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孩薛则凡十五岁的生日遇到机车小孩欧阳,地球人大战火星人的日子就开始了……
爱情就像跳tango,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主要人物(出场顺序):欧阳,薛则凡PS:差点一时兴起把文章名字改成“地球人大战火星人”
转校生(1)
春天里的柳川高中二年六班。下午。
“最後排那名男同学,请你回答刚才我提出的问题。”──美术教养课上,听到自己被点名的男生正在看一本漫画书。他抬头对上老师诡谲莫测的目光。
他终於确定被叫到的人是自己。於是丢下漫画书,踢开凳子站起来,无所谓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一言不发。
旁边有人压低了嗓子小声提醒:“达芬奇……达──芬──奇……”
“哦,达──芬奇,是个同性恋。”他甩了甩眼前的斜刘海。它们有些长了,甚至遮住高挺的鼻梁。
安静的教室里,几个回头看他的女生轻声呼吸。
花白头发的老师愣了一下,转而惊呼:“什麽?你说什麽?”
“刚才你不是问我达芬奇麽。”他满面无辜。
“你说达芬奇怎样?”
“他是同性恋啊。”男生很得意地笑了笑,歪歪斜斜地站着,用力咀嚼嘴里的口香糖。
全班学生不约而同地先向斜上方看,看平日一丝不苟的老师满脸赤橙黄绿青蓝紫;再向後回头,见到最後排的男生依旧满脸的肆无忌惮。
“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他是同性恋吗?还是你们歧视同性恋所以不肯承认──达芬奇一辈子没碰女人,和自己的小徒弟有暧昧关系,听说就连那个什麽蒙娜丽莎的原型也是个男人。”男生自上而下俯视从全班投来的目光──讶异羡慕嫉妒厌恶倾倒恐惧崇拜……
太多了,仿佛舞台上打来的无数聚光灯。
他很享受,目光全班巡视一周。但还是停在前排唯一没有回头的背影上──挺直的脊梁,淡蓝校服。纹丝不动。
他看着那个背影,不由地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一声。声音很轻,意味不明。
“上课的时候居然吃东西?给我吐掉!”老师在半晌无语後又一次吼出声来。现在的小孩子真难教,不仅知识匮乏,就连教养也差,居然信口开河。如不好好教导,恐怕将来误入歧途。
“吃东西怎麽了,我吃自己的,又不会妨碍其他同学。”
“你你你……”
男孩子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冲着地上呸了一口。咀嚼到无味的口香糖啪地粘到地上。他看着白色粘块皱了皱眉头,顺手把桌上一个小册子撕掉一角,然後用那一角纸把口香糖拔起来扔到一边。
那是本册子是铜版纸,通篇油画亮彩的封面。翻过来,赫然四个大字:“美术教养。”
是课本……
“你做什麽?!”老师终於忍无可忍。
“是你让我吐掉的啊──班主任说过,口香糖直接吐在地上不好,要用纸包起来。”男生开始不耐烦。
“……班长……班长!”老师扔掉手里的粉笔,“班长在哪里?把你们的班主任给我叫来,或者把这个学生给我揪去教导处!!!”
“老师请不要生气。”一个清朗中透着坚定的声音响起──始终没有回头的男生终於站起身来。
“欧阳同学刚刚转学过来,可能还不适应新的环境。下课後我会带他去见班主任,请老师不要生气。未能及时帮助新同学适应环境是我的不对,影响了正常上课,很对不起。”
薛则凡说得谦卑,但语气不卑不亢,简直像金属一样冰凉。他鞠躬之後回过头去,迎上欧阳投过来的目光。教室最後排那人扬着下巴斜睨过来,仿佛在说,你敢去叫班主任?!
薛则凡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十五岁的生日。
十五岁生日那天,薛则凡收到的礼物是一条牛仔裤。是当季的最新款,刚好衬托他修长笔直的腿形,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极品。作为回报他有义务陪着礼物的主人金子去一座住宅区寻找其“梦中情人”。
当然,如果忽略那条牛仔裤是从小摊上买到的赝品,并且拉链有点问题的话。
“那可是我辛苦攒出来的零花钱买的呐!”金子皱着一张很有喜感的脸得意地自我辩解。
“为什麽偏偏叫我来陪你?”功课可是很忙的。
金子抽了抽鼻子:“看着不声不响的你我也跟着有自信了。”
生日在秋日九月。那是一个下午,金子眼巴巴地望着小区大门:“你说,她,她会不会见我?”
薛则凡看着金子面颊上流出紧张的汗水,“会的。”正要再说什麽,就看到湛蓝的天空下一条高高的身影大摇大摆走来。穿着白色T恤和宽大的裤子,略微蓬乱的斜刘海,跳动着金碎的阳光。
金子明显紧张地捉住薛则凡的袖子:“来,来了!……”
“谁?”
“‘她’……”金子指着那个步伐懒散的男孩。
“你要等的人?”
金子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
认识了这麽多年,头一次知道金子的梦中情人原来是“他”不是“她”……
转校生(2)
男孩子也注意到了他们二人,扬起眉毛懒懒地笑起来:“等很久了?”
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眉梢上扬,眼角上挑,眼神锐利而嚣张。
金子紧张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男孩哈哈笑了笑,甩着头发向後方示意:“看,来了。”
薛则凡这才发现男孩身後又走出一个女生,正在安静地看着他们。然後立刻感到身边的金子站不稳了。
“快去啊,愣什麽愣。”男孩推了金子一把。只见金子双目空洞,像机器人执行程序一样木木地迎着女孩子走过去了。
薛则凡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蠢。金子的梦中情人怎麽可能是个嚣张的男生呢。
可能是下午的阳光让人发昏吧。他摇了摇头,就听到身後的人在说话:“你是金子的朋友?”
薛则凡回过头去,看到男孩子正斜着眼睛看他。
薛则凡淡淡地点了下头。
男孩子扫了他一眼,既然转身大步向前走。走出一截後又回过头来:“你真是金子的朋友?”
“嗯。”不然为什麽跑来。很奇怪的倒是这个男孩子从什麽地方冒出来。
“那干嘛还站在那?你很喜欢当灯泡?!”
薛则凡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身後手足无措的金子,然後快步追上那个男孩子。
男孩个子很高,似乎要比个子不低的薛则凡还高那麽五六公分。他迈着大步快速地走着。虽然不说话,却有种锋利的存在感。薛则凡感到逼仄的不适,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後。
过了一会儿男孩再次停下,表情有些好笑地问:“跟不上?要不要我慢下来等你?”有些傲然的眼神让薛则凡不大高兴。
“不用,谢谢。”他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并肩而行。
男生斜着眼角自上而下看了看他,满不在乎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来吸。
薛则凡想到自己曾看过一篇日志里这样写:小男孩喜欢吸烟、打架和交很多很多女朋友来表明自己成为真男人。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就是这样的幼稚小孩。
想到这里,薛则凡将眼睛转向别的地方。
“我们去那边的花鸟鱼虫市场。”男孩不容分说地选择了方向。
薛则凡不争执,只是稳稳地走着。临走时看了一眼,身後已经没有金子他们的影子了。
“要多给人家留些私人空间,不要总想着别人就在你眼前。”走在前面的男孩子不知什麽时候又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可以洞穿别人心底。薛则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加快了步伐。
“看花卉要慢点走,这样才能领略安静的氛围。”男孩子掐灭手中的烟,拉起薛则七拐八拐向市场里面走。
薛则凡甩了甩手,但是没有甩开。
“做什麽?”男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乱走会走丢。”
“以为我没来过这里?”假装风雅,自以为是──除了故作成熟之外,他对此人的恶评又增加了两条。
男孩子无所谓地哼了一声,站在一棵假树前看被锁在上面的两只八哥。抓起旁边食盒里的蓖麻籽喂它们,顺便用手指点了点八哥圆圆的小脑袋:“小家夥,被栓在假树上很郁闷吧?没有自由是多麽可悲的事情。”
八哥歪着头看他,蹬了蹬脚想跳起来。但是被铁链困住动弹不了。
他真以为自己是会鸟语的公治长?薛则凡干脆不理那个自言自语的家夥,自己蹲在旁边的小店前看金鱼。
可好景不长。先是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另一只就手从背後狠狠把他拽起来。他很是惊愕,以为又是那个男孩子的恶作剧。艰难地转回头去却发现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臭小孩,你把我的鸟藏哪去了?!”中年人的表情很是愤怒。
“什麽?”薛则凡有些发愣。十五岁里是非多,看来今天的怪人不只那个“鸟语专家”一人。
“我的八哥!”秃顶指着身边那棵空空如也的假树,愤愤地问,“你藏哪去了?!”
薛则凡也很想知道那它们哪去了。但只有空荡荡的铁链在阳光下晃来晃去。哪里还有小八哥?
一同消失的还有先前那个“会鸟语”的男孩子。
“先生,请你放手。我不知道你的八哥在哪里。”
那个男孩子连个影子都没有。一定是他了,做了坏事就开溜的家夥。
“我明明看见你和那个长头发的小子在这里转悠,过了一会儿我的八哥就不见了。不是你们还是谁?把我的八哥交出来!”
“总之不是我。”薛则凡义正词严地辩解。
“不是你就是那小子!把那个小子给我找出来,不然你来赔偿!”
“凭什麽是我?”
“就凭你是他同夥!他溜走了留你在这里打掩护是不是?”
“请不要随便污蔑!”从小都是优等生的薛则凡哪里受过这种冤枉,愠色渐渐爬上眉头,代替了一贯的优雅淡然。
“好哇,那带我去找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是吧?他是哪家学校的?叫什麽?这你总该知道吧?”
“我不认识他!”
“胡说!刚才我明明看见你和他手拉手看花鸟!”
转校生(3)薛则凡倒霉的一天
薛则凡几乎要晕过去。他开始怀疑刚才男孩子扯着他逛市场是不是有意的栽赃嫁祸。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不断地说着风凉话,发出啧啧声。秃顶男人揪着他的肩膀一会儿吼着要去学校一会儿叫嚣要去警察局。
众目睽睽之下薛则凡感到自己的脸开始胀热,前所未有的恼羞让他无地自容。学校不能去,警察局更加不可想象。百般无奈之下他颤巍巍攥紧口袋里的钱。赔钱的确可以买一个清净,可八哥明明不是他放走的,就这样赔款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抹黑?
“我爱的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那部港片里的搞笑对白。那句对白在片子里可一点也不搞笑,正如他现在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去一样。
可在那部片子里,祈祷的人的确迎来了她的英雄。那麽谁能驾着七彩祥云来救他薛则凡呢?不需要七彩祥云,哪怕是一片乌云让他躲在里面也好──此时此刻,薛则凡恨不得栽进异次空间再也不出来。
就在此时,“驾着七彩祥云的人”真的来了──一条白色的身影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拉住薛则凡就跑。摩肩接踵的集市上,他们仿佛真的踏着筋斗云。明明是没头没脑的冲撞,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速度。秃头老板愤怒的吼声和身後人们莫名其妙的啊声响成一片,被远远地甩在身後成为滑稽的背景。
风声里薛则凡只能看见前面那人嚣张的头发随风飞扬。
“常常来这里逛的确有好处。没有我对地形这麽了解的话你是脱不了身的。”
他们在一个小角落里停下,男孩子弯下腰来喘气。
“你不但长常来这里,还常常做这种勾当吧。”
“话不要讲得这麽难听,什麽叫勾当。”
“你为什麽偷人家东西?”
“谁偷东西了?”男孩子呼地一下站起来,狠狠地扬起下巴。
“那两只八哥不是你偷的?”
“我没偷。”男孩一副了然的神情,又漫不经心地蹲下去了。
“那两只八哥呢?快去还给人家!”
“飞了。”
“飞了?你……”真亏他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
“对啊,我放了。”
薛则凡这才想起男孩子喂鸟时那番“失去自由很郁闷”之类的自言自语。
“你……想放生?”
男孩子一副不屑回答的表情。
“那也应该买来放掉。人家的私有财产你说放掉就放掉了?”
“什麽是他的私有财产?动物的自由什麽时候成了掉进钱眼里的商人的私有财产?!还拴着人家在街上招摇,他很有道理吗?”
“那你为什麽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跑开?”
“我之前不是拍你的肩膀了吗?谁让你反应慢!後来不是又去救你了吗?不然现在你还和花鸟鱼虫一起被人参观!”
“难道我还要谢你?”
“不用那麽客气。”
地球人遇到火星人,薛则凡彻底认输。他不想再说一句话,却也没有力气再走路,只好抱着肩膀一声不吭地站着。
男孩子也很倔强,根本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又随手掏出一支烟。空气中很快弥漫起淡淡的烟草味,薛则凡不快地瞥了他一眼,往风向另一边站了站。
“怎麽,讨厌我吸烟?”男孩子戏谑地看着他。
“怎麽,难道你不知道学生不应该吸烟?”薛则凡学着他的口气反问。
“谁告诉你我是学生?又有谁说不能吸烟?”
“……”
“哈哈,不会是学校吧?还是爸爸妈妈?”
小孩子不准吸烟这还需要别人来教?薛则凡懒得成什麽口舌之快,但还是忍不住质问:“难道你不知道吸烟有损健康?”
“要健康做什麽?”
“……是地球人就应该知道健康很重要吧。”虽说对面的或许真是火星人也说不定。
“‘都知道’就等於正确麽?难道因为人们都怕死?反正是人都要死,多活个平庸的几十年又有什麽用?”那双黑亮到灼人的眼睛在刘海映衬下是一片阴影。然後男孩不知焦点地望着远方,用低沈下去的声说──
“所以,我宁可早点死。”
一时间二人没有继续下面的对话。秋风带动阳光斑驳地照在地上,两条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蹲着无声地对望。突然地,男孩子叼着烟惊讶起来,目瞪口呆的表情十分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