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昏睡。
他第一次说爱他的时候,他在昏睡中,第二次,却轮到了他。
……
三更半夜,四周寂静无比,司马熹瀚在疼痛中转醒。大脑一片混沌,什么也记不清,却依稀想起沈碧染的声音,温和好听,在他迷糊浑噩的
时候,一直伴在耳边。
可是,少年去哪里了?难道已经离开了?他已经照顾自己那么久,早该回永乐宫了。熹瀚心头忽然又涩又闷,挣扎着起身,却看到床前的地
上蜷着一个身影。
正是沈碧染,打了个地铺,就睡在熹瀚床前。
熹瀚心里的郁结瞬间散去,淡淡笑了。可转眼,又拧紧了眉。他看见少年侧着身睡的熟熟的,却大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
即使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熹瀚也清晰的记得少年一怕疼二怕黑三怕冷。他想也不想,掀被下床。熹瀚头痛欲裂,提不起一点力的身体四处
泛着疼,还没下来就差点栽倒在地。好不容易挪到少年面前,只能把少年盖好,再也无力把他抱到床上。如果他再踢被子怎么办?额,那把
他连同被子一起搂紧就好了。熹瀚迷糊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加之虚弱疲累,很快便心满意足的搂着少年进入了梦乡。
……
好暖和呀。沈碧染享受的赖在被窝里,不想睁眼。为了能时刻就近观察熹瀚的病情,怕出现什么紧急状况,他在熹瀚房里打了个地铺。打地
铺就是方便,半夜成功诱劝熹瀚喝了两次药,烧也开始向下退了。想着,少年心里暗叹,真是没料到地铺会那么暖和,是谁放了个大暖炉在
身边?又大又暖,还是智能化的,自动贴过来,覆了他的全身。
等等,智能化?少年惊的急忙睁眼,窗外已升起朝阳,而自己,竟然被熹瀚紧紧搂在怀中。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跟着跑下来的?
少年还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又一个新发现让他顿时一惊。熹瀚竟然什么都没有盖,只穿着薄薄的月白色中衣,整个身子一直暴露在秋夜冰
凉的空气中。
少年赶紧七手八脚的爬起来,手才触上男子的额,就忍不住要骂人。额上滚烫的温度比昨天还要严重,他一天一夜费力降烧的心血全都白废
了。
“你这个大冰块,大傻蛋,赶快给我起来!”少年怒气冲冲的嚷,心底涌上的却是自己都没觉察的心疼和担忧。
怎么没动静?难道直接昏迷过去了?沈碧染大力摇熹瀚,“你给我快醒醒!”
熹瀚慢慢睁开了眼,眼神却一片空茫。
“你脑袋烧糊涂了么?好好的床不睡,莫名其妙跑到地上来干什么?被子也不盖?!” 沈碧染用力架起熹瀚回床上,越想越气。
熹瀚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还有一脸不明故里的迷惘困惑,微微皱着眉,好像在用力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少年那么生气。无辜又懵
懂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幼童,沈碧染的心顿时软下来了,想发火火焰怎么也涨不高。
片刻,熹瀚又恍惚的闭了眼,好像是睡了。得为这家伙擦洗身子,好有助于恢复。沈碧染看着端着盆刚刚进来的宫女,忽然莫名的不想要别
人看到熹瀚的身体。他咬着牙狠下心,“东西放这,都下去吧。”
少年解开熹瀚的中衣,男子赤裸的上半身线条很是流畅漂亮,肌肤紧致光滑,骨肉比例恰到好处,修长消瘦却矫健结实。少年擦洗完毕又换
了药和纱布,用犹疑的目光看向男子的裤子。
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少年犹疑了片刻,终于扯下他的裤子,目不斜视的乱擦一通。大功告成!再为他换上新裤子就好了。
这个时候,床上的男子忽然发出轻微的声音,“碧染……”
沈碧染一愣,抬头发现男子正用本来闭着的眼看着他。可是,现在的姿势好怪异,男子上身不着一物,下身也好不了哪去---他正试图为男子
提上裤子。
熹瀚却恍然不顾,露出单纯稚气的虚弱笑容,“谢谢……”
这家伙烧糊涂了,被人扒光了还笑着道谢。看着那个恍惚的笑,沈碧染心底忽然莫名一动。紧随这份悸动而来的就是不知所措的慌乱,他忙
七手八脚为男子提上裤子,盖好被子,然后,做了一个自己也不理解的动作----开溜。
……
第三日傍晚,熹瀚自昏沉中醒来,就立即拖着病体开始工作。
几个暗卫悄无声息进了屋,“殿下,弟兄们的尸体已处理好,并查得火药产自北瑞。”一个大汉模样的暗卫咬牙握拳,“这是挑衅。”
熹瀚不语。这一计,暗含着宣战的警告。等于是让自己间接杀了自己的两个弟兄。
另一个较年轻的暗卫阴沉的声音透着狠辣,“我们要找阴原报仇。”
熹瀚面无表情,声音威严冷清,“不能找他报仇。”
四个暗卫立即噤声,不敢多话。却有个老头模样的暗卫轻声抗议,“为什么?”听这声音,竟是个妙龄少女。
熹瀚淡淡道,“因为不是他做的。”众人心头一惊,冷冽的声音接着响起:“谁动我的人,我就要谁百倍偿还。”
“殿下要我们怎么做?”暗卫们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现在,立刻跟我走。”
现在?纵使疑惑不解,暗卫们也不置一言。他们相信那个自己愿意终生跟随的主子。
月色渐渐笼罩,城北空旷的大街传来阵阵马蹄。熹瀚策马前往的方向竟还是公孙废宅,只不过,却绕到了后门。
马忽然被缰绳狠狠勒住,一阵嘶声,尖锐刺耳。
一个紫衣人,自后门缓步而出。
这人是谁?所有的暗卫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他们看到自家殿下素来面无表情的脸竟微带震惊:“果然是你,真的亲自来了。”
紫衣人目光如炬,凌厉的扫了一眼熹瀚这方的所有人,却轻慢一笑,邪肆又狂妄,“久仰七皇子大名,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有刻骨的寒意,随着紫衣人的眼神似刀般剜入人心。
下一刻,就有两排人迅速从后门鱼贯而出,清一色的黑衣,却在袖口绣了条紫龙。
那紫龙,是代表南国五皇子慕寻的专属标志。慕寻暗中私入东祈,竟不掩饰也不换装,如此狂放自大。
半年前,南国皇帝正式昭告天下,找回流落民间的五皇子阴寻,改随父姓为慕寻。南国皇帝对这一直流落在外的儿子有着近乎变态的感情,
竟是又歉疚又害怕的一切听之任之。而慕寻更是雷厉风行的在短短半年间铲除异己,已暗中掌握了南国的实权。他的得力属下,袖口均绣了
条紫龙。
分别身为南国和东祈的下任准统治者,半年来,世人常常会把慕寻与司马熹瀚做比较。这两人,的确是很值得比较。
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都俊美逼人,都气势凛冽。
“五皇子恐怕记错了吧,我们可不是初次见面,”司马熹瀚冷冷的淡然道,“第一回在围场驻地,第二回于京郊庄园外的阵法,这一次,可
是第三回了。”
慕寻微微一愣,又是一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优雅和飞扬的狂傲,“还是七皇子记性好。第一次我受伤,第二次你受伤,只是不知这次,会
怎样?”
50.我们捞钱去
熹瀚神色依旧冷然,“不管怎样,可但凡我所在意的一切,绝不会容别人染指。”
“是么,那我拭目以待。”慕寻缓缓上前一步,“只是我很好奇,七皇子怎么知道是我,又怎么知道来后门的?”
“北瑞本就盛产火药,火药源于北瑞不能说明什么。但是,门上图案用的红色颜料却是南国的特产。如此复杂的图形,却在包括转折在内的
每一处,粗细深浅都一模一样,没有一丝抖动,力道深厚入木三分。此次阴原带来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无人有这么深厚的武功。” 熹瀚面
无表情的看向慕寻,“我临走时发现,屋子前后都有碎散脚印,应该是用来掩饰踪迹的吧?不过你的手下人没你聪明,通往屋子正门方向的
脚印均弄的深浅相同,反成纰漏。只能说明,正门方向根本没人走过。”
慕寻脸色不变,心底却微惊。司马熹瀚在痛失爱将后的极短时间内还能推测出这些,当真不负盛名。和这样的人做对手,想必会很有意思。
“那种颜料,三日后会自动消失。若是我,为谨慎起见,也会派个人再来核查一遍。” 熹瀚顿了顿,冷冷道:“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来,也
没想到阴原会为你做事。你与他盟约,是以如意门门主的身份,还是以南国五皇子的身份?”
慕寻傲然一笑,笑容中带着赞赏,“真不料你连如意门的事都知道。不过我可是助阴原来帮你们东祈的,宁阳公主带来的为东祈赈灾的大批
嫁妆,我也尽了些微薄之力呢。”话刚落音,又来个黑衣人,恭敬的靠近慕寻的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
“七皇子,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阴寻神色自若,却自顾自离去。身后黑衣人也立即跟上,整齐迅速。与熹瀚擦身而过时,慕寻放缓
了步子,“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邪肆低沉的声音还未消失,人只剩下一个背影。
“对了,我今晚会亲自来,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门上的图案,”那个背影没有回头,却突然停了下来,夜色下,那一袭深紫更显神秘魅惑,
“那是我亲手画着玩的,画的很是尽兴呢。”
听得此言,熹瀚身后的几个暗卫全死死握紧了拳,满眼愤怒。怎能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的放敌人走?暗卫们看向熹瀚,期待能看到动手的暗示
。可此时,司马熹瀚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动容。他在抬头看那轮明月,看的很专注,专注的似乎有些冷漠和残忍。
熹瀚早在和慕寻说话时就察觉,这宅子附近,还暗中埋伏了不下二十名的高手。再加上明着现身的十人,根本无胜算的可能。
“我也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熹瀚冷冽的声音很轻,慕寻却听的清晰。他脸色一沉,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
中午的阳光暖暖的,沈碧染提着药罐进了翰墨宫。
因为前日那个莫名的悸动,沈碧染整整一天都没去见熹瀚,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那种感觉呢?熹逸已经是个特例
了。可又放不下他的病,暗骂自己一句莫名其妙,终是向翰墨宫走去。
窗前的桌边,一个男子正认真的看手下人刚送上来的册子。光在他侧脸流转,长睫摇曳,一时绚丽,夺人心魂。只是眉头紧锁,阳光好像也
因此黯淡了下去。
少年忍不住走近问:“有什么烦心事么?”
男子的眼眸在看到少年的那刻瞬间亮了起来,眼底有千转百折,却终归沉淀。“沂南大旱,国库又暂且空虚,可官员无一愿意捐钱。”
少年仔细看向男子眼前的册子,“这些官员都好有钱呀!严尚书私下投资了间赌场,王尚书有一栋专门的聚宝阁……”小狐狸忽然眸子一闪
,“你等我拿个东西,我们出去捞钱去。”
万安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此时虽是傍晚,却早已人声鼎沸,每张赌桌前都挤满了人,吆五喝六的声音吵得人神经兴奋。
一个男子和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少年通透纯澈,男子冷冽逼人。这两人,不像来赌博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司马熹瀚的眉一直皱着。这是他头回进赌场,喧闹又粗俗的环境让他心下厌恶。正想拉着少年离开,门口一阵喧闹传来。
“本公子回来了,还不都给我让开!” 声音嚣张跋扈,一个动作慢了的人被他一脚踢到一边,“眼睛瞎了么!这赌坊就是本公子家的,你敢
挡我的路?!”
等的就是你!沈碧染心里偷偷微笑起来。他回头一看,那人与自己年纪相仿,油头粉面獐头鼠脑,一副标准的绔纨子弟打扮,后头还跟着几
个随从,大摇大摆的走向自己。
这样一个少年站在这里,空灵脱俗,干净澄澈,本就勾起了人性潜藏的破坏欲。那人立刻向少年嚷,“没看到本公子么,还不让路?”
熹瀚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却听少年玉石般的声音传来,带着无辜的困惑, “咦?公子?在那里?”
那人立马大怒,“本公子我就在你眼前,你眼是瞎的么?”
少年的表情惊讶的紧,清澈的眼眸扑闪着困惑,“你?” 少年定睛仔细看了那个少爷许久,最终很认真的道歉,“真不好意思,我刚才还真
没看到眼前有位公子……这回,我是真的很仔细的看过了,”少年看着那位少爷期待又得意的脸孔,故意顿了顿,“可是,我还是没看出来
呀!” 他皱着眉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的眼睛真的出了问题,怎么自始自终只看到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站在这里呢?”
那人立即火冒三丈,“你说谁是人模狗样的东西!”
“你啊。” 少年歪歪脑袋,“难道我讲错了,你是狗模狗样的东西?还是说你根本不是东西?”
话还没落音,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成了一团。熹瀚始终目不转睛的望着少年,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谁敢再笑!”那人怒气冲冲,整个脸憋的像猴屁股般红,“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我爹是一品尚书,这个赌坊就是我家开的!在我的地盘撒
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话刚落音,就有一堆打手模样的汉子从赌坊冒出来,围在那人身边。
“你爹是一什么输?”少年挠挠头,“这个一什么就输的,有那么厉害么?莫非这是个专门输给别人的赌坊?”
“你……” 那人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身边打手嚷,“给我狠狠打死这小子!”
“少爷,”掌柜模样的人慌忙拦住他,“您先冷静冷静,老爷要知道您又惹事,又得罚您。”掌柜看向沈碧染和司马熹瀚,这两人衣着非凡
气度尊贵,没弄清他们来路之前,决不能贸然动手。掌柜皮笑肉不笑的望向沈碧染,“我们万安赌坊自是以和为贵,来赌坊的客人也都是图
一乐子,小公子不来赌钱,莫非来砸场子的?”
“我当然是来赌钱的!”少年一扬手,掏出了一大叠银票,“我还专门带了那么多钱来,特地跑来见识见识赌场是什么样子。”
那少爷一听,果然是头回来赌坊的生手,今天不输的你哭爹喊娘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他嚣张的看向少年,“本少爷来跟你赌!你有种跟本
少爷赌!”
“赌就赌!”少年不甘示弱。
那少爷鼻孔朝天:“你懂怎么赌么?到时输的一分不剩,可别哭鼻子呀!”
少年不以为然,“你要能输的我一分不剩,我就叫你声爷爷。可你要没赢,就得叫我爷爷,还要磕头赔礼。”
此言一出,那少爷立马就精神起来,得意的一口应承,“好!来人,摆家伙!你小子就等着叫我爷爷吧!”
熹瀚站在少年身边,心里忍不住担忧。他只道少年鬼马精灵,又摸不透他的意思,抱定了不管他捅多大的篓子都为他摆平的想法,只想宠着
他由他玩个尽兴。
长长的八仙桌上,一人面前放了一套骰盅骰子,赌局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