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大陆的原位民?”
“不,他是从ZIPANGV来的。”
“什么?”
“真的,我想圣法兰西斯一定会对他奇特的命运感兴趣,而且还可以获得亚细亚航线的情报。”
夏亚热心地点着头.
“那太好了,请务必让我同席!那我赶快去为他也准备一匹马……”
“情稍等。”
杰夫利问海斗:“你会骑马吗?”
海斗从因为过度兴奋而干渴不已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
“骑、骑过一次……”
“那还是和我同乘一匹马的好,首先万一落马会摔断脖子,而且没经验的人脚程不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巴格拉特。”
杰夫利又看向夏亚:“所以马一匹就够了,另外,面见圣法兰西斯可不能不换换衣服,很抱歉,您能在码头稍等片刻吗?”
“我知道了,那稍后再会。”
送走了使者,杰夫利命令海斗道:
“现在变换衣服,从刚才那个衣箱里把衣服拿来。”
“是,长官。”
瞪了一眼向衣箱跑去的海斗,那捷尔说:
“我也去。”
“没必要。”
“你干嘛说得这么肯定?”
被杰夫利一语拒绝的那捷尔激动起来。
“他要是间谍或是刺客怎么办?西班牙人为了谋害圣法兰西斯的性命可是不择手段啊!”
杰夫利只有苦笑。
“雇个那么没用的杀手?我看日不落帝国的日头也该落下去了,你没看到海斗的手吗?又细又弱的简直像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要做刺客的话,恐怕菲利普的宠妃,还比他更有用呢。”
“杀人的道具可不限于宝剑,无力的人一样可以使用毒药。”
“抱歉打破你的期待,他身上没有一件危险的东西,在托马森医生那里已经搜过他的身了。”
“为了不被发现以后弄到手也是有可能的。”
“唉呀呀……”
面对一步也不退让的那捷尔,杰夫利只好认输。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会寸步不离地盯着海斗,让他不能捣鬼这总行了吧。”
“如果你说到做到的话……”
“既然说过我就会负起责任,不然你这杞人忧天就没个完哪。”
那捷尔一把握住起身去换衣服的杰夫利的手腕。
“我也不想多事的,但他的嘴太过能说会道,我总觉得他是考虑过我们这边会问什么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又仔细地练习过怎么回答。”
抱着衣服跑过来的海斗听到了那捷尔的话,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人的眼光真的很锐利,自己觉得问问题时不马上回答会让人觉得可疑,没想到张口就答也是会让人起疑的。
“对一个小孩来说,他的话太过完整了吗?”杰夫利反问,那捷尔点头。
“对,似乎是谁教给他的一样。”
“不过能不能这样考虑呢,凯特能说会道是生来就有的才能,周到的回答是因为他既聪明又心思细致,别看海斗外表很小的样子,实际让人难以置信的聪明,这可不是他的错。”
“聪明?不是狡猾吧?”
“这是观察者的着眼点不同的问题。”
这句话让那捷尔更加激动。
“所以你也要考虑我的意见啊!比起一个人来,两个人的观点加起来不是更准确么!”
“恕我拒绝你的好意了,总之我不会改口,你留在这里继续做起航的准备,就这样。”
杰夫利说完,向抱着衣服的海斗走去。
事到如今,那捷尔仍没有放弃的样子,他似乎无论如何也想让杰夫利采纳自己的意见,现在他的脸上笼罩这一层阴影,愤然地走出了船长室。
另一边的海斗则兴奋至极。
(要见到了……要见到德雷克了……)
结果,没有能跟和哉一起去成的八格纳特·阿比——连一九三八年发生火灾烧毁的西栋一起——现在能看到了,德雷克买下这个家也不过六年而已。
虽然明白自己被卷入了混乱的局面里,处在不安定的立场上,现在不是该开心的场合,但海斗就是无法抑制将要见到自己憧憬人物的快乐。
(啊——好紧张!真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又是以什么样的声音说话的呢?低沉的,仿佛在胸膛里回响的感觉吧?还是尖尖的声音很高呢?哇!不要!这和被称为“恶魔龙”的男人可不相称。)
高兴得快飞起来的海斗被杰夫利一语喊醒。
“海斗,系上后面的带子。”
“是,是!”
海斗慌忙转过身来,现在可不是沉浸在感动里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杰夫利的衣服伸出手去。将穿在裤腰上小洞里的带子和短上衣衣里的带子系在一起,在这个没有吊裤带的时代,人们用这个方法防止裤子掉下来。短上衣的衣表比衣里要长,就好像西装的有盖兜一样,正好遮住了不好看的带结,海斗对这种立体的装饰构造感到佩服,但是,换衣服的时候得一条条地系起来又解开,实在太麻烦了。
(这个洞到底有几个啊?五十多个?这些全系起来就是蛇肚子一样的细褶,隔五个一系就是像百叶窗一样的宽度,杰夫利喜欢的时候是介于中间的感觉吧……)
海斗暗自感谢制帆人马西,是他向海斗说明了衣服的构造又教给他穿法,不然现在自己就没法帮杰夫利换衣服了。
“之前是谁帮您做的呢?”一边忙着系带子,海斗一边问。
“没有专门的人,谁经过就找谁,水手们都很善于使用绳子,所以谁都系得又快又好。”
杰夫利搭好裤子前面开口的搭钩,回答海斗,当然,十六世纪是没有拉练这东西的,开口的部分里面有一层衬布,以锡制的搭钩或橡果做的扣子开合。
(还好“胯带”的流行已经结束了。)
偷看一眼杰夫利,海斗在心里微笑了一下。
“胯带”是连著名的亨利八世肖像画里都画到的装饰用布袋,用多层的布制成,甚至絮了棉花,套在腿间可以让里面的东西显得更大,也有人把它当钱包放进金币的。
海斗忽然想起历史老师福克斯先生的话来。
“也许这是男人的一点虚荣心,但我很感谢这种流行很快就退了下去,首先我很怀疑草草制成的胯带对男人来说有多少用,而戴个又豪华又大的胯带又会招来他人‘其实里面不怎么样’的不好联想。反正我自己是难以忍受自己的隐私部位遭到他人的集中注目的。”
海斗也有同感,还好戴那玩意儿的时代过去了啊。
“系好了。”
系好带子后,海斗整理着衣服下摆说。
“我刚才想到,如果脱衣服的时候不解后面的带子会不会节省穿着的时间?”
杰夫利耸肩道:
“我也这么想过,所以试了一试。”
“结果呢?”
“身体和衣服之间跑出空隙来,非常难看,果然懒人是无法打扮像样的。”
“原来如此……”
想起克罗莉娅号的船员们和两位使者的服装,海斗明白了,杰夫利不仅是喜好打扮而已,更是有着少见的好品味的男人。
(真的很潇洒,他穿着很华丽的衣服却不会让人觉得庸俗。)
杰夫利明白什么样的服装能使自己更醒目,穿什么才能使自己看来最美,以海斗看到的,崇拜这样的杰夫利而明显在模仿他的穿着的水手也不在少数。
(除去武人精神对打扮不感兴趣的路法斯不算,这艘船上的人都仪表堂堂,虽然我不想夸那个航海长但他也是个出众的帅哥……)
希望别人夸自己英俊帅气——这种心情无论对哪个时代的男人来说都是共通的,海斗一边帮杰夫利换衣服一边偷偷地观察,就是为了偷点他的品味,这位克罗莉娅号的船长不仅是整艘船口的领导者,更是少见的时装潮流领导者。
走到这条船上最好的简易床具旁取下长剑,杰夫利将剑系在围在腰上的革制剑带上,接过海斗递来的斗篷。
“好,出发吧。”
海斗忙叫住杰夫利:“请稍等一卜,皱领……”
他跑到杰夫利身边,向十六世纪衣服的最大特征——带皱领的衬衫伸出手去,用指尖把有点歪的皱褶修整成形,可是这在肖像画一一上看起来很硬的东西实际只是用浆过的布堆成的,用力一大就留下一个折痕,不容易整理,海斗有点着急。
“如果有细棒子一样的东西就好了,能整得快一点。”
听到这句自言自语的杰夫利马上说:
“我会准备,其他还有什么必要的东西?”
海斗吃惊地抬起头:“现、现在想到的就这些……”
“我知道了。”
杰夫利端整的嘴闪过笑意。
“你很细心,而且对打理服装也知道不少的样子,我是不是意外地雇来了个好船舱侍者啊?”
“谢谢您,长官。”
海斗也笑了起来,就算不是感激,人被夸奖了都会很高兴的。
杰夫利看着他,忽然问:“你国家的人都是红头发吗?”
“不,大家天生的头发都是黑色的,我这是染了发。”
“染发用胭脂虫染的吗?”
海斗摇头,虽然不知道胭脂虫里什么东西,但多半是一种染料吧。
“不是,我去美发店染的,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水。”
“美发店?”
“嗯——就是剪头发,把头发弄得很漂亮的店。”
“就像假发店?”
“对对,也做假发的,不过我国的人很少戴假发,更看重天然头发的美感。”
“哦,日本的人也很重视仪表啊。”
杰夫利以指尖挑起海斗的前发,认真地打量着。
“的确很美,让人目眩的色彩啊,这样看来红发也不坏么。”
这句话提起了海斗的注意,至今见到的每个人都会注意到他的头发评论几句,莫非有什么问题?
“你讨厌红发吗?”
“不,只是一般人这样认为而已,我是不拘发色的。”
“为什么大家讨厌红发?”
“因为这里叛徒的发色,传说将耶稣基督出卖给罗马人的犹大就是红头发,维京人的神话里通敌使天界破灭的洛基也是红头发,过去被告发为魔女而活活烧死的女人也以红发居多。不过真相应是他们与别人明显不同,又少见又醒目,从而容易遭到仇视吧。”
与别人明显不同——自己不就是这样吗?海斗不安起来,他人想因为自己的红发招来他人的敌意,何况又是身处命运由天颇为迷信的船员间。
“怎么办?我……我是不是换回黑发比较好……啊,可是这个时代的染发剂能保证不褪色吗?”
杰夫利拽拽一个人团团转的海斗的头发。
“放心吧,现在除了那些旧教的家伙们之外很少有人以貌取人的,我们的女王陛下也有着继承自父亲的美丽红发啊。”
“哦,对哦……”
海斗安心地松了口气,就在几十年前,这个国家还会把人投入火中,会科学地思考的只有一小部分学者,绝大部分民众生活在口耳相传的迷信世界中,如杰夫利所说,质朴的人们对异于自己的东西的迷惑往往与排斥它的心态相连。海斗想像着拿着锄头铁锹愤怒地吼叫着冲向自己的人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自己的确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干脆剪掉头发,等它再长出来就好了。)
所幸海斗的头发长得很快,以前一直觉得老是要去发廊真是麻烦死了,现在他却很感激这个特质。
解决了一个难题,海斗心情愉快地又把注意转回到杰夫利的皱领上。
“好了!这样就完美……”
满足地打量着杰夫利的皱领的海斗刚发现对方也在摆弄自己的头发,吓了一跳。自己真是笨,光顾着想事情,居然忘了他的存在。
“那个……”
“怎么?”
“我的头发还有别的问题吗?”
杰夫利的俊脸上浮起促狭的笑。
“没有,只是在享受这很棒的触感。”
从海斗头发上滑过的杰大利的手指落在脸颊上。
“丝一般的头发,而皮肤像熔化的黄金一般光滑,有南海珍珠一般温润的光泽,即使身为男人也会沐浴在贵妇人嫉妒的眼光中啊。”
海斗这才注意到自己和杰夫利靠得太近了。慌忙想要退开,但是,杰夫利的手臂伸过来把他抱住了。
“做、做什么……”
海斗奋力挣扎,杰夫利却动也不动地继续逗弄着他。
“难以置信,你真的十匕岁了?连胡子都没有长啊……”
“太、太失礼了!我只是比别人淡一点而已,也有长的!”
“是不是你把汗毛错看成胡子了?”
“才、不、是!”
海斗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而愤愤然,杰夫利安慰似的拍着他的背。
“啊,我知道了,你就安静一点吧,不然怎么给你帮我穿好衣服的奖励。”
海斗望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什么奖励?”
杰夫利微笑:“我的吻。”
“不劳费心!”
海斗反射似的想把杰夫利推开,可是对方纹丝不动,这是当然的,杰夫利的体格和体力都远在海斗之上。
“呀!不要!不要啊!我说你听不听别人说话啊!这个混蛋……!”(注:海斗激动下喊的是日语)
“真遗憾,我听不懂你国家的语言,喂,老实点别挣扎。”
这样下去会完蛋的,海斗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说服杰夫利。
“请放开我,船长,不碰我的身体是我做船舱侍者的基本条件吧?”
“不是。我是说不会让你做我的床伴,所以只要不上床,不管摸你还是亲你都没关系。”
“这、这是狡辨!”
“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你的大意。”
“卑鄙!无耻!”
“真是个爱吵闹的家伙。”
被说急了的杰夫利咬了海斗的鼻子。
“咿……”
海斗冻结了,疼倒是不疼,可是那齿尖咬过的感觉让人怕得不能动弹。
“哼,没趣……这就投降了?”
看到紧闭眼睛,身体僵直的海斗,杰夫利笑着,然后,像在行使当然的权利一样,他缓缓地覆上了海斗的嘴唇。
(……!!)
杰夫利的吻有着微微的丁香香烟般的味道,那有如雕像般端正,带着一丝嘲笑而冰冷感的嘴唇实际上却像火一般灼热。但是,面上泛起红潮的海斗的嘴唇也是灼热的,所以才觉察不到两人之间的界线正在缓缓地崩溃。相触的嘴唇渐渐溶合在一起,因而分不清哪两瓣唇才是自己的。不,“溶合”这个同太过温和了,应该说杰夫利在强烈地侵食着自己才对,这样想着,海斗不禁战栗起来,但杰夫利的攻击并没有就此停止,腰被更强的力量拖住的海斗在微张的嘴唇里察觉到舌头的感触后彻底陷入了混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