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接近他,却连朱靖也给他弹出三尺远了。
侯雪城吁口气,抬眼看到韩晚楼气恼的丽色。『侯雪城,你总
认为我给你带霉是吗?今儿我是新娘子,全身喜气,你不必忧心我
又给你带来麻烦。』
侯雪城也不理会她。韩晚楼说起来虽生气,但看到侯雪城安好,
却又满心欢喜。即使不能碰触他也无所谓,『你之前病的很严重啊,
现在可大好了,没有不舒服了吗?眼睛已经复明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侯雪城照旧不予回应。
朱靖对两人的话语听而不闻,只是紧盯著侯雪城。爱人之前生
死一线,两人几乎天人永隔,这次朱靖是死都不愿放开他了,他忍
住泪水,回头正视著皇帝。『启奏皇上,这便是我倾心相爱之人,
您要斩了我的头颅也罢,总之我是不会放开他了。』
侯雪城扬了扬眉,纳罕的道:『谁要砍你的头,那麽大胆子,
也须问过我允不允。』他那双薄冰一般的眼眸转向皇帝,『是这人
吗?』两人目光对视,侯雪城『咦』了一声,『……你不就是那时
候的老头儿吗?』
的确,这个坐在主位上的皇帝,正是当时侯雪城在庙中无意救
起的黄衣老人。不过,这样的称呼,对一国之君而言是何等的无礼
,所有人都震惊无已,韩相国怒叱道:『放肆,你………。』
皇帝抬手止住韩相国,愠怒的哼了一声,严厉的白眉皱在一起
,『侯雪城,你来此目的为何?』
侯雪城只瞧了他一眼,目光便回转到朱靖身上。他负著手,神
色傲岸。『我来这里,当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抢婚,还有什麽?』
『抢婚?』所有人都失声叫了起来,朱靖更是愕然的瞪著他,
说不出话来。
侯雪城淡淡的道:『我本来并不在乎朱靖娶谁,对我而言,他
怎样都还是朱靖,不会变的。不过朱靖却似乎很不愿意成亲的样子
,他不愿意的事情,我便不想人勉强他。』他意态狂傲,『朱靖愿
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都是抢定了。』
皇帝的声音低沈而危险。『侯雪城,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你
两人俱都是大男人,这是有违天和的。』
不顾四周议论纷纷,侯雪城大笑起来,『什麽是天?你们的周
礼就是天?周公治礼作乐,他的一切就是律法吗?』
他的语气充满讥诮,『皇帝,你可知所谓万般带不走,唯有业
随身,你们这样的生命是无意义的。生命去向的定位在於什麽?你
们永远也无法摆脱生命恶水之限的。我侯雪城一生练大静神功,斩
绝六欲,以逆天入道而致大臻。我命,由我不由天。皇帝老儿,你
别对我说『天』。』
皇帝忍下气,知道此人狂傲难惹,性情阴晴不定,他是看过此
人出手的,深知即使四周侍卫戒备森严,这侯雪城仍然可以雷霆一
击,杀己於百步之外。
他咳嗽一声。『侯雪城,你也要为朱靖想想,他是个王爷,需
要子嗣的,你能给他吗?男人相爱,终究遭世俗轻视,你愿让他受
这样的轻看吗?』
侯雪城转首凝视朱靖,『皇帝,你这人永不会明白,你中律法
之毒太深。我已不想与你多说。』他冷笑:『别人的视线,与我何
干,与朱靖何干?自重则重,自轻则轻;自生则生,自亡则亡。这
道理,你永不会懂得。』
他淡淡的拂了拂衣摆。『至於子嗣,只要朱靖想要,多的是人
可为他生,我不在意的。我只要朱靖开心就好,其他算的了什麽呢
?』
朱靖怔怔的看著侯雪城,那人对自己伸出手来,侯雪城平静的
语气近乎冷酷。『你过来,跟我走。』
朱靖心情激盪的不能自己,忽然之间热泪盈眶,他伸手握住那
双一尘不染的手套。『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生死不
离。』
侯雪城怔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朝地面看了一下,又随即扬
睫,露出清淡而静谧的微笑。那骄傲的外壳被朱靖一句话而完全撤
除,似乎有些腼腆,却又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迷惑。
在那一瞬间,那张俊秀到不似真人的脸孔似乎发出晶莹的光芒
,一时大厅的宾客都静了下来,不论是对否两人抱持著不屑或轻视
的想法,这时都只能痴痴的望著他。
忽然之间,皇帝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原谅这两人,他自小照看朱
靖到大,视他如子,自然也不愿意朱靖为此被斩杀。但自己身为一
国之君,又岂能无视於自己曾发出过的生杀令?
但侯雪城是不可能任朱靖由己宰割吧?如今,自己又该如何下
台呢?而侯雪城这人,看也知道,是根本不懂得给人下台阶之人吧?
看著两人紧握的手,皇帝欲言又止,终於长叹一声。『我答应
过仙逝的老庆王,要替靖儿亲自主婚的。』
朱靖转身朝著皇帝跪下。『皇上,臣并未打算替自己脱罪,臣
甘愿服罪,只求不要祸及家人。………直到最後,臣能与心爱之人
心意相通,已然死而无怨。』
侯雪城奇道:『服罪?你有什麽罪?喜欢我这事情,竟罪及一
死吗?』他拉扯朱靖。『你为何跪著?』
皇帝脸色稍霁,『我是他君父,是他的王,也是他长辈,他跪
我是应该的。』
『你重视理法,讲究天和,你们孟子不是有说过『民为重,君
为轻,社稷次之』吗?民不该重於君吗?怎麽不是你跪他呢?我是
民,为何不是你跪我呢?』
『雪城!』朱靖连忙呵斥,侯雪城哼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皇帝眼眸一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即位二十载,经验何等
老道。气头一过,权衡利害,自然舍不得朱靖死了。而侯雪城在此
,也不会眼睁睁让朱靖给自己斩了。
而朱靖,就算不论是自己亲子侄,边关若有乱事,也还需要他
带兵平定,这孩子带兵是一流的。
与其翻脸,不如卖个人情,不但免於自己杀身之危,日後也该
会有好处。侯雪城这男子武功可说冠绝天下,又是一派之主,日後
可仰仗他的地方该会很多。而这麽骄傲的人,靖儿唤一声便听从,
也许,能驾驭此人的,只有靖儿一个。
与其失去两个有用之人,不如得到两个有用之人。
所有想法一掠而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他微微一笑。『这位
侯公子身为武林第一人,亲自来为你说情,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我也还欠侯公子一个情份呢,那日雪夜,他救了我一命,虽不让
我报答,我却不是寡德忘义之人。』
说完,皇帝脸色一整,肃然道:『庆王,听旨。你枉顾礼法,
败坏皇族尊荣,甚至罪及欺君。本该一死赎罪,斩首示众,………
但法理不外人情,也罢。………你死罪可免,不过活罪难逃,就杖
责五十吧。』
这已经是极轻的处罚,朱靖大喜,叩头道:『谢主隆恩。』
侯雪城倒是无所谓,他自己不怕痛,自也不觉得朱靖会在乎五
十杖责,他目光游移,看到韩晚楼。『朱靖一和你要成亲,马上要
被打五十大板,还说你今天不带霉?』
韩晚楼知道婚事已经告吹,心中正自五味杂陈,但一切感觉,
终比不过看到侯雪城安然无恙的开心。这时看到侯雪城倾过身躯对
自己说话,正自高兴,想不到又说这种气死人的话语来。
她一阵气窒,这人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没找你算帐,
你抢了我相公,现下你要我怎麽办?』
侯雪城手一摆,『娶了不爱的女人,以後要变成蝴蝶的,这可
不好。何况我和朱靖是不分开的,他娶了你,也就等於我娶了你,
哪还了得?你两个相公是赚到了,别人只一个老公,你可以有两个
,还有什麽好抱怨的?』
他头一偏,躲过韩晚楼挥过来的巴掌,双手拢在袖子中,语气
仍然冷冷淡淡,『只是你那麽带霉,说不准下次要换成我挨五十大
板了。』
冰雪孤城 第三部第十章 鸳鸯(前篇) 作者:白蛋
不知为什麽,即使侯雪城的表情冷漠如昔,语气依旧毫无感情
,但是韩晚楼总觉得他微微带著笑意。似乎与之前有什麽不同,但
是却也说不上来。
韩相国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己的女儿平白无故就这样
牺牲掉,以後还嫁不嫁人?但侯雪城数度救过自己女儿的性命,他
是知道的,虽然咬牙切齿,却也只得忍怒。
这个男子,韩相国以前远远有看过一次,当时他是为了救自己
女儿,与现在一样,这人一眼都没有看他。那时远观,就已经觉得
他俊美无匹,此时近看,更觉得这般透明的容貌简直不似真人。只
有【冰雪】两字方可形容。
正当他这般想时,侯雪城转过头来,锐利的盯了他一眼。似乎
他心里所想的,在这白衣男子面前似乎变得透明,他虽阅历已丰,
在那样深邃的瞳孔凝视下,也不禁老脸一红。
忽然间,他明白了自己女儿为何被破坏了婚礼,也丝毫没有怨
怪的心情。
侯雪城自然不知道他想些什麽,也懒得猜测,他盯著这个相国
,其实是在研究,为何他有这般带霉的女儿,却还能爬到相国的位
置?是因为八字特别硬吗?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研究,朱靖杖责结束,被带回厅中领
命,侯雪城见他背上血迹斑斑,不禁奇怪。『你武功那麽强,为何
不运功抵挡?』
朱靖苦笑。『皇上饶了我的性命,已是大恩,我怎可惧他的杖
责而运功抵抗?』
侯雪城皱著眉,脸上青气一闪而逝,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朱
靖自己不运功,且怪不了皇帝。
这时,皇帝的叹息传到他耳内,『靖卿,伤脑筋啊,这样的婚
礼,要如何结局?无法成为佳话,却要成为笑话了吧?』
朱靖尚未说话,侯雪城却已经说道:『我今日虽说要抢亲,不
过皇帝你也算明理,让我也没理由抢走朱靖,真是遗憾。你那麽在
意婚礼,我就还你一个婚礼,让你一样可以主婚,那也无妨。』
皇帝有些愕然,看了韩晚楼与朱靖一眼,『你要如何还我一个
婚礼?』
『这里有三个人,韩晚楼,我,朱靖。他两人是不能成亲的,
因为朱靖死也不肯成亲,我却是可以替自己作主。不过,我也不想
娶个带霉的女人,那以後恐怕每天都要受伤。这样吧,你替我与朱
靖主婚吧。』
皇帝怔了怔,一甩袖。『放肆!哪有两个男子成婚的道理?』
侯雪城耸耸肩,也不勉强。他走到朱靖身边,与他并肩,『既
然如此,我与朱靖就回天山成亲吧,你们中原人的习俗奇怪,成亲
穿这样的红袍,胸口还结个大花,我可也不想穿那麽可笑。朱靖你
脱下这衣裳,咱们回天山吧。最多以後不再回中原来。』
朱靖凝视著他一笑,回首看了自己家人一眼,对皇帝下拜。『
臣就此拜别。请皇上多保重。』
『慢著!』皇帝又惊又怒,『我已饶恕了你两人的罪衍,为何
又要离开?』
『所谓的罪,是你们中原人自己订立的,我不觉得我俩人有罪
。朱靖是中原人,所以甘愿受罚。但自此以後,我俩人和中原毫无
瓜葛,自然要离开的。之前他在这里,所以我来此处,之後我离开
这里,他自也该与我同行。』侯雪城淡淡的道:『走吧。』
两人携手便要离开,皇帝大怒:『拦住他两人!』
随著皇帝的斥喝,四周忽然出现许多侍卫,剑拔弩张,个个都
对准了侯雪城与朱靖两人。侯雪城不怒反笑,『正好,我也想试试
武功,倒要看看谁能阻挡我。』
他跨前一步,双臂微张,一股狂妄的劲气便由他身上扩散出来
,竟隐约有风雷之声,整个厅堂的桌面先是微微颤动,最後竟然都
被这无形的劲气压垮,一时杯盘狼藉。
在惊叫之中,所有人慌忙从倒下的桌旁跳起,一时推压倒跌,
俱都惊惧无已。
侯雪城俊秀的脸孔此时毫无表情,身上杀意狂漫,双足已经离
地三尺,这是为了不让双足沾染到之後将要满地横溢的鲜血。
他看著那些对著他冲来的御前侍卫,深黑色的瞳孔已然变红,
嗳嗳闪烁著淡淡的青光。
朱靖最了解他,知道那是起了杀意时的表现。他急促的冲上前
,握向他的手已经不自觉使出了小擒拿。『雪城,住手!』
侯雪城一手轻拂,将朱靖推向自己身後,以气劲压住他,不让
他动弹。另一手穿过重重剑幕,轻而易举的握住了为首侍卫持剑之
手,只听轻微的咯喇一声,那侍卫大声惨叫,右手已经无声无息的
给卸了下来。
侯雪城懒洋洋的往窗外看了一下,『外头人很多啊,皇帝你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