」飞天挫败的闭上眼。
行云轻轻拍抚他的背:「觉不觉得气弱?」
飞天翻白眼。
一天照着七、八次有人给他灌输灵力,唯恐他缺着累着。这么下去,他恐怕会因为真力鼓荡经脉炸裂废了呢!
真是……这都什么和什么。
本来辉月和平舟相互制衡,行云和他算是混水摸鱼,日子满轻松的就过了。
可是现在变成一对三。那三个完全站到一条线上,他根本毫无人权可言!吃什么穿什么全不是自己说了算,不要说出门,就是下地也不
能!
「当年你有丹丹的时候,我就错过了……」行云声音放低,有些委屈:「我知道那时候是我理亏,你就当我把当年和这次的份,一齐补
上了吧。」
飞天眨眨眼,转过头来:「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辉月是不是也像你这么想的?天天恨不得把我捂在石头缝里,连风都不让
吹。」
行云一笑,漂亮的眉眼灵动鲜活:「我可没问他,不过……多半也是这么想的吧。就算是平舟,上次他可是从头照顾你周全的,还不是
紧张得半死。你以为那些汤药都是我弄来的么?」
飞天闭上眼呻吟了一声:「真受不了你们……你们不知道活人也可以闷死的啊!」
行云笑嘻嘻:「闷不死的。喏,我不是陪着你嘛,你天天不出屋子,我也没有到处乱转啊。你想不想看书?啊,不是,看书费眼睛,我
念给你听。想吃什么东西没有?」
飞天摇头:「不想。」
行云凑过头来:「心情不好?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劳累不伤神,不出屋子不下床,我都陪你。你可要放宽心,别郁闷着自个儿。」
不出屋子不下床,有什么事好做的?
行云笑咪咪的俯下头来:「我陪你找消遣,不好么?」
一看他不怀好意的笑,飞天就本能向后缩:「行了,谢了啊,不用你。」
他笑得像只狡狐:「你想哪去了,你现在身体不同寻常,我不会动你的。」
他笑笑的从背后摸出……
「这个给你消遣。」
飞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居然拿着个——九连环,而且还不是帝宫里常见的玉环、金环、镶宝嵌钻的那种玩物。是青竹套圈儿,削木
为杆,就算青翠可爱,可是与丹丹、生生的玩具相比都不够精致。
「哎,你……」飞天张口结舌:「这个……」
「我做的啊!」行云笑笑:「我一早做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从辉月那里摸出来一个竹制的如意连环,抢着玩,还抢坏了,后来又偷
偷放回他桌上去。」
飞天一笑:「记得啊……自以为聪明,可后来还是让辉月给罚了。」
「哪,我现在亲手做一个给你,谁也不能来抢,谁也抢不去。」行云笑着,一个轻吻印上来:「看我费了半天工夫的分上,你也玩半天
,先别想出去的事儿。」
飞天接过那个九连环,轻轻晃了晃,木枝竹签相撞轻脆有声。
行云顺势抱住他:「好了吧……要闷我陪你一起闷,你还委屈啊?」
飞天长吁口气:「好,我不委屈……我不出去了还不行?」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谁要出去?」
淡淡的清香气萦人而来,飞天撑着头向外看:「今天不忙么?」
平舟站在门边微微一笑:「看着要下大雨,所以没出去。」
飞天转头扒着窗子向外看:「倒是要下雨的样子,那城还是别出了。」
平舟在床边坐下,拉过他的手把一把脉:「嗯,今天的药都吃了?」
飞天苦着脸:「吃了,不吃还能怎么着?辉月一早盯着我,像是大蛇头看着青蛙,我有胆子不吃啊?」
行云嗤笑一声。飞天看他一眼:「我说错了么?他看人那眼神是不对啊。」
行云掩口偷笑:「这个,你现在有得说就多说点,他能让着你恐怕也就只有这些天了。」
飞天翻翻白眼。
闷死人,不能出门一点娱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