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哇!光是和男人接吻就够荒唐的了!再把舌头伸过来我要怎么办啊!)
死守,一定要死守住我清白的口腔!海斗咬紧牙关,连牙齿都被咬得咯咯作响。
微微侧开脸,杰夫利问:
“日本的人都不接吻的吗?”
海斗恨恨地瞪着他,明白,如果回答他的话,不,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张口也会造成重大后果,要不是这样的话他早就反驳过去了;日本人也接吻,我也不除外,可是接吻的对象是要自己挑的!
好像看穿了海斗的心一样,杰夫利微笑起来。
“糟糕了,连生气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呢。”
海斗拼命地摇着头,糟糕什么的随你的便,可是怎么能什么都随你的便!
杰夫利用大大的双手包住海斗的脸颊,而后,又微侧过去将嘴唇印在海斗唇上。
(这个混蛋……!)
被杰夫利毫不顾及他人心情的傲慢态度深深激怒,海斗运足全身力量向杰夫利的左小腿踢去。
“噢哟……”
一时大意的杰夫利痛苦地扭歪了脸,抱着痛到麻木的左脚呻吟。
“你干什么……”
海斗斜睨着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那是我的台词,长官。在日本,未经对方同意碰触其身体或对其讲难以忍受的淫猥言语,都会被做出这种法律的家伙简直是榆木脑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别扭的口是心非的人,对这些人就得由我方强硬地猛攻才行,这是礼仪的一种。”
“你分得清讨厌你的人是真心还是装的吗?”
“当然了,就算一开始讨厌,到最后没有人会说不。”
多么的自信!还有,又是多么地傲慢!海斗呆住了。也许能拒绝拥有杰夫利这般美貌的人很少见,但不巧的是,海斗是那稀有人种中的一个。
“那我就是说不的第一个人。”
杰夫利海蓝色的眼睛一亮。
“你在向我挑战吗?”
“不敢,我只是陈述现实而已。”
“那我就让你撤回它。”
海斗大怒。
“说不通的家伙!总之我就是不想和你接吻,也不想让你随便乱摸我的身体!我拒绝!所以你赶快停止让我改变心思的没用的努力,放弃吧!!”
“拒绝?哈!”
疼痛轻了一些,杰夫利放开腿,拨开脸上甩乱的金色长发。
“这种瞥脚的戏你就别再唱了,你和互相都不讨厌的女人同床的时候难道做什么说什么都要经过她的同意?失礼,女士,我想和您结合,请问可以吗?蠢不蠢啊!女人都会装模做样,明明心里想得不行,表面上还要装出谨言慎行的样子来,她绝对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只会轻蔑你是个没种的男人!”
海斗一字一句地反驳回去:
“这番话对我可不适用。首先我不是女人,而且也对船长你没有半点意思,就算对方是你,我也无法违反我自己的意志。”
“意志?”
杰夫利笑得很危险。
“你以为你有主张这种东西的权利吗?船员要绝对服从船长,船上的一切以我的意志为最优先,船长的命令就是神谕,这是海上的铁则,违反的话……”
海斗的嘴唇哆嗦起来。
“去淘船舱的污水……吧?”
“没错,我把你的真实年龄告诉路法斯如何?”
海斗大叫:“你太无情了!”
杰夫利挑挑左眉。
“如果我真是个冷酷的男人的话,现在你不是在秘书长官阁下就是在那捷尔那里受着残酷的拷问了。”
“……唔……”
“别再试探我的忍耐,当好人也是有限度的。”
海斗低下头,对杰夫利的反感还没消失,但已经无法再反驳他,毕竟他对自己有恩。
“请原谅……”
长长的沉默后,海斗低声说。
“好。”
杰夫利走近来,又是一把抱住海斗的身体。
“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他又要吻我了吗——海斗被绝望笼罩,但是仍然振作精神寻找逃脱方法,现在放弃了,下次来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如果对杰夫利唯唯诺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侵犯。
“那、那、救世主您就只亲这一回,我虽然不是基督教徒,但我死去的母亲教育我和男人做这种事是会下地狱的……”
杰夫利眼珠一转:
“地狱似乎没那么大的地方挤进异教徒。”
“可我真的很害怕,求您了,这一次……”
“如果我说不要呢?”
“怎么会……船长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吗?”
杰夫利忽然嘴角一抬。
“真巧,今天还有一个家伙叫我怪物。不过跟你不同,那家伙很喜欢我哪。”
他吻上海斗的脸颊,这次身体贴得更紧,让海斗无法踢他。
“不……要!”
“野兽,恶魔,铁面皮——想说什么就说吧,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还不是期待着我为所欲为。”
激烈的失望感让海斗闭上眼睛。与对暴力的意识一样,在对性的喜欢上,十六世纪与二十一世纪有着极大的区别,无力的人只能成为有力者的口中食。说起来,在这个时代,被强奸的女性挽回名誉的唯一方法,就是与施暴的男人结婚,就是如此地不讲道理。
(那,身为男人的我被强暴了又怎么样?)
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和身体,每晚暗自哭泣,多么残酷啊。
还没有受到暴行,咽喉中就泛上了呜咽,海斗拱命地咬紧嘴唇忍着,但声音还是从唇间泄漏出来,这大大地挫折了海斗的决心。
地狱,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仿佛在嘲笑鼓励自己努力活下去的海斗一样,难题,不间断地袭来,而唯一可以依赖的杰夫利又想趁人之危。
“我想死……”
海斗呻吟着。放弃了,对,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生存下去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海斗要逃离这些揪心的痛苦,不想再为任何事烦恼,这样就不会再受到杰大利的威胁,马上就可以解脱,已经不要再思考,也不要再动一根手指头了。
一直紧绷的心瞬间松弛下来,海斗的眼泪扑籁簌地涌出眼眶。
“活下去太难受了……我还不如被那个叫文森特的家伙杀掉的好,那样我就不会遭到这种事情……”
杰夫利一个耳光掴在海斗脸上,硬梆梆地吐出几个字:“没出息!”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海斗睁大了双眼瞪向杰夫利。
“你干什么?”
“你那柔软脸颊在刺痛吗?临死前的疼痛可不止如此而已。”
杰夫利冷冷地推开海斗的身体。
“嘴里叫着想死、想死的家伙都一样,根本就不会真的去死,那种丑态令人作呕,看来你也是个只会嘴上说说的人!”
“不是的……!”
“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如何?一剑就可以了结了。还是说你要自己来?”
杰夫利的长剑豁然出鞘扔到海斗面前。看到海斗被剑柄撞在舱板上的声音吓得身子一抖,他嘲弄地笑起来。
“怎么?自杀的人也会下地狱吧?和跟男人睡觉比起来,不知哪个罪行更重?”
“你、你了解我的心情吗……”
海斗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你根本……一点也不知道!”
杰夫利傲然地回答海斗:
“是,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是被我吻就到了想死的程度。把让你说出杀了我还比较好的理由,用最直白的话给我说明。”
海斗的五官都挤到一起了。是很想都说出来,可是怎么说啊,本来就是没法跟你说清的事啊。
“你就这么地爱叫田中的那个男人?失去他让你很痛苦?”
杰夫利问。
“没……错……”
海斗双膝一软,就势瘫倒在地上,对这种意想不到的质问报以虚假的回答——事已至此,只能继续撒谎了。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男人,自己却不得不装出深爱着他的样子,这是多么滑稽而悲惨的事啊。但是,海斗必须把戏演下去,这是为了生存。生物在受到死的威胁时都是不择手段的。
“田中大人从来不曾责备我,总是帮助我,对我又是那么的温柔……因为他在,我才会乘上船……如果,如果我知道会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他来的……”
杰夫利摊开双手。
“打翻的牛奶是不能复原的。”
“呜……”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这一点海斗知道的比谁都清楚,用不着别人来指教。海斗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就大声地哭了出来。算了,谁还管他什么难看、丢脸,不像男子汉,就算被杰夫利笑话也没什么,反正他对海斗的弱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托马森夫人说你很聪明,之前我也没有异议,但看了你刚才的样子又想收回这句话。”
杰夫利微带忧郁地说:
“我只是开个玩笑就大吵大闹的。如果你真的有聪明的头脑,就不该像个什么都做不来的婴儿一样哭得昏天黑地,快点想出一个应付我的方法来。”
这混蛋也不想想自己是多么过分,还说得出这种话来。海斗气得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愤怒地抗议:“我……我哪有考虑那个的……闲心……”
“算啦算啦,都是我不好,不该捉弄你这个大少爷,行了吧。”
杰夫利拾起地上的长剑送回剑鞘,然后对瞪着自己的海斗说:“救了溺水的人就要对他的命负责到底,所以我和你算是被绑在一条绳子上了。就是说,我如果不管你,把你从西班牙人手里救出来就没意义了。”
“你、你只是在球之丘上找到了我而且啊……?”
“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你不想被我认为是个笨人就乖乖闭嘴少说几句。”
杰夫利干燥而温暖的手擦去海斗脸颊上的泪水。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至少,现在我被你的眼睛吸引了呢。”
从他手掌传来的温柔感触令海斗的鼻子一酸,但海斗努力告诫着自己,不可以相信杰夫利。如果对这个傲慢的利己主义者敞开心扉,自己一定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于是海斗背过脸,避开了那双充满同情的手。
“我……没事了…… ”
海斗的态度令杰夫利发出一声叹息。
“好了,我改变雇佣规则。你要照顾我的起居,完全避免身体的接触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与你约定,不只在床上,其他场所里我也不会再做任何威胁你贞操的事了。”
海斗凝视着杰夫利,“真的吗?”
“对,我也想做个田中大人那样的好人了。还有,把我逼到不得不做出让步的地步,你也够能干的呢。”
杰夫利苦笑起来。
“那么,袭击你的怪物现在消失了,我们和好一起去巴格拉特·阿比吧,别让使者大人再等下去了。”
海斗微微地点头,杰夫利向他伸过手去,但是,海斗只是看着,并不领情。
“连这也不行啊?那你就自己站起来吧。”
杰夫利的苦笑更浓了。
海斗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杰夫利被拒绝时的那一丝寂寞令他胸口一紧。
(我是不是应该好犹豫地像朋友一样握住他的手。)
海斗暗暗叹道,又不被杰夫利察觉地苦笑一下,不可能的,杰夫利是海盗监护者,也可以说是看守人,两个人是绝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朋友……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求,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和哉而已。)
海斗闭起眼睛,想见和哉,时间的间隔令自己越来越依恋和哉了。海斗悲伤地祈求着,希望这心情能把自己带回到和哉身边。但,睁开眼睛后,眼前仍然是不见和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杰夫利蓝色的眼睛。
(虽然都是蓝眼睛,但每个人的颜色都有微妙的不同,而他的眼睛是其中最美的。)
海斗看得发起呆来。那双眼就好像大地之端看到的大海一般晴朗清澈,看到它时,好像回到向悬崖下看去的那一刻,仿佛会被那美丽的深蓝色吸去一般。
感到微微眩晕的海斗像是要甩开这种感觉一样眨眨眼。强有力的男人只凭眼神就有压倒人的力量,杰夫利也正是如此。海斗对这样的他欣羡无比,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毅然无畏的男子。
“怎么了?”
杰夫利问,而海斗摇摇头。
“什么也没有。”
“那我们就出发。”
为了追上大步流星的杰夫利,海斗加快了脚步,同时也叹了口气,这是多么另人头晕目眩的一天啊。可是,“只是一天的一天”还是没有结束,接下 来又要与德雷克见面了。一想到未来的紧张,海斗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身体还没恢复吗——杰夫利被倒在自己胸口的少年吓了一跳,担心地看着他的脸。
“凯特……?”
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但看来表情很平静,并不痛苦的样子,似乎是被骑在马背上那规律的晃动弄得想睡了。
“小鬼啊……”
杰夫利为了不让凯特滑下去,把他的身体抱进怀里,如果是醒着的凯特一定会僵着身体拒绝杰夫利的好意。但现在似乎是很疲劳了一动也个动。
(是啊,又哭又叫的,他也很累了)
杰夫利苦笑,一点也不知人间疾苦的凯特,与仆人身份不相应的被珍重着的少年。但是,如果真的是为他着想的话,主人田中应该多锻炼他的精神才对,这个日本来的十七岁少年比起英格兰的同龄人来,太过幼稚也太过纤细了,像是懂事之前就被送进修道院远离尘世地被养大的一样。
(不,凯特像圣人一样,那些真正的僧侣比他可是俗多了。)
好像圣母堂的修道士,他常把年幼的杰夫利带到僻静的地方,贪婪地抚摸他的身体,那个修道士说,比起沉溺于恶魔眷属般的女人的肉欲中,还是男人之间的亲睦更加纯洁。不管这是不是擅自的解释,杰夫利对他的到来感到很高兴这却是事实。
(这小鬼绝对不会相信的吧。)
杰夫利将视线落在腕中的少年身上,又浮起一个苦笑,该悦他是迟钝还是大胆呢,睡得这么香甜,看来是相信了杰夫利那一番不会再威胁他的贞操的话吧。
“假使我是犹滴,现在的你就是愚蠢的霍罗非努斯,没有以心相许的我,也许会趁你睡着取下你的首级哦,舌头是没有那种意思也会行动的东西。而就算口中说的是真话,心也是善变的。”
特别是在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里——杰夫利叹息般地低语。
不知憎恨的,难以置信的无邪;即使陷入困境也坚信定会有人相助的信心;这些只有孩子才能享受的溺爱,凯特却视作理所当然般地继续下去。
(无论多么地被身边的人爱着,至少也应该懂些世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