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的五四班——未夕

作者:未夕  录入:01-25

郑宵的表现也让绿绿大跌眼镜,他温文有礼,请字与谢字不离口,坐下时,双手平放于膝上,走路时小心翼翼,简直怕踩死了蚂蚁,在别人问到他成绩时还会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简直叫绿绿老师太意外了。

这仿佛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郑宵了,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郑宵,平时都蛰伏于那个调皮,不爱学习的躯壳里,要等到适当的时机才会显现出来呢?

绿绿老师越发地觉得,小孩子真是一种奇妙的事物。

真正了解一个孩子,就如同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是一件长期而艰巨的工作啊。

本来说好了,第二天开始,郑宵要用一天半的时间,赶出半个月的暑假作业来,然后,绿绿老师会带他到处去玩。

可是,等到郑宵把作业赶出来了,绿绿老师却病倒了。

绿绿的妈妈说,绿绿可能是受了点儿暑气,加上平时自己一个人又累又不好好地吃饭,所以一放松反而倒下来了。

又是打吊针又是吃药,折腾了好久,绿绿老师浑身滚烫地躺在床上,团成一个球,看起来象个小孩子。

绿绿睡了很长时间才清醒,醒来时,发现有一个小脑袋与自己同枕在一个枕头上。他推推那脑袋,郑宵抬起头来,看着醒了的老师,露出虎牙来笑。

突然,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俯过身来,在绿绿老师的额头上亲过来亲过去。

绿绿的声音哑哑地问:“你干什么?”

郑宵认真地说:“嗯,好象不发烧了!”

这是他新近跟绿绿老师的妈妈学的办法,因为人的嘴唇与额头的温度是最接近的,要想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在发烧,就用嘴唇碰碰他的额头。

郑宵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拿给绿绿老师:“老师老师,你要多喝点水,婆婆说,生病的人要多喝水,让病毒随着小便排出去就好得快。”

看着绿绿老师坐起来喝水,郑宵趴在他的身侧,兴奋地说:“老师啊,舅公说,明天他还我出去玩呢。”

绿绿拍拍他头:“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你倒认了一堆的亲戚,又是婆婆又是舅公的。”

郑宵快乐又得意:“资本家还说,等你好了,带我们一起去会所里玩儿,那里什么都有,可以游泳也可以打球,还能看电影,可好玩啦!老师,你要快点好!”

绿绿老师翻了个身,象个小乌龟似地趴下来说:“哎哟,睡得我腰酸背痛。”

郑宵轻轻地给他捶着,绿绿一会儿就被他捶得又睡着了。

郑宵小心地摸摸绿绿老师微微汗湿的头发。

郑宵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象喜欢绿绿一样喜欢过任何一位老师,绿绿有的时候,真的不太象一个老师,难道说一个老师不象老师的时候才最可爱?这问题真是复杂。

26、跟我回家吧(下)

绿绿老师的舅公真是说话算话的人,第二天真的带了郑宵去苏州园林玩儿。

绿绿老师虽然好多了,可是妈妈不许他出门,要他多休息。再加上头一天晚上郑宵说漏了嘴,把绿绿老师上次在学校里腿受伤的事说了出去,绿绿的哥哥一大早又带着他去医院复查去了。绿绿老师气坏了,说郑宵嘴巴上少个把门儿的。

郑宵与舅公这一老一小,相处融洽,郑宵的嘴巴很甜,舅公长舅公短地叫个不停。

绿绿的大舅舅是没有孩子的,把绿绿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可是绿绿已经长大了,平日也不在身边,舅舅其实是有点寂寞的。这回来了个郑宵,舅舅好象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带着绿绿的那些岁月,细细地看起来,这个郑宵,连长的都有一点象绿绿啊。

没两天,舅舅就认了郑宵做干孙子。

有一回绿绿的二表哥来,郑宵居然称他为师傅,绿绿一问才知道,原来郑宵拜在他门下学围棋了。

绿绿说:“你把我们家的辈份都认乱了!”

舅公真的很喜欢郑宵,老少两个几乎天天呆在一起。

有一天,舅公拿了好多照片给郑宵看。

郑宵惊讶地发现,照片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婴儿,躺在一只大手里。

郑宵瞪大了眼睛问:“这个娃娃是真的吗?”

舅公说:“当然是真的。你猜猜这是谁?”

郑宵摇头表示猜不着,忽然灵机一动:“啊哎!不是会是绿绿老师小时候吧?”

舅公大笑说:“就是绿绿小时候啊。”

郑宵激动得无语伦次:“为......为什么......他那么小啊,象玩具娃娃一样。”

舅公说:“因为他是早产儿啊。绿绿的那个时候妈妈身体不好,怀着绿绿老师刚刚五个月时,就把他生出来了。生下来时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啊。你知道我们用什么给他喂奶吗?”

“用什么用什么?”

“用眼药水瓶子啊。把里面的药水倒出来,小心地把瓶口磨光了,仔细地清洗,过几遍温水。我们还用饭盆给他洗澡,因为孩子们实在太小,用脸盆都怕淹了他。所有的小衣服,都是绿绿的外婆自己缝制的,店里买不到那么小号的啊。我的一块大手绢,就可以给他缝一条连体衣裤。夏天长了满头的痱子,我们不敢给他上药水,就用棉签粘了喝剩的牛奶一点一点地给他涂。我还常把他藏在怀里带到单位里去。他象个小袋鼠一样躺在我外套的大口袋里。上面领导在开会,下面,叔叔阿姨们就小心地把他传来传去地看。绿绿小时候,特别地乖,身体不好,哭起来的声音比猫还小,最喜欢抱着人的手指。到两岁多时才慢慢地学会走路,哥哥们怕他摔跤,到哪里都抢着背他。”

郑宵听呆了。他简直想象不出,那么一个小小小小的小娃娃,最后长成了一个绿绿老师,这是一个多么神奇又多么艰苦卓绝的过程啊!

郑宵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绿绿老师小时候的照片,绿绿上幼儿园了,穿得象一个洋娃娃一样,接着绿绿扮成一只小猫在表演节目,绿绿上小学了,书包背在另一个大孩子的肩上,郑宵成功地认出那是绿绿的资本家哥哥。绿绿小学毕业了,坐在一群小学生中间,快乐地笑着。绿绿上中学了,在同龄人当中显得很矮小,绿绿在风景区里跟同学们一块儿玩,绿绿在学计算机,绿绿在哥哥们的帮助下学骑自行车。绿绿上大学了,开始拔个子。绿绿在绿树葱郁的校园里比了胜利的手势笑得开心。绿绿坐在石凳子上看书,绿绿穿着黑色的袍子,把头上的黑帽子扔到空中。

郑宵越看越安静,看完了厚厚的几本像册,掩上,小声地说:“我觉得你们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家长。”

舅公说;“所有的家长都是了不起的。生命的成长是一个艰难困苦的过程,就象长征。这其中,有做父母的无数的奉献与牺牲,所以我们古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什么样的矛盾什么样的错误,在养育之恩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你明白吗?郑宵?”

郑宵不是很明白,但是他觉得,他是能够明白的,并且,会越来越明白。

绿绿老师知道了舅公给郑宵看像册的事以后,扑在床上惨叫:“完了完了,这下子我可是在学生面前威严扫地了。不要两天,全校都要知道了。”

绿绿把郑宵拉过来严正声明,如果他胆敢对别人说这些秘密的话,他就这样:绿绿老师伸手在郑宵的脖子上,做一个可怕的下切的动作。

郑宵竖起三根手指在耳侧,发誓道:绝不把绿绿老师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绿绿说:“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听见没?”

郑宵举起右手,捏起一姆指与小指:“我发誓,谁也不告诉!”

这是一个他与绿绿共有的秘密,是他与绿绿与最紧密最靠近的一种方式,这一念,已经让他无比地快乐满足,这是不能与人分享的财富。

绿绿躺在床上暗暗叹气,不出三天,也许全五四班都知道他曾经是一个巴掌大的婴儿这件事了。

过了很久,学校里并没有相关的传言,绿绿老师才彻底地放了心。

在绿绿老师家过了有半个多月,郑宵就和绿绿老师一起回了南京,去完成那个学校布置的重要任务。

这一回,是绿绿的二表哥送他们的,绿绿老师的二表哥戴着眼镜,郑宵觉得他长得好象哈利波特里面的伏地魔,高高个子,墨黑的头发,很英俊啊,但是这是一个笑眯眯的伏地魔,一点也不阴险,真有趣!

伏地魔发现郑宵在不停地看他,笑着说:“小朋友,提醒你,一个象我这样英俊的人是不怕人看的,但是,如果是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人,你千万不要这样看他。对于一个难看的人来说,细看他是一种残忍。”

绿绿老师指着二哥对郑宵说:“这是一朵水仙花。”

郑宵一直到很久以后,读了希腊神话后才了解了这个典故。

回到南京以后,郑宵跟绿绿老师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是想绿绿老师带他去看一看他的妈妈。

郑宵的妈妈住的疗养院在市区,坐车很方便,环境也安静优美,并不象郑宵想象的那样阴森恐怖。

这是郑宵第一次来看妈妈,他有很久都没有看见她了。

医生说,郑妈妈虽然胡涂得厉害,但是并没有暴力倾向,所以允许他们在小会客屋里见面。

妈妈的医疗费是亲戚们共同负担的,但是立下了字据,要郑宵工作了以后慢慢地偿还。郑宵并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负下了一大笔的债务。

妈妈认不出郑宵来,但是,却拉着他亲热地说话,一遍一遍地给他讲自己的故事。

郑宵好象并不介意妈妈跟他说什么,亲热地挨在妈妈身边,记起小的时候,常常跟妈妈做的游戏,如果他一天表现都很乖的话,妈妈会允许他睡到自己的肚子上来。不过,现在的郑宵对于妈妈来说,太大大重了,再也不能睡在妈妈的肚皮上了,可还是可以在妈妈的肚子上贴一贴的。

出来以后,郑宵高兴地对绿绿老师说:“我妈妈长胖了,她的肚子软软的,全是肉。”

绿绿老师点头,又问他:“你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呢?”

郑宵说:“我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学习,等我毕业考考出好成绩以后,再提这个要求!”

接下来的日子,绿绿老师和他的五四班同学们,开始了又艰苦又有趣的训练。

27、太阳花,金灿灿(上)

这一年,全国城市运动全要在南京举行。

十月份的开幕式上会有个大型的表演,其中分配到小学,有一个名叫:“太阳花”的团体操。共需要三百名小学生,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三所学校,每所学校出两个班级,凑够三百个人,暑假就要开始训练。

类思小学是这三所学校中的一所,学校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五四班与四三班。

五四班的小蜡烛们一听就大声地哀叫,好容易盼来的一个暑假啊,不仅不能休息,还要站在毒日头底下晒,抗议抗议!

绿绿觉得,这些孩子跟自己小时候可真是不一样,那时候,听到这种事,大家一定会很兴奋的。

绿绿安慰说:“这是学校对我们的信任,证明我们班有了很大的进步。”

沉永恒说:“老师啊,只有你才会这么天真地想!”

绿绿用教鞭敲敲桌子:“班干部不要散布消极言论!”

有小女生问:“老师啊,每个人都要参加吗?我妈妈说好带我去九寨沟玩的。”

绿绿说:“你可以一放假就去,我们的训练七月二十号才开始呢。”

徐白突然说:“老师,参加训练有没有补贴的?”

绿绿吃惊,好家伙,经济观念已渗透到小学生中间来了:“没有这种说法。”

又有人问:“老师,那有什么奖励呢?”

绿绿说:“有礼物送吧。”

大家拖长了声音说:“切──!”

绿绿只好又安慰:“每天下午有冷饮。”

吴昀问:“老师有没有哈根答斯?”

绿绿没好气:“没有!有蒙牛吃不错了!”

吴昀说:“蒙牛不如伊利好吃。”

马上就有人反对:“我喜欢和路雪!”

眼着着话题要初引入歧途,绿绿老师又敲敲桌子说:“不要乱扯。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你们长大以后再回想起来,一定会觉得这段回忆很珍贵。”

可小蜡烛们多半目光短浅,绿绿只好向他们许诺:“暑假作业减半。”

“呕!”大家欢呼起来。

张小然老师对学校的这种安排与沉永恒一样也颇不以为然。

“这明摆着是丢卒保车的做法嘛!都知道下学期升六年级了,怕耽误了其它班级的学习,自然把五四班和四三班这种草鞋班牺牲了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绿绿老师人是单纯了点儿,可是并不笨啊,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身边草鞋班的班主任,能不接受任务吗?

七月二十号,训练正式开始了。

市城运办给类思派来的两个教练,负责动作与队形的编排。

两位是省歌舞团的青年演员,都是男的,一位姓谢,一位姓匡,与绿绿苏剑他们差不多年纪。

这两个人差不多的个头,身材修长挺拔,肌肉结实又不夸张,穿着练功的黑背心和宽松的灯笼裤,身形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个白白净净,另一个是健康时髦深棕色皮肤,还扎了一把小辫子,一来便引起了轰动!

两位教练,加上绿绿与苏剑,四个风格迥异的帅哥往队伍前一站,真是赏心悦目,给艰苦的训练生活增添了无数的乐趣。

那天绿绿没有睡饱,起得晚了也来不及吃早饭,正一肚子的没好气,没有听清两位教练的名字,便坏心眼地给两位教练起了外号,肤白的那个叫做杏仁茶,肤黑的那个就叫芝麻糊。

不久,这两个外号就在老师们中传开了,很快,连孩子们也都知道了,明里暗里叫个不住。

杏仁茶知道后翻翻眼睛,想一想对绿绿说:“还好这两个名字起得也算贴切,就不跟你计较了。”

杏仁茶与芝麻糊第一天感到最受不了的就是“吵”!太吵了!一百多个小孩子,比下暴雨前的蛤蟆吵坑还要吵,简直是噪音!

绿绿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啊?我们学校有三十个班级,一千五百多个学生,平时下课时的声音是现在的十五倍呢!”

杏仁茶的脸吓青了,芝麻糊的脸吓白了,绿绿背过身去与苏剑做鬼脸,两个人闷笑不已。

第一天的训练先排队形,这一排,问题出来了。

五四班有三个同学被淘汰了。

李汉汉,因为胖了点儿,徐白,因为过高,罗奇,因为他完全不辩东南西北。

这三位小朋友怎么办呢?叫他们打道回府?有伤小孩子的自尊啊。

虽然徐白表面上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回家歇着去啦!”可是这话怎么听都透着酸溜溜。小孩的心理就是这样,若大家都不参加也就罢了,可是单单淘汰了他们三个,心里到底不是个滋味。

绿绿一早就看透了徐白的心,灵机一动,宣布成立五四班团体操训练后勤部,李汉汉出任部长,徐白是副部长,负责盒饭与饮料的发放,罗奇则是总干事,负责看管同学们的衣物,并做为老师与教练的助手随时听侯调遣。

他们三个,归张小然老师统一领导。因为张小然是五四班的副班主任,所以这样的大活动,她也必须到场。

绿绿将一包药交到罗奇的手中,一样一样地跟他交待了,哪个是十滴水,哪个是仁丹,哪个是霍香正气丸,嘱咐他一定要看管好,绿绿说:“罗奇,你是我们班这次活动中很重要的人物,你明白吗?”

罗奇睁大了分得很开的眼睛,很认真地点头,还从来没有人,把他提高到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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