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知 + 番外——寒雨连江

已经感到天旋地转的林寒江眯起眼睛使劲儿摇了摇头，却怎么也不能让眼下过山车一样的感觉消失：”还--还给我！管你什么--呃--事--“
”行了！你不能再喝了！你这不是自我折磨吗--真是--“
”我--“林寒江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抢回酒瓶，却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此时胃里开始的翻江倒海让林寒江一下子缩成了一团在地上来回翻滚。同时侧腹剧烈的疼痛让林寒江的意识都模糊了，而Daniel慌乱的叫喊仿佛也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什么都听不清的林寒江很想叫他说大声一点，但是周围的一切却飞快的隐退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十章
再次睁开眼睛的林寒江其实是被疼醒的--右侧腹上的某个地方此时一抽一抽的疼痛让林寒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现在是一片模糊，这让林寒江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白色。深深呼吸一口，林寒江感觉到了鼻间萦绕的金属气息和药水味儿。心里明白了大半的的他试着想要动一动，却一下子让本来就在折磨自己的侧腹疼痛一下子尖利到钻进心里：”哎呦--“
”啊？“本来是趴在床边的Daniel一个激灵的坐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后一低头，正好撞上林寒江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视线：”啊！你终于醒了江！知道吗你整整睡了两天两夜！阿姨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Holy shit！你--“
”轻点儿轻点儿好吗？我头都快被你喊炸了！“紧紧皱起眉头的林寒江无奈的叹了口气：”眼镜--把眼镜给我好吗？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现在--“
”哦。“慌忙从外套内袋里摸索出一只眼镜盒的Daniel拿出眼镜来轻轻戴在林寒江的脸上：”你原来那副在你摔倒的时候掉下来被压坏了，我又帮你新配了一副--“，叹了口气，Daniel顺手理了理林寒江前额的刘海：”放心吧，我是拿着原来那副的镜片过去的，度数什么的应该没太大问题。“
”唔--“眼前恢复了一片清明的林寒江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看着Daniel顶着一对熊猫眼还在疲惫的对自己微笑，林寒江忍不住眼圈一热，声音也有些沙哑了：”谢谢你Daniel，这两天--真的辛苦你了。“
”跟我你就不用客气啦！“帮着林寒江整理整理枕头，Daniel轻轻又给林寒江掖掖被角：”我倒没什么，不过你可是把你爸爸妈妈吓得不轻，阿姨当时一看见你，脸色都变了！叔叔差点心脏病发作--“
”啊？你说什么？“林寒江作势就要起来：”我爸我妈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不是老早就告诉过你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不要--“
”没什么事儿！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这叫没什么事儿吗？！“Daniel伸手一把按住了想要动弹的林寒江，声音却提高了好几个八度：”不把叔叔阿姨叫来，谁在你的手术单上签字？你以为还像以前那样打点儿葡萄糖什么的就行了吗？“
”手术？“林寒江一下子愣了：”我怎么了？还要做手术？“
”你怎么了--问你自己啊！“Daniel是真的生气了，”医生说了，你这次是急性胃炎发作，而且检查之后发现你有胆结石！当时如果再不动手术，后果就不--不堪设想了知道吗？当时手术单上要家属签字，我不去找叔叔阿姨找谁啊！“
彻底陷入了震惊状态的林寒江看着Daniel涨红的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半晌，林寒江才有些怯怯的文：”大夫--有没有说我为什么会有胆结石？“
”怎么没说！“刚刚略有平静的Daniel一下子又上了火：”医生说了，从各方面检查下来，应该是你长期节食营养不良，特别不吃早饭的缘故！他还警告我说，如果你再不注意的话很快就会得上厌食症，那时候你就只有等死了你知道吗！“越说越激动的Daniel声音越来越大，看着林寒江越来越灰白的脸色，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又轻了下来：”江，你听我说，认识你的时间越长，我对你的喜欢就越多，你真的是一个非常贴心非常nice的人，不单是我，包括Kevin，包括很多很多认识我们两个的人都向我表达过同样的意思。江，我们大家都很爱你，但为什么你不能好好的爱自己？就拿我来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表示过我很在意你看上去如何如何吧！难道对你而言，只有体重计上的数字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吗？难道你--“
”你胖过吗？“沉默了许久的林寒江突然开口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眼中积聚的朦胧水光成功的把Daniel剩下的忿恨不堪堵了回去：”我敢说你肯定没有Daniel，否则你不会这么理直气壮。“感觉着泪水从眼角滑落，林寒江的声音也越来越哽咽：”我只是不想再随时随地被好奇和蔑视的眼光包围，不想再为身边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痛心难过，更不想时时刻刻和那些屠宰场里的肉用畜生相提并论！这很过分吗？你告诉我啊！“激动地吼叫之后，林寒江不得不因为侧腹刀口的剧烈疼痛暂时沉默了下来。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他。连声音都嘶哑了：”我受够了，真的，Dan。咱们老祖宗曾经总结过一句俗语，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就是在说我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怕了，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又会回到过去那种日子。那种感觉太痛苦了你知道吗？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啊！“
被眼前的一切弄到彻底不知所措的Daniel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惶恐不安的看着泣不成声的林寒江，他手忙脚乱的寻找着纸巾：”别这样啊江，我--“
还没等Daniel说出什么劝慰的话，病房的门却被缓缓推开了，拎着保温瓶的林爸爸轻轻走了进来。一下子有些尴尬的Daniel嗯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逻辑正确的话出来，没办法只能指指病床上的林寒江示意这家伙醒了。林爸爸只是点点头后把手里的保温瓶顺手放到了小桌子上，一脸温和笑容的拍了拍Daniel的肩膀：”行了小丹，守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吧。我跟你换换班儿，你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这里我来就行了。去吧，啊！“
”哦，那好吧林叔叔，我走了，有什么事情的话您就赶紧给我打电话吧。“、再次转向林寒江，Daniel轻轻招了招手：”我先回去了江，你自己注意一点。“
看着Daniel消失在门口，通红着眼睛的林寒江有点尴尬的避开了父亲的目光。随着耳边几声响动，林寒江低垂的视线看到了一只已经有了些许老人斑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被头上。慢慢的抬起头，林寒江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犯了错误后的惭愧状态：”爸，对不起，我又让你和我妈操心了。我--“
还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林寒江却被父亲的摇头止住了声音：”别说了小江，你刚才跟小丹说的那些话我也听见了。其实真的应该是我们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看着林寒江讶异的眼神，林爸爸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诚恳的歉疚：”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和你妈妈要负很大的责任。说实话，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反思自己对你的教育方式方法。你也知道，我们都是老师，吃这碗饭的，好孩子坏孩子都见过太多太多了，什么程度的都有。这可能就让我和你妈妈总是把对你的期望值定的太高，让你肩上的压力太大了。特别是我，争强好胜的性格总也克制不了，现在想想，当时对你的要求真的是苛刻了些。更让我们后悔的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们没能做到理解你的处境和心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也没办法释怀。就为这一点，爸妈也应该郑重的向你道歉，请求儿子你的原谅。“看着怔怔的林寒江，林爸爸伸手轻轻拭去了他满面的泪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嗨，老了老了，脸皮也薄了，也就一直都没说出口。但是今天爸爸一定得告诉你，在我和你妈妈的心里，你从来都是最好的那个。不管你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人，你都是我和你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呜--爸你别说了--是我自己，自己不懂事，我--“再也忍不住了的林寒江放声痛哭了起来，紧紧抓住爸爸因为常年书写到有些变形了的手，林寒江肆无忌惮的把所有的一切变成了喷涌而出的泪水。现在林寒江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苦心经营的生活受害者形象是那么的可鄙又可笑。那人说的其实没错，自己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想知道，不愿知道！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不肯承认自己自私而懦弱，只想着逃避罢了。自己就这么一直沉湎于和灰色的过去撕扯而强行拒绝当下的阳光，那么伤害别人也重创自己的后果显然在所难免--从来都没有什么”别人“，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自己身上。想到这里，林寒江长长得出了一口气，一种久违了的轻松平和就这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纸巾，林寒江用力的在脸上抹了几下。再次戴上眼睛的林寒江此时笑得一脸平色灿烂：”我饿了爸爸，妈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到底也是动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手术，再加上之前被自己折腾的够呛的身体状况，林寒江不得不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两个多星期。怎么算怎么要错过开学的林寒江只能跟学校请假。虽然可以暂时免于看到那人的脸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但他的心里还真是放不下那群状况百出但依然算得上认真可爱的学生。考虑再三之后，林寒江还是给王哲打了几次电话。
稍稍放下心来的林寒江这天正倚在病床上写教案，病房门却一下子开了。以为是查房护士驾到的林寒江赶紧把教案往被子下塞以免被再次抓包，省的又让那位态度严肃的大姐训斥自己一通。等到手忙脚乱的林寒江再抬起头来，却又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咳，我还以为又是护士大姐突然袭击呢，原来是你啊王老师。“
”嗯，是我！这不今天下午我没课，过来看看你。“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王哲笑着走到林寒江的病床前坐下，”恢复的怎么样了？看你气色不错。“
”嗯，好差不多了。“林寒江微笑着点点头，”这两天替我代课辛苦你了啊。，改天请你吃饭！A班那些猴孩子们不好伺候吧！“
”吆！林老师你请吃饭啊？那打得死打不死我肯定都得去！“笑着拍了拍林寒江的肩膀，王哲还不忘挤挤眼睛：”咳，你那帮学生倒还真挺省心的！就是他们现在天天嚷嚷着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说特想你，真的！“看着林寒江忍俊不禁的表情，王哲指指身边那两个大号塑胶袋：”看着没，都是他们让我带过来的！说腾不出时间来看你，就只能给你买点东西了。这么大一堆，我都差点拎不上来！“
”这我哪能要啊！孩子们还都不挣钱呢，这不是增加人家家长的负担嘛！“
”那就只能等着你回去再和他们内部自行解决啦！反正我是不可能再拎回去了！也不知道这帮小家伙儿都买了些什么，轻飘飘的还这么大体积！“顺手翻了翻袋子，王哲忍不住笑出了声：”薯片，话梅，唉吆怎么还有棒棒糖啊！嘿，还别说，他们对林老师你真是好，贡献的都是自己喜闻乐见的垃圾食品！“
”噗！看你这话说得！孩子们也都是好心啊！“忍不住喷笑的林寒江伸头看了看袋子里花花绿绿的包装，笑容中又多了不少的甜蜜欣慰。
”我这话说得对啊！你本来就是胃出了问题，要是再吃了这些，好么，估计还得再躺上两个星期。那不真成了好心办坏事儿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还没多久，病房里的门却被”嘭“的一声撞开了。被吓了一跳的林寒江和王哲同时回过头去，却谁都没能认出来这个冒失的不速之客是何方神圣：”寒江？寒江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会生病呢？好些没有--“
林寒江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扑到自己床边一脸焦急的家伙，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还是王哲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那人的五官面相，却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大--大刘？不会吧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这个时侯的林寒江才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儿来。再仔细端详一下眼前这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林寒江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哲？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看看林老师--喂！不是，我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啦！咱这刚一个月没见，怎么--怎么变成这样啦！吹气球也没这么快的吧！您那脸，都快成包子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前一阵子去了趟G省办事儿，在那儿呆了一个月左右，于是面对美食我就放纵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啊！“刘先农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依然觉得无法理解的王哲再看看依然沉浸在不可置信中的林寒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别的话可讲。三个人的沉默顿时让整个病房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最后还是王哲识相的嗯哼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走了林老师，你安心养病，课那边儿我盯着呢，你自己注意身体啊！那个--bye！“
看着近乎是逃走的王哲消失在门口，林寒江抬起头看看那个人已经走了形儿的相貌身材，心里涌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轻轻咬了咬嘴唇，林寒江笑着指了指床边的小凳子：”坐吧！看你这架势，刚从外面回来么？“
”哦？“刘先农愣了愣，脸上就有了几分喜色，赶紧坐下的他紧紧盯住林寒江红润了很多的脸颊：”我刚回来，本来想去你家那边给你送点儿特产的，正好碰见Daniel说给你拿换洗衣服，我才知道--“说到这里的刘先农又紧张了起来：”听他说你因为胆结石做手术了？现在好点儿了没？刀口愈合的怎么样？“
”咳，没事儿，我恢复的挺好的。“笑着点点头，林寒江歪头看着眼前如释重负的刘先农：”倒是你，怎么跟打了气儿似的呢！都吃了些什么山珍海味啊，一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咳！你不知道，那边好吃的太多，我是真的没管住自己的嘴。“耸耸肩膀，刘先农的脸有些红。看过来的眼神依然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欣慰，”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深深吸了口气，刘先农伸手握住了林寒江放在被子上的右手：”我也要改变一下我的‘吨位’，然后跟在你后面，直到你肯‘发现’我这个刘胖子为止。你说行吗？“
或许是今天”遭遇“了太多的惊喜，林寒江一下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神越来越温柔的刘先农发呆。过了一会，林寒江深深吸了口气压住了从鼻尖涌向眼眶的热流，轻轻的笑了出来。而这时已经兴奋到有些不可自抑的刘先农刚想说点什么，病房的们却再次被推开了，两人反射性的转过头去，却都有些吃惊和尴尬。林寒江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脸上已经有些发烧：”爸，这么早啊？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呢--“
”咳，你妈不放心，催着我早点儿过来了。这位是--“
”伯--伯父，那个，什么，我是--“刘先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的林爸爸感到好奇又好笑，还是旁边的林寒江出声解了围：”他是我--我朋友，刘先农。我们现在在一个学校，不过很早就认识了--“
”哦哦！唉，你好啊小刘，来坐下吧！吃饭了吗？小江他妈妈今天包的饺子，一起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