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郭旌旗的脸上就写满了失望。
我给他笑笑,就此问题,我不能再跟他交谈下去,我必须坚持原则。
我退出房间,顺手给他带上房门。
我再心软,也不能再考虑郭旌旗的感受了。
我自己现在都不能自保,还能去体会郭旌旗的感受么?
柳青说过:人生的路途尽管漫长,但是,紧要处只有那么两三步,特别是人年轻的时候。
再和郭旌旗纠缠,只能是害人害己!
我摇摇头,用手搓搓脸。
“小辉!”后面有人喊我。
回头看,张文清!
一种由衷的厌恶使我皱皱眉,他在跟踪我!
心里再厌恶,我还不是跟他是邻居吗?他不是老韩原来的那个什么嘛?
“哦,张哥呀!你怎么在这里!”
张文清就红了脸:“不隐瞒地说,我在跟踪你,看你和他干什么!还好,你进去了刚好六分钟!”
我听了此话,马上就要晕了。
我恼羞成怒了,我要张口骂人了!
张文清赶紧两只手掌摊平做九十度状:“停停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现在不骂仗。找个地方喝茶去,我有话给你说。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哼!你会为我好!”我瞪了一眼他,心里极其地不舒服,狠狠地在心里骂他。
然而,张文清毫不理会我的蔑视,伸手来拉我的胳膊:“别生气,真的,有气一会儿再给我发泄,想怎么发泄都行,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放开我,别拉拉扯扯的!你说去哪里?”我甩了甩胳膊,厌恶地抖开他的手。
张文清尴尬地笑笑,“到下面去喝茶吧!”
乘电梯到二楼大厅,刚在茶楼的沙发上坐定,却接到家里的电话。
我马上紧张起来。
电话是二嫂打来的:“小军,还没有出差吧?”
“没有,有啥事?”
电话里二嫂就笑起来:“也没有啥事,嫂子就是给你说一声,叫你放心。咱爸的情况越来越好了。”
“哦!”我长长出口气,真是吓死我了。老爸有病,我急匆匆就走掉了,现在没有出差,却在这里陷在一片是非的泥潭里!
“咱爸的视力恢复了,能清楚地看清东西了,说话也比开始利索了。你不要太操心了,把你的工作和你的事情搞好比啥都强。”
尽管二嫂语气很轻快,但是,想到我回家那几天发生的事情,我止不住一片悲哀。
“刚才,左哥来了一个电话。”
老左?我瞟了一眼对面的张文清,站起身来,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他说啥了?”
“也没有说别的话,就是把咱爸的情况问了问。再就是问了问你还在家不在。不过,他的语气听着不对,怕是有啥事吧,好像情绪比较低落。”
“哦。”
二嫂也没有再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挂掉了。
我很清楚,二嫂想问我现在和老韩是不是和好了。但是,她还是没有问,二嫂实在是个明白人。
可是,连二嫂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老左有啥事,到底他会有啥事?
这令我疑疑惑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茶楼里此刻却非常不合时宜地放着一首曲子,低沉舒缓: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心里能有几分把握
来来往往你你我我,谁又知道最后结果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有缘无缘小心错过
一时欢笑一时寂寞,一生相伴最难得
问不出为什么,止不住你和我
心甘情愿受折磨,问不出为什么
止不住你和我,一年一年这样过
当我听清楚这首歌词时,我惊呆了。
我在沙发上坐定,张文清笑嘻嘻地已经提起紫砂壶给我倒茶了:“老左,呵呵,老左现在为了你,麻烦惹大了!”
“你说什么?”我心一沉。
尽管老左不是我理想的情人,但是,我绝对不想听到对他不利的任何消息。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体往沙发上靠了靠,我尽量使自己舒服些。
尽管刚才老韩那没轻没重的打在我下腹的一拳还在隐隐作痛,我现在还是给张文清露出了笑容。
在内心里,我非常厌恶张文清。
厌恶他那种见风使舵的猾,厌恶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所有卑劣行径!我不知道老韩气冲冲地走了以后,张文清怎么就跟着我跑到榴花宾馆。
他张文清到底要干什么?
最早,因为田真真打了我一个耳光,为了给我出气,也为了给老韩争面子,张文清指使几个小混混在老左家门口泼粪涂鸦,还跟踪田真真,给她形成一定的压力。按说,田真真会跟张文清势同水火。可是,后来听老左说,张文清竟然还经常和田真真通话!
老左曾经说,他酒醉的时候,张文清对他动手动脚。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看见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出入张文清家。
这个张文清曾经跟老韩在感情上走得很近。
听老韩说张文清现在有好几处房子,分散在西郊北郊东郊好几个地方。
现在,张文清和老韩在经济上还纠缠着……
我不愿意多想了,我的头皮快炸了!
如今,看着张文清下巴颌上的绿豆大的一块黑痣,我真的都想呕吐!
然而,我还得坐在这里听他说话。
他说的越多,我就会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你说什么?”
我尽量语气平和,显得老左的事情对于我是无关痛痒。
张文清的神色让我费解。
他的嘴角的一会儿上翘一会儿下弯。嘴唇的翕动中,目光游离,眼神飘忽不定。
要是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那么镶嵌在张文清的这扇窗户上的就是毛玻璃。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老左,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啊?死缠烂打,这下好了,惹祸上身了吧!听说田真真从华县回来,现在跟他闹了个没完没了。说不定会离婚呢!”
“不可能!田真真非常爱老左的!再说,田真真不会傻到去离婚的!”
我再也无法把矜持装扮下去,老左万一真的离婚了,那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你胡说,你听谁说的?”
我几乎喊起来,禁不住攥起拳头在桌子上捶了一下。
小玻璃杯的绿茶晃荡出来,汪汪地在杯子边涌成一滩。
几个喝茶的客人齐刷刷拧过头向这边看。
服务生跑过来:“先生,什么事?”
张文清笑嘻嘻地说:“没有事,没有事,你去忙吧。”
我别过脸,看墙上装点的塑料的繁密的绿藤。
收拾了桌子,服务生走了。
“哈,小辉,生什么气啊!我要是你啊,还不高兴死了!”张文清眼神里模棱两可的笑意。
我瞪了他一眼。
“你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说的是实情。好了,不说老左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他,他是咎由自取,算他活该!找个情人,弄得鸡飞狗跳的,真傻!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看我铁青了脸,张文清满脸堆笑,赶忙止住话头。
我的心里现在五味俱全,想到老左这样,就像有什么在虐打着我的心。
“老韩都那么大年龄了,竟然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爱你爱成那样!我跟他一个村,关系也相当好,就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样过。唉,怨我爹妈,咋就不把我也生成小辉你这样的帅哥靓男呢!”
老韩对我不可谓不好。精钢和绕指柔,在老韩身上,我不止一次地感受过。我喜欢老韩,喜欢他男子汉的血气方刚,尽管看起来他没有郭旌旗那样威猛,但是,他的男子汉气息无处不在。郭旌旗不象他那样单身,也没有他的地域优势。如果我和他能排除外界的所有干扰,可能真的会一辈子呆在一起,就是我非常渴望的一辈子啊!
我是不指望他老韩养活我,但是,老韩,能像一把打伞,像一颗大树,可以给我遮风挡雨,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可是,只因为他那该死的回门宴,我们现在弄到了如此地步!
我到底在跟老韩争什么呀?只是为了争得他的尊重而已,争的只是我们对做事后果不同的认识而已!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走钢丝,要是仅仅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闹得迫不得已一拍两散,我这一辈子,还能这样幸运地找到老韩这样的挚爱么?
要是真的这次彻底分手,我肠子也许都会悔青!
“这个新疆人你怎么认识的,怎么这么快就领他回家呢!你不知道这样对老韩有多大打击吗?要得公道你打个颠倒,放在你身上,你试试!”
张文清连珠炮地向我发问。
你管的宽!
“人家是路过西安来看看我的,来我家坐坐,有什么不对吗?”
“你别说他不是同志!”
“你凭什么说人家就是?假如说他真的是,就能说明我和他一定会怎么样吗?”
“是不是,可骗不了我!有啥话不能在外面说吗?非得带回家?你也不挑个日子,偏偏在这时候!”
我胸口有点闷。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就不明白了,当初是你要我认识老韩的,现在我和老韩这样了,你到底是想我和他散呢还是想怎么着?啊,你存的什么心?!”
我血往上涌,实在按耐不住了。
张文清哑口无言,脸色煞白。
“你胡说,怎么是我要你跟老韩认识呢?”嚅喏半晌,张文清气白了脸。
“呵呵,你使劲装吧,莫说‘西北狼’不是你吧!”
我轻蔑地瞄他一眼。
既然都这样了,咱们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沉默了一会,张文清说:“好了,小辉,咱们也别兜圈子绕弯子了。你和那个新疆人我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要是老韩问起来,我也什么都不说。至于你和老韩现在会怎么样,你听天由命吧。”
我站起来,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钞票压在茶杯底下:“好了,我还有事情,走了!”
我拧身向外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和郭旌旗做了什么?你看见什么?
什么东西!我还指望你给我在老韩面前美言几句啊?
现在乱成这个样子,有你张文清夹在我和老韩中间,我实实在在是不抱希望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从茶楼出来,给郭旌旗打电话。该吃晚饭了,已经快下午六点了。
郭旌旗笑着说:“我现在在北郊龙首村客户这里,还说不上几点回来,你先吃吧。”
实在是百无聊赖。
刚走到围墙巷,低头的瞬间,感觉有人拍我肩膀。
抬头看,却是雪屏。
雪屏入时的装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一袭黑衣,披着一件红色的坎肩。她手里捏着个小包,拍了我肩头后,格格格格地笑起来。
“小辉,垂头丧气地弄啥呢?“
“没有啊,嫂子,怎么是你啊?”
“我去张文清那儿拿点东西。”雪屏晃了晃手中的一串钥匙。“好久不见你了,咋就瘦了呢?呵呵,不过,还是一样地帅!”
我苦笑着摇摇头。
“吃饭了吗?嫂子也没有吃呢,一块儿去吧。”
“你不是要取东西吗?不耽搁你事情吧。”
我不想和雪屏在一起,我想清净一下。
然而,雪屏拽了我一把,拉我进了小餐馆,连声说,不着急,不着急。
菜很快就端上来,雪屏双手交叉托住下巴,笑眯眯地直瞅我。
我不好意思起来:“嫂子,咋这样看我?”
“我说啊,这个,人长得帅就是好,咋看咋舒坦。女人爱看,男人也爱看,老韩真是眼光高,命也好,就有你这么一个弟弟!”
雪屏莞尔一笑。
我心里一凛。
难道雪屏已经知道我和老韩是一种什么关系?
“嫂子,你有话直说。”
雪屏不慌不忙地收回眼神:“嫂子都怀疑,你两个是不是同性恋呢,好成这个样子!”
我的血一下子串到脸上,肯定连脖子都红了。
“嫂子,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我倒无所谓,对老韩可不大好!”
尽管我心里狂跳,但还是强装镇定,我宁愿相信雪屏只是一种猜测,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脱口而出。
“哈哈哈,是啊,看嫂子这张嘴,小辉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吗?这样胡说,以后怎么娶老婆啊?”雪屏这才回过神来打哈哈。
“老婆倒是不着急,过了三十岁再说。”我搪塞。
“小辉,今天跟老韩又吵架了吧?”雪屏看着我的眼睛,不再笑了。
怎么雪屏知道的这样快?
“小辉,不是嫂子说你。老韩这人,就是脾气直。可是,他再直,自从和你在一起后,已经改变不少了。以前他那脾气,他忍过谁啊?谁不毛他呢?既然你是他弟弟,也是在社会上跑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吧!”
我盯着桌面不说话。
“刚才我到他家,看他黑着脸,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小辉,你是主动去给老韩低个头呢,还是让嫂子来牵个线呢?听嫂子的话,别再跟老韩弄矛盾了,你也不嫌他可怜!”
我的心里就酸起来。
老韩心里,除了一双儿女,恐怕就是我的心离他最近了。
雪屏的电话就响起来,接听,张文清打来的。
“我和小辉在围墙巷的这家泡馍馆。”
我盘算着怎么去见老韩。
张文清满脸堆笑地进来。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位子上,那种大拉拉的样子实在让我浑身不舒服,就像嚼了一口苹果,却看见苹果的断裂处有个虫眼,看见虫子从里面爬出来。
我正如坐针毡,电话就响起来。
老左!
浑身一激灵。
拿着电话,我站起来:“张哥,嫂子,我得走了。”
雪屏站起来说:“那刚才说的事……”
我笑了笑:“嫂子费心了,回头再说。”
张文清拉了一把我的胳膊:“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我又不吃人!”
我指指电话,“急事,急事,回头再说。”
老左这时候给我打电话,肯定有要紧事。
华县一别,他欲言又止,那期期艾艾的样子,任谁铁石心肠都会揪心。
对两个人笑笑,我出了餐馆。
在街道僻静处,接通电话。
“小辉,我想见你!”老左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你一定要出来!我从没有求过你,就算我求你了!”
我得去见他。
“在哪里见?”
“高新二路转盘西北角。”
那里离他家比较近,可是,不会碰见田真真吗?
街上已经黑严实了。
到处是人流和车流。
老左低着头,等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抱着头。
走到他跟前,我咳嗽两声。
他抬起头来,勉强给我笑了一下。
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吃饭了吧?”
我没有吭声。
“看你穿得单薄的,都啥时候了,不怕冻着你?”
心里被搅了一下。
“你,有啥话就直接说。我烦着呢。”
“大叔的情况现在一天天在好转,你别太担心,下午我才打过电话了。咦,是和老韩吵架的事情吧?”
尽管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我和老韩的消息,我也不想再听他无休止地乱扯了:“你再不说,我就要走了!”
我佯装转身。
“小辉!今天我就想问你一句话!”老左急了。
我转过身:“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