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如蝶(一)下——七夕到底有多远

作者:七夕到底有多远  录入:02-28

白色的桑塔纳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第四十五章★
看着陈汉章的警车消失在街角的黑暗中,老韩拉住了我的手。
这只手,是一只有骨感的虬劲的大手。他紧紧地拉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哥,咋了?”老韩没有说话。
“哥呀,到底是咋了?”我再问一声。
老韩长长吐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这个张文清,以前办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回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感觉事情可能比较严重。老韩不愿意多说,肯定是不想让我担心。
我还是紧紧逼问:“哥呀,你是不是叫张文清去找田真真的麻烦的?是不是张文清把事情惹大了?是不是没有办法收拾了?是不是田真真后台也很硬,会不会他还用老左别的关系?你说张文清以前办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却这样,他有没有别的目的,譬如和你有生意方面的往来?或者想跟你在某一领域竞争?刚才陈汉章说的明年村两委会改选会不会也是一个因素?你找他探探底不就知道了吗?或者你也可以再让别人侧面看看张文清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老韩不说话那副样子,我本来不该说的话,都忍不住冲口而出。
老韩原来只是抓住我的手陷入到自己的沉思里去,却被我一席话拉了回来,他突然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我。
看老韩这样看我,我知道我多嘴了,忙用左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以示懊恼。
老韩却笑了,双手抓住我的双手:“小辉,你想的比我还远!不愧是在社会上走的!你这一说,还真把我点醒了!”
我不好意思了,说:“哥呀,别怪我多嘴就行了。张文清就住我对面,找他去吧。”
老韩低低地说了一句;“他有好几个窝呢,今天就算了。”
好几个窝?我很吃惊。看来,这个张文清够复杂地嘛!
这时候老韩的电话就响了,是个女人的声音:“老韩,你身体不好没有在现场,下午研究后,支书让我转告你,关于村里旅游的地点定下来了,说是去山西乔家王家等四大院。时间定到大后天,早上八点在村委会大院集合,到时候旅行社的大巴准时来接。”
老韩说;“好的,你明天早上和雪屏给大家通知一下。还有,慧芬,有没有说去几天?”
慧芬就说:“估计得四天吧,说是还有可能去平遥呢。”
挂了电话,老韩就说:“小辉,听见了吧,我出纳说是去山西四大院,你有兴趣吗?”
我说,“哥呀,四大院,是祁县乔家,灵石静升王家,祁县古城渠家,太谷北光曹家,分别称为北方明珠,华夏民居第一宅,民居瑰宝和民宅奇葩,这四大院就是晋商发家的一个缩影。四大院尤其以乔家大院著名,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使它声名远播,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有影响呢。不过,我已经去过了。”
老韩看我滔滔不绝地说,就不出声了。
“哥?哥?你咋了?”看他不说话,我就着急。
半晌,老韩就说:“小辉,今天我才发现,你的内才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哥跟你在一起有点委屈你。”
我一听老韩说这话,情绪马上就低落下来。
我这是干什么呀?在自己哥哥面前卖弄个啥呀?真是贱病复发!
他今天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当中,我不去安慰他,还不自觉地给他找事情,不是有病是咋的?
哪怕是在别人跟前也不能在这样,更何况是自己的哥哥?
见我不作声了,老韩说:“小辉,你千万别想歪了。哥是打心里觉得高兴,真的,我弟不是那种空有外表的帅哥,他的知识面不是谁都有的,还有,脑子很好使呢!”说着说着,就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脸,顺手在我腋下咯吱起来。
我最怕痒了,一下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止不住求饶:“哥呀,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老韩就笑得更开心了。
可能老韩很久都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喜形于色又嘴乖的大活宝,忽然想到就属于他了,那种高兴,是从内心深处升起的,他的笑真的很开心。
看见老韩这幅样子,我到不由得可怜起他来:活到四十多岁,可能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很严肃的问题,真正有多少个无拘束的最单纯的开心日子属于他自己?不管是为家人去打拼,还是为村里的事情焦头烂额,整天都团团转了。
我深深为眼前这个男人心疼。如果,能把真正的快乐带给他,我宁愿掏心掏肺,我真的就这样想了。
我的电话这时候就在老韩的笑声中响了,我一看电话号码,不由得紧张地看了老韩一眼,是老左。
老左说:“小辉,我上衣口袋里的银行卡是你今天放进去的吗?”
我才想起来,到现在还没有给老左发信息呢。
不等我说话,老左说:“小辉我现在要见你,我必须见到你,你要是不来,明天早上,你就会在护城河看见我漂浮的尸体!我现在环城西苑,西南成角。我只在这里等一个小时。”
听到这句话,我肺都给气炸了。
怎么,半天不见,你老左长能耐了,竟然拿死要挟我?
老韩肯定听见了老左说了些什么,他紧紧地抓住我的只手,轻轻给我摩挲着手背。“小辉,听哥说,今天你还得去见老左。”
“他爱死不死,这样下去,我迟早也要被他逼死。”
一直以来,尽管我也知道老左不会害我,但是,我今天要是去了,老韩会在心里面怎么想?你小辉什么意思,还不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想一女两嫁是不是?你这样的人谁敢跟你用情一辈子啊?
老左你不管怎么说还有个老婆,老韩现在呢?
老韩就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脊背;“小辉,依哥看,老左他不是个坏人,他要是真出了事情,别说你一辈子良心不安,就连我也会难过的。听哥说,今天你得去,老左要是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咱们再回来。这样吧,咱一块去,我不闪面。我在旁边看着,要是真有啥对你不利的状况,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夜凉如水。
西南城角环城西苑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
古老的城墙就像一位岁月老人,不动声色地静卧在哪里。七彩的霓虹灯把三米多高的喷泉映射得美轮美奂,林荫边红色绿色的灯光从低处射上去,把那一丛丛一树树的枫叶和竹子渲染得艳丽欲滴。
小桥在这边,溪流在那边,游人在其间。
我一直反感在街上和人勾肩搭背,此刻我紧紧地抓着老韩的手,只有抓住他的手,我才感到踏实。
给老左打电话,他惊喜地说:“小辉,我在八大怪这里。”
听见他的兴奋的声音,我都想返身回去。
八大怪是陕西的旧民俗:房子半边盖,姑娘不对外;面条象裤带,烙饼象锅盖;手帕头上戴,辣子一道菜;櫈子不坐蹲起来,秦腔不唱吼起来。
在环城西苑,这样的旧民俗被制作成很大的木壁画,嵌在长长的白色的回廊上。
老韩去白房子那边抽烟。我转了一圈,朝八大怪走去。
老左正在“手帕头上戴”那耀眼的灯光下四处张望。
我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的现身,很是让老左惊喜了一下。
“小辉,我真担心你不来!”
“我不来你会死的!”
老左还是笑了一下。
“小辉,生日快乐!”。
说着,老左摊开他一直藏在身后面的那只右手。
在手心里面,是一枚已经被捂得有些冒汗的一枚黄色的戒指,连个盒子都没有。
“小辉,我今天一直没有机会把这个礼物送给你,可是,要是我不送你,我这一辈子都心里不得安宁。”
“我不要,也不喜欢。你这样的游戏不好玩,恶心。”
“小辉,你不要这个样子,现在,你别把我当成以前的老左。我也不和老韩争了,你把我当成你哥哥好了。”
“我哥哥多,不稀罕。”
“你稀不稀罕是小事情,我只想给你说,象我这样的你哥,你一辈子都找不到。”
“......”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小辉,你小心那个张文清,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一定要小心他。”
“我真的走了,你要记住,那张卡片,用户名是我的名字,密码是我生日。”
“小辉,你把这个拿上吧。”
“我不要。”
“拿上吧,今天是你生日啊。”老左的声音要哭了
“我不要,我不会要的!”
“拿上吧!!”老左真的哭了。
“我不要!!”
我转身就走,老韩还在白房子哪里等我呢,我不想让他着急。
老左却追上来,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把两个东西硬是给我手里塞。
是那枚戒指和银行卡。
我看不接不行,只能接住。
走两步,我转身,一扬手,把东西朝他狠狠地扔了过去。
卡片飘了飘掉在大理石地板上,那枚指环在老左身上弹了一下,就滚到草坪中去了。
我大踏步地走了。
游人三三两两在不远处向这边指指点点。
和老韩走远了,回头,老左还在草坪中弯腰找寻那枚指环。
我很庆幸,今天没有看见田真真。
第四十六章★
刚出了环城西苑,在路边的时候,田真真就打来电话:“小辉,是不是你刚才见我家老左了?你还有没有道德?你和老韩在一起怎么样我管不着,我正式警告你,我们老左可是有家庭的人。你这可耻的同性恋,今天我抓不着就不说了,下次我要是看见你和老左在一起,可别怪我毁了你那张脸!”听到田真真的话我恼羞成怒,我本来想说,你先把你老左管好再说我,你有啥资格训斥我,我本来想说......不等我说话,她就匆匆挂掉了电话。眼泪开始在我眼睛里打转,被这个女人三番五次羞辱,我却不能反驳一句,我甚至想把电话给她拨过去,把我二十五年来所知道的所有难听话象炸弹一样给她扔过去,看她在火光和硝烟里支离破碎,神智失常,甚至直接被送到疯人院,但是,理智又告诉我,这样只能更加激化矛盾。我顿时垂头丧气,象一只被一群猎狗咬伤的狮子,呜呜咽咽顺着小道逃生。
老韩在我身边!老韩在我身边!!老韩在我身边!!!
在老韩过来拉我手的霎那,我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哭了起来。先是呜咽,接着失声,最后哑然了,只剩下抽噎。从始至终,老韩都紧紧地抱着我,一只手揽住我的脖子,轻轻地摸着我的头。他没有说话,一任我的泪水濡湿他的脸,一任我的泪水从他的下巴流下来,打湿他的衣服。等我情绪好点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也在颤抖。
起风了,开始慢慢地飘起细细的雨丝,街上行人匆匆,每一个人从旁边经过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把我们打量一眼,好在我们站在阴暗的树下,除了来往的车子的灯光能在很短的时间照亮老韩或者我的半边脸外,我们就像独处在旷野上那样肆无忌惮地拥抱着,老韩的怀抱真温暖啊!这一刻,我突然就想,我怕什么,我是gay怎么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有死缠人破坏人的家庭,我一定就要被人奚落嘲弄吗?不就是个gay吗?gay就不能见光吗?每个人都在找寻自己的情感慰籍,只是追寻的目的不同罢了,我有啥见不得人的,你们谁要看,尽管过来看好了!想到这里,我就去吻老韩,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小辉死都不怕,还害怕给人看?可是,一看见老韩那张端正的脸,看到他那刚才还颤抖现在却满是关切的深情,我还是推开了他-------我孤家寡人一个无所谓,但是我不能害老韩!
雨慢慢大了,本来就已经很凉的秋风被雨水打湿后,一阵阵吹来,冰冷地开始往人骨头里渗透。而我的老韩,却已经脱下他的外套,来给我头上顶,他是怕冷夜雨淋湿冻坏我.我一把推开他,拔腿向南跑去。老韩没有料想到,我突然间根本没有预兆地跑掉,惊叫起来:“小辉,你怎么了!你跑啥啊,有话你只管说,有哥呢!”喊着喊着也就追了上来。不听他的话则已,听了,我更加跑的欢势了,我要离开他,我要离开他,同志,这样的情感是没有实质上的归宿的,我以前多幼稚啊,以为碰到老韩,我的一生就是被幸福包围了,我只要躲开了老左,就能和老韩把这条铺满鲜花撒遍阳光的康庄大道走到底,最后我们能在斜阳里慢慢老去,在相望的眼神里消灭一切烦忧,在执手的笑意里把生命消融,再相约来生比翼双飞再接连理。呵呵,我是多么地幼稚可笑啊。
我顺着环城西苑的栅栏漫无目的地疾速奔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老韩,离开这个我挚爱的人,也许,我的离去,才是唯一能解脱老韩和老左甚至是田真真的剑拔弩张。我知道老韩在后面拼命地追,我就撒开我这从前热爱体育运动的腿,拐过西南城角,毫无方向目的地朝南门方向奔跑。老韩没有办法,在路上挡出租车,因为天雨,出租的生意特别好,怎么也挡不住,他只能再次没命地追赶,看见我对面走过来两个人,老韩就大声喊:“小偷,抓小偷啦!”前面两个人一听这话,互相递个眼色,却也不动声色,当我和他们擦肩的一瞬,其中一个中年人一个右勾拳,在我毫无防备中,正好击中我的小腹,我一个趔趄,疼痛难当,捂住腹部蹲在地上,另外一个中年人趁机压住我肩膀,死死把我压住,我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打了我一拳的那个人趁机又踢了我一脚;“德行,叫你不学好,砍了你三只手!”。我的第一次从老韩身边逃跑就这样以一次皮肉之苦宣布结束。老韩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赶紧给两个人说;“师傅,师傅,不好意思啊,我弟弟的和我闹别扭,我追不上,天黑了,怕出事情,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别见怪。”说罢,从皮夹里掏出两张一百元钱,给一人手里塞了一张;“辛苦,辛苦,谢谢啊,这是个心意,去喝个酒吧,下雨,天冷!”两个人笑了;“嗨,以后还是要做好事呢,今天领好市民奖了!”说着就把我搀扶起来:“小兄弟,不要紧吧,看看,多好的你哥呀,有啥事情好好说,跑个啥嘛!”说罢,跟老韩客气两句,高高兴兴走了。
老韩眼泪就下来了:“小辉,你跑啥呀,你要急死我是不是?下雨路滑,车多人少,出个事情,你还不如拿刀子捅了我啊,你想死是吧?好,你等我先死了你再死!护城河我也会跳,去路上等快车我也内行!”听老韩这样说,我的心就碎了,我一把搂过他,再也不管不顾,在这渐渐凄冷的雨夜,把他的嘴紧紧堵住,去他妈的田真真,去他奶奶的世俗眼光!看我洪小军不顺眼的所有的人,你们睁大你们的眼睛吧:我就是个gay,我爱男人,我就是爱老韩!
有过多少朋友,曾以花香贻我?使我心中永记他们淡淡的微笑与爱怜?
有过多少朋友,站在了我生命的高处,不停地给过我生命以指点?
无边落木,萧萧荒原,我不断地在过往中追溯,不停地回想,却一片空白。
已经逝去的岁月,我什么都没有留住,今天站在我面前,能让我紧紧拥抱,能给我温暖的,也只有老韩。我不知道,除了爱,我在生命中还在等待什么?我不要再在未来的日子孑孑独行,青春很快就老去,只有爱,才能让人永远年轻,我必须抓住老韩,他已经是我最后的一根稻草,弱水三千,就这一瓢!
我不在乎谁再来好奇地用眼神窥探我和老韩的狂吻,就那样,老韩紧紧地抱着我,我紧紧地抱着他,在朱雀门的花墙下,深深狂吻。雨慢慢大了,雨珠打在树叶上刷刷作响,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大红灯笼在这个时候,是映入眼帘最能温暖人的东西,护城河向远处蜿蜒着,尽管南门处一片辉煌灯火,可在此时,也没有我心里亮堂。
推书 20234-03-01 :宛如朝露——子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