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随风飞

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马路中央，此刻，一辆脚踏车正直直朝自己冲过来。我最近缺乏运动，反应迟钝了许多，再加上惊吓过度，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车轮快速逼近。
“喵——”小恶魔。
惨叫一声，正打算闭上眼睛乖乖等死，却忽见旁边的巷子里窜出一条黑影，飞快地挡在了我的身前。
“砰！”
巨响过后，那辆脚踏车和它的主人倒在了路边，而马路正中央则直挺挺的躺了一个人。
细碎的黑发，年轻苍白的面容，甚至连白天穿的校服都还没有换下来，那是……我无比熟悉的某个人。几个小时前，他还想尽办法要对付我，如今却奋不顾身的救了我的命。
天这么黑，连四周的景物都是模糊的，然而被车撞上的那一瞬间，我确实看到他回过头来笑了笑。
“喵。”低低叫一声，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伸出前脚拍一拍他的手背。
那人的肩膀抖了抖，挣扎着抬起头来看我，眉眼含笑。
“茶茶，”他微微眯着眼睛，笑容甜美，依稀便是旧时模样，柔声说一句，“我回来了。”
我全身一震，心头狂跳不已。
小恶魔？！
他果然还是回到我身边了么？
黑夜里，我跟他怔怔对望着，视线纠缠。然后我张了嘴，狠狠咬他一口。
小恶魔没有叫痛，依然还是那样微笑着，静静盯住我看。
我感觉胸口酸酸涩涩的，眼前一片模糊，似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一路往下淌去。随后就听小恶魔轻轻叹了叹，问：“亲爱的，你为什么要哭？”
“喵～”我依旧咬住他不放，哑哑的叫唤一声。
呵，我究竟是为了谁才掉下眼泪来，他难道会不明白？
伤心难过，只因为深爱的人不在身边；欢欣落泪，自然是因为那个人又回到了我面前。
这一回，幸福该是唾手可得了吧？
尽管语言不通，我却仍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他说。喜欢，思念，快乐，痛苦……然而，无论哪一句都来不及说出口。
因为小恶魔突然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清醒过来。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不断，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我蹲在小恶魔的身旁，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
这样喧哗吵闹，他却似什么也没听见，依然沉沉睡着，不再醒来。
没过多久，救护车便把小恶魔送进了医院，而我则被拦在了大门外头。后来还是陈雨的帮助下，才悄悄偷渡了进去。
病房里，小恶魔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然而就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医生说是脑震荡，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知道结果。”陈雨抱着我坐在床边，小声说，“放心，只是被脚踏车撞了一下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他语气温和，手指却抖个不停，显然对自己说的话并无把握。
我因此愈加觉得害怕，虽然躺在陈雨怀里，一双眼睛却直直望着小恶魔，片刻不离，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奈何，他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
“叩，叩。”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我和陈雨一起转过头去，却发现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小雪同学。我原本对这个人又恨又怕，此刻见了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懒得去研究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陈老师，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好。”陈雨犹豫了片刻，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我依然趴在床头，死死盯住沉睡中的小恶魔。
“喵……”小雪同学都已经回去他自己的身体了，为什么你还不醒过来？
“喵～”亲爱的，你睡了这么久，到底何时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
“喵。”小恶魔。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头的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我由原先的惊恐不安，逐渐转变为心如止水。
就算小恶魔这样睡上一辈子也无所谓，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随便他是人是猫，是生是死，都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只是最重要的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实在有些可惜。
我伸出前脚按了按小恶魔的胸口，眼角发酸，嘴里涩涩的，柔声唤一句：“喵～”
亲爱的，我喜欢你。
说完以后，又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准备闭上眼睛，伴着他一起睡去。却忽听“砰”得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上。
我愣了愣，急忙转回头去，只见窗台上立了一只白猫，跟我差不多大小，毛发梳理得很整齐，正居高临下的望过来。
“喵？”你是谁？
“喵～”他轻轻叫一声，猫儿眼转了转，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很好，终于发展成灵异文了～而且也突然不打算写人兽了，还是让茶茶变成人比较好～

第 23 章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使劲眨了眨眼睛，看看那只白猫，再转头望望床上躺着的小恶魔，结结巴巴的问：“是、是你？”
“恩，”他点点头，眸底笑意加深，“是我。”
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这一种说话的口气，这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除了小恶魔还会有谁？可是……
“你为什么会变成猫？”
“喔，这个啊，只是暂时借用而已。”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张脸慢慢朝我靠近，低声道，“怕你见不到我会担心，所以想尽办法赶了过来。”
我心头一跳，连忙往后退了退，面上发烫，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早已爱得死去活来，并且约好了要厮守一生，但我却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面对面的跟他说话。深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心跳平复下来，才抬眼问一句：“还能变回去吗？”
他微微怔一下，咧了咧嘴，笑答：“当然。不过，我们现在必须回家去找一样东西。”
“什么？”
“对付某只怪物的武器。”
说完，也不再多做解释，纵身一跃，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我当然也只能快步跟上。
小恶魔一直走在前面，穿街过巷、跳上跳下的，动作相当灵活。我不远不近的追在后面，心底略微有些疑惑。他明明是个人，却为什么这样熟悉猫的习性？某些本事甚至比我这只真正的猫还更加厉害。
然而，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就已回到了家门口。
屋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我和小恶魔从后院翻了进去，直奔他的卧室，然后就是一阵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恶！”小恶魔跺了跺脚，恨恨咬牙，“那个混蛋竟然把我的收藏都给扔了。”
我呆呆在旁看着，有些恍惚。
似乎还是第一次见某人生气。那模样，与其说是在发脾气，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撒娇，相当的……可爱。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脸上又红了起来，幸好他看不见。
“有几样东西好像是昨天才扔的，现在去门口的垃圾箱找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小恶魔听了立刻又振奋精神，扭腰，扬了扬前脚，说：“走。”
那语气神态，十足就像一只猫。
接下来，我们便又离开了家门，将沿街的垃圾箱一个个翻开来，四处搜寻那样秘密武器。我眼见小恶魔这样辛苦，便忍不住问一句：“如果真的找不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全身一震，有些僵硬的眨眨眼睛，抬头望天，轻叹道：“天亮之前还没找到那样东西的话，躺在医院里的那个躯体就只能一辈子昏睡过了。”
“也就是说，你再也变不回人了？”
“……”他撇了撇嘴，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了以后，非但不觉得难过，心里竟还有一点点开心。若小恶魔永远都是这样一只白猫，是否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再不分离了？
正想着，只见面前那只白猫来来回回的绕了几个圈，忽然停住脚步，甩了甩头，喊：“不找了。”
“啊？”
“变不回人也好，这样一来，我就能永远跟亲爱的你在一起了。”说着，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过来，在我颊边蹭了蹭。
我立刻就觉得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奇怪，这家伙……难不成会读心术？
我犹豫片刻，伸出前脚推了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都是我的错。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车撞到，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猫的样子。”
“呵，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受伤？”小恶魔偏了偏头，眼里深情款款，柔声道，“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的话，就亲我一口当作谢礼吧。”
说话间，当真将唇凑了过来。
我呆了呆，皱眉，瞪眼，挥抓子。
小恶魔躲避不及，脸上立刻多出几道血痕。
他习惯性的没有喊痛，依旧是那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又问一句：“那干脆以身相许？”
“无赖！”我耸起肩，抖了抖背上的毛发，狠扑过去。
垃圾箱静静立在一旁。
我和小恶魔却追来打去，玩得高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
“小心。”我急忙收起了爪子，跑过去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完全没有反应，只低了头，直盯住地上某样亮晶晶的东西看，嘴里喃喃道：“找到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瞧见的却是……一颗玻璃弹珠？
“呃，你所谓的秘密武器就是这个？”
“没错。”
“用它就能对付得了小雪同学？”到底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害怕弹珠？
“……是。”
小恶魔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朝我身后望去。我有些惊讶的转身，这才发现小雪同学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那里。
“果然又是你。”他微微眯着眼睛，眸中似泛起了寒光，“为什么每次都来坏我的事？”
小恶魔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办法，我就是讨厌你这怪物。”
“这一回可不只是诅咒那么简单了，我会直接让你魂飞魄散的。”小雪同学脸色变了变，杀气腾腾。
小恶魔却丝毫不怕，随便哼了哼，轻描淡写的说：“有本事就试试看吧。”
说完，飞快地扫我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你先走。”
“啊？可是你……”
“我说了要陪在你身边，当然就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眼眸一转，柔情似水，一字一顿的说，“亲爱的，医院见。”

第 24 章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见小恶魔口气轻松，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便没有再坚持下去，只转个身，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一路上，心底始终困惑不已。
那个所谓的诅咒究竟是什么东西？小恶魔会昏迷不醒，是因为诅咒的关系吗？那他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原样？
这件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些。一会儿王子，一会儿又恶魔的，简直就是乱七八糟。唔，我仅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生平最大的梦想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相伴到老，可为什么连这小小的心愿也都无法实现？
哀哀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回了医院。我悄悄溜进小恶魔的病房，小心翼翼的跳上床去，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苍白如纸的脸孔，长得几乎遮住眼睛的刘海，淡粉色的柔软双唇，他安静沉睡时的模样……还真是相当可爱。
想着，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慢慢俯下身去，亲了亲小恶魔的脸颊。
“叩，叩。”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我吃了一惊，回头，却见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咪从窗口跃了进来。黑夜里，他碧绿色的眸子荧荧发亮，妖媚异常。我顿时恍了神，胸口怦怦直跳，结结巴巴的问：“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恩。”他点点头，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前脚。
我顺势望过去，这才发现他脚上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极为恐怖。“受伤了？”
“小意思，那个怪物伤得比我还重。”小恶魔万分得意笑了笑，故意朝我眨一眨眼睛，说，“怎么？亲爱的你心疼了？”
“绝对没有！”我白他一眼，气急败坏的喊，脸上却微微发烫，明显的底气不足。
闻言，小恶魔眯了眯眸子，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轻轻跳上床来。然后在我身旁坐定了，软软的靠过来，低叹：“茶茶，你怎么总是对我如此无情？”
他一双眼睛幽幽暗暗的，直勾勾望过来，声音更是低沉沙哑，深情款款。
“我……不是……”喘了喘气，心跳如雷。
“亲爱的，”小恶魔的嘴唇凑过来，在我耳边蹭了蹭，柔声说，“我想抱抱你。”
我脸上红得更加厉害，根本不知该如何应话才好，只低了头，缓缓张开前脚，与他抱成一团。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仅剩了两只猫的心跳声。
若时间就此停滞不前，这一刻，是否便成了地老天荒？
我如此不切实际的奢望着，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头埋在小恶魔温温暖暖的颈子里，低低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等天亮再说吧。”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笑容平稳，“茶茶，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讲的那个故事吗？我刚编出了一个新的版本，要不要听听看？”
咦？
我有些惊讶朝他望去，恰好对上一脸阴森诡异的表情，顿觉毛骨悚然，拼命摇了摇头。然而小恶魔并不理会我，只清清嗓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前，某国有一位年轻英俊的王子……”
一尘不变的古老开头，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却与以前截然不同。
“王子与邻国的公主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眼看着婚期将近，公主却突然被恶魔掳走。王子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恶魔的老巢，但无论如何也救不回公主，反而差点为恶魔所杀。最后，被逼到绝路的王子和公主双双殉情而死。
即使如此，恶魔也依然不肯放过他们，反而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每一次轮回转世，王子与公主都会相遇相爱，但绝对无法相守，因为王子从来活不过二十岁。”
很正常的故事，但王子、公主、恶魔一共才三个人，似乎还差了一个？
我推了推身旁的某人，问：“那个侍卫呢？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那个偷偷喜欢着王子的侍卫啊……”小恶魔闭了闭眼睛，神情突然飘忽了起来，声音哑哑的说，“他也一样中了诅咒，变成了一只不老不死的黑猫，经历千年岁月，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
顿了顿，转头看向我，眼神温柔似水，一字一顿的说：“虽然如此，我还是每一回都找到了你，殿下。”
什么意思？
明明我才是黑猫啊，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他？
我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头脑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也整理不出个头绪。转身望望躺在床上的苍白少年，再低头看一看自己的爪子，心底有个猜测渐渐浮现，却又实在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