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还想教靖儿你许多东西,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也是不得已的啊。"
贺靖微笑道:"师父放心,徒儿会常与你联络的。"
"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孟飞卿打起精神点点头,"师父有东西要送你,你先在外头等一下。"说着,便走向屋内。
见状,殷非墨走上前,笑道:"这么快便要走了?"
孟飞卿一不在,贺靖立即换上狡黠的笑,凑近殷非墨,压低声音道:"感谢我吧,非墨,我可是留你与师父单独相处呢!"
"可不是。"殷非墨也不再装乖,薄唇扬起邪魅的弧度。"日后定不会忘了你一份大礼的,师兄。"
"好说,可别忘了时时向我回报进展哪!"
"没问题。"
言罢,两只狡猾的狐狸同时笑出声,拿着布包走出门的孟飞卿见了,也露出欣慰感伤的笑容。
"你们师兄弟的感情真好,师父看了很开心。"之前还常吵嘴呢!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背过身又狡诈地相视奸笑一阵,这才回过身。
"靖儿,师父没什么东西送你,这里头有一把剑,名唤‘素练',你带着防身用吧。"孟飞卿将手上市包放到贺靖手上,忍不住又仰起头。"
这剑好像是师父在大宋那时得到的......呃,还是后唐那时......"
"师父,求你别算了。"贺靖一翻白眼,连忙制止;再算下去只怕自己天黑都出不了谷。
孟飞卿这才停下。
这时,贺靖拿出一只信鸽放在殷非墨手上,"非墨,这鸽子是干啥用的,你心知肚明吧?"
"我明白。"殷非墨收下那只信鸽,一手搭上贺靖肩头,"师兄,出门在外定要小心,待我有空,会去找你叙叙旧的。"
听出殷非墨话中有话,贺靖眼一睨,丝毫不在乎地一耸肩。"我还怕你不成?"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在这处月谷内毕竟同处了三年之久,朝夕相依,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眼见时间不早,三人便往初月谷外走去,又依依话别-阵,贺靖这才一扬手,在孟飞卿含泪不舍的目送下,开始了他另一段人生。
洛阳城里春光好。
百花烂漫,草长莺飞,花香、酒香、茶香、脂粉香......各种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令人神迷心醉。
酒旗在香风中飘扬,行人在街上穿梭不息;二月十五花神诞,最堪游赏。
"少主......不,少爷,您瞧街上好热闹啊!"大街上,一仆衣打扮的小厮兴奋地踮高脚尖,手搭在凉棚上往石桥那里望去。
只见石梁河畔青柳垂枝,间杂着盛开的粉色杏花;许多人手拿红彩围在杏柳旁,系在枝桠上;春风一吹,彩带随风摆荡,自成独特风景。
被唤"少爷"的人笑道:"这便是洛阳的花朝节了吧,阿圆,咱们过去看看。"
这人正是出外游历的龙观澜。
只见他一身青色儒衣,眼瞳灼然有光,浑身散发出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气息,压根不像练武之人。
"好!"阿圆笑开一张清秀小脸,与龙观澜一步步挤到人群中,他一边挤,一边护紧身上包袱,喊道:"少爷,人多,您可得小心一点。"
"你也小心。"龙观澜说话的同时,也忙着向被自己碰到身子的游人道歉。
人可真多!
他从金陵一路往西,越走便越见繁华;这洛阳不愧是东都,富庶荣郁,与六朝古都的金陵相比,略胜一筹。
迎面走来几名娇声谈笑的女子,发边都插着一枝盛开的鲜艳桃花,她们身着薄纱,美好的胴体若隐若现,龙观澜一见,连忙别开脸不敢看
,这洛阳城......民风可真开放。
转眼间,一主一仆已挤到堤岸旁,恰巧是那几名女子所立之处。只见她们试着要将红彩挂上树,却因身形娇小而构不着。
见状,龙观澜便替她们拉低枝桠,在她们感激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视线随即飘到远处去。
人潮左推右挤,龙观澜忙护着身材娇小、与旁人笑嘻嘻谈天而没注意到脚下的阿圆。
半晌,阿圆仰起头,兴奋地将自己探来的讯息告知龙观澜:"少爷,听说今晚会挂花神灯呢,咱们留下来看热闹,好吗?"
"好啊。"歇息几晚再走,应该没有关系。
见阿圆他应承后又转头和他人聊了起来,龙观澜也将心思转到这一川风景上头。可是看着看着,却觉旁边有道视线直盯着自己,他侧过脸
,发现是那群姑娘中离自己最近的那位。
她靥带红晕、星眸含嗔,见龙观澜看向自己,立即小小声说了句:"请你......别这样。"
"咦?"他怎么了吗?龙观澜不解。
那名姑娘红唇抖了半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龙观澜心头虽觉狐疑,也不好意思多问。
随后,却听那姑娘"啊呀"一声低呼,龙观澜愣了愣,便见他浑身轻颤,咬了咬下唇后,忽然一抬头。
"放手!"声音虽小,却明显带着怒气。
"放手?"龙观澜又是一愣。"放什么手?"
女子音量又大了几分:"奴家虽出身青楼,但此处并非百花居,你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这种勾当,快放手!"
"嘎?"
龙观澜还未及反应,那女子身旁的伙伴已听清楚,纷纷转过脸问:"小青,你怎么了?"
名唤"小青"的女子红着脸怒声道:"他......他把手放在我身上,乱、乱摸乱捏的......"
"我?"
龙观澜还来不及辩驳,那却人已提高嗓门,指着他的脸骂道:"这位公子,我们虽是青楼女子,也是有自尊的,岂容你任意糟蹋?瞧你相
貌堂堂,衣着也不寒伧,若真有需要,花点钱到咱们百花居来解决便好,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吃咱们豆腐!"
啥?龙观澜愕然,"我没有啊。"从头到尾,他的手都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怎么可能......
然而那群女子压根儿不信。
"你还敢狡辩?"见龙观澜猛摇头,她们立时提高音量,指着他鼻子喊道:"大家来评评理啊!这下流的男人偷吃人豆腐,居然还不敢承认
!"
闹轰轰的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赏花游人的眼神齐刷刷地往龙观澜身上看去,直将他看得窘红脸,说不出半句话来。
"少爷?"阿圆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好半晌,龙观澜才涨红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
"说话还结巴,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耳听众人议论纷纷,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明显带着鄙夷,龙观澜羞窘到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那名叫"小青"的姑娘开始抽抽噎噎、哭得好不
委屈,更有自诩正义者拉住他的手,嚷嚷着要报官。
阿圆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护主心切地立刻跳出来大吼:"你们少胡说八道,我家少爷人品最端正了,作啥报官,上什么衙门!"一面
喊着,一面拍掉旁人拉扯龙观澜的手。
现场一团混乱。
龙观澜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正着急问,忽听小青身或传来几声悦耳低笑。随即又响起一声男子的惨叫--
"唉,那人看起来这般蠢呆,一被抓到就脸红结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小青姑娘,吃你豆腐的--是这个人。"
小青身后走出一名白衣男子,面容俊郎、气质清贵、眼长而深,充满光泽。他笑吟吟地,手中还抓着一名样貌猥琐、正大声呼痛的男人的
手腕。
洛阳城最大酒楼内的二楼包厢。
"这位兄台,蒙你解围,龙某真是感激不尽。"手捧着注满美酒的瓷杯,龙观澜满脸感激。
方才那名作恶的男子在对方扫去一记冷眼时,咚一声便跪下去磕头如捣蒜地猛讨饶,并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罪状,最后陪给那名叫"小青"
的姑娘几两银子了事。能够还自己清白,龙观澜自然好好好道谢。
而且这名男子年纪虽轻,但是顾盼之间却从容不迫,加之一身尊贵的气质,都在在显示必有良好出身;他一路行来何曾见过这般风流人物
,定要结识才行。
男子呵呵一笑,拿过阿圆替他斟满的酒杯,凑近唇畔一饮而尽。
龙观澜见状,也满面堆笑地喝了一口,"在下名叫龙观澜,不知兄台你尊姓大名?"
"好说,这名字说起来也没你尊贵。"男子掩唇闷笑一阵,笑得龙观澜一头雾水、阿圆满脸不解。到最后,他才在主仆疑惑的目光下笑道:
"龙少主,你出来江湖行走,没人告诉你别在尚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前,便轻易透露名字吗?"当真蠢呆。
"嘎?"经对方提醒,龙观澜这才恍然大悟,可是名字都说了,难道还能收回来吗?和阿圆面面相觑了半晌,最后,他只能涨红脸一脸尴尬
。
这男人是敌是友?龙观澜努力想在对方堆满笑意的俊脸上瞧出端倪,可惜却徒劳。
总算在笑到眼泪都快流下来的时候,男子这才掩唇轻咳几下,只是琥珀色的眼瞳还是透着几丝笑意。
"既然龙少主你都如此坦荡了,那在下也没啥好隐瞒。"他拱拱手,在龙观澜专注的眼神下,笑着将名字说出:"在下名叫贺靖。"
没错,此人正是离开雁荡山后,一路往西北而行的贺靖。
刚才他不过是闲着无聊,随手替这个貌似书呆的家伙解围,没想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救了金陵龙帮的少主。
龙观澜不知道贺靖是何来历,只在他报上名时一扫郁色,朗朗一笑。"原来是贺公子。"顿了下,忍不住又问:"贺公子是江湖中人吗?否
则怎知龙某是何身分?"
贺靖眉梢微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
"贺公子的气质比一般江湖人多了份尊贵。"龙观澜老实答道。
此时,小二已将饭菜一一送上,贺靖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口菜便往自己嘴里送,待咽下肚后才笑道:"确实,我乃十四皇子,此番正
是微服出巡。"
这话一出口,龙观澜立时满脸讶色。"啊!原来是十四皇子,草民......"
话还没说完,贺靖早就笑到东倒西歪,就连一旁的阿圆也别过脸。
"哈......还当真信了......哈哈哈!"这下可真是遇到个活宝,日子不会无聊了。贺靖笑着抹去眼角泪水,"你这么嫩,龙帮主怎么还敢
让你出来啊?什么见识也没有......哈哈......那来的十四皇子?当今圣上也不过十二个儿子......哈哈哈......"
龙观澜总算明白自己被戏弄了,他涨红脸看向阿圆,见他也老实不客气地躲到墙角捧腹大笑,脸上热度又增加了好几分。
在龙帮里头,旁人对自己的印象一直是稳重懂事,怎料一遇上贺靖便被取笑蠢呆没见识。不过他确实不知道没有十四皇子啊......有什么
办法。
见贺靖和阿圆还在笑,龙观澜有些无奈。"贺公子,再不吃饭,饭菜都凉了。"
龙观澜无奈的口气让贺靖停住笑,瞅着对方平静坦然的神色,他又笑了,只不过这回并不带着丝毫的取笑之意。
"龙少主不生气吗?"要换作一般人,早已恼羞成怒、拔剑而起了。
"在下江湖阅历确实甚浅,今日梦贺公子教导,反而该道谢才是。"看着贺靖带笑的眼,龙观澜诚心诚意说道。
"呵呵......这倒有意思了。"为龙观澜的宽宏大度暗赞一声,贺靖举起酒杯,"龙少主好大的度量,倒让在下有些惭愧。这杯酒当道歉,
希望你别为刚才的玩笑介怀。"
"啊,不敢。"龙观澜慌忙拿起酒杯回礼。
"对了。"贺靖放下酒杯,单手依着下颚,眯起眼笑道:"既然龙少主是出来游历江湖的,恰巧在下早来洛阳几日,昨日听见一则怪事,要
不要一同去看看?"
他正愁没有适合的人选可利用呢!
第二章
蜿蜒陡峭的山路上布满着碎石,明明是生机蓬勃的春日,这座山却异常的死寂。
两道迅捷的人影奔驰在渺无人烟的山道上,为首一人一身白衣,翻若惊鸿;后头一人一身青色袍子,宛如游龙。
贺靖一边足不点地的跑着,一边则为龙观澜的轻功暗喝一声采。
听闻龙帮主一身水上飘的好功夫,如今见龙观澜使来,果真了得。要知孟飞卿传授的轻功已是世间罕见,想不到龙观澜一路竟能不紧不慢
地跟着而不显疲态。
龙观澜跟在贺靖后头,看着身前白衣,他忍不住在心头暗暗佩服。
身前少年究竟是什么身分?一身上乘轻功不仅前所未见,姿态更飘然若仙,优雅至极,出这一趟门,果真值得。
不过......贺靖究竟要带他到哪里去?
两人又跑了一阵,最后来到一处断崖。
贺靖停下脚步。"到了。"
龙观澜跟着驻足,瞅了瞅四周,他一脸纳闷,终于将憋了大半时辰的疑惑问出口:"贺公子,咱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听见他发问,贺靖又闷笑一阵,"龙少主,今日我再教你一课吧。"
"什么?"
贺靖竟脸凑到龙观澜面前,勾起一抹狡诈微笑。"那就是--别随随便便和陌生人跑到荒郊野外,懂吗?"
言罢,在龙观澜还未得及反应,贺靖手一推,龙观澜叫也没叫,便直直跌落断崖--
"呵呵呵,怎么会有这样的蠢呆啊?"贺靖拍拍手上灰尘,往崖边一踏,伸长脖子看了看底下茫茫浮云,然后提气唤道:"喂,龙呆子,你
是昏了还醒着?好出个声吧!"
贺靖喊完又停顿了会儿,果然听见一声惊惶失措的喊叫--
"有蛇!"
"废话,没蛇我找你来干嘛?"
贺靖撩撩黑发,随即也往崖底一纵,人便如仙人下凡般轻巧往下落,来到龙观澜身后。
原来着断崖约一尺处有一凸出的大石坪,压根摔不死人。
"贺、贺公子。"龙观澜见贺靖出现,忙道:"这里蛇多,你怎么下来了?"他完全忘了是身后笑得一脸优雅的家伙把他推下来的。
只见有数十条蛇盘亘在崖壁的松柏前,就连地上也爬着好几条,清一色皆吐着猩红蛇信,对两人虎视眈眈。
无视龙观澜的警告,贺靖往前一站,微微一笑。
"嘿,好丰盛的大餐哪!"想当初他住在初月谷时,最爱和非墨出去捉蛇煮蛇汤喝哩。
"呃?"龙观澜愣了下,又见贺靖两眼绽光,更是惊诧。
贺靖找他来这里......是为了捉蛇来吃吗?
龙观澜将视线投向那些湿滑黏腻的长虫,竟见那群蛇在贺靖注视下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条条飞也似地往洞内溜去。
"哼哼,没脑子的小虫子竟还知道害怕?"贺靖好笑地转过身,见龙观澜一脸诧异,遂解释:"我到这洛阳来,听闻此山有长虫出现,过往
的行路者已经被吃掉十数人,因此便找龙少主来探个究竟,顺道替洛阳居民除掉一害。"
"原来如此。"听完贺靖解释,龙观澜点点头。"这是好事,龙某自然愿出绵薄之力。只是刚才那些蛇大小不过数寸,怎么可能吃人......"
话未说完,竟陡地一阵天摇地动,贺靖没多说话,立时拉着龙观澜往洞内走。
岩洞里湿冷黑暗,隐隐还有水珠滴落,发出空洞的声响。
贺靖点燃火折子,与龙观澜缓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