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武功已失,朱靖又非你之敌,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尊皇箭蓄势待
敌。你大概认为我们已经是你囊中之物。是吗?』
寒难州收手,温言道:『侯宫主若肯移驾,我自然不伤害朱王
爷的。』
侯雪城『哼』了一声,一合手中把玩的摺扇,冷冷道:『万事
总有意外发生,再有把握之事,也须得看天时地利的配合,你说是
吗?』
随著侯雪城的话声,他雪白的身影已经出现。
仍然是寒难州所熟悉的傲然飘逸。
虽然脸色苍白许多,几乎已呈透明,身形瘦削许多,那身白衫
罩在他身上被狂风吹拂著不断急剧浮动,但那份唯我独尊的气势仍
然不减反增。
寒难州怔怔的望著他冰冷而俊秀的脸孔,几乎痴了。
冰雪孤城 第三部第二章 历险(前篇) 作者:白蛋
朱靖闪身挡在侯雪城身前,叱道:『你出来干什麽?』
侯雪城淡淡的道:『你担心我,我难道不忧心你吗?让你和他
交手,是要你知道自己不足多少,但是目前你尚不是他对手。和寒
难州为敌,只是枉送了性命,对任何事并没有助益。』
朱靖怒道:『什麽事情,你都要那麽理智吗?即使我死了,也
不会让你同他走!』
侯雪城默然半晌,『即使你死了吗?人要死,是一件很容易的
事情。………不过,若要让你死在我眼前,除非我先倒下。』
他的双拳紧握,然後缓缓抒张,左手抬起,终於褪下了从未在
人前取下的雪白手套。
那是一只洁白的手。五指修长,指甲修的洁净。他先握住了拳
,然後摊开手,缓缓转过掌心,只见他掌心赫然有著七颗黑痣,竟
是如北斗七星般依序的排列著。
侯雪城的脸色苍白而凝重,张开的掌心缓缓抬起,对住了寒难
州。
朱靖忽然察觉到他的想法,大是惶急,大吼:『雪城住手!』
但侯雪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向後扬袖,随著他衣袖飘扬,一股沈
重的压力便笼罩住朱靖,不让他动弹。
一道清风吹来,将他束发的发带打散,侯雪城的头发披落肩膀
,然後随之扬起,他的衣袂不断摆动,蔌蔌有声。对准寒难州的五
指微微屈起,掌心竟然隐隐发出浅青色的光芒。
寒难州愕然的退後一步,还没感觉到什麽,那道光芒已经转为
深红,然後蓦然发出了狂飙的气旋,直逼向寒难州。
寒难州只觉得热焰袭身,他本身内功精纯,又是练极阴寒的武
功,倒还能与之相抗。但侯雪城的双手开始画弧,随著他手势引动,
那热焰便一波接一波袭来,越来越炙热,且隐含著风雷之声。
热浪夹著强劲的力量朝著寒难州不断的进袭,寒难州只能不断
後退闪避,却全然逃不开气流扩张的范围。他衣襟和下摆已经焦黑
数处。即使催发自己冰寒的真气护身,却也无法抗拒那样可怕的力
量。他的护身真气被轻易贯穿,发肤都传来焦黑的臭气。
寒难州心中不只惊讶,已经是骇异。那种巨大的压力和力量,
即使是自己,也无力抵抗,那绝对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能力。可以
想见,今日便是他毙命之日,他不禁苦笑。
侯雪城的脸色越见青白,他头发被风高高吹起,在风中急剧舞
动著,那张雪白的脸孔在发间忽隐忽现,只有一双泛出青光的眼眸
紧紧盯视著寒难州。那光景,真是说不出的妖异,道不尽的心寒。
侯雪城也不管两人怎麽想,他不断催发掌劲,忽然深吸一口气
,手中的气流赫然由红变为深蓝,在他还未曾做出任何动作,朱靖
已经握住他的手腕。『住手!』
『做什麽?』侯雪城微微扬眉,对朱靖竟然能摆脱自己束缚在
他身上的气劲觉得讶异,但也不多问。『马上就可以解决他了,若
现在停止,我已经动用太多力量,四个月之内都无法用这样的能力
。』
『我虽不知道你这是什麽能力,不过我知道你一直戴著手套的
用意。雪城,你很不想这麽做吧?那就不要做。』朱靖咬紧牙关。
『很久以前,你还没练冰心诀,心肠很柔软。那时候为了在你
师兄手中救出那只被残虐的小狗,你动用那能力,後果多可怕也只
有我知道,简直比死还痛苦。之後你说过,宁可死了,也不再用这
样的能力,你忘了吗?』
侯雪城的表情仍然很冷淡,『痛苦只有我承受,与你何干?』
朱靖握紧拳头,却知道无论自己说什麽,侯雪城都不会明白,
『我为了救你而受伤,你看不过眼,我又何尝能忍受你为我而苦?
』他紧紧握住侯雪城的手腕,无论如何不让他施力。
侯雪城沉默了很久,一双泛著异光的眸子渐渐黯去,四周的异
象也慢慢停止,狂风停止,气温回复,他飘扬的发丝也缓缓落下。
『罢了。』
这时,寒难州缓缓踱来,他的神色阴沈,『侯宫主,我承认敌
不过你的异力,但我仍是要带你走,你若不再使出那样的能力,就
和我一道如何?』
朱靖回过头来,一声沈喝,已劈向寒难州前胸,掌出狂飙利刃
,一闪便到了寒难州胸前,又狠又快。寒难州不退反进,倏然出掌
硬接,一瞬间两人掌力接实,『轰』一声,寒难州身形微微一晃,
朱靖却连退三步。
朱靖却无气馁之色,他盯著寒难州,目中威棱四射,『寒难州
,你为了荣华富贵,竟然甘做人奴,为虎作伥,实在天理难容。我
今日虽虽敌你手,不过绝不会把雪城交给你。你我都知道,他若入
了九皇叔府邸会有怎样的遭遇。』
寒难州沉默半晌,『其实我也不愿,但我有我的苦衷,只能对
不住侯宫主了。』他提起剑,『你若不愿让开,那咱们便武功上见
真章吧。』
朱靖嘿了一声,蓦然间宝剑带起一道寒光,电光石火般的直指
寒难州心窝。寒难州侧身避开,剑身由左而右,扫出一个长方形的
长圈,以攻为守,直取朱靖右胁。
朱靖却不闪避,握住剑柄的右手猛然向前一伸,带起一道剑芒
,透过寒难州的剑影,反卷他胸腹各要害。竟然也是以攻为守。寒
难州大声豪笑起来。『好,好能耐,好胆识!』
两人都是以急攻急,以快打快。朱靖一向知道寒难州武艺高强
,却想不到他出手霸道至此,自己竟连缠斗的机会都没有。他每接
一招便退後一步,直到退至悬崖边,若再退七八步,便要跌下悬崖
,已是退无可退。
忽然间,一只长鞭有如灵蛇般凌空打个旋儿,竟分别扫向朱靖
及寒难州。正侯雪城出手。他虽无内力,却以巧劲进袭,分袭两人
要害之处,若真让他得手,即使无甚力道,也要重伤。
两人都不约而同闪开,各向左右倒翻了六七尺远近,险险避开
了鞭尾,虽可以攻代守反击,但侯雪城可禁不起一剑。四只眼睛不
约而同的都盯视著侯雪城。
侯雪城已经站立在朱靖方才的位置上,见两人罢手,便将鞭梢
垂下,淡淡的道:『一个要我去,另一个不让我去,朱靖你若坚持
,那可是死路一条,怎麽办呢?』
朱靖厉声道:『我宁可死了……。』
寒难州也正在此时说道:『你若想他活命………。』
侯雪城只是冷笑。他眸子中杀机一炽,『既是如此,也只有这
样了。』
朱靖与寒难州不明白他所说的,正待发问,侯雪城已一侧身,
往後倒去,落下了悬崖。两人只惊的魂飞魄散,急忙冲上前去。
在那峭壁之间,侯雪城在空中的身形飘然,一身白衣如雪,正
急剧落下。
那双冰冷的眸子仍然淡漠,但却一瞬也不瞬的盯紧朱靖,像是
要将他最後的身影刻划在心房。
『侯宫主!』寒难州立即一手抓住崖旁的藤蔓,身躯下纵,一
手下捞,想捉住侯雪城的身躯,却只拉下他一片衣袂。
『雪城!』朱靖有如受伤的野兽般嚎叫一声,蓦然双足聚集真
力一蹬,竟也跟著往下跳。
他在空中抓紧了侯雪城的身躯,将剑尖刺向壁沿,随著急坠之
势一路下划,剑岩间火花迸射,他一手将侯雪城翻转过来,用自己
身体护住他,『碰』一声坠落崖下,两人一路向下滚动,终於在一
块沙地中停住。
朱靖只觉得肺中的空气都要被挤压出来,却急著想看侯雪城的
伤势,『雪城,你有无受伤?』他急促的抚摩他各处关节,还好都
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侯雪城安然无恙的由他怀中坐起,仍是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为何跟著我下来?为何用身体护住我?你该知道我不怕死,自然更
不怕受伤。』
朱靖只能苦笑,『你不怕,我知道的。』
侯雪城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看,『寒难州很快就会下来,他不
会轻易放过你我,你伤得如何?能动弹吗?』
朱靖咬牙撑著坐起,却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侯雪城探视半晌,『肋骨折断两根,内腑出血严重,右手骨折,
你这伤我看要治疗三个月才能走动。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他正想站起来,忽然被朱靖一把拉住,压低了他的身体。
侯雪城皱著眉,看著压在自己身上的朱靖,『这时候你还有这
个兴致玩亲亲摸摸游戏?』
冰雪孤城 第三部第二章 历险(中篇) 作者:白蛋
朱靖哭笑不得,轻斥,『噤声。』
侯雪城便依言不动。他虽失去内力,无法像以前一样,三十丈
之内的飞花落叶都一清二楚,但也仍然耳目聪敏,马上也听出另一
人疾驰过来的步伐。这人不必猜想,自然是寒难州。
寒难州果然追来,他扫视整个矮林一眼,此处一望无际,草丛
比人还高,要从中找出两个人实在不容易。
他有点拿捏不定,若朱靖没有受重伤,此时该已与侯雪城走远
,但若受了重伤,那便不会离出此地几里。
他审视著地上的血迹,扬声道:『朱王爷,侯宫主,你两位一
向不是藏头腻身之人,为何忽然龟缩起来?请现身吧,我应允不伤
害朱王爷,本座只是要带走侯宫主而已。』
四下寂静无声,寒难州极尽目力也看不出什麽来,只好废然退
走。
他一离开,朱靖与侯雪城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动弹,仍然螫
服在草丛之中,两人性情都极其坚忍,竟能一动不动的持续两个时辰。
果其不然,两个时辰後,寒难州的身影又再飘落,这次竟是仅
离他两人不到三丈之处的树上飘落。
『看来是真的走远了。』寒难州轻叹。他一向不是个容易放弃
之人,方才顿去後即刻便潜回。若那两人在场,见他离去也该即刻
离开,不可能螫服那麽久。
他缓缓摇头,终於真正放弃,施展轻功返回。
待他真的离去,朱靖忍不住轻吁出一口气,若被他发觉了,自
己一死到没有什麽,雪城定然难逃他手。这次的确是惊险万分。
侯雪城却根本不去想这些,他紧盯著压在自己身上的朱靖。『
朱靖你喜欢压在我身上,我其实不反对,不过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和
你说一件事。』
朱靖不禁愕然,『请说无妨。』
侯雪城闭了闭眼,『………你每次和我玩过以後,总喜欢把头
放在我胸口。以前我功力高强可以忍耐,现在非告诉你不可了。…
………别用下巴戳在我胸口,很痛!』他一把推开朱靖的头。
朱靖大是尴尬,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忙不迭的道歉。
侯雪城也不去理会,他拍去身上的尘土,弯下腰将朱靖扛起,
抱怨道:『为何你那麽瘦却那麽重,很吃力你知道吗?』
朱靖只能苦笑。『真是对不住。』
侯雪城低头看了一下。『啊,原来是你这把烂剑。………师兄
总是送这种又重又没用的东西给你吗?』他一把从他腰上扯下剑,
『这种劳什子,丢了吧。』扬手掷开。
朱靖叫起来,『不可,这是师父送的,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
亡的啊。』
侯雪城停下脚步,将朱靖放下,一声不吭,又回身捡起宝剑,
然後再次扛起朱靖。
『你的血流到我背上了。』他冷冷的道。
『真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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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武功之後的跋涉,是十分辛苦的,尤其背上还挂著个重物
,侯雪城沿著溪边行走,微微有些跄踉。
他才使过能力,胸腹之间烦闷欲恶。朱靖知他吃力,几次要下
来,侯雪城都不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