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突兀地感慨了一声:“太好了。”
我茫然地追问道:“什麽?什麽太好了?”
应玄天倏尔停下脚步,沈声道:“你想知道我跳下水的原因吗?”
知道拗不过他,我只好妥协地道:“嗯,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这思路还真是跳跃啊,好吧,你说吧!”
他忽而抬起头,眼色空茫地望著天边的云朵,道:“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去安慰她,所以,我去找那手镯。”
“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
“我是说,为什麽我不能去安慰她?”
听我这麽问,他才低下头,回首用深邃的黑眸与我对视,“你知道吗?我以前很讨厌你无缘无故地去帮助别人,但现在想想,或许你不这麽做就不是你了。所以,我决定替你做这些多余的事。”
“……”丢给我这句话後,他便回头继续走路,而我跟在後面,将他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却还是无法尝出个味来。以前的小苍蝇很好懂,以前的应玄天,我也以为自己能把握他的个性,但现在,我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眼前这个人,猜不透他的话,更猜不透他的行为。
眼前高大而伟岸的背影,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
“小苍蝇。”不知怎麽的,我就从背後叫了他一声。
前面的脚步应声而滞,让我莫名地安下心,又不确定地轻轻问道:“你……变了吗?”
他顿了很久,才仿佛叹息似地淡淡地道:“不,我没有变。是你不了解我,你也未曾想过去了解我的事吧?”
“……”这次换作我沈默了。的确,我从来没有问过关於他的事,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是怎样成长的,他的过去是怎样的,他的处世原则是什麽……好多好多,我都不知道。
安慰似地,他倏尔凑向我,在极近的距离里,低喃道:“没关系,直到你想知道了的时候,来问我吧,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说完後,他又暧昧地在我耳边吹了口气。我立刻条件反射地躲开他,从方才的呆愣中醒来。
只见他豪爽地笑了,笑完後,又再次转身踏上归路。感觉我也跟了上去後,他又不时侧首笑著看我。
看似戏谑我之前的反应,但总觉得,暮色下,他微笑著的侧影,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穿越]当魔头是很辛苦的(81~82)
第81训
耳边是汩汩的流水声,眼前黑黑沈沈,忽而有个光点,我就如飞蛾般被那黯淡的光亮所蛊惑,朝它飞去。逐渐地,那光点越来越大,原本模糊的视线忽然一片豁然开朗。
水声依旧萦绕於耳际,眼前是一个挂著锺乳的石洞,没感到有很多双色迷迷的眼睛看著我,很好,这不是大话西游。
昏暗的洞里,烟霞缭绕的潭上,一朵朵白莲似静坐冥思於水面上的佳人,不染纤尘,莹澈似白玉般的花身,泛著如梦似幻的荧光,清冷蒙胧如银月洒落於人间的碎片。幽幽地,时而碧绿玉青,时而迷蓝幻紫,炫巧争奇。光晕犹如绿的、白的,蓝的,紫的涟漪,时匀时碎,流采缤纷。
恍然间,我看见了水面上最亮的那朵白莲,随即,一种强烈的冲动让我想奋力向那朵莲花扑去,然而又被一股与之相当的力量所阻挠,两股气场的相迫挤压著我的躯体,让我如凶兽般仰天咆哮。
“啊啊啊……”
痛,浑身火热,好像有无数条小虫不断在我体内流窜,撑开我的脉络,像是要扯碎我的身体,让我痛不欲生。身上所肆虐著的胀痛感,宛如狂烈的鼓点,缭乱著我的心,心绪变得亢奋而狂暴。像是著了魔般,浑身上下不断抽搐著,肌肉骨质被拉伸变形。过了很久很久,终於,身上那狂乱的节奏冲破了一切阻力,我仿佛从束缚中破茧而出,伸展著四肢,呼喊一声。
“嗷……”口中吐出的不是人类的声音,竟更像是某种庞大的兽类。
当意识再一次回到我的控制下时,我发现自己已身处一片火海之中,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热,恐惧让我无助地前行著,试图找到火海的尽头。我不断地呼喊著,有没有人?谁来带我离开这里?我的声音却依旧是那恐怖的吼声,除了“喝嗷嗷……”的吼叫,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知不觉,我回到了之前那一片明净的潭水边,在火光的映衬下,我看清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那是一头直立著的头上长著粗黑犄角的怪物,一身火红的皮毛,硕大有力的四肢上长著尖锐的黑爪,野兽的面容凶恶狰狞,大嘴里翻出一排尖锐的獠牙,仿佛可以将一切撕碎。
“合合合……”忽然,一个缥缈的声音,仿若从空谷发出的回响,缓缓地用抑扬顿挫的语声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後,竟神奇地平息了我原本恐慌而躁动的心,整个灵魂也变得空明一片。
“鼠牛……”
“小鱼……”
是烨,还有应玄天的声音,听到他们唤我,我倏尔来到了一处开阔敞亮的地方,紫红色的天幕下,挂著一轮诡异的血月,天地间,弥漫著杀戮的气息。血液再一次狂躁地骚动,之前流窜在体内的气流又喷胀起来。
我忍著不让意识脱离自己,因为我在悬崖上看见了他们,烨……“嗷……”试著出声唤他,嘴里依旧不是人话。他们两人之间虽有五步之遥,周围的气氛却压抑得恐怖,剑拔弩张的两人,仿佛早已用意念在空气里厮杀。
烨的美眸里压抑著愤怒的火焰,应玄天亦是剑眉倒竖,面色铁青。紧张的气氛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仿若是同时,两人抽出了身上的佩剑,直刺对方的胸膛。
不要!──────
“嗷!────”我向他们疯狂地高声叫喊著,却化作野兽的嘶吼。想上前阻止,双脚却像被钉住了,让我寸步难移。
周围的空气凝滞了,我清晰地听到利剑穿透衣料压碎骨骼的闷响。
那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
为什麽?眼前是刺目的白光,什麽也看不见了,什麽也没有了。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怎麽样了?不管是烨,还是应玄天,我要他们都好好的,好好的啊!!!!谁也不准死!!!!
“呵啊啊啊啊!!!”
……
“哈嗯!”我抓紧了手里所能抓住的东西,拼命地睁开被怕光的双眼。
“小鱼!”
是应玄天,他正抓著我的手,蹙著剑眉,神色紧张地望著我。
我无法思考,只是不断喘息著,其间有水珠滑落眉角,才察觉自己身上已是汗水淋漓。
“我……”缓过心神,我立刻想起了什麽,从床上起身抓住眼前人的肩膀,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烨,烨呢?他在哪里?你有没有刺中他?你没有对不对?告诉我啊,他在哪里?”
他用手顺著我的背,语声温和地安抚道:“没事了,你之前是在做梦,只是噩梦而已,一切都好了……”
是梦……
握著他温热的手,呼吸逐渐平和後,目光对著窗外的圆月呆滞了很久。觉得身上有些冷,我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时,我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身上很暖和很舒服,但我没有就这样一直靠下去,扬起身,侧首望向他,郑重地道:“应玄天,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麽,你都不会去伤害南宫烨?”
闻言,他沈下眉,星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後,又问道:“……为何我要答应你?”
我说:“……算是……我求你。”
沈默了一会儿後,他伸手为我理开额前散落的头发,虽然面无表情,动作却是异常轻柔的,“你是觉得我会因为想得到你,而去害他吗?”
“不,我……”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像那个女人那样,干出这种无谓的事。”应玄天的脸上一片漠然,但眼神幽深,似是在追忆过往。过了半晌後,他又道:“若是这样做,只会让自己输得更彻底。连占住他心中一个角落的机会也失去了,因为那个人的心会满满地就只装得下那个死了的人。”
“……”後来,我们没再说什麽,他吹了蜡烛後,室内一下子变得森森然的。
在黑暗里,我没有立刻睡去,一直想著那个梦,想著身边的这个人。
不知应玄天是怎麽想的,虽说他答应我会去征得烨的同意。但是,三个人在一起,会有那种可能吗?恋爱是一个人的事,幸福是两个人的事,三个人在一起又是什麽?即便真有一天,我站在山崖上,要我从他们两人之间选择一个,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南宫烨。
难道,他早就猜想自己不会从烨那里得到我?聪明如应玄天,他不会预见不到这样的结果,那他又是为了什麽而跟在我身边?为什麽要这麽执著,明明知道付出後不会有任何结果?很想问这些,但现在不能……
次日,我从床上起身的时候,应玄天已经不在了,我莫名慌张地四处找他,最终在院子里发现他正在劈柴。而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动作很娴熟,像是曾经常常干这些活。
不一会儿,他就望向我,道:“刚起来吗?先去洗个澡吧!”
我忽而心头一热,原来他为我想得那麽周到,知道我昨晚出了一身虚汗,才起那麽早就去为我烧热水。可恶!应玄天,你不要没事对我那麽好啊不然我真的爱上你怎麽办啊啊啊?
“嗯,谢……”我刚开口想道谢,想让他下次不用特地帮我做这些事,毕竟我也是个有手有脚有头有脑的四有青年,这样被他服侍著岂不很没面子?应玄天已不知不觉地挨近我,用手指抚上我的唇,让我生生地将另一个谢字吞了回去。
只见他剑眉紧锁,一脸凝重地望著我的眼睛,道:“如果你真的要谢我,那也帮我做件事吧。”
“好,要我做什麽事?只要不是……”
见我答应,他的表情立刻松弛下来,平和而正经地道:“我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任何有所逾越的事。”
“好。”
他再一次缓缓向我逼近,时不时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以及鼻尖的轻触,似是要吻上来,却又隔著一段微妙的距离。让我有些局促地撇开头,颤声道:“究究、究竟是什麽事?”
他将头埋在我颈间,充满情色意味地轻呵一口气,用低沈性格的声音,缓缓道:“谢我……就一、起、洗、吧!”
很好,我笑了,学著他的语调回答:“好。那之前,不如……你先、去、死、吧!”
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他,“啪”地关上房门,只听到他在外面爆出一串可恶的低笑声。
我X!那麽小个桶,两个大老爷们儿挤一块儿还洗它个屁股?山寨版麻辣鸳鸯锅吗?
苍天啊,大地啊,这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究竟是谁啊?我以前可爱老实的小苍蝇究竟去哪里鸟?
我一面懊丧地想著,一面悲愤地剥掉衣服,狠狠地扎进水桶里,用浴巾在身上一通乱搓。
完了,完了,是不是我最近变暴力了,搓得太用力,搓破皮了?这红红的一片是……
我呆望著手臂上一道道诡异的血色纹路,仿佛有生命似的从一个像鬼画符一样的红印里生长出来……一股凉意扫过背脊。
昨晚,真的只是一场梦?
第82训
被眼前鬼魅的一幕噬走了心魂,我迷了心窍似地凝视著血纹的“生长”,根本没有注意到,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以及门外应玄天的的呼唤。
“小鱼?”
也不知什麽时候,他已经推门进来。直到他伸手抓起我的手臂,我才收了神,心神恍惚地望向他。
他一见我手臂上的红印,面色霎时一变,剑眉一扬,犀利如鹰的黑眸,精光乍现,布满了腾腾杀气。但不多久,他便敛去了那身戾气,眼色温润地道:“骇著你了?”
我不明所以地向他摇了摇头。
他喃喃自语著:“幸而韩凌霄所练之内功,阴寒至骨,压制住了你血液里的魔性。近日会有此迹象,是那个日子快到了吧……”
说著,他将大手盖上我的脸,让我正对他,只见他俊逸的脸上,眉峰紧蹙,布满了担忧之色,“你若感到身上有异样,务必告於我。”
我答道:“嗯……这是……?”碍於他此刻正低著头,不露神色地沈思著什麽,我没敢继续问下去,而他旋即又问我:“关於血魔,南宫烨可有和你说什麽吗?”
我困惑地望著他,问道:“那是什麽?”
“那他有没有和你提过回天珠的事?或是关於解开他身上血咒的事。”
“……”
见我欲言又止,他为了化解我心中的忧虑,便沈声道:“放心说吧,答应过你,我就绝不会去害他。”
“烨……他只和我说过他在寻找某一样东西来解开他身上的血咒,其他的便没有再和我提过。”
听我这麽一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语道:“哦?……看来只有我亲自会他一会了。”
片刻沈默後,他再次从上方用幽深的黑眸,直勾勾地望入我的眼睛,表情并没有丝毫舒缓,道:“关於你身上咒印的事,你不必多问,时机到了你便会知晓。”
不待我回应,他硬是把我从水里拖起来,丝毫不顾忌我浑身是水,强硬地将我拽进他的胸膛里,用两条长臂紧箍住我。
许久过後,像是暗暗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语声颤然道:“小鱼,相信我,赌上我这条命,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的头搭在他的肩上,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却因为我紧密地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他身上细微的颤动。他现在好像很痛苦,却一直压抑著不让人察觉,仿佛把我抱得更紧些,就能减缓一丝疼痛般,渐渐地,背後的双臂将我圈得有些窒息。
他似是在畏惧著什麽,可平日里,他明明是个成熟自信,处变不惊的人啊!
被他这样抱著,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推开他,胸口反而漾起一股酸涩的疼痛,忍不住想环抱上他的背脊,轻轻安抚。可双手刚伸向他的後背,便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因为我怕。
他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只要我有丝毫松懈,就会被卷入无底的未知,而那一直以来我努力维持著的东西,就会在我们之间瞬间崩毁。於是,咬住下唇,我垂下双手,握紧了拳,用指尖掐入皮肉的痛楚,来忽略心底泛出的阵阵苦涩……
……
隐匿於龙虎街的几日里,一直没有获得林伯的任何音讯,而武林大会的日子已快到了。能参加大会的人士,必须持有英雄帖。为了秉持公道,鼓励那些新建立的门派踊跃参与,武林大会特设了一场预选赛,入选者便能获得英雄帖,参加武林大会後面的赛事。
为了与烨会合,我只好也上铁云观报了名。本来想让应玄天在家里避避风,但这几天,不知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愿,让应玄天晚上上茅房的时候,头部被陨落的脑残星撞击了,还是他不小心误食了长在梁上的毒蘑菇。总之,应玄天,他变身了!变成小苍蝇了!真是太强大了。於是说,我不得不执银相看泪眼,将两人份的报名费亲手送入他人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