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爱与哀愁——未夕

作者:未夕  录入:02-23

“不,不,”俞明渝的神情无限疲惫,“我不想伤他,不会再伤他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他,真的爱他。”

苏惊涛不说话,他不能说,他怕一开口怒火会控制不住地烧过去。

他握紧了拳头,只觉骨节卡卡作响。

“我爱他,真的爱。”那个男人声音沙哑,面上却显出梦幻般的神情。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才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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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俞明渝,四十岁,是教育系统风头正健的特级教师,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可是有谁知道他与妻子早已分居,又有谁知道他压抑在

心里近二十年的秘密。

他从十八岁起,就知道自己只喜欢男人。

他曾有过一个恋人,是他大学的同学,两人偷偷来往了近五年,终于迫于压力各自结婚了。

在生活了十多年后,妻子终于知道了他的性向,那个善良老实的女人,并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告诉双方的父母,只是从家里搬了出去,带着

女儿一起生活。

“我原本是不带家教的,可是亦轲的母亲也是教育系统的,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电话和住址,打电话求我给她儿子辅导作文,被我回

绝几次之后,她带着亦轲在我家门口守了好个晚上,终于有一天晚上,我们碰上了。”

几乎在一瞬间,俞明渝就决定收下亦轲了。

“我从没见过如些纯净而忧郁的眼睛。”他轻声说道。

那个孩子,白衣黑裤,似从画中走来,俞明渝觉得自己内心什么东西苏醒了。

亦轲的母亲听说俞老师肯收下亦轲,无比激动,又骄傲地介绍了亦轲的情况,说孩子的作文比较薄弱,希望俞老师不吝赐教。另外,想让俞

老师给做考前辅导,母亲说费用无论多少也不要紧,只要俞老师收下亦轲就好。

亦轲的情况倒真的让俞明渝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孩子有如此高的天份,刚十四岁就要考大学了。

自此以后,每逢周三和周六的晚上,亦轲都会到俞明渝的家里上二个半小时的课。

俞明渝发现这个孩子真的是灵秀之极,不过一月功夫,他的作文水平已有了飞速提高。

只是,他发现,他不快乐。

他不会玩任何游戏,也很少外出做运动,俞明渝发现其实与生活的脱节,枯燥的童年,才是他作文不够生动的原因所在。

他几乎不笑,但眉宇间的轻愁薄怨却叫这个孩子格外的吸引俞明渝,他一天比一天喜欢他,几乎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他来。

 

25

有一次,亦轲来时,俞明渝正开着电视,他发现那个孩子盯着电视发了半天的愣,电视上正播猫与老鼠。

从那天起,俞明渝主动和亦轲的母亲说延长半小时补习的时间。

他用这半小时让亦轲看看电视,甚至,在发现他疲累之极的时候,让他用这半小时小睡一下。

他还在周日带他出去玩,说是观察生活,他教会了他骑车。东郊,阳山碑材,夫子庙。他带他玩了许多地方。

那个孩子的脸上渐渐地染上了笑意,在他心中,俞明渝的形象和他记忆中父亲那早已模糊不清的样貌重合了。他变得十分依恋俞明渝,一声

声叫他俞老师俞老师。声音里还带着软软的童音。

那种声音,还有他脸上明亮动人的笑容,不断地刺激着俞明渝,他越来越控制不住内心的那匹野兽。

如同火热的岩浆在地心翻滚,蠢蠢欲动。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俞明渝与过去的情人在商场擦肩而过。

往日的一幕幕,走马灯似地在眼前闪过。

俞明渝骇然发现,脑海中与他深情缠绵的人的面孔,不知不觉地幻化成了亦轲那张清雅秀致的脸。

那是一个温暖潮湿的四月的晚上。

亦轲来的时候,穿着新的天兰色V领毛衣,白衬衫和牛仔裤,神色有些疲惫,俞明渝叫他在床上躺一会儿。

往常,他总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的,不知为什么俞老师叫他睡到卧室去,他只羞涩地笑笑便答应了。

俞明渝在床边凝神看着他。

细密的睫毛,挺俏的鼻子,小小的浅粉色的嘴唇,完全无防备的睡姿,敞开的白衬衫领口露出纤长的脖子和小小的锁骨。

少年的身体尚未长成,却已有修长之态。

俞明渝听见自己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叭地断了。

他开始亲吻他的额头。zyzz

亦轲醒了,有点迷糊地看着他,并不抗拒。

俞老师常常亲吻他的额头的。

亦轲从小被困在书堆中,极少与人接触,他比同龄的孩子的自保能力要弱得多。

而且,他那么喜欢那么依恋这个总是和颜悦色,带给他许多不曾得到过的快乐的男人。

他以为那是父亲般慈爱的亲吻。

直到俞明渝脱去他的毛衣时,他还天真地说,俞老师,我不热。

 

那个孩子,只发出了半声惨叫,余下的声音,都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26

“咣!”苏惊涛把桌上的杯盘全扫到了地上。

一块碎磁飞溅上来,划破了他的手背。

他冲上去,抓住那男人的脖领,未及思索,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

男人翻倒在地。

苏惊涛再冲上去把他拎起来。

“他才十四岁,他才十四岁啊!”他的拳头高举着就要落下。

“苏警官!为我,不值得啊!”男人凄厉地叫。

苏惊涛的拳头堪堪地停住。

“请让我说完,让我说完,让我忏悔。这些年,这些罪孽,盘绕在我心里。。。”

“你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是罪,这是孽?”

“我。。。”俞明渝掩住脸孔,“我真的爱他啊。”

“可是你所谓的爱把亦轲推入绝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背负着这个可怕的包袱,他不敢爱人,不敢与人有任何感情的交流。你害得他有多苦

,你知道吗!”

俞明渝颓然不语,鼻孔里还流着血,神色凄惶。

“你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你倒底害了他多久,害得他多重啊!”

 

那一天,亦轲整个人都傻了似的。

俞明渝打电话给他的妈妈,说是天下雨了,路不好走,干脆留他住一晚吧。

亦轲的母亲唯有感激,不疑有它。

亦轲大睁着茫然的眼,整整一夜。

俞明渝也是一夜未眠,不停地在一旁安抚着。

那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回应。

俞明渝在事后不是不担心不害怕的。怕事情败露,更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亦轲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亦轲第二个星期又来了,是被母亲送来的。

他的脸庞瘦得塌陷下去,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满满的深而绝望的黑。

那以后,俞明渝又侵犯过亦轲一次,他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完事之后,俞明渝发现,他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大睁着眼,人却处于休克状态。

那一次,吓坏了俞明渝。

他的成绩也猛然下降。

他的母亲无比着急,俞明渝甚至在他的胳膊上,手上发现了伤痕。

俞明渝跪在他身前,说亦轲亦轲,我再不会了,再不会了,你好好念书吧,一定要考上大学。我保证,你上了大学后我就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彻底地消失。

亦轲的眼中这才有一点点的活气升上来。

那年的八月,亦轲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N大。

从此,俞明渝真的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俞明渝并没有告诉苏惊涛,其实在亦轲上了大学的第一学期,他去找过他一次。

只一次。

那个十五岁的小小少年,眼里是千年寒冰般的冷,细长的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裁纸刀,绝决地抵在脖颈间。

俞明渝仓皇而逃。

从此,他开始在暗处关注亦轲。

他开始带家教,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邪恶的欲望。

他疯狂地在其他孩子身上寻找亦轲的影子。

亦轲的眼睛,亦轲的嘴唇,甚至亦轲的声音。

 

苏惊涛的胸口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

手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他狠狠地按住那个伤口,让它更痛。

俞明渝长出一口气,“请代我向亦轲说一声对不起,请。。。好好爱他。”

苏惊涛直逼到他的脸上去。

“爱?你没有资格说这个字。对不起?你应该做的不是说对不起,是谢罪。向亦轲,向那些被你侮辱的,被你伤害的孩子请罪。现在,乘我

还有理智在,赶快滚出我的家!”

俞明渝步履蹒跚地走去门口,忽然转身,脸色死灰。

“你说得对,”他说,“我应该谢罪。应该谢罪。”

 

空的屋子,苏惊涛喝得很醉。他喊着,亦轲亦轲亦轲。

 

两天以后,亦轲从安徽回来了。

 

27

苏惊涛到亦轲家的时候,亦轲也刚从台里回来。

亦轲看了苏惊涛一眼,又飞快的把眼光闪开。

苏惊涛喊,“亦轲。。。”

亦轲打断他的话,“啊,不巧了,我刚想起来,我得回台把片子再看一遍。”

他开始没头绪地在屋里打转,拿起手提电脑,复又放下,转身找到外套,穿进一只袖子,又去拿包。

从未有过的慌乱,象在树林里迷了路的孩子,无助凄惶。

苏惊涛上前抱住他,“亦轲,亦轲,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亦轲的身子僵了一下,叹了口气,疲倦地笑笑说,“我要去单位,让我走吧。”

苏惊涛用力搬过他的头,“看着我,亦轲,看着我。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突然间,亦轲开始猛烈地挣扎,急速地喘气。

如同陷井中的小兽。

苏惊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住他的双手把他锁在怀里。

“亦轲,亦轲。”

他觉得嗓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塞着,除了叫他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亦轲安静下来,很慢很慢地说,“你不明白的,苏惊涛。有一个阶段,我跟过别人。。。我想,反正我已经脏了,反正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苏惊涛拍拍着他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亦轲摇头,“你不明白的,我脏得不单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苏惊涛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干净得象一颗水珠。有肮脏灵魂的人绝不会有那样的气质。”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你象一块水晶。”

亦轲微微闭上眼轻笑一声,“苏惊涛,你一向都那么有幽默感。”

苏惊涛说,”亦轲,我。。。”

亦轲突然呻吟一声,“苏惊涛,放开我,求你,求你!”

苏惊涛看到他粹然退尽颜色的脸,惊得放开了手。

亦轲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开始剧烈地呕吐。

苏惊涛从身后抱着他,感受到气力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地流失,一点点地带走温度。

他挣扎着到洗脸池边,冰冷的水冲在脸上手上,身体抖得更厉害。

他跪趴在水池边半晌没抬头。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轻轻地,闷闷地传来,无限的疲惫与委屈,象个小小的孩童,在外受了欺负,回到家喊一声妈妈就哽咽。

“那个时候,真的好痛啊!我觉得面前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我跟妈妈说我不去上课了,不去了,可是。。。妈妈不同意。我不敢告诉她为什

么。我觉得我完了,她更会觉得我让他失望了。我。。。我不知道跟谁去说。。。。”

苏惊涛跪在他身边,把他拉进怀里。

“我想考到外地去,妈妈也不允许,她一心想让我上N大,那是她和爸爸的母校。我。。。好怕,好象街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有多么脏多

么坏多么变态。”

苏惊涛紧紧地抱住他,“你是最好的,最好的男孩儿,你知道吗?我比过去更爱你。”

亦轲在他怀里猛烈的摇着头,手却下死劲地攥着他的衣袖。

“我不会当真的,今晚以后你就走吧,不用管我了。”

苏惊涛把他抱扶起来,安置在沙发上,从他外套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

几乎是在开机的一瞬间,滴滴的声音便传来,是短信。

一条,一条,一条,又一条,不断地跳出来。

滴!

“亦轲,你在哪里?”

滴!

“亦轲,不是你的错。”

滴!

“亦轲,我很担心你!”

滴!

“亦轲,不怕。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滴!

“亦轲,小笨蛋!你躲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开机?”

滴!

“亦轲,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滴!

“亦轲,回来吧,回来找我!”

滴!

“亦轲,我比以前更爱你!”

滴!

“亦轲我爱你!”

滴!

“亦轲我爱你!”

滴!

“我爱你!”

滴!

“我爱你!”

滴!

“我爱你!”

亦轲看着手机,大眼睛里慢慢地弥漫上了水气,如湖面上迷蒙的雾气。

亦轲说,“苏惊涛,你把我的信箱挤爆了。”

随着话音,眼泪扑落扑落地滴在苏惊涛的手上。

他埋进苏惊涛的怀里,哭起来。

没有声音,泪水也全都浸入厚厚的衣服里。

他呜咽着,“为什么,十年前,我没有碰到象你这样的人,来帮帮我,来救救我?”

苏惊涛轻轻地用下巴磨索他的头顶,“是,是我不好,我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今天哭完了,就都忘了吧,咱

们还是好汉一条!”

 

两天后,俞明渝从他居住的小区十八层顶楼上飞身跃下。

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第二天,洛亦轲接到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句话。

“用生命向你谢罪!”

 

28

天渐渐地暖和起来了。

N城的春天非常的短,冬天完子之后,有一个短暂的雨季,天一放晴,便进入了漫长而炎热的夏季。

有一天,苏惊涛对洛亦轲说:

“轲轲,你的房子每个月要付800元吧。”

“嗯。”

“挺贵。”

“嗯。”

“地段不好。”

“嗯。”

亦轲脱去了冬装,穿着浅色休闲服和牛仔裤,眼里波光闪闪。

“又小,又潮,夏天还西晒。”

“嗯。”

“两个人住比较省。”

“嗯。”

亦轲的嘴角漾出笑意,低落下睫毛,遮住眼里的声声色色。

“我的房子已经买下来了。大多了,地段好,朝南。”

“嗯,是。”

“我会做饭,家务活儿以后也可以多干点儿。”

“那好啊。”

正在这时,苏惊涛的手机很煞风景地响了。身为警官,公家的电话是不可以不接的。

洛亦轲背过身去,咬着嘴唇笑。

苏惊涛接到任务马上要出发,只好把这个话题暂且搁下来。

苏警官是很敬业的,亦轲闲闲地在一旁评价说。

苏惊涛傻笑出门,开了半天的车才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个人精啊。

推书 20234-02-23 :相思——绸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