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丁目——九生

呆头鹅欠了个身，总算哭丧着脸离开了。临走还不忘瞥我一眼。这一眼有多么不甘，难以形容。
很快的，我与程伯父达成了多项协议，不仅在聘礼上前所未有的丰厚，在子嗣的问题上我也竭尽所能的做出了让步。无论颉晴要什么都可以，无论颉晴的父亲替她要什么都可以。我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躲在楼梯上，那个一脸幸福，却害羞的颉晴。她脸上有抹红晕，她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最美的画面。
可惜。坐在楼下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这样“坑蒙拐骗”的幸福，他有多么不配拥有。
订婚仪式和黄道吉日的选择都由程家一力挑起，我们李家只要出钱出人即可。养父天生是个在情感上凉薄的，只专注于事业的人，与家人的相处都是相敬如宾，止乎礼。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只是允诺会出席典礼而相关事宜则交给了秘书处理。我也不打算给自己找太多活干，陪颉晴试试礼服之类的就已经是天大的事了。
“优，后天陪我去试礼服，好吗？”颉晴在电话里拜托着。我借口有些事情要处理已经有四、五天没去看过她了。再拒绝的话就缺少正当理由了。“好啊。我还是9点的时候去接接你？”我的语调显得很轻快，其实已经有几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优真乖。嘻嘻。”颉晴一听见我答应就乐得笑个不停。
“是啊。我在晴公主的面前乖的就像条京巴狗。”
“其实，我才是京巴吧。”
“什么？”
“没什么。那我去上课了哦。拜拜。”颉晴很快的挂了电话。
小晴，其实我们都只是上苍的京巴。只是如此罢了。
……
连续几天我都在家里昏睡，浑浑噩噩。已经是第几天没吃饭了，不记得。饿的时候喝一点红酒，大概就是这样吧。似乎这几天到了晚上都有人来敲门，是谁，也不晓得。好不容易爬去开门的时候门口总是一只鸟人也没有。今天又是这样，我看着外面空旷的小道，很火大的甩了门一把！
关上门，蒙头继续做我的化蝶大梦，好像才一会儿又听到了敲门声，准确的来说是砸门声。
我火大地再次拉开门，张开嘴就大骂，“TMD，是谁啊！”
“我！”这次古怪的，有人回答了。
我睡眼朦胧得很，睁大眼睛一看，居然是张扬。
他还穿着正式的晚宴服，但是领结已经被他拉歪了，一张脸也是奇怪的变形扭曲着。不，应该是醉酒迷了我的眼。
他提起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进门。
“你居然跑去找女人结婚？！你有毛病没有？！”
“只是订婚，结婚还有2年多。”我没好气的回答。呃，有点恶心。
看到我一脸快要呕吐的样子，张扬才注意到我满身的酒味和满屋子的酒瓶。“你搞什么？喝这么多酒！干嘛非得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谁说……”我还没说半句话就大口一开，把红酒和胃酸混合液吐在他华美的晚宴服上了。实在是几天没吃东西了，没啥好吐的。吐干净了，我抓起他袖子擦了擦嘴巴，继续说，“谁说我不想订婚的，只是懒得出去买吃的，随便喝点酒罢了。”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他看着自己价格不菲的衣服被我搞成这样一阵抽，也懒得听我的辩词，一把把拖着我进了浴室。
“我不要你脱我衣服，你个，个变态双性恋。”我口齿不清的咒骂他，四肢无力的，像赶蚊虫般的拍打他的手，妄想用自己模糊的意识对抗他。
“我再怎么变态，也比那些明明不是还想装成异性恋的家伙强！”他对于我“凌厉”的攻势无动于衷，继续为他自己和我脱衣服，还要抽空调调浴缸的水温。
“你，你，你说谁呢！”“我本来就是个正常的男人。”我很用力很用力地反驳后陷入了昏迷般的熟睡状态。
门外传来了叫骂声，肆意的骂声，穿过大门在室内回响。身边那个裸男没有一丝一毫要醒的样子。我只好披了件睡袍，爬起来。心里一边抱怨着“真TMD的要命，这回是真来抓奸的。”
“出来，张扬你给我出来！”门口的人还在大肆叫着。我摇了摇还昏沉沉的大脑，勉力地拉开了大门。
“要找张扬去他家找去。”我对着门口这个看起来有着明显“烟熏妆”的白皙小男生很不屑的撇撇嘴。
“李优，你TMD的真贱。你都要跟女人结婚了！你有毛病没有？！”这个家伙有着和张扬一样的口吻。真是世人皆为爱情狂。
“我懒得跟你讲。反倒是你，记得出席订婚仪式！我可不想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可爱的弟弟对自己的哥哥因爱生恨。而且还是因爱别人而恨自己的哥哥。”没错，眼前这个白皙的小男生就是我的弟弟——李泽。本来李泽被领养来的时候也才刚满5岁，我一个10岁不到的小屁孩就很乐意照顾他，兄弟感情那叫一个和睦。后来，当我发现14岁的他看的黄色书籍是两男相交叠的，我跟他就更亲近了。可惜，好景不长。天才儿童的他刚从哈佛提前毕业就遇上了张扬，那叫一个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为了一个男人和我撕破了脸皮，在公司里处处为难我，愣是把我逼得呆不下去。真是特别痴情加纯情的一个孩子。
我还在那边忆当初，这小子就猛的把我推开，直冲进我的卧室。我尾随他走进卧室，看到他正对着那个裸男一脸愤怒，更对我是一脸歹毒。我赶紧解释：“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啊，他把衣服脱了是因为我昨晚喝酒吐了他一身，他没衣服换……”可是，我的解释似乎一点都没缓解紧张的气氛，这小子的脸色还是显得格外的阴沉。我只好乖乖闭上嘴，心里却默念着“给林北快点醒过来，你个混蛋！你难道想看玄武门事变吖！”
我的咒怨一再升级，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效果。
裸男以优雅的姿态，慵懒的神情轻轻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我念佛一句，脚底抹油，闪出门。我佛曰，就姻缘一命，胜造七级宝塔……
我看了一下客厅里的时钟，才早上6点半。这个笨蛋就算一晚伤心得没睡，也用不着这么早就来逼迫我这个昨晚烂醉如泥的人。就算他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也不用这么糟践人吧。心里都是抱怨，只好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可是边看着电视，还得边听着房里传出来的暴跳如雷的吼声。比新闻更有戏剧张力的谈话内容让我一字不拉全收进耳中。
“张扬你个混蛋！”
“你昨晚说要陪我的，才一听说那个贱人要结婚你就给我跑了！还敢骗我说你是去上厕所！这么老套的尿遁你也玩得出来！”（有效就好啊。我吐槽一句。）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个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死了心。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后面就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了。
真没出息的家伙。为了一个男人搞成这样。我很不满的继续看电视。还有，还有，我只是订婚，干嘛大家都说我结婚啊！更不满。
突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仔细一听倒有床垫传出来的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还有，喘气声。我吐血一记。那，那是我的床啊。
若是能幸福，倒也是好的。

四个男人

想想，若是能幸福，再给他们一张床也不算什么。
我很认命的等着他们功成身退离开我可爱的，原本干干净净的卧室，顺便给我一点时间换换衣服好赶去接颉晴。可是，这两个饥渴了八万年似的□狂人愣是从6点半一直哼哼唧唧到了8点20，我看着实在是再晚点就要迟到了，只好冒着长针眼的危险偷偷开了门。
床上的李泽，眼睛还是小桃子一双，红红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个万年0号，还是比较极品的那种”我在心里替他悲哀。张扬正温柔地抚慰他的背，神情还是很满足的。吃饱了，当然满足。看到我从门缝里偷眼看他们，张扬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是一种炫耀。我看着这样的张扬，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罢了。他们的事情不该我插手。蹑手蹑脚地拿了衣服就溜进浴室梳洗了起来。
砸门声在我刷牙的时候适时响起。我吐出了口中的泡沫，愤怒。我家门到底招谁惹谁了。
我拉开门一看。好嘛。这回站在门口不是一个一晚没睡的“怨妇”而是一个一晚都在喝酒的烂酒鬼。宫清则，一身酒气倚在门上，眼睛睁大看了我半天，才喷出一口酒气：“你找谁啊？”好嘛。彻底醉了。
我很无奈地扶他进门，把他轻轻放在沙发上，又从浴室里拿了块热毛巾敷他额头上。他似乎就这么在我家沙发上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该怎么说呢，混到情敌家里睡觉？这种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小晴吗？不好意思。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去试礼服了。我弟弟来了，情绪不太好，我照顾他一下。”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现在不能放着他不管。”
“嗯。我想的确，可能是失恋了呀。小朋友的，总喜欢谈一些不成熟的恋爱。没想到这次能到哥哥家里来倾诉，我很感动呢。”
“你也要过来？不用了。我知道他可爱极了，也很好捏的样子，小时候我也是经常捏他的脸颊呢，现在长大了拽了呀。……真的不用了，他再怎么说也是男人，不好意思在未来大嫂面前太没面子嘛。”
“哈哈。颉晴最可爱了。”
“嗯？要亲一个？不给呀。等明天见面了，再来真的哦！”
“你今天可以先和张铭（张扬的小妹，颉晴的好友）去试看看，我明天再陪你进行第二轮筛选，我一定要让小晴成为最最漂亮的公主。”
“哈哈。好甜蜜哦。没人在边上吧。这么甜的话都能讲出来，明天要好好奖赏一下呢！”
……
沙发上那个本来烂醉得不能动的家伙一听到“小晴”二字就醒了过来。瞪着我打电话。我一通甜蜜蜜的电话能把方圆五里的鸟兽都给腻歪吐了。宫清则自然不例外。我电话还没打完，才进行到一半就见他一个箭步直往卫生间冲去。从卫生间里传来的可怕的作呕声。我嘴角微扬，继续和小晴打“爱的电话”。
那边厢某个烂醉如泥的家伙还在呕个不停，这边厢，从房间里走出个围了条浴巾的张扬。看他的神情，八成把我和颉晴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了。
“还真是甜蜜啊！不过感觉像是在掩饰什么呢。”张扬扶着头做出思索的样子。“原来，小优对小泽也是很关心的嘛？要安慰失恋的小泽？不过，这件事情我已经帮你做了。那么，你准备怎么安慰被情人丢弃在教堂外的我呢？！”张扬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我看人数好像有点多了呢，那个在厕所里吐得稀里糊涂的家伙也要小优的失恋安慰吗？那么小优是不是要尝试3P？”
我看着张扬的表情，听着他伪装天真的语调，一点辩解的念头都没有。装天真，对于张扬这样的家伙来说，实在太恶心了。但是，他却一副在等着看我如何面对的嘴脸。一副期待着我辩解的样子。就算是苍白无力的，他还是希望我能撇清和宫清则的关系吧。
“他本来应该是颉晴的未婚夫，是我抢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大概是想来找我决斗的。只是喝醉了。忘了拔剑。我同情他这么可怜，照顾一下他不过分吧。”我把事实说了出来，大部分的。
“是这样就好。”张扬摆摆手，似乎不想追究了。
“你把小泽带回去休息。让他去你那儿休息一下。要照顾好他。至于那个人，等他酒醒了我要跟他聊一聊。”我平淡地看着张扬说。
“我倒不觉得他只是颉晴的前未婚夫那么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李泽都走了出来。他一边用那种冷飕飕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副打算和我“促膝长谈”的样子。八成是也听到了我那一番“不成熟的爱情”的言论了……
我倒抽一口气，平淡的回答：“虽然我也喜欢男人，但是，也不至于□勃发到对任何人都要动情的地步。特别是我从来不搞别人家的床。”被我这么一说，李泽脸上倒有点微微发红。脸皮薄啊，皮肤白啊，就是这点坏处。可惜，李泽这样一个比女人还女人的七窍宝人儿怎么可能冲我一句话就乖乖闭嘴：“所以，你才要把他带到你的床上搞。你个变态洁癖男。”
“张扬，你刚才到底有没有用力啊！搞了两个小时还不能把他的嘴累闭上，你也太TM丢人了。”我懒得和自己这个牙尖嘴利的弟弟纠缠下去，转头质问一个摆着一副幸灾乐祸嘴脸的家伙。
张扬，笑了笑。很赞许的对着李泽说：“小泽真可爱。”
“可爱还不赶紧娶回家去。反正他的心已经不在家里了。”
“你把我吃干抹净了，倒推得没影了。还好意思把我这样一双破鞋转让给自己的弟弟！？”张扬的笑容显得格外凄凉。
李泽铮铮地看着他，半天才扯出一抹笑：“笑话。我亲爱的哥哥，这种破鞋你还是自己留着！”
看着他们比惨的笑容，我真的笑不出来。我只能说一句：“你们两个收拾好，给我滚出去。”落荒而逃，不去理会那个站在卫生间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对话，不知道震惊了多久的男人。
回到房间，感觉胃疼得要晕过去，四、五天来未进食过一粒米，再加上本来不定期发作的胃炎，胃就算疼到报废也是正常的。
我站在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泽和张扬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发扬光大，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把早上未完事业继续进行下去。
站了一会儿，胃疼并没有减轻，只是这种疼痛感已经由熟悉转向麻木。百无聊赖的我忽然想起，门外似乎还有什么人。虽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我还是在露台上懒散的晒太阳，任由阳光把她金色的光辉洒满我的脸，和那有点发凉的身体。之后，卧室门被粗暴地打开。“磅”地一声，门老老实实地黏在墙壁上瑟瑟发抖。熟悉的鞋拔子脸带着一股阴翳的气质出现在我的卧室门口，那样的嘴脸……哈。
我没有开口，我等待着他的质问。是否会像第一次对话那样酸涩，或者第二次对话那样尖刻。阳光照在我过于白皙的脸颊上，我的样貌终究是过于阴柔了，脑门上的“0号”字样也过于明显，似乎没有给我辩驳的余地。
“我本来就不相信你是真心爱颉晴的，没想到，你不止不爱颉晴，你连女人也爱不起。”他的口气一改常态的平淡。他的确相信他相信的事实。我该辩驳吗？我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
“只要你放弃颉晴，我不会把这个事实告诉她，虽然你不爱她，但也舍不得她受伤吧。”他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平静地点上火。他在昏暗的卧室里，而我在明媚的阳光下，怎么看感觉到寒冷的人都不该是我。也不可能是我。
他吐出一口烟云，继续说到：“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我也会在以后某天和你相遇时，带着我的小晴笑容满面的和你打招呼的。”然后，他嘴角上扬，很惬意地笑了一下。
真是天真可爱。
我从露台走进卧室，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喏，你看看吧。”我的语气比起我的心还要清冷三分，没有任何起伏变化的音调透着一丝寒意。当然，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