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性恋人 (四) [出书版]By 邀月

“他……”说这话的时候宝儿已经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他又迟疑了一阵，甚至是把目光从我身上移走，声音也很轻，好象深怕我会听清楚一样：“他拿着你的裸照去要挟晨晨，不仅让晨晨给他钱，更勉强晨晨和他做爱！”

听到这些我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裸照？难道是那次去小瞳家里，因为喝下了迷药而失去知觉，就被他扒光了裤子而拍下的照片吗？一定是这样，他凌辱了我，还拿着这些照片去要挟晨晨，我突然大悟，当时我的母亲因为患了胆结石，需要一笔钱做手术，而我跳舞攒下的钱却全都被晨晨私自取走了，后来我询问过晨晨，他也承认自己是把钱给了小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当时我为什么不听晨晨解释呢？晨晨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甚至是出卖了自己，我怎么就那么混帐的不相信他，我怎么能那样的糊涂呢？可转念一想，后来晨晨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并且给我留下一封那样绝情的书信，难道是因为对我彻底的失望了吗？不，我相信晨晨不会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再来找我，不再来跟我解释呢？杨儿显然也是知道整个事件的，她又为什么不替晨晨来跟我解释呢？我一定会原谅晨晨的呀，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对晨晨有所怀疑，是我伤害了他，而且在他被小瞳威胁的时候我不旦没有给过他关爱，甚至还否决了他对我全部的爱，一定是因为这样使得他寒心，所以才决定离我而去，我错了，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此时此刻我真的是追悔末及，可是恐怕已经晚了吧，我的泪水汩汩的涌了出来，我没有一丝想要阻止它的念头，也没有用手去擦，就让它尽情的流吧，我误会了晨晨这么久、这么深，让他替我承受了那么多的苦，就让我的泪水来洗刷我整个人所犯下的过错吧，可是我的想法居然错了，晨晨离开我确有其他的原因，宝儿的话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让我措手不及。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晨晨的时候吗？他想要跟你解释，可是你却不肯听，冲出家门，还坐着计程车离开了，晨晨就在车后面穷追不舍，撕心裂肺的喊着你的名字，当时由于刚下过雪，地面很滑，晨晨摔了一交，就那样爬在冰冻得刺骨的地面上大声的哭着、喊着。”宝儿说的这些我都记得，而且是记忆犹新、沥沥在目，此刻我好象又看到了晨晨那痛不欲生的样子，耳朵里冥响着晨晨的叫喊，我更加的憎恨自己了，当时怎么就那样的不冷静呢？我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还好靠在了墙上否则一定会跌倒，宝儿想要上前扶住我，见我并无大碍，便重新放下了手，叹了口气，好象做了天大的决定才继续对我说，“当时晨晨的手脚和额头都摔破了，而且还流了很多血，杨儿见了被硬将他送到医院去包扎，可是医生的诊断结果却意外的发现，晨晨的血液里感染了……”

宝儿的话没有说完，感染？我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立刻抬起头来，重新直视着宝儿，可宝儿却低下了头哭得更厉害了，见他这样我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双臂，迫不及待的质问道：“说下去，感染了什么？”

“HIV，就是爱滋病！”

“怎么会被感染了爱滋病呢？我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呀，怎么会？是不是你弄错了？”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更加的激动了，我真的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脑袋里一团乱，爱滋病是什么？怎么会让晨晨给碰上了呢？那个时候我对爱滋病了解盛少，只是听说这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会死人的，那晨晨不是会被它夺走生命吗？怎么会这样？我不要，为什么要这样的折磨我的晨晨，我宁可死的人是我呀。

“不关你的事，晨晨是因为跟小瞳发生关系而被传染的！”见我依旧一脸的茫然，宝儿便详细的跟我解释了一番，“因为小瞳之前有过注射毒品的经历，你也知道那些针头都很不干净，这样是最容易被感染的，小瞳被感染了，晨晨跟他有过多次的性交，自然是不能幸免，上天好不公平，好不公平呀！这根本不关晨晨的事，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呢？”

说到这里宝儿已经泣不成声，我的眼泪却突然的止住了，因为心里的愤怒远远的超过了苦楚，我一把将宝儿推倒在床上。小瞳，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他害得我还不够吗？还要去害我的晨晨？宝儿对上天的质问也正是我想要说的话，一开始是我自己看走了眼，以为小瞳是“浪子回头”、以为我们之后会成为要好的朋友，却中了他的圈套，让我经历了那恶梦一般的夜晚，还拍下了许多我的裸照，是我自己的交友不慎，这和晨晨没有关系呀，为什么要连累到他呢？为什么要让他替我承受所有的苦呢？他是为了保全我才做出了那样的牺牲，感染那种病毒的人应该是我，死的人也应该是我呀，晨晨是无辜的，上天请放过他吧，难道我们的相爱真的是一种错误吗？如果非得要惩罚我们，如果一定要带走一个人的性命，那就请高抬贵手放过晨晨吧，我愿意去死，受到惩罚的人本该就是我呀。

“那晨晨是什么时候回到重庆，你们又是怎么找到对方的呢？”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样子很平静，出奇的平静，可是声音却在不停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对生活真的再次失去信心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八月三号，也是我在酒吧演出的第三天，那天我在台上跳舞的时候就发现有一个客人一直死死的盯着我看，他身旁还有一个女生，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正是晨晨和杨儿，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刚到重庆不久，虽然晨晨因为感染而不愿意见你，可是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于是就让杨儿到小游的酒吧去打听你的情况，在没有你的音训之后晨晨便开始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里苦苦的找寻，甚至是到过所以的圈内酒吧，很巧的，他就遇到了我。”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宝儿才用手支立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用手指擦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另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衣领，样子看上去非常的悲痛，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对我晨晨真的很坦白，包括他的病情也是丝毫都没有隐瞒，在得知了你们整个的故事之后我本应该退出，因为我比不上他，他实在太爱你了，而我的爱跟他相比的话就显得那样的渺小，可晨晨却跪下来求我，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并且代替他照顾你，或许他是看到我为了你努力的去学习跳舞，觉得我对你的爱也是真切的才敢将你托付给我，这是他对我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是我的荣誉，于是我答应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你，因为晨晨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担心找到你以后纸会包不住火，所以这事我也是一直瞒着颖颖，只是在他三番两次的追问下，我才告诉他我是在帮一个人找你，没想到晨晨的顾及果然是对的。”

虽然之前我一直不敢断定宝儿是在帮晨晨找我，可心里却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我疏忽了，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宝儿，我怎么那么笨蛋？早一天查明事实的话就不会让晨晨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大的痛苦和折磨了，晨晨对我的爱是那样的伟大，他是不希望我担心和难过才选择了独自去承受，而宝儿只不过是遵照了他的意思，我不应该埋怨宝儿，确切的说我没有这个资格，所以的祸事都是我闯下来的，却要让两个深爱我的人去替我挡驾，用一连串的善意的谎言来保全我的幸福和生命，我恨小瞳，我更恨我自己。

这时宝儿走到了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冰凉我手，而另一只手就轻轻的抚摩着我的脸，擦去我还残留在脸上的泪水，我这才发现宝儿的手也在不住的颤抖，我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对我的怜悯，回想一下，宝儿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最后换来的只不过是晨晨的一个替代品，我突然觉得宝儿和晨晨一样，对我而言都是伟大甚至是神圣到不可侵犯的。

“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认识你我很开心，尤其是你和晨晨之间那动人的故事真的让我完全的溶解在里面，庆幸的是我参与了，并且在故事里启到了一定的作用，如果有人要来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我想除了感动再也找不到更适合的字眼了。那天在酒吧门口和你重逢，我真的觉得好幸运，在得知你已经成了MB之后我好痛心，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晨晨交代，我害怕他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从那个可怕的世界里拯救出来，让你重新面对生活，忘掉以前所有的一切。”宝儿的眼泪一直也没有停过，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他把我扶坐到床边，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象失去了知觉，就那样静静的迎合着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反抗，就连脑海里也不像先前那样沸腾，而是变得没有一点儿波纹，宝儿见我这样心里就更不好受了，而我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只是安安静静的聆听着关于晨晨的点点滴滴，“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回家吗？当时我让你喝下了一杯牛奶，其实那牛奶里面是放了安眠药的，先前我很害怕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可为了晨晨我只能那样做了，这都是杨儿的意思，其实那晚你晕晕沉沉的睡着之后晨晨亲自到房间里来看过你，他握着你的手什么也没说，就是一直的哭，那画面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碎，晨晨一直陪你到天明，给你做了早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并且让你从MB那个行当里逃离出来。”

宝儿的话让我很吃惊，原来那一晚他神神秘秘的是在和杨儿通电话，目的是为了安排晨晨见我一面，难怪我喝了那杯牛奶就睡得不醒人事了，难道那晚我在梦里还见到了晨晨，原来那并不是梦，晨晨真的就在我的身边，离得我那样近，我抬起自己的右手，盯着手心的掌文，我是在感受和回味着晨晨留下来的体温，那么的亲切，又那样的遥远。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宝儿会知道我生日，我也可以确定送小青去深圳的那天早晨接到的的确是晨晨打来的电话，原来晨晨一直都陪伴在我的身边，一直都没有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说不定在某条大街上、说不定在某个公路旁、说不定在某个餐厅里，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我记得晨晨曾经跟我说过我们只是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上天是不会过分的将苦难降临到我们头上，可事实证明晨晨错了，苍天真的没有双眼，它看不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受不了世人的喜怒哀乐，更无法体会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晨晨为了保全我感染了那种可怕的疾病、感染了那种可以导致死亡的疾病，我想问一句，天哪，你实在不应该，难道你也不懂情吗？

我闭上了双眼，看到的是晨晨仍旧天真无邪的笑容，我突然想到了小瞳那张丑陋的脸嘴，不由的咬紧了要关，恨得心痒痒的，当时除了希望能够尽快再见到晨晨以外，我还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小瞳算帐、就是要找小瞳报仇，于是我迫不及待的追问宝儿，希望能得知小瞳的下落：“那小瞳那个混蛋呢？之后还有来骚扰晨晨吗？他现在又在哪里？还在北京？”

“这个我就不知道，自从晨晨从你们在北京的房子里搬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瞳了，兴许也是小瞳找不到他吧，不过我想小瞳已经收了钱，而且他和晨晨的事已经被你发现了，他也不好再来找晨晨了吧，重要的是，那些照片都已经归还给晨晨，而且晨晨也将它们全部都烧掉了，至于小瞳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那就不得而知了！”

听了宝儿的话我突然又不希望小瞳这么快就死了，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他然后报仇，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传染了HIV给晨晨吗？那他自己肯定也被感染了，再加上身上的毒瘾，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他活该，这都是他自找的，想必他的死根本不会有人感到悲哀，就算死了也下被打人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永远的呆在那个可怕的世界里受苦，来偿还他所以亏欠的，为了他所犯下的错而受到最残酷的惩罚。

可是，可是我的晨晨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他也跟着受罪呢？为什么晨晨的命运会是这样？是我害了他，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我否决了他对我的爱，我还有脸面去见他吗？我还有资格去乞求他的原谅吗？我好矛盾，觉得自己好可恶，死的人应该是我，如果晨晨一定要死的话请让我陪在他身边，我会和他一同离开这个世界，就在那一刻我下了这样的决定，于是我赶紧问宝儿：“那晨晨现在在哪里？”

“杨儿已经陪他回家了，晨晨把自己染病的事情告诉了家人，却被自己的父母给轰了出来，他和杨儿在那边租了一间房子，静静的等待……”宝儿的话没有说完，等待？其实我知道晨晨是在等死，可是晨晨的父母为什么就那样的绝情呢？难道真的不能原谅和理解晨晨吗？难道自己的孩子就要离开人世了仍然可是铁石心肠吗？我不懂，我不明白，我正思索着，宝儿的话打断了我，“明早回去的时候请务必要找到晨晨，陪他走完最后的一段路程，并且替我向他道歉，因为曾经跟他承诺过永远都会把这个秘密保守在心底、永远也不让你知道的，现在却不能再遵守了，希望他能原谅！”

看着宝儿这样的善良，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我的心情，不过我知道晨晨一定不会责怪他，我苦笑了一下，对宝儿说：“谢谢！谢谢你今天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虽然之前有过隐瞒，不过好在还来得及，能够让我再见晨晨一面，否则的话我会遗憾终生的。”

听我这样说宝儿哭得更厉害了，他一个劲儿的摇头，脸色是那样的难看，这一次就连声音也在颤抖了：“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前几天杨儿来了电话，说晨晨的病情恶化了，原先还可以依靠药物控制，可现在身体已经开始抵抗了，如果我不真相告诉你，让你能陪伴着晨晨度过最后的一段时光，恐怕遗憾的不是你，还有我，我会憎恨自己一辈子的！”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说完这话我一把将宝儿用力地搂在了怀里，宝儿也紧紧的抱着我，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又来了，而且怎样都止不住，不过我用牙齿咬着嘴唇，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一整晚我和宝儿都没有睡觉，只是坐在床头，打开窗户、拉开窗帘，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天空，从一片漆黑到终于变得有了一点儿明亮，我的思绪像生锈的机器，那样迟钝，甚至更多的时候是处于完全停止的状态，宝儿一直默默的陪着我，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我听着屋外的风声，忽然觉得黑夜是那样的可怕，一想起晨晨孤独的面对的苦难、承受着折磨，我的心里就很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我和宝儿心里都被吓了一大跳，可表情仍旧是那样呆滞，宝儿走过去按下了闹钟，整个房间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静得我甚至可以听到了宝儿的呼吸声。

我和宝儿提着行李从家里出来，到楼下的路边等车，虽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可天还是很黑，如果没有路灯的话恐怕会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打车前往了火车站，虽然宝儿一直把我送到了月台上，可我终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其实我是累了，而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宝儿也是一样吧，我不知道我和宝儿的故事是不是将在这无声的离别后结束，其实在我内心真的希望如此，因为晨晨为了付出了太多，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且我又是那样的深爱着他，这一次我更是忘不了他，同样也无法再接受宝儿了，我希望我和宝儿不会再有见面的日子，也希望他能够忘了我，而我却将一生一世的记得他，并且给予他我最深的祝福，感谢他曾在我最失落的时候给予我无限的帮助、感谢他用最纯洁的心灵爱护着我、感谢他最后的关头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但我却要辜负他了，因为我这一次回去不仅是要陪着晨晨度过最后的时光，我也会陪着他一同离开人世，到另一个世界去团聚，让我们坚贞不变的爱情在天堂里继续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