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这一夜,没想到……没想到竟会因此而有意外的收获,老天爷,你还真是眷顾我,呵呵呵……」
他忽然又一拳捶了下去:「不,不对,老天爷,你是太残忍,你连这一夜虚假的幸福,都不肯让我享受,你那么残忍,迫不及待的就打破
了我的一切幻想……」
他慢慢站起身,慢慢的伸出手,慢慢的擦去嘴角上的血迹,然后,眼中是冷冽决然的光。
「从此后,情断义绝,从此后,朕再没有兄弟。」伴随着这最后一句话出口,狼狈但狰狞的男人一步步向前走去,仿如终于可以破茧而出
的……血色王者。
花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实上,她还陷在上一波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皇上竟然说要和殿下隐居山野,将皇位让给三皇子,这…
…这不是胡闹吗?这又不是在玩家家酒,这是江山,是说让就让的吗?
她正在暗暗的埋怨,就又看到之前说要去给高歌惊喜的主子又转了回来,身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骇人,不,也
不对,依照花语的观察,高天此刻是没有表情的,甚至连他那一双一向张扬的眸子,都骤然如深潭般没有半丝波澜,可就是这样的高天,
却让她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钱忠,召集所有将领,朕要和他们开会。」高天平静的道,然后转身出去,不顾身后嘴巴张的能装下鸡蛋的花语,他似乎已经忘了,就
在前不久,自己才刚刚对一众将领宣布了撤军令,并且和几个心腹大臣交代了他要退位的事情。
没有回头路了,高歌,你自以为可以用我的感情重新得到天下,那我便要让你在最得意的时候功败垂成。高天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还
好,总算你还记得我是你弟弟,竟然还对我存有一丝兄弟之情,不欲杀我,就冲着这个,我也不会杀你的,高歌,我会让你活着,让你看
着我是如何的君临天下呼风唤雨,我要让你的心里受尽痛苦和折磨,就如同今日的我一样,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
高天这样的想着,然后他就以一种王者的姿态,一步步走向那聚集了麾下将领群臣的聚会厅,他始终冷冷的笑着,为即将到来的彻底胜利
。
第二天一大早,高歌与高云迎来了高天,他微笑深情的样子,早已不复几个时辰前的狼狈与阴狠,仿佛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和高歌携手归去
一般,就连聪明的高云,也不由得被他骗了过去。
高天下马,握着高歌的手,含笑道:「城里的事,我都交待妥当了,虽然将领们心里还有些惊疑不定,不过他们向来是以我的意志为主,
所以即便暂且有一些怨言,过一阵子就好了。」他又望向高云,呵呵笑道:「我也相信以云儿之能,一定可以让他们在将来真心归服的。
」
高云直到此刻,还是不敢相信高天,但高歌却已信了,他兴高采烈的对高天道:「那好啊,我们是不是可以入青城了?」
高天道:「当然可以啊,我把云儿介绍给那些将领,然后宣布禅位于他,我们便可以一起离开青城,到那小湖边安家了。」他说到这里,
语气忽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一声幽幽轻叹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高歌频频点头:「嗯,那太好了,天儿,你等我一下,我和云儿要了一群牛,这样我们归隐之后,就有生活的本钱了,不然你我两个皇子
,连银子都不会称,还不情等着饿死啊。」他满心欢喜的拉着高天去牵那一群牛。
高天心里一痛,目光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心中暗道:皇兄,你还真是想的好周到,为了取信于我,还玩了这样一手,若非我昨夜归来
,听到你和云儿的密谈,我真的是要被你骗住了,好,很好,如此一来,我再也不用对你容情了。
与高歌一起牵了牛回来,高云的身边已经站着一名英俊伟岸的男子,见到他们,高云微笑道:「两位皇兄,这是我的军师,此人智慧武功
皆都超群,我能有今日,多得他之助。」
说完,又对那人道:「鹤州,来,见过我的大皇兄和二皇兄。」
三人彼此见过,高天便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入城吧。」话音刚落,高云便道:「二皇兄,入城是没有问题,但我要带上我的军队,
你能同意吗?」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天,此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句话便可以试探出来了。
却听高天爽朗笑道:「云儿还是不信我啊,无妨,你就带着军队入城吧,反正禅位后,他们所尽忠的皇帝就都是你了。」说完,高歌欣喜
的点头,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晶晶亮的看他,那目中期待的神采,蓦然就灼痛了高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暴戾与愤恨,装作一脸平淡的样子在前面引路。而身后的高云则是一脸的震惊,他完全没有想到,高
天竟然会真的放手,这……这真的是自己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二哥吗?他默默的想。
大军鱼贯进入青城,一直用了一个时辰,三万大军才全部进入,高天带着高歌和高云还有他们的卫队一起来到太守府,那里就是此次高天
御驾亲征的临时行宫了。
一路上,高歌都在向高天描绘着他们未来的生活,然而高天却忽然闭了嘴巴,不复之前的兴奋,终于,他的态度引起了高歌的疑惑,他看
向高天,不解的道:「天儿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哎呀,我也不是担心你养不活我,只是我们从来没有隐居
过,什么东西都要想的周到一些嘛。」
高天忽然立定了脚步,在他的前面,就是等着迎接他们的太守张朗。他冷冷的看着高歌,忽然冷笑道:「皇兄,如果是在昨天,你的这些
话不但会让我兴奋疯狂,而且我还会给你出更多的主意,只不过……」他猛然转过身,与高歌面对面,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和温度,
只是冷冷的,一字一字的道:「很可惜,皇兄你失败了,你和云儿的阴谋,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高歌愣住了,他傻傻的看着高天,心里有些糊涂,可也有些明白,因着这一丝明白,所以生出了无限的惶恐,他想去拉高天的手,却被他
避开了,他摇着头,喃喃道:「天儿……天儿你在说什么?什么阴谋?我和云儿哪有阴谋?」
他不等说完,高云也冲了上来,大喝一声道:「呸,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安好心,说什么愿意和大皇兄归隐,说什么愿意让位,全部都是骗
我们的,只可惜大皇兄还那么一心一意的信你。」
「将这谋反的乱臣贼子给朕拿下。」高天的声音更响亮更冰寒,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忽然蹿出一条黑色的人影,高云也是有几分功夫的,
然而在这人影的面前,他竟然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便被擒住了。
高歌的脸色发白,他已经认出,那人影正是擎天卫中的顶尖高手,他再次望向高天,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忽听高云大叫道:「高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早已交待过鹤州,如果到了时辰我不回去,他便
会举兵占领青城,哼哼,到时一场混战,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高天,你这个卑鄙小人,鹤州会为我报仇的。」他跳着脚的喊。
高天的面上忽然带了一丝残忍的笑,他吩咐那个擒住了高云的人,大声道:「将他拖下去,先下在死牢中。」说完,他缓缓的回过头面对
高歌:「我知道,你想问我是什么时候洞悉你们的阴谋,是不是?」
高歌摇着头,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是哪里出了岔子,最先想到的,并不是高天的问题,因为他和高云,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阴谋。他后
退了几步,一只手扶住了花墙,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向高天,颤声道:「我……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对我说的都是假的,你……
你只是要利用我来……来让云儿上钩,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计划之内?」
高天冷笑一声,直直的看着高歌,嘴角边一抹讥讽的笑容:「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兄还想再装,再演下去吗?只可惜,朕是不会相
信的了。你问我对你说的是不是都是假的,你为什么不先问问自己,问问你的心,你是如何来骗我的呢?」他上前一步,攀住高歌的肩膀
,一字一字道:「知道吗?是天不亡朕,让朕得悉了你们的阴谋,方能及时拨乱转正,朕才是真命天子,明白吗?」
高歌颤抖着,他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他觉得从高天的话语来听,似乎是自己和云儿的什么言行引起了对方的误会,因此他想澄清这个
误会,他强行克制着自己的委屈担忧,力求镇定的问:「天儿,我想知道,你一口一个阴谋,到底我和云儿有什么阴谋,你……你说出来
给我听听。」
高天放声大笑,然后笑声陡歇,他怨毒的看着高歌,恨恨道:「还不死心吗?一心想要知道自己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哪里出了漏洞吗?那好
,朕就告诉你,你们的这个计划很完美,皇兄你的演技也的确很棒,你们成功的骗倒了朕,如果不是昨夜安排完诸多事情,朕因为着急向
你报告这个好消息,那么直到现在,朕还被蒙在鼓里呢。还记得昨夜你和云儿说的话吗?你要的东西,他会给你,但是必须杀了那个畜生
。」
他又疯狂的大笑了几声,然后语气里就多了几丝悲凉与讽刺:「皇兄,朕该感谢你吗?感谢你到最后,还念着朕对你的一番情意,而极力
的替朕争取活命的机会,哈哈哈……」
高歌面色煞白,他的身子摇晃着,几乎站不住脚,他有股大笑的冲动,笑这苍天造化愚弄着世间的有情人,又十分的想哭,他想哭着告诉
高天,那并不是什么阴谋,他只是在要那群牛。他的心仿佛被人从中间生生的撕裂开来,可他却拼命维持着镇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
高天:「天儿,如果……如果我现在和你解释,告诉你那是个误会,你……你会相信我吗?」
高天没有回答,他只是直直的看着高歌,眸子里是一片云淡风清:「你说呢?」
高歌终于绝望了,他的身子渐渐滑落下去。高天想要上前扶住他,然而身形只是稍微动了动,他便忍住了。另有两个侍卫上前,架住高歌
要往外走,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皇子了,也不再是前太子殿下,他只是一个阴谋败露的阶下囚。
「等一等。」高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仿佛要将高歌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他缓缓的,缓缓的道:「皇兄,朕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云儿的谋反,是那个鹤州一力促成的,而鹤州,他是奉了朕的命令去办这件事。」
他满意的看到高歌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心中感到了一阵残忍的,淋漓尽致的快意:「知道朕为什么这样做吗?那是因为,朕恨高云,朕
绝不允许在你的有生之年,还时时刻刻的牵挂着另一个人,所以朕要除去他,所以,高云谋反了。只不过,朕没有料到,这件事竟是以这
样的结局收尾,或许,这是上天对朕的惩罚,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又一字一字道:「朕爱你,爱到不容许有任何人和朕分享你的感情,但是到最后,却是朕断了所有的感情,皇兄,朕的情,因你而起,
也……因你而灭,从今往后,我们……再不是兄弟,再不是情人,而只是一个阶下囚和一个皇帝的关系。」
高歌的身子停止了颤抖,他抬起步子,缓缓的向外走,然后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很快的,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高天的视线中,也因此,高傲
的帝王没有发现,在高歌的嘴角,有一丝殷红的血慢慢渗出来,而他的喘息,也渐渐的加剧起来。
第七章
今年的天气,比起往年似乎格外的冷,如今年关将近,已是下了七八场的大雪,老人们都说,雪下的这样频这样大,只怕不是什么祥瑞的
兆头,反而是有天大的冤情未申吧。不过年轻人们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如今四海升平,虽然当今皇上对待他兄弟的手段残忍了些,但
大宁国的国力却蒸蒸日上,百姓们太平度日,哪里会有什么天大的冤情。
在大宁皇宫的冷宫旁边,有一处僻静的所在,令人惊异的是,在皇宫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破败不堪的房子,而更让人不解的是,就在这样的
房子前,竟还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密防守。
天色已大亮了,高歌从榻上起来,先捂着嘴咳了几声,几丝殷红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手心里已满是黏腻的感觉。过了半晌,他才止了咳,
一袭中衣上,早已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新的叠上旧的,那血迹的范围便又晕染开来,扩散到更多的地方。
这咳血已经是十分的严重了。高歌却仍是十分沉静,他将双手在白衣上抹了抹,然后换下这袭满是血迹的中衣,又从床头摸索了另一件干
净的中衣穿上,这才起床开始穿外袍,接着又到外面水缸里打水洗脸。
当他在昏黄的铜镜前散开了头发后,他就温柔的注目看着那只白白的,带着点粗糙手感的木簪子,一遍遍的抚摸着,宛如抚摸自己最钟爱
的情人的肌肤一般留恋不舍,最后,才轻轻叹一口气,将那木簪插到发髻之中。
再然后,他就出了屋子,从角落里拿起一把扫帚,仔细的打扫那院子,他扫的很慢,也很仔细,仿佛这就是他最在乎,需要为之耗费一天
时光的工作。
一个年轻太监走了进来,对他道:「吃饭了,那么个破院子,你非要去扫它做什么?」一边说着,就走到屋里放下食盒,等着高歌进来用
饭。
他盯着慢慢踱进屋子的高歌,忽然笑道:「我是真服了你,听人说,殿下以前就是这幅性子,天塌下来能当被盖,皇上把你贬到采石场,
结果你在那里如鱼得水,都不愿意回来了,我开始时只是不信,哪有人会乐观成这样,如今和你处了这么多的日子,我才知道,别说,天
下还真有殿下这种人,没心没肺的,不过这样也挺好,是不是?」
高歌微笑着点头:「是啊,这样的确很不错,其实人的愁也好,惧也好,都是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难道你愁了惧了,痛苦不堪,事情的
结果就会有所改变吗?」他慢慢的吃着饭,吃的十分高兴,又对那太监道:「你看看,天儿还是挺在乎我这个皇兄的,给我这么好吃的饭
菜,我告诉你啊,当初在采石场,有一片大肥肉,那都是难得的美味呢。」
他一边吃,一边和那太监聊着家常,不知不觉的就把饭菜都给吃光了。那太监收起了食盒,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叫我说,殿下你不
如去给皇上认个错服个软,我看他还是很记挂你的,何苦在这里死挨,你的身体从前就不是很好。」
高歌呵呵笑道:「没有啊,我觉得在这里很好呢,从前身子不好,那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毛病,如今你看我,精神也好,虽然这里冷点,
但是天冷,人的精气神儿就足啊。至于去跟皇上服软,你就别替我操这个心了,我们俩的结,是死结,解不开的。」
那太监叹了一口气,又对他道:「那好吧,我就走了,中午再过来给你送饭,对了,明天就过年了,我肯定在前面忙着伺候,这里大概就
没什么人来了,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到时让人从御膳房给你搬来,再给你搬个炉子和火盆,你自己热着吃。」
高歌想了想道:「什么想吃不想吃的,你送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你自己看着,随便给我弄一些,能打发一日三餐就可以了。」说完,那
太监答应下来,转身而去。
一路来到御秀宫,钱忠走了过来,对他低声道:「小景快随杂家来,皇上在书房里等你呢,今日怎的耗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