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站了起来,唤来弗雷特到花园里散步了一圈。再回到屋里,随手拿起看了一半的剑法书,翻了几页却觉得没有看书的心思,干脆取出短剑把白天学会的东西复习了一遍,沐浴更衣便早早入睡了。
而就在夜刚刚睡着的时候,沙利法却是回来了。
门口的侍卫对沙利法的提前归来感到很惊讶,看见他疲惫的样子便知他是匆忙赶回的,想必一定有什么急事吧,但以侍卫的身份是不能询问的,只能忙不迭地接过他的披风,牵过他的坐骑。而那被认为有急事的将军也的确流露出了一些迫不及待的神色,只不过脚步的方向不是议事用的正殿,而是通常被认为充满风流雅韵的偏殿。
沙利法以为夜此时应是在看书或是在教弗雷特说话,但进了偏殿没听到任何动静,推开卧房的门才看到那株夜莲竟已经静静地入睡了。房间的窗帘没拉上,橙日淡淡的光芒洒在房间里,透过半透明的幔帐,把少年的身影变得朦胧,只能隐约地看见白色的睡袍和青色的发丝。沙利法不禁放轻了步子走近过去,将幔帐拉开一条缝,刚看见夜那泛着些许粉红的脸颊,少年的平稳均匀的呼吸突然停止了,眼睛猛地睁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短剑。
“是我。”沙利法见夜警觉地摆出了姿势,连忙出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而这一声令夜的神志终于和现实接轨了起来,随即睁大了眼睛。
“将军阁下?”夜赶紧把短剑推回到剑鞘里,跪坐在床上,觉得自己大不敬般地稍稍低下头,“请您原谅,我不知道是您……可是侍女们说您还要好些时候才能回来。”
“因为想早些回来,所以就回来了。”
沙利法随意地在床沿上坐下,仔细打量起一个月未见的少年,这才注意到那件宽大的睡袍在他刚才的剧烈动作下变得有些凌乱,半个白皙的肩膀露在了衣服外,少年美丽的身体曲线在乳白色的丝袍下若隐若现,显得柔软无比。在丝袍底下的肌肤想必也是光滑而细嫩,抚摸起来一定让人欲罢不能。沙利法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变得贪婪起来,面前的少年好像一个从画中走出的绝色佳人,沐浴在橙日温柔的光芒中,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优雅地投下浅而朦胧的阴影,美丽的黑色眼睛中的是些许未经人世的羞涩,这一切对于刚从战场归来的将军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沙利法有些着迷般地伸出手,而就在要触及到少年的身体时,夜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衣冠不整。
拉了拉衣领,夜又伸手去把旁边的一件罩衣拿了过来。
“十分抱歉,将军阁下……我没注意到……”
“无妨无妨。”沙利法也清醒了过来,看着红着脸爬下床的夜,又忍不住坏心眼地加了一句,“这本来就是本将军的偏殿。”
本想看看打败虎狼的少年战神脸一直红到耳根的样子,可是沙利法却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夜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般,手上正要披上罩衣的动作也停下了。
“怎么了?”沙利法不解地问。
夜只觉得心怦怦地不停地跳,脑海里全是派尼修克斯在训练场上调侃的那句话。
……那不会是真的吧……将军阁下回来便要……
沙利法皱了皱眉,伸手想把夜拉到床边,可是手触到夜的手臂时明显地感到少年的一下颤抖。“到底怎么了?”
夜紧紧攥着手里的衣服,半晌终于怯怯地抬起头,极为小心地开口。
“……阁下,您真的……”夜咬了咬朱色的唇,“您真的要我……吗?”
“……嗯?”沙利法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夜的意思,看看站在跟前极度紧张的夜,沙利法很容易便猜到了让他做出这种反应的元凶,接着忍俊不禁起来,“如果我的夜这么想要给我的话……”
沙利法故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不出意料地看到夜摩擦着手指,脸上的表情简直瞬息万变,半分钟的沉默后,只见他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着决然。
“如果是阁下的命令的话。”
“……哈,哈哈——”
沙利法这回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路上的疲劳好像也随着笑声而散去了。夜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毅然要去牺牲的士兵,以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他难道以为自己真是那种荒淫无道的将军吗?
“……阁下,我说错什么了吗?”房间里回响着沙利法的笑声,站着的夜却一脸迷惑。他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做出那样的决定,为什么会引来沙利法的大笑呢?
“你……”沙利法依旧在吃吃地笑,好容易才压抑住笑声,站起身来假装轻佻地抬起夜的下巴,“上床和上战场可不同,并不是只有决心就可以的。”
“可是……”
“你的价值可不止你的脸蛋和身子,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战士,一个令人臣服的将军!”
沙利法红褐色的眼睛深处透出一种威武,夜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震慑住了。一个将军,将军阁下竟然希望自己能登上如此高位。夜从没有这样奢望过,连现在进入侍卫队就已经好似在做梦了,可是被他的眼睛这样注视着,又似乎觉得成为将军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期待着哪日你可以成为我得力的左右手。”沙利法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当然,如果哪日你真的愿意了,我也会考虑给你美妙的夜晚。”z
夜的脸瞬间又变得通红,怔怔地看着沙利法,头脑里回想起那句大概是费姆特说过的话。沙利法果真是个温柔的人,那么也许……自己会为了有一天能站在他身后而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武将的,在将来的某一日,一定……
只是此刻的夜并没有料到,沙利法所说的另一个“哪日”竟会如此快的到来。
“对了,听说你在训练时受伤了?”沙利法转身重新坐回到床边,“来,坐过来y。”
“一些小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夜坐到沙利法身边,看到他有些不放心的眼神,想起自己的前科,只得挽起袖子把那日擦伤的地方给沙利法看。
“听说是走神了?”
夜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很不安,不知为何。”
沙利法蹙了蹙眉z,“你的父母叫什么,在哪里?或者有没有什么关系很亲密的人?”
夜摇着头,“没有,从有记忆起就是我一个人。”
那么会是什么?沙利法把眉头又紧了紧,眼角的余光看着身边的少年,一个名字忽然蹦到了脑海里,顿时令他的心一收z。
……不会的,即使他跟炚长得很像,但也不表示他们有什么关系,毕竟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族。不会的,不会是炚出事了……
“关于你的记忆,这些日子里,你有没有想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沙利法的问话。沙利法辨认出那是杰曼的气息,站起身走到外室,迎面看到遇事不慌的杰曼竟然顶着一张极其难看的脸色,见到沙利法也有些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把手中的盒子略略向前递去。
一股不祥的感觉弥漫开来,沙利法一把夺过盒子,打开,里面衬在深色丝绒上的洁白羽毛和纯金发丝烈日般地刺目,而羽毛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却红得几乎要把他的心都刺穿了一般。沙利法的手开始颤抖,呼吸也粗重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盛放的东西,整整五分钟,待他再抬起头,眼睛已经几乎变得赤红。
“炚他……”
跟随了沙利法几百年的杰曼此时也无法承受沙利法的目光了,只能低下头,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叙述着,“我派出的部下在迪特丘亚偶然间察觉到了打斗中的天使的灵力,但赶去时已经……只找到了这些……”
“炚呢……炚呢!”
“属下无能。”杰曼跪了下来,“恐怕费姆特已经凶多吉少……”
“炚,炚……”沙利法一遍遍地念着,忽然一道劲风把房间里的桌椅全部打翻,“滚!都给我滚!”
沙利法一声咆哮,杰曼低着头立刻退了出去,而刚刚把罩衣穿好的夜才走到卧房门口就听到如此一声狂吼,惊慌地看了看沙利法的脸色,也准备赶紧离开时,沙利法却把他叫住了。
“你……别走……”
第 10 章
夜不知所措地看着满地的狼藉,沙利法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正立着的椅子上,手里紧紧捧着那只盒子,低着的头让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虽然魔界和天界的关系由于两位帝王的婚姻而得以改善,但天使本就洁身自爱,对魔界的陈见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在魔界中的天使寥寥无几,来的大都也已变成了黑发黑翼的堕天使,这样洁白的羽毛,金色的发丝……更何况炚告诉过他,天使的羽毛中含有灵气,这羽毛里的灵气虽然已经很弱,但的确是炚的,无论沙利法辨别多少次,都与炚的灵气一模一样。
“阁下……”
夜又试探地叫了一声,仍不见沙利法有任何反应,便下定了决心在满地的破碎物中小心地挪着脚步,走到沙利法的侧边,而视线触到盒子里的东西时,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洁白的羽毛,那金色的发丝,那是费姆特的……
费姆特……
好似炸裂般的痛又一次袭向了夜的头颅,一片片碎片在虚无漆黑的空间里飞舞着,渐渐拼凑起来,一片又一片,终于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然后第二副,第三副……画面和画面连贯起来,脑海里的费姆特终于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他的面容,他的笑容,灿烂地好像白日,仿佛能把冰雪都融化般——
“你好,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嗯。”
“我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你了,我们长得有点像呢。”
“好像是的……嗯,的确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