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哥,求您,放过他吧,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您要是气不过,就拿我来出气,请您放了他。”陈南俊跪得笔直,语气不卑不亢。
“陈南俊!”虎皮快要抓狂了,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好想一棍子砸晕了他,让他别在这丢人现眼。他恨不能自己掉几块肉,也不想看他现在这样。
“哈哈……”李威狂笑几声,“陈南俊啊,果然名不虚传,够义气。我挺看好你的,别为了一个杂碎丢了大好前程。”
“威哥,出来混的,如果不能罩着自己兄弟,那就枉为人家喊我一声俊哥。威哥,您爱护小路,就像我爱护虎皮一样,您要为他报仇,我也要为他保命。威哥,有什么,您尽管冲着我来,只求您大
人大量,放过他。”
“陈南俊,我敬你是条汉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威哥,我陈南俊没什么了不起,就是个死心眼,那个人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别人夺走他的命。”
“是吗?”李威掀开西装,快速抽出枪,指着陈南俊眉心。“那么,这样又如何?”
“李哥,你这是干嘛!”杂毛昌终于待不住了,上前几步。“有什么话好说。”
陈南俊抬起眼皮,面不改色,“威哥,一命换一命,今天您在这儿杀了我,就请您把小路子的尸体送来给昌哥。整个烈焰帮的人都会知道您威哥是个说话算话的英雄。”
李威挑起一边眉,“哼,果然是个硬汉,竟敢威胁我!以为我真不敢杀了你吗?”
“您当然敢。”陈南俊缓缓站起,对眼前的人来说,软话看来起不了什么作用。轻轻抬手握住李威握枪的手,枪口对准心脏,“可我不信您杀了我就会放了虎皮。”
“你----你是在自找死路。”李威气红了眼,顾不上这是烈火堂,板机一扣。一个陈南俊对他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子弹并没有如愿射穿陈南俊的胸膛,枪上保险处被他握牢,丝毫不动。
他是在挑衅,挑衅眼前濒临爆发的男人,除此以外,他别无它法。
如果今日要见血才能救下那个人,那么,他认了。
虎皮一旦落在李威手里,绝没有再喘气的可能。
所以,他没有退路。
飙着劲,一点点移动手枪的位置,男人也不让步,撑劲保持手枪的平稳。
终究是仗着年轻,陈南俊将枪口别到了李威胸前。
“你----”走到这一步,男人终于有了些许害怕。
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因此男人的手下看不到两人之间的情形,陈南俊自觉给了他面子。沉声在他面前说道,“威哥,今天这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带走。看在小弟叫您一声大哥的份上,您就大度一
回,放过虎皮吧!”
李威认清了一件事,他要想带走虎皮,势必会是一场血战。陈南俊已经疯了,他豁出了这条命也要保住这个人。
人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陈南俊俨然就是那不要命的。
那么,自己,有多少活着走出烈火堂的可能。
隔阂
“哈哈……”李威咧开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腾出另一只手,拍拍陈南俊肩膀,“年轻人,够胆识。哈哈……好,我欣赏你这样的。既然如此,我给你个机会,打个商量。”目光移到惊落一头冷
汗的虎皮身上。“今儿这事,我也不带他走了,就卸他一条胳膊,算便宜他了。”
一条,胳膊?
这就是他争来的结果?
陈南俊闭了闭眼,放弃地松开握枪的手掌,“威哥,您是当大哥的,既然话说出来了,那就是一言九鼎,我信您。枪不长眼,你收好啊!”
他没有更多的能耐要求一个更好的结果,一条胳膊换一条命,傻子也会觉得值得。
李威和杂毛昌就没有什么区别,坏到骨子里的狐狸,今日要了虎皮的胳膊,他在烈火堂就再也站不住脚了。用不了几日,就会被踢出烈火堂,到时候再对付一个断臂的废人,真好比捏死一只路边的
蚂蚁,费不了多少劲。
这梁子是杠下了。
可这胳膊若是不卸,别说李威,就是杂毛昌也饶不了虎皮。他们今天要想活着走出烈火堂的大门,根本就没有可能。
苦笑一声,他挪步走到虎皮面前,对视那双仍挂着忧心的眼眸,无语。
虎皮的目光渐渐游移,一脸局促却仍强装潇洒,“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老子根本不希罕。”
陈南俊想对他笑笑,可嘴一动才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我没想你要你的感激,只要你别再给我惹事就行了。以后,我恐怕没什么能耐帮得了你了。”
“不就是一条胳膊吗?大丈夫敢做敢当,这份罪我认了。来吧!”虎皮一捋袖子,露出半截古铜肌肤。
陈南俊一掌拍上他肩头,“虎皮,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兄弟,对吧!”
杂毛昌一声喝令打断他们的对话,“拿斧头来。”
“你他妈说什么呢,少废话,没一条胳膊,老子照样打死老虎。”虎皮一把推开陈南俊,高昂着头,大步流星走向杂毛昌。
陈南俊想他也许是最后一次攥紧双拳了,老天没给他太多的机会去实现愿望,不过二十八年也够了,认识了他,也够了。
目光锁紧坚决的背影,陈南俊将它刻进心里。还有机会再看见吗,再多存一秒吧!
怎么就和他做了兄弟,怎么就和他走到了今天,没有未来的今天。
“阿虎、阿毛,把虎皮给我绑起来!”
陈南俊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响在屋内,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妈的,靠,不就是卸条胳膊吗,至于绑起来吗?”虎皮不解、忿恨地盯着陈南俊。
“俊哥,这----”
“南俊,你这是干什么!”
“没听到我的话吗,在你们眼里,我已经不是大哥了吗?”陈南俊迎视虎皮的目光坚定不移。
陈虎、阿毛对视一眼,无奈只得拿出绳子来到虎皮身前,“对不起了,虎哥。”
双手背后将虎皮绑了个结实。
“操!”虎皮不满地啐了一口。
“压着他,他若是反抗,就把他打晕。”
“陈南俊!”虎皮真火了,这人还没死呢,至于这样落井下石吗?
“哼!”李威踱步到椅子边坐下,“陈南俊,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陈南俊从容走到杂毛昌旁边,一把斧头寒冰铁,锋利耀眼。
“南俊,你这是干什么!”杂毛昌不解,疑惑地盯着他。
“昌哥,我不会让你难做。”陈南俊将视线从斧头移到杂毛昌身上。“可虎皮是我兄弟,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丢掉一条胳膊。”抓起放在拖盘里的斧头,“记得早先我就说过,他就是一个不会动脑
子的莽夫,一个光会拳打脚踢的二楞子。可是,昌哥,他也为你做了不少事,虽然经常惹你生气,可也算尽心尽力,有苦有功,最主要是他太过愚笨,脑子不好使,不会对您构成什么大威胁。也算
给我个面子吧,让他留在烈火堂,除此之外,他没地方可去。”
“南俊!”
“昌哥,您常说如果手下小弟做错了事,那就是当大哥的无能。这罪,也该有大哥来扛!”一把斧头塞向杂毛昌怀中,“昌哥,有劳你了,这胳膊,”捋高袖子,手掌贴向桌面,陈南俊镇定自若地
抬起头,窗外阳光直射进来,缕缕尘埃染透污浊的世界。“我替他断了!”
他在说什么?
虎皮觉得自己耳边一直在嗡嗡响,大脑里住个敲钟的老头不停地砸。
陈南俊、陈南俊、陈南俊,反复在脑中盘旋的名字,每一个砸在心里都是深深的疼。
那就是出生入死,生死与共的代名词,他还傻傻地以为那人----
妈的,自己白活了二十八年!
“南俊!”他大吼一声,趁着阿虎他们的分神,挣开钳制,一头撞向陈南俊身子。
“你这个笨蛋在说什么!为什么我的胳膊要你来替我断!你把老子当成熊人了!滚蛋!我还没咽气呢!我胳膊腿都好好的,轮不到你来----”
“阿虎!”未等他说完,陈南俊怒吼一声截断他的话,“你们当我的话是放屁是不是!”
阿虎和阿毛慌忙上前拉开歇斯底里的虎皮,一手一个将他压在身前。
虎皮还在一个劲地吐脏水,李威端起茶杯悠哉悠哉,“陈南俊,我要你的胳膊做什么!当前蹄卖啊,要不要给你称斤论价啊!”
“威哥,”陈南俊平心静气,“我的胳膊应该不比虎皮的差吧!”
“你好像没搞清我来此的目的,带着你的胳膊回去,我怎么跟躺在病床上的小路交代。噢,你的胳膊了不起,可你的胳膊人家小路看不上,跟大街上阿猫阿狗的胳膊没什么区别。你让我这个做大哥
的以后怎么面对兄弟!我的兄弟被人欺负了,我还讨不来一个公道了?”
“威哥,小路他会觉得满意的。您会让他满意。他也会觉得荣幸,为您解忧消愁了。”
李威暗自佩服这陈南俊的胆识和智慧。没错,他是想除掉这个人才。
陈南俊,不管对哪个分堂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他肯站在自己这边,好说,他一定委以重用。可人才这回事,也跟世间万物一样,有两面性,安在自己家是人才,到了别人那儿,那就变成
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这种人,聪明过了头,对将来分堂之间的利益争夺绝对有百害而无一利。
废了陈南俊,那就是割了杂毛昌的肉,很大一块,让他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这次的事件是个契机,慢慢来,这条胳膊只是个开端,他迟早要拿下这颗敢跟他较劲的脑袋。
“南俊,你别闹了。你当这玩机器人呢,卸了条胳膊再给他安上?这是你的肉啊,剁掉了它可就长不出来了。你傻了,不知道疼的?”杂毛昌百思不得其解,要说这两人平时感情好那是没错,可这
是什么关头,分得清重要性不?这种事也能代劳?脑子长瘤了吧!
“昌哥,来吧!”
“南俊!”
“昌哥!”
杂毛昌明白这小子是铁了心的。不怕死的他还就真没见过。不过,要他亲自废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他做不到。“李哥,你看这事----”
“他想卸就让他卸,总之今儿我若不带点什么回去,我这个大哥的位子也不坐了。”
人家把话都撂这儿了,摆明了没商量。杂毛昌迟疑不决地看看手中斧头。
“陈南俊!”不知哪来的蛮劲,虎皮挣脱阿虎他们,两步跑到陈南俊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妈的,我操你祖宗,再给我闹,老子现在就宰了你。”破口大骂的同时,脚下也不闲着,狠命地
踢向陈南俊的背脊。一下一下,他感觉眼眶里有热热的液体在滚动,“给我滚,想让老子做孬种,被人笑话死是不是!一个大老爷们,还要靠你这娘娘腔、小白脸!我呸!你别恶心我了!给我哪凉
快滚哪去!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个SB,SB!”
护着头,陈南俊咬牙切齿地喊道,“阿虎、阿文,阿德、小亮,凡是我的弟兄,凡是叫我一声大哥的,都给我上!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一个被绑着的男人都制不住!我还没死呢,都反了是不是!”
虎皮被拉开,凭着没被绑的双腿,他撂倒三四个,再次骂骂咧咧地冲向陈南俊。
“你妈的就是找死,找死!!!”
一次次,挣脱、被伏,来回两步之间,他用尽了全力也到达不了陈南俊身边。
最终整整七人坐在他身上,才将他压住。大掌按住他的头贴在地面。他再也扑腾不动,扭着身子,眼睛死死盯着男人越发高大、坚决的身影。
“昌哥,来吧!”抓起一条毛巾,咬在嘴里,陈南俊再次捋高袖子。
“不,南俊,这不行,南俊,你别犯混了行不,南俊……”杂毛昌握着斧头,节节后退。他不是没砍过人,可现在,要砍的是----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陈南俊转头看他一眼,夺过他手里斧子。
虎皮的骂声不绝于耳,对他来说就像是战鼓擂擂,多么激动人心,催促人提起勇气,前行!
“昌哥……昌哥……你拦住他……拦住他……快点……我求你昌哥……要砍砍我的胳膊……别动南俊……昌哥……我操你妈……李威……你这个孬种……一人做事一人当……小路是我打的……你他
妈来找我算帐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一群蠢货……我干你全家李威……有种你来砍我来砍我……你拿陈南俊开刀你算个什么东西……去你娘的……都是他妈见不得人的孬种、烂货……你底下
要长个JB你冲我来冲我来……南俊……南俊……你听我说我犯了事你得给我点教训不是……你砍我的胳膊我就长记性了……真的……你来砍我的胳膊……我下次一定不敢了……南俊……你砍你自己
的没用……我他妈不疼……我长不了记性……我下次准保给你再犯……你到时候有几条胳膊够砍的……南俊……南俊你听到没有……靠你祖奶奶你聋了……陈南俊……我把话搁这儿了……你要敢砍
一条胳膊……我把你剩下三肢全给卸了……老子给你发誓……你还别不信……你要放开我试试……你看我做不做得到……陈南俊……昌哥昌哥……你不能看着南俊没有手的……昌哥你说句话啊……
他不能没有手的……你个胆小怕事的杂毛昌……你娘的你就是个不带把的种……屁都放不了一个……你老婆跟人家生的野种你也来养……李威……你不砍我胳膊你砍他的……你有种放我出来……老
子给你楔死……李威……我操你妈……我操你妈……”
这一堆带溜的脏话,终于让李威受不了了,翻了几个白眼后,吩咐手下脱了臭袜子塞他嘴里。于是虎皮只能干瞪眼“呜呜”个不停。
陈南俊心里有了满满的甜意,甜到嗓子眼,他扬高斧子,对准裸露出来的自己的胳膊。
“威哥,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这条胳膊你带走,虎皮的命我留下了。”
自始自终,他没有回头看一直闹腾个不停的虎皮一眼。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