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延从姚叶嘴上扯下牛奶袋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你干嘛不等放假了再去?到时候我也没事儿了,能跟你一块儿去。"
"没事儿?你不回家?"
"我说过我要回家么?"
姚叶挠挠脑袋,"好像是没说过,不过我以为你肯定得回去呢。"
"我原先是想过回家来着,不过假就三天,还有个聚会,我就不想折腾了,怎么说也四百多公里呢。"丛延把牛奶塞回姚叶手里,眼巴巴地瞅着他。
"甭想!没门儿!"
"没门儿有窗户。"看姚叶瞪起了眼,丛延一扭脸,"不去就不去,那破聚会谁乐意去似的。"
"乖哈。"姚叶胡噜胡噜丛延的脑袋,"不行你就回家吧,好几个月没看见你ma了吧?"
"等放完假你又走了,我还不如守着你呢。"
"我得在家待到七八号了,等你回来还有时间啊!"
丛延眼睛一亮,"呦!这回你这假放得可够长的啊!"
"怎么着?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姚叶瞅着丛延乐,一看人撇嘴赶紧又补了一句,"平常我这工作没时没晌的,连周末都不歇,时不时地给放几天假不也是应该的嘛,要不真没人熬得住了。"
丛延又撇了下嘴,"姚儿,你干脆辞职得了,又不是找不着下家儿,干嘛非得干那工作?辛苦不说还见不着面儿,你就不想我啊?"
姚叶乐了,"我说,咱俩同学四年,毕业三年,这张脸看了七年了你不腻啊?"
"真他ma没法儿跟你说话。"丛延皱皱眉,站起来往大门口走,"我换鞋走人,加班儿去。"
"诶!把车钥匙给我留下!"
"你没开公司的车回来?"
"我可不想开着那破面包儿上二叔那丢人去。"
"得,给您搁这儿了啊!"丛延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放到鞋架上,跟着开门走了出去。
姚叶把牛奶喝完就回屋儿开了电脑,登上QQ回了回消息,又上坛子里刷了一面墙,然后才卡着饭点儿出了家门儿。二叔的厨艺高超,还爱下厨房,不赶着饭点儿去绝对是傻子。
开上车,上环路,油门一踩十五分钟就到了二叔住的那小区。姚叶换完出入证就把车停在了小区里的超市门口,进去买了半扇儿排骨、一堆菜,然后七拐八拐地绕到了那栋独门小院儿。
"稀客啊!"
姚叶正从后备箱往外掏东西,听见声音一抬头,就见姚恒在三楼的露台坐着,手里拿着份报纸。
"得了您!赶紧下来给我开门儿吧!"姚叶说完盖好后备箱盖子,拎着东西进了院儿。
在大门口站了十秒钟,门开了,姚恒接过姚叶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厨房,再出来姚叶已经换好鞋窝进了沙发里。
"怎么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不怕扑空啊?"
"咳,凡是周末您就没有不在家的时候,还用的着打电话么?"姚叶摸出烟给姚恒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我说您老还挺利索啊,这么快从三楼冲下来没闪着腰?"
"我还不到四十呢我老什么老?你个倒霉孩子就不能念我点儿好儿?"
"二叔我错了,嘿嘿。"姚叶弹了弹烟灰,低头琢磨着给无声安排工作的事儿,还没想好怎么张嘴姚恒就先开了口。
"你小子今儿不是光为蹭饭来的吧?说吧,什么事儿。"
"呵呵,姜还是老的辣,什么事儿都逃不出您的法眼。"
"甭拍马pi,有事儿就说。"
姚叶谄媚地笑了笑,"那个......就是吧,我有一朋友想找工作,想问问您那缺不缺人。"
"学什么的?想找什么工作?"
"学外贸的,专业不怎么对口,不过他干过一年销售助理,有工作经验。"
"想干销售?男的女的?"
"男的。"
姚恒一听就乐了,"看来这人长得不咋地。"
"怎么讲?"
"一男的,你还要给他往你们家丛延手底下塞,这人肯定是个歪瓜裂枣你才不担心。"
"二叔!"姚叶皱皱眉,"你老说我没大没小,你这还不是为老不尊?"
"行行行,不逗你了,一说丛延你就急,这心思下的,哎......"
"那这事儿怎么着,行不行?"
"先让他来试试吧,要是工作能力不行我可不给留面子啊!"
"谢谢二叔!"姚叶嘴咧得老大,激动得直要蹦高儿。
姚恒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你甭谢我,你要是能多听点儿话我谢谢你。"
"我哪不听话啦?我多乖啊!"
"就你那工作,我说你多少回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一听这话姚叶立马儿就默了。
姚恒摇摇头,碾灭烟奔了厨房。
姚叶的工作在一般人看来挺苦的,吃食棠的大锅猪食,住彩钢的活动房,冬夏两季调节室内温度都得靠空调,夏天吹多了冷气爱热伤风,冬天吹多了热风爱上火,这样的条件多数八零后的独生子女都是忍受不了的。不过姚叶生姓大大咧咧,衣食住行都不太计较,好对付,所以生活上倒也没觉得多难熬,唯一要命的地儿就是不能上网。
同样是学经济的,同样是做销售,为什么丛延肯来我公司你却不肯?看姚叶工作辛苦,又不能常常回家,姚恒不止地一次这么问他,为的就是劝他辞职回公司,可姚叶就是抱着自己的理由不松口,弄得他没招儿没招儿的。其实姚叶的理由很简单--他这身份进了公司工作压力必然大,万一出点儿什么纰漏指定得给二叔丢人。可丛延不一样,人是走正规途径招聘进去的,姚恒还没来得及点拨HR的人丛延就以亮眼的资历被聘为销售部门的经理,公司上下根本没人知道他跟老总的关系。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看丛延跟姚恒走得那么近没准儿会有人猜到他跟老总沾点儿什么亲带点儿什么故,可是凭丛延的工作能力,就算被认定成裙带关系户也不至于给姚恒脸上抹黑,这点姚叶是相当有信心的,比对他自己的信心足得多。
抽完烟,姚叶进了厨房一边儿打下手一边儿拍马pi,弄得姚恒彻底没了脾气。
忙活完,四菜一汤摆上桌,姚叶吸着口水盛饭、拿筷子然后坐下猛吃了一气,中场休息的时候才腾出嘴来跟姚恒说话。
既然二叔答应了给无声安排工作,怎么着也得先跟人介绍介绍他是谁、叫什么名字、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这一说就扯到了网友聚会上。丛延瞎捣乱弄出来的事儿姚叶是用抱怨的口吻说的,本以为二叔会数落丛延几句,可谁知道挨批评的却是自己。
你总不在家,回来了就抱着电脑不理人家,人能乐意么?不给你捣乱还等什么?
这类的话姚恒说过几次,姚叶却总是不以为然,根本没觉得有多严重--俩人都在一块儿好几年了,又不是刚谈恋爱的时候,用得着如胶似漆么?
姚叶这话一说出来姚恒就摇头,一副郁言又止的样子,然后说了句"感情得经营,得好好维护"就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重新提起了姚叶的工作。
"二叔您就甭劝我了,现在这工作挺好的,我干着挺舒坦,真的。"
"舒坦?你要是天天都能回家、能上网是不是更舒坦?"
姚叶有点儿不好意思,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
"我这公司早晚得给你,你就不如早点儿回来帮帮我,我还能早点儿退休,在家看看报、晒晒太阳、享享清福。"
"呦,您这么早就想进入老龄阶段啦?"
"你小子甭跟我扯没用的。"
"您老当益壮,要是撒手不管了公司得多受伤啊!我不行啊,真不行。"姚叶笑得一脸jian相儿。
"废话,你要是行我还让你早点儿回来干嘛?直接等我退休的时候一交接不就完了吗?"姚恒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太子爷就让我省点儿心吧啊!"
太子爷?您要是肯结婚、肯生孩子我宁可把这名头儿留给我那还没下凡的弟弟。姚叶在心里叨咕了几句,然后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啃,忽略了姚恒的话。
03
吃过午饭姚叶把桌子收拾好就陪姚恒上了三楼的露台,一边儿晒太阳一边儿闲聊。
姚叶很喜欢这个露台,面积大,宽敞,栏杆下摆满了赏叶植物,看着特养眼,地当间儿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紫砂的茶壶、茶杯,里面是新沏的碧螺春,旁边两把藤椅,带逍遥的,往里一坐立马儿就感觉自己老龄化了,很有点儿轻松惬意的味道。
还没到五一,太阳不算毒,暖烘烘的阳光照过来让那两张不一样的脸上泛起了同样的光彩。
姚叶浓眉大眼,鹅蛋形的脸稍微有点儿孩儿气,而姚恒的轮廓像刀削一样,却丝毫不显得冰冷。如果"和蔼"二字能用来形容中年人的话,那姚恒是和蔼的。
和蔼的姚恒对姚叶而言是父亲,拿丛延开玩笑的他又更像是兄长。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一个同x恋,一个王老五,都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姚叶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就遭横祸双双过世,之后姚恒收养了他,两个人相依为命。姚恒比姚叶大十四岁,收养姚叶的时候正是二十四五的年纪,没有多少工作经验,没有多少钱,十几年的时间白手起家建立了自己的公司并且在市场上拥有了一席之地,其中的艰辛哪怕是最亲近的姚叶都不可能完全体会到。
还不太懂感情的时候姚叶觉得二叔辛辛苦苦地拼,顾不上谈恋爱、顾不上结婚都是为了拉扯他,可当自己爱上丛延之后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虽然姚叶记姓不太好,可十来岁的时候也能记住点儿事儿了。那个时候的记忆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个男人的影子,经常在他们家出现,跟姚恒的关系很密切。当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的时候姚恒低沉过一阵子,之后就开始拼命地工作,一直到几年前公司的运营稳定下来才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那些事情让姚叶有了些猜测,却没法印证,只能悄悄地搁在心里。后来大学毕业,姚叶想搬出去跟丛延住,于是借着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子勇气跟二叔出柜了。姚恒听完并没有太过惊讶,并且明确表示不干涉他的感情问题,这种反应让姚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也许是因为不想探听别人的隐私,也许是因为认定了二叔跟那个男人之间的故事是个悲剧,姚叶从没问起过什么,姚恒也没主动说过,一切都尽在了不言中。
再后来,没过多久姚恒就给姚叶买了房子,借着新房子装修之便把自己的小楼也修整了一下。
虽然姚叶每次回家都会上二叔家看看,可他毕竟不在那住了,姚恒明明是一个人生活为什么要在露台上摆一对藤椅呢?问他,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好事成双而已"。也许吧,也许有什么他不愿意说,也许真的是没什么,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答案。
"嘀嘀嘀......"
"嘀嘀嘀......"
怎么倒个水的工夫就有人说话?真会赶时候。姚叶放下杯子坐到电脑前,点开了对话框。
丛延:我道上了,一会就到家
丛延:帮我把热水器开开,到家洗澡
这人可真会省钱,不打电话不发短信,用手机QQ说。姚叶轻笑了一下,起身上卫生间烧上水才坐下回话。
摇曳:大人吩咐的事已经办好,恭候大人回府
摇曳:另外,大人还是少看手机,小心呕吐
丛延:是有点晕车了,我关了,回家说......
姚叶关掉对话框继续在坛子里版聊,聊得正欢呢,敲门声响起。
"没带钥匙?"
"不是,懒得掏了。"
姚叶白了丛延一眼,刚要回屋儿就被人拉进了怀里,"干嘛啊?"
"想你了......"
"恶心吧你就!"
丛延没答话,抬起头照着姚叶的嘴就亲了过去,手也往人衣服里钻。
"起开!"姚叶挣拔了两下,"洗手了么你就摸我!"
"洗完手就能摸你了?"
"你要是乐意躺下我就让你随便摸。"姚叶轻轻推了丛延一把,笑着回了屋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丛延跟着进了屋儿,"跟二叔说无声的事儿了么?"
"下午回来的。无声那事儿说完了,二叔说行,可以先去试试。"
丛延边听边脱衣服,T恤、裤子、袜子一件一件扔到了地上,"就销售部门儿?"
"嗯,以后他就是你的兵了,你罩着点儿他哈!"
"罩着他我还得暗地里偷偷摸摸地,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咳,什么叫偷偷摸......"姚叶推开键盘一回头,正看见丛延光着身子站衣柜跟前儿翻腾,立马儿血往头上撞,"你这干嘛啊?"
"洗澡啊!没看见我找内裤呢吗?"
"您那一百多条内裤还用找?不都在那堆着呢嘛!"
丛延扭头白了姚叶一眼又继续翻。
"得,明白了,您这是不知道穿哪条好在那点牛眼呢。"
"我说你嘴怎么那么欠啊?"丛延抻了一条内裤和一件干净T恤,抱着走到姚叶旁边。
"再欠也没你欠。"姚叶扭头看显示器,躲开了面前那支楞八翘的东西。
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等我洗完澡的,一准儿拿它给你刷刷牙!丛延恨恨地想着,转身奔了卫生间。
"姚儿,差不多歇会儿吧你。"丛延坐到床边儿胡噜着头发,"你打下午回来就坐电脑跟前儿没动地儿吧?晚上饭也没吃吧?"
"呵呵,我......"
姚叶话还没说完,一阵音乐声响了起来。丛延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手机,拿着上客厅了。
"妈......嗯......"
得,这时间短不了了。姚叶长出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怎么一听他打电话自己会放松下来?刚才又为什么会紧张?因为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儿?那事儿不是挺正常的么?
姚叶摇摇头,点上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跟丛延在一起好几年了,上床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可为什么还是会紧张呢?当初刚住在一块儿的时候两个人都挺疯,虽然每次做爱都得你争我夺一番跟打杖似的,可不管是谁上谁下过程都是很享受的。现在不一样了,好像疲了似的,对姓提不起什么兴趣,也懒得扭在一起翻来覆去地烙饼就为抢占个上风,反而是相拥而眠的感觉更好些,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烧手了啊!"
"啊?哦。"姚叶拉过烟灰缸碾烟,烟头发出一阵烧焦的气味。
"寻思什么呢?"
"没事儿。诶,跟你ma说你要回家了?"
"嗯。"
"她挺高兴吧?"
"可不。"
姚叶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我洗澡去。"
丛延一把拽过他,紧紧地圈在怀里,"跑什么跑?你不想么?"
"我......"
"我都快一个月没碰你了,这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礼拜五你说累,礼拜六聊到半夜,今儿你还有什么借口?"
姚叶深吸一口气,露出个微笑,"今儿没有借口,有条件。"
"哦?什么条件?"
"你躺下。"
"你挣得过我我就躺。"丛延说完吻上了姚叶的唇,拉着他往床边挪。
睡着了好,没人管了。姚叶心中窃喜,轻轻地拉动电脑桌旁的椅子想坐下上会儿网,可惜事不从人愿,椅子腿跟地板摩擦的声音把丛延吵醒了。
"你干嘛呐!"丛延睁眼一看姚叶又要往电脑跟前儿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蹦下床把电脑一关拽着姚叶就按在了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