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挽起大弓,对准那团黑影,却只把弓拉开了一大半。
平常是可以把这个七十余斤的大弓拉满的。
手中的弓怎么也成不了满月状。而弦上长箭对准的目标却扑展开翅膀,咕咕叫着飞上了天。
那只该死的猫头鹰,就此从将军眼皮底下逃离。
长箭终于射出,射了个空,斜斜地下落。
几个亲随低着头,默不作声。
只有豹奴仰头看着将军。
赵钧回头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的力气大不如前?”
豹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大人神力,这样的弓也只有大人能拉得开。但是,大人不应该只能拉到这种程度。”
赵钧笑道:“你这孩子就是性情憨直,不过你说得很对。我原本是完全可以把这张弓拉成满月状的。”
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叹道:“我一向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骨,岂料也有吃不消的一天。”
豹奴一双豹眼亮闪闪:“大人夜夜召人侍寝,那位苏公子又生得太美,美得像男狐狸精。我看他那双狐狸眼睛,就像是整天琢磨着要把大人吃光喝净。”
身后几个亲随忙不迭喝道:“小孩子家什么也不懂,胡说八道,成何体统?”
赵钧摇手:“罢了,豹奴是口没遮拦。”
赵钧面露微笑:“不过这个苏宇,还真像是要迷死人的狐狸精。”
身上的无数道抓痕微微有些发痒。这个苏宇,居然喜欢像个女人一样的抓人;而他赵钧,居然也喜欢这样被抓。那种猫抓一般的抓人挠人,还每次都能让他兴奋莫名……
毫无疑问,这个喜欢抓人的苏宇,成了将军府最受宠的男宠。
赵大人重金请来名医,不光看自己,也看苏宇。诊断的结果不过是两人纵 欲过度,难免身子变得虚空……
这样的话,将军身子骨大不如前,也是理所当然的。赵钧问有什么妙方,名医的说法是最好的妙方是适当的禁 欲,好好养一段日子,二人必能复元。
这种最好的妙方当然不受将军待见,苏宇看样子也不喜欢这个方子。于是名医被打发走,当天二人又是整夜的颠鸾倒凤……
赵钧坚信食补的力量,最好的人参虎鞭什么的都流水价地送入府。做成参汤药粥,被二人共同服下。然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折腾……
赵钧已经迷上了苏宇的身体。苏宇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改变不了自己自然的生理反应。在同性的暴力侵犯下,他越来越迷恋此道,动作也越来越主动熟练,叫声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每次都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每次都能达到快 感的巅峰,每次都像个女人一样把对方抓得伤痕累累……
赵钧身上的伤痕越多,苏宇就越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力明显不如前。当然,也越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不如前……
苏宇现在已经顾不上质问华总管那药性对自己的影响。还有一个多月……他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能让赵钧七窍流血死去。
到时候,自然是摆脱,逃离。摆脱这个屈辱的身份,逃离这个鬼地方!
作为最受宠的男宠,苏宇有了比之前的锦秀更大的特权,乘车出府游玩。
在众多护卫的包围保护下,神骏白马拉着华丽的马车载着将军府第一男宠红人奔走在帝都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坐在车内透过隐隐的纱窗,依稀可见满街的小贩及行人。
帝都繁华举世闻名。高大围墙圈着楼台轩宇、花木繁阴。围墙外热热闹闹的小贩,卖吃的、卖玩的、卖耍的,街上行人,有布衣百姓,也有衣衫光鲜者。华丽马车所到处,尽皆避让,众人眼神中,全是羡妒。更有年少秀美的女子,对着马车纱窗,巧笑倩兮。
突然女子尖叫声,马声嘶鸣。整辆马车,硬生生停了下来。
第十六章 仙境仙人
马车震动,苏宇连晃了几晃才坐稳了。听得外面一迭声的护卫喝骂,道一声“挑帘。”立刻有人把锦帘挑起。苏宇这才看清了,马蹄一侧,坐着一个女子,荆钗布裙,黄黄的头发,零乱不堪。手中挽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的灶糖,滚了一地。
苏宇问是怎么回事,立刻有人禀报“这个卖灶糖的丑丫头不知死活,冲上前惊了马,惊扰了公子,还差点让自己被马踩死。”
那姑娘抬起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面有菜色,黄黄的脸果然很平庸。惟独一双大眼睛,抬起眼皮,倒也清明。
苏宇也没当回事,吩咐一声前行。
锦帘还没挑下,白马就抬蹄,将滚了满地的灶糖踩了个粉碎。
这一下那个卖灶糖的女孩登时嚎啕大哭,竟是不顾死活地扑到马蹄下抢救那些尚且完好的灶糖。几个护卫拉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丑丫头”被马蹄踩断了手臂,痛得晕了过去。
若不是护卫们眼疾手快把人从马蹄下拉出,这个贫寒人家的女孩儿,就会因为几块灶糖活生生死在了马蹄下。
立刻有人围了上来,马车行走不得。护卫把痛晕过去的女孩丢在了地上,破口大骂。
苏宇连忙喝止,令人把女孩放上马车送去救治。不想护卫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动手。
一个稳重些的护卫上前禀报:“这是府中的规矩。公子乘坐的马车,不得同时乘坐他人。当然,赵大人除外。”
苏宇一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充其量不过是府中的一个男宠。那个赵钧,对府中的男宠,向来是看管得非常严的。
周围一大圈百姓也有几个精明的看明白过来,远远地打量着马车上长相绝美的少年,指指点点,低声嬉笑着。
那些陌生人的目光,让苏宇芒刺在背。他们明白了他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真的会立刻跳下马车弃车而去。
然而,此时此刻,他甚至连逃离的能力都没有。
苏宇:“马上给我把姑娘送上马车。”
侍卫们抬头,遭遇的是苏公子寒冰般的目光。那样的目光,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而对方不过是一个男宠!
不过这个目前最受宠的男宠又得罪不得,得罪了,万一人家哪天在大人身边吹个枕头风,他们这些低三下四混饭吃的护卫们,还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从吧,这个将军府不成文的老规矩却又破坏不得,破坏了,多多少少有损赵大人的威严。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下头不作声,屁也不敢放一个。
一时间,男宠和护卫们,竟都僵在了那里。
一白衣公子越众上前,打破了这个僵局。
此公子姿容甚是俊雅飘逸,挥一把折扇,伸手一抄,不嫌肮脏把个衣衫褴褛的贫家姑娘抱入怀中。抬头微笑道:“这位姑娘伤势拖延不得,得赶快救治,小心落下终生残疾。”
护卫们巴不得有人帮他们解围,立刻齐声笑道:“公子一看就是善人,出门见个年轻姑娘顺便伸个援手,他日必然早生贵子。”
善人公子没理会这些粗人不通的言语。抬头看着马车上苏宇的气色,眼神闪了一闪,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慢性毒将入肺腑,尔命不久矣。”
几个护卫一呆,齐齐破口大骂:“敢诅咒我家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横抱着怀中尚自昏迷的姑娘,一转身,就此飘然离去。
苏宇在马车上怔怔地发呆。
几个护卫还在劝说:“那个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人,胡说八道,苏公子别放在心上。”
苏宇开口:“跟上他。”
护卫们又是一呆。脑筋转了几转,都在想赵大人是规定了不许公子们与他人同坐车,可又没规定不许府中的公子上街跟踪别的男人。
再说了,府中有好几位公子就是别的公子在街上跟踪跟来的。那位白衣公子长相着实不差,论俊雅飘逸又在府中所有公子之上,堪称又一极品。倘若把这么个极品再弄到府中,他们几个护卫的功劳,可就大了。
大家的脑筋都转得一样的快。这一下把道理想通了,不用苏宇再吩咐,几个护卫忙不迭地挥起了马鞭,策马追去。
白衣公子虽说怀中抱着一个人,但脚不沾地,行走甚是迅疾。后面车轮轱辘,始终和人家差了一大截,竟是怎么也追不上。
任后面的人追得疑神疑鬼,白衣公子却是头都不回,在帝都七转八绕。直至黄昏,终于没入一小巷深处。
小巷入口一株高大银杏树,巷内却甚是狭小。将军府的马车,竟是驶不进去。
苏宇:“不是带着软轿吗?抬我进去。”
护卫们手脚麻利,把马车后面依附着的精巧软轿抬来,小心谨慎地把苏公子安放其上。四人抬着软轿,其余几人前后拥护着,默不作声进入小巷深处。
小巷看似狭小,里面却着实幽深。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头,这才发现一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黑铁门。门上两个铁环,朴朴素素,看上去就一寻常人家。
一名护卫上前敲铁环,咣啷直响,里面却毫无动静。还想砸门,被苏宇制止住了。
苏宇:“主人必已知晓我等到来。初次登门,切勿冒犯。只在这里候着就是。”
护卫们即使不情愿,也只能依言候着。毕竟说话的是半个主子,违逆不得。再说了,赵大人在府中掌灯时分才会回去。也就不着急这么一时半会儿。
众护卫包围着,中间四人抬着软轿,轿上高高在上的苏宇。悉数在门外默不作声地等候。
等了好一会儿,才闻得里面隐隐的细乐声。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分,门终于吱呀一声开启。
有几个侍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等门一开就破口大骂。不想等门大开,全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门内俏生生站着四名花容月貌的丫环,举着四个精致灯笼。衣着四色,一桃红、一湖蓝、一柳绿、一鹅黄,当真如四朵娇娇嫩嫩的鲜花一般,冲着门外人嫣然一笑,道:“诸位大哥久候了。我家主人请苏公子移步入府中一叙。”
护卫们看得半天合不拢嘴巴。还是苏宇来一句:“还有劳四位姑娘带路。”
四名美婢翩翩转身,迈着整齐划一又轻盈如云的步伐,举着灯笼在前引路。后面跟着的是一群魂不守舍的护卫,以及软轿上抬着的默不作声的苏宇。
那个黑铁门着实平凡,不想入内极是轩敞,竟是好大一座花园。园内花木山石,流水淙淙,处处天然不见雕琢的痕迹,布置得极具雅趣。
走过一花廊,又见一碧清的水池,于月光下碧波荡漾。水池中心一座造型极为精巧的花亭,竟是玻璃建造。于碧清的池水中当真如小小的水晶宫一般。
晶莹剔透的玻璃花亭上笑语喧哗。直看得那些个外来的护卫们魂儿都要飞上了天。
如果说先前这四名美婢还只是人间的鲜花,那玻璃花亭上七个大美人就是天上的七仙女了。
七美分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薄纱绫罗,云髻高挽,体态曼妙,把个白衣公子簇拥在中间,笑语喧哗,打情骂俏。
忽听得琴声悠扬,叮咚作响,在这仙境一般的所在,当真如仙乐一般。众美立刻噤声。白衣公子拔动案上的古琴,引吭高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悠扬宛转,一曲歌毕,众人屏息凝气,竟是久久无声。
白衣公子长身而起,抱拳鞠躬:“贵客登门,有失迎迓,还望恕罪。”
对方举止谦恭,谈吐不俗。好在苏宇生前从小被长辈逼着背了不少古文,在部队里也是文武双全的佼佼者了。忙在轿上回礼:“小人身有残疾,行动怠慢处,还望恕罪。”
白衣公子放声大笑,身边七美亦是花枝乱颤,笑个不休。
白衣公子笑道:“你也恕罪,我也恕罪,何必如此客套。你我相隔甚远,叙话多有一便。何不移驾至此,把酒言欢。”
说话声中,早有一小小莲舟于花亭下划将过来。舟上划桨的是两白衣童子,生得粉妆玉琢,伶俐可爱。转眼至岸边,蹦跳上来。弯腰道:“苏公子请上船。”
一粗莽护卫还来一句:“船这样小,怎载得动我们这许多人。”
二童子齐齐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眼睛中满是惊诧。惊诧笑道:“我家主人的莲舟,你们这等粗人也配上吗?”
要换作平时,这几个护卫早就勃然大怒,拔刀相向了。可如今面对这两个玉雪可爱的童子,竟是怎么也生不出气来。再望着远远玻璃花亭上一群神仙般的人物,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仙境一般的所在,竟皆自惭形秽,低头不语。像是被主人气势所迫,小心放下了软轿。
两位童子人小,力气却异乎寻常的大。一边一个,抱起轿上的苏宇,平平稳稳地送上了莲舟。
莲舟载着苏宇,转眼至花亭下。
二童子又是一边一个,挽着苏宇的双臂,齐齐喝一声:“起!”
三人竟是平平飞起,跃至花亭中。
白衣公子手握折扇轻轻一挥,二童子同时放手,跃至一旁。一股大力席卷着苏宇,稳稳落在了一铺垫着厚厚锦褥的玻璃椅上。
第十七章 神医杜若
七美退开三步,几乎靠着花亭栏杆,围成一个圈,屏气凝神,将两人围在其内。
七美环绕,月光如水,花亭似梦,池水清亮。那些个护卫远远的伸长脖子往过瞅,却只能瞅到苏宇的一片衣角。内心着实放心不下,有心喝问此地主人,可如此仙境一般的所在,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竟是谁也张不开口。只有面面相觑后,屏息静气,真正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寒风吹过,于花圃那边竟送来一阵浓冽的酒香。酒香所至,护卫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竟是醉晕了过去,有好几个闭着眼睛倒在地上还在举拳蹬腿地高叫:“好酒!”
白衣公子面对苏宇,含笑道:“一些粗人,不雅视听。不过是暂时醉晕过去,一会儿就好。”
苏宇默然无语。
众美环绕中,白衣公子缓缓坐回椅内,轻摇折扇,笑道:“当日长风亭一别,以为就此音断。不想苏兄遭奸人陷害,又身陷将军府中。当真令人扼腕叹惜。”
苏宇:“原来你我相识。实不相瞒,在下自法场醒来,已然失忆。法场之前的往事,在苏某脑海中已然是一片空白。若不是兄台指点,在下还以为直至今日才与兄台结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白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很快归复平和:“在下姓杜,单名一个若字。生性爱美色,半生都在温柔乡中缱蜷。除美色之外,平生又好三件物事——医道、琴乐与剑术。”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脉搏上。
苏宇注意到,对方搭在自己脉搏上的冰冷的手指,由一根变成了两根,两根变成了三根。
环绕在周围的七大美妾,则是面面相觑,难掩惊诧之色。
杜若三根手指在对方手腕上搭了良久,脸上惊诧之色比方才更甚。渐渐的,满脸的惊诧被凝重代替,神色越来越凝重。良久,才松开手,将苍白的一只手笼回袖内,长吁了一口气:“奇哉,怪也。”
苏宇不动声色看着他。
杜若神色恢复平常,潇洒地挥着折扇,微笑道:“苏兄之脉甚是奇特,杜某把了良久,越想越是奇怪。”
苏宇:“残废之人,又身中奇毒,自然奇特。”
杜若连连摇头:“非也非也。苏兄的残废不过是暂时;所中之毒,虽说少见些,可对杜某来说,实在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奇毒。杜某方才诧异了良久,就在于,就脉象上看,苏兄应该是真正死过一次的人。可如今又是活生生地在这里,当真奇怪之极。难道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