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水坊村委会,在村子最南边,是一个单独的大院子,如今地皮很吃香的北郊,有这样的占地已经很奢侈了。办公楼是一座十二间五层的坐北向南的白色小楼。中午吃饭时间,没有人,连大门都上锁了。老韩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大门,他给我一一介绍每个楼层的办公划分以及职能。顺着楼梯开始,都是些创卫,计划生育,防疫等的宣传画。
整幢楼都静悄悄的,只有两颗心在扑腾扑腾乱跳。
老韩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廊南边的向阳面。进门看见的就是一张很宽大的黑色老板桌。桌子上有一座镀金的14吋电视机大小的雄鹰的雕塑,真是翱翔的样子。两面墙上,东面是一副字,龙飞凤舞地四个字:以廉养民。西面墙上,是一副华山西峰图。
环视四周,几张沙发,两个文件柜,空调饮水机,再无他物。
我过去,摸了摸那只栩栩如生的雄鹰;“哥呀,这叫一种向往呢!俯瞰无垠大地,展翅无际苍穹,自在!”
我坐在老板椅上靠住椅背。这真皮的家伙就是舒服,我左右把椅子转了转,闭上眼睛,夸张地把手在桌子上一拍:“来人呀,把我最喜欢的那个人给我押上来,我要爱他!”说罢,睁开一只眼睛,给老韩抛个眼神过去。
老韩哈哈笑着接过我的眼神,插上门,把我搂在椅子上,一边吻我,一边在我下面摸了起来。
热,真热!
热死了!
老韩褪去裤子,双手扶住桌子,站在地上,我从后面搂住他,一下一下晃荡着。
我觉得吧,我就象个大淫虫,在这个时候。
说我像个大淫虫,一点都没有错。这主要是指跟老韩认识以后这段时间。
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喜欢一个人,你怎么看他都顺眼,他睡觉的姿势顺眼,他吃饭走路的样子顺眼,就连他擦鼻涕的动作也都顺眼。他给你笑一下下,你就会看明白他的心思,关怀也好,求爱也好,眼神只要一瞥,彼此都就心领神会。只要老韩稍微有一点那么个要温存的意思,我马上就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来。无需他直接说,也无需他用一个简单的辅助动作。
同时,我觉得自己精力非常充沛,几乎能随时勃起。可能是年龄的差异,更可能是心理的需求平衡的原因,老韩很少提出来攻击我。而他,也慢慢习惯,甚至很享受我对他全方位的强攻。后来,我们经常玩这样的性游戏。譬如,在我们两个出去旅游的时候,到黄昏,在没有人的礁石后面,在芦苇丛里,在小树林,挽着手,挽着挽着,就开始拥抱,下来就缠到一起哼哧起来,呻吟起来。有时候,我们夏天晚上睡不着,老韩就开着他新买的奥迪,晚上去终南山农家乐去吃烧烤,吃着吃着心热了丢个眼色,就到河沟里,在浓密的树丛中缠绵起来,有时候这种野趣更能刺激互相的依恋。还有好多次,在厨房我给他炒菜的时候,他就过来抱我,抱着抱着,我就扔下锅铲,关掉电磁炉,把他挤在墙角,等魂归躯壳,再炒菜,那菜的色香味就全不及格了。
好了,好了,跑题了,言归正传。
老韩忽然一拍大腿:“小辉,哥忘了一件大事,忘了给你买蛋糕了。”
我说:“年年都吃蛋糕,还不腻味啊!再说,我也不喜欢奶油味,干脆,今年咱们回去自己烤个大饼,自己做个蛋糕,怎么样?”
老韩听了我的建议,马上就兴奋了,“那好,咱们去超市,看缺啥再补点啥!”
马上又打车去超市,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一大堆,跟移民一样。
回家。老韩开始把菜拿出来,拿的时候,总是问,小辉,你喜欢把茄子是先蒸呢还是先过水汆?你喜欢把西红柿用砂糖拌吗?你爱吃烙的饼子还是喜欢吃软的罐罐馍?爱吃尖椒还是青椒?哎呀,我的妈呀,真是细法死了。我就说;“哥呀,实际上,我是不挑食的,今天你有啥手艺就给我看看,我得瞧瞧,我哥是真能还是假能?”
说完,我就哈哈哈大笑。王有才说:“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暗姑食性,先遣小姑尝。”老韩说过他也会烹饪,锅案上无论红白都能来,他一伸手,最起码,我就晓得了他饮食中的咸淡酸辣,以后给他做饭,心里也就有谱了。他可真讨厌,不停地问东问西,问我口味。
老韩就过来拿嘴堵我。堵得我心慌意乱,那个该死的东西又在顶帐篷,老韩很快感觉出来,就笑了,拇指和食指圈起来,隔着裤子轻轻弹了一下:“就说你怎么这么张狂啊,才让你出气了,怎么还不老实,探头探脑,象个小贼!”说罢,拉开裤链,把手伸了进去,接着他往下蹲,用嘴把它消灭了。
案板上摆满了装菜的口袋,摞了好大一堆,最上面是装了黄瓜的袋子,塑料袋都是光的,眼看着袋子就往下滑,离得远,我够不着,就喊:“黄瓜!黄瓜!”老韩兀自用心地跟我的那根东西斗脾气,斜了我一眼,就说:“黄瓜在这儿呢!好黄瓜!”,袋子摔在地上,“嗵”地一声,有几根摔出了袋子,给摔断了,咕噜咕噜四处乱滚,我可惜地说:“黄瓜断了!”老韩就扑哧一声笑出了眼泪:“断不断都在我嘴里!我喜欢。”这一句话,就像火上添油,哧地一下,再一下,再一下,这根黄瓜就被那根黄瓜给打败了。
老韩的厨艺比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香辣虾,粉蒸肉,八宝饭,溜肥肠,夫妻肺片,糖醋鲤鱼,葫芦鸡,生汆丸子,很快就一桌子。
我把面用酵母发好,活软,里面加西红柿,青红丝,桂花蜜饯,冰糖,奶油,青椒丝。然后用玻璃盘盛了,放进微波炉里面,温度设计为一千五百度。
我拍拍手:“大功告成!”。老韩笑嘻嘻刚要过来抱我,他的电话就响了。
第四十四章★
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却是陈汉章。
“老韩,你在家吗?在的话,我就去你家啊!”陈汉章笑着问。
老韩看了我一眼,我明白老韩的意思。说在家吧,人家就会来,可是今天老韩不想别人来打搅我们的二人世界,不说在家吧,明显人家有事情。
我给老韩做了个ok的手势,老韩就说:“在~呢~.”可能老韩的语气对方听着有些奇怪,就跟他打哈哈:“是不是你的那个干弟弟也在呢,肯定是了。你怕啥啊,我又不会吃了他,哈哈。”
不等老韩回答,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老韩还在那里一愣一愣地。
老韩看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才不管呢,他不想说就别说。
我就哼秦腔:
“我爹爹贪财把我卖,我不愿为奴逃出来。高桥去把姨母拜,请她与我做安排,谁料想中途以上迷失方向,巧遇客官把路带,忽然间后面人声呐喊,原是邻里乡党紧追来。说我是私通奸夫把父害,偷了钱财逃出来......”
老韩肯定是没有听过我唱戏文,眼睛就睁大了,喜形于色,在我脸蛋上拧了一把,就说;“哎呀,真是胡萝卜调辣面,吃出看不出啊,小辉唱小旦还不错呢。每年元宵节,请省戏曲研究院和秦腔一团来村上唱戏,那个名角多得跟啥一样,马友仙,孙存蝶,李爱琴,李峰,张宁。只要你爱,有得你看了。哈哈,真是个好弟弟,看来跟你在一起真没错的。连爱好都一样啊,现在爱听戏的年轻人可不多。小辉,我咋就这么有福啊,就给把你抢到手了!”。
“我就说,哥啊,我们华县人,秦腔戏,可是自小孩到老妪,从田间地头到热炕头,没有人不会,也无处不在。”
老韩就兴奋了,脸都发红,秦腔,把老韩跟我的心又拉近了。
热热闹闹,嘻嘻哈哈,菜上桌,酒斟满。
再看我的“小辉牌”自制蛋糕也新鲜出炉了。
雪白的饼,青丝我给拼成字母love图案,把红丝拼成一个红心形状。薄薄的西红柿片一颗挨着一颗,间或拿青椒丝隔开,一青一红嵌在饼子一圈,煞是好看。淡淡的奶油香味扑鼻而来,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老韩低头闭眼,长长地嗅了一下,睁开眼,在我脸蛋子上又轻轻拧了一下;“我小辉还是个糕点师,还没有吃,光是这一闻,就知道味道一定极好!”
开始插蜡烛了,开始点蜡烛了。
看那小小的火光在饼子上摇曳,看老韩兴奋得发光的眉眼,看这个新的环境,想我洪小军从此完全不同的人生,怎一个幸福了得!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日,就像用一堵墙,隔离了我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前面是焦灼,彷徨,翻遍千山万水的找寻,苦闷的期待。而今啊,苦尽甘来,灯火阑珊处的喜悦,温馨的归属感迅速水一样漫过我所有的心的角落,荒原上那一片一片的芳草开始离离。
“许愿吧,小辉赶紧许个愿!”老韩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双手合十,我闭上眼睛,
泪水从我脸上轻轻滑落。
老韩赶紧把我搂住;“莫哭,莫哭,哭啥呢,还难过啊,以后可不许哭啊,看你哭,哥也跟着难过。以后呢,有啥不痛快,就跟哥说,指望跟你好好地到老呢,动不动就流眼泪,让哥跟你瞎着急。好了,不哭了,今天是你生日呢!”
老韩不说这话还不打紧,一说吧,我就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所有的委屈,都从紧闭的大门蜂拥而出,都来撵我的眼泪,我先是咬紧牙,紧跟着就开始号啕了,什么是悲喜交加呀,这就是。
老韩也不再劝,把我的脸搭在他肩膀上,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脊背,一下,一下,再一下。
良久,我的苦水倒完了,就开始笑,先是抿着嘴不出声,再就开始咬牙忍,忍不住了就发出声。笑着笑着,就开始震颤了。
老韩推开我,假装生气了,把脸扭到一边去,不搭话。
等我把他脸扳过来,才看见他也在偷着笑。
他盯住我的泪水纵横的脸,说:“我兄弟疯了,我怎么把个疯子带回家啊!你是不是个疯子,是不是?肯定是了,我喜欢这个疯子,喜欢得不行......”
不等他说完,我就堵住他的嘴,我要把他的舌头咬掉,看他还敢不敢说我是个疯子。
我就是个疯子,我要象疯了一样对你好!不服气是吧,不服气你也来疯吧,看是你疯还是我疯!
疯够了,老韩问:“小辉,你许了啥愿啊?”
我说:“哥呀,不问,你也知道----我要跟你天长地久!跟你跟到老,不管你有钱没钱,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对你好下去,好下去!”
老韩就不说话了,不说话的老韩就开始滴眼泪了,滴眼泪的老韩看着就不是老韩了。
我还当只有我会哭呢,老韩哭起来看着才搞笑呢,我才不去劝他呢,我只是笑了,轻轻在他额头上给他了一个爆栗。
吃了爆栗的老韩就不哭了,我就有些失望,我现在却盼他哭个稀里哗啦,哭个分不清眉眼。那多爽啊,那才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我。
可是这个讨厌的老韩却马上就笑了,他端起酒杯,说:“小辉,你瞧着吧,你只管瞧着吧!来,生日快乐!”
我端起杯子,说:“快乐快乐,你快乐我更快乐!”
绵醇的太白酒下肚,一股暖流迅速在心里漫延。
刚把酒杯斟满,门铃就响了,老韩看了我一眼,在我肩头拍了拍,就起身去开门。
我站起来,去卫生间擦脸。
来人正是陈汉章,那个长相非常不错的警官,听见他跨进院子就笑着说:“关门弄啥呢?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呢?”
陈汉章坐稳了,我才出来。
刚才把脸哭花了,进去照了镜子,自己都不忍心去看,拿海藻洗颜泥好好地搓了半天,看了一下护肤霜,也只有丁家宜,粘了点,在颧骨处,额头,鼻尖,下巴各点了点,细细用掌心揉搓了,再照镜子,光彩就不一样了,细长的眼睛和薄而性感的嘴唇都在笑。谁说天下无gay?这就是!
我淡淡地给陈汉章笑了一下,老韩的朋友,当然得客气点,再说我本来也就不是那种很木纳的人。
陈汉章今天没有穿制服,一身休闲装却也说不出的干净利落。正跟老韩说;“哎呀,今天谁的生日呢!烛光晚餐啊,看来真是赶巧不赶早,可惜没有带礼物来。”听见有响动,他转过身来,看见我给他在笑。
陈汉章楞了一下,刚才还刚毅的眼神就有些恍惚,接着就把手递过来,笑着说;“见过,见过”,说着就转过去看老韩;“你干弟?”
老韩就笑了;“我弟,小辉。小辉,这是刑警队长陈汉章,我以前的战友。”
我的手还在路上,没有触到陈汉章,一听老韩说是他战友,我的心里一凛,我好像忽然就理解了刚才陈汉章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太复杂又很简单的东西。老韩说过,他和一个战友以前怎么这么。
我的手被捉住了,而且对方用力很猛,我的手在他手心,可怜得像个俘虏。好在,他上下颠了颠,很快就松开了,老韩正用他的眼睛监视着这两只手。
落座,再添一只杯子,一副筷子。
重新上满酒,陈汉章说;“很高兴认识今天的寿星啊,老韩,你真有福。今天我没有带礼来,却能喝一顿生日酒,也算有福,咦,寿星今年多大?”
我就看老韩笑,我希望老韩去跟他说。
第一次在医院看见陈汉章,说不出为什么,不是觉得这个人不善,而是感觉他会给我带来什么伤害一样,今天再次不期而遇,他这样的眼神,我有些害怕,我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老韩说;“小辉28了。”
我绷住表情,没有笑出来,这个老韩啊。
而陈汉章依然说;“这个年龄就是好,不过我怎么看着他也就22,最多不超过25岁。”
老韩笑着。
说着说着,酒就过了三巡菜也过了五味。老韩和陈汉章就说起闲话来,哪个战友现在在什么位子上干得有多好,谁谁谁现在在哪个地方买了别墅养了小姑娘后来又换了,谁谁谁被人砍了是因为分赃不匀互相找人寻仇。
老韩的手艺非常不错,于是每个人就贪水起来。
中途陈汉章就去卫生间方便。我过去给老韩的茶杯里续水,老韩就笑着摇头,小声给我在耳边嘀:“我这个战友啊,太能侃了,你要是累了,先歇一会去。”
正说着,陈汉章就出来了,猛扎扎地问;“是不是说我坏话了?还偷偷摸摸地?”
我说;“老韩说你可能要和他聊通宵呢,叫我去外面看还有新鲜水果没有。”
陈汉章就笑了,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老韩的眼光真不赖呢,啥时候我也能收个这样的弟弟就好了。”
话说完了,手搭在我肩膀上却不放下来。
老韩的脸有些搁不住,“你想找个弟弟,还不简单地跟个啥一样?只要张声,排长队呢。”
陈汉章的眼睛就有些斜了,看着我说,“那啥时候教你这个弟弟也上我那里去玩,要不干脆叫他把我也叫哥吧,还不是一样!”
把肩膀一斜,想把他的手滑下来,可他已经五指用力了,嵌住我的膀子。
老韩眼光一聚,随后又散作笑意,说;“汉章,来喝茶,小辉才给你换了茶叶。小辉你去前面超市看看有啥水果吧,家里的不新鲜了。”
陈汉章这才松手,抬手的时候,好似无意地用手背抚过我的脸。
磨蹭了半个小时在外面,等我提了芒果芭蕉橘子火龙果回来,陈汉章已经坐在他的警车里,老韩在门口,陈汉章说;“你还是小心点吧,明年八月份就要选举了,这样的女人要是疯了啥都干,多个冤家多堵墙!我走了!”
看见我回来,陈汉章把头凑到车窗口;“小辉,有空跟你哥上我那里去玩啊!”老韩道;“有机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