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不多买下这两个人的全部物品,并不是全部都能用到,只是......有些好奇。
他们似乎是认识的,半句一句的聊天。我把东西买了之後他们就收了摊子,往管理金钱的NPC那里去。
我不知道自己想什麽,就这麽慢慢跟在他们後头,看他们在兑换窗口待了一会儿,然後又出来。
这一次去了王宫後面的刑场。那里有巨大的断头刀,寒光闪闪,是自杀删号的地方。
原来是放弃游戏了......难怪把东西都卖的那麽便宜。
这种场面没有什麽好看,我偶然经过几次,都只觉得有些惆怅。
游戏中的人生,开始的偶然,结束的干脆。
但是现实中的一切,却错综复杂牵牵绊绊......有一句说这种情形:剪不断,理还乱。
很准确,就是这样的。
开始固然不容易,但是结束也一样很艰难。
过了一会儿我又经过那里,地下还是一片黄沙,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麽。
在野外待了一会儿,有一队人约我组队去打新任务。
"古墓任务。"
我心里一动,莫名其妙就同意了。
我是很少组队的,跟这些人也根本不相识。
不过他们说的这个任务让我觉得很好奇,一听到名字心里就微微动了一下,说不来的奇妙感觉。
一直向西北方走,路上还用了两次快捷路径传送,花了将近三十分锺才走到地方。
我有些怔忡,站住脚,望著前面的黄色沙山,大风吹过,裸露出黑色的岩石,这是一个峡谷。
这是......
这是游戏中那些人说的王者墓地?
可是,分明是塔拉夏之谷......
连那七座墓门都......如此熟悉。
真的,做这个游戏的人,必定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而且我在心中已经对他的身份猜测过很久。
应该......是他吧?
一行人钻进古墓,各司其职。骑士,狂战士,法师,咒术师,工匠......一路向里走,越来越深入。
真的,这地方......
让我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们走了很久之後,停下来休整,法师咒师等著魔力恢复,工匠整理包裹顺便给战士骑士修修武器。这里是个安全的死角,休息是完全没有问题。
大概过了几分锺,有两个人从甬道里面走出来,到了我们跟前的转角,停下脚步,往这里看看,然後又继续向另一条岔路走过去。
领队的骑士打了个悲哀的表情:"不是吧,有人比我们先进去,那估计怪物已经被他打的差不多了吧?"
法师安慰他:"不要紧,我们再等一会儿,估计新的怪就会刷出来了。"
一边的工匠招呼我:"你的法杖要修吗?"
我看了一下,摇头说:"不用,魔力还很足。"
工匠走开,我看著刚才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有种莫名的,觉得熟悉的感觉。
不是身形,长相,或是别的什麽......
是一种直觉,或是一种气息。
那种淡漠,沧桑,带著一点黑暗影迹的感觉。
我们进到最後的墓室里,这里和我记忆中略有不同。
一团混乱,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想著刚才遇到的那两个人。
一直到退出游戏,汝默已经把晚饭盛好摆上,递给我筷子:"怎麽了?"
我想了想,喝了一口汤,然後把刚才见到的事情告诉他。
汝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那他们发现了你没有?"
"我想......没有吧?"我说:"我和很多人在一起,我看见了他们,我想他们不一定看到了我。"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大家不用靠看到......也可以靠感觉的。
吃完饭收拾了东西,一起去洗了个澡,汝默新邮购来的沐浴露居然是一种婴儿牌子,味道象蜜糖又象奶脂,甜腻腻的,真想不通他......
然後就在那样浓重的甜味中被他紧紧拥抱,我不知道为什麽也觉得心里很热,很想拥有他。
大概是今天看到那两个去自杀的人......有点感触吧。
汝默抚摸我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我。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张开口轻轻含入他的欲望,然後缓缓的舔噬。
汝默脸上浮现出玫瑰花一样的红色,眼睛里充满了水光,丝毫也不掩饰他的悸动和感喟。
我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妥,他也这样经常为我做。
而我现在做来,也觉得非常自然。
我想这麽做,所以就做了。
69
我们用了一种最不费力的姿势交欢,汝默的唇在我的背上热情流连。我有些昏沈,想起刚才的见闻。
那在刑架下自杀的人,还有,後来在古墓里遇到的人。
我们再进到墓室里去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刚才那两个人留下的痕迹,他们不是来探险或寻宝的,从头至尾没有动过手,所以墓室里没留下任何可以让我看到的蛛丝马迹。
我只知道......我们大概来自同一个地方。
或许还是相识。
汝默吸啜著我颈後的肌肤,厮磨著,似乎想要咬破吞噬,但又犹疑著的感觉。
我细细的喘息,抓著床单的手指也没了力气。
折腾了大半夜,他总是在周末的时候特别热情,因为第二天我可以躺著养力气,不用上课。
就这麽看来,他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笑什麽?"他低声问,热热的呼吸吹在耳边。
"唔......"不能说实话,否则现在的情形可能会一直持续到天亮。
"今天在游戏里......好象见到了熟人。"
"是谁?"
我轻笑,然後在他的挺入中变成颤抖的呻吟:"象是......你家的小孩。"
"是麽?我以为我的家庭成员只有一人......"他并不在意,手势更加邪恶:"而你现在就在我怀中,所以我想不到还有谁。"
装傻......装的很地道。
他的两个兄弟,可也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啊。
最後是如何结束的我已经不复记忆,一切止歇後我们相拥而眠,我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可是即使是在梦中,也对一切感到迷惘,醒来後,一切都没有印象。
梦中遇到了什麽人?什麽事?
有没有爱恨?有没有曲折的历险?
醒来的时候我头枕在他胸口,腿缠在他腰间,两人之间紧密无隙,头发丝也插不进。
他已经醒了,但是仍然全身放松的躺著。
夏天近了,气温一天天升高。我挪了一下身体,他的身体温凉滑润,一点汗意也没有,抱起来很是舒服,我打个呵欠,不想起身,也不想松开手。
"渴吗?"
"有点。"我懒洋洋的说。
"饿不饿?"
"饿......不过还想睡。"
他伸开手,放在桌上水杯平稳的缓缓平移过来,落在他的手中。
我没有抬手去接过杯子,他喝了一口水,然後俯下头来。
我仰起头,一些水滴从嘴角溢出,顺著脸庞,颈项......一直流下去,凉凉的一条曲线蜿蜒。
阳光炽烈,穿过窗帘的窄缝,我眯起眼,阳光照在我抬起的手掌上。手指变幻著角度,阳光顺著指隙流泄,在墙上映出一抹灵活妖魅的影象。
汝默捉住我的手,逐一亲吻指尖。
"想吃什麽?"
"不......"我微笑,这个阳光充沛的上午,我们都没有带上在人前的伪装。
深沈的魔王看起来常常是平静而坦率的。
象海一样莫测,也象海一样在此时此地拥有明亮透澈的面貌。
想起我从前的经验,似乎越低等的小魔物越尖锐血腥,长著长长的獠牙和爪子,总是在树後道旁择人而噬,没有思想,没有悲喜,单纯的残酷令人望之生畏。
而魔王却显得安然无害,几乎与常人无异。
"唔,"我慢慢坐起身,腰腿都酸软疲倦,但是生命总不能总在床上渡过。
汝默拿洁净干燥的衬衫给我──他的衬衫。
我套上身,扣上扣子,然後卷起袖,三层。
长长的衬衫盖住腰臀,但是行走间那种感觉......风轻轻的从衬衫底摆飘起来,没有安全感。
汝默设下结界,倒不怕被外人窥视。
但是他的视线却是理所当然不受拘束的。
我们打开一听水果罐头充饥,里面的内容是杂什锦,我舀起一块菠萝喂给他,自己吃了一瓣橘子,屋里有淡淡的蜜水的味道,甜丝丝的。
我登进游戏里,汝默也一同进来。
"不是说不关心吗?"
他笑:"我可并没有那麽说过。"
我不和他辩驳这个问题,指了一下西北方向:"那里有和塔拉夏山谷一模一样的群墓,昨天就是在那里遇到的......"我看看他,接著说:"无关紧要的人。"
汝默静了片刻,点头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嗯?"
"应该是BALL吧......"汝默有些无奈:"那里算是他的一个心结,毕竟被困了两百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迪迪对那里可没有什麽兴趣。"
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也有可能......
是青丝吧?
我还是习惯叫他青丝,而不是塔拉夏。
塔拉夏对我而言是一个传说故事中的偶像英雄,而不是身畔相伴多时的,有著天真眼神的同伴。
也许,都有可能。
"我一直没问。"
"嗯?"
"那时候,BALL为什麽要让我看到那样一幕幻象?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妨碍?"
汝默顿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如他所说的,永远将这个疑问埋在心中,而不会向他这样明白的问出来。
以前的我......和以前的他,之间有著看不见的阻隔。这阻隔很复杂却又很自然的存在。它来自汝墨的阅历,骄傲,地位。还有我的寂寞,尊严,以及对自己始终患得患失的爱情信念。
"BALL他总是很任性......在有些方面,任性的有些偏执。"汝默轻轻踢起地下的黄沙:"你走後我没有再和他见面,一次也不曾。他应该弄明白,他的独占欲不该放在我身上,我也绝不会也不能代替他心中的那个人。"
"他......"我疑惑的起头,却没能说下去。
"他爱的是塔拉夏。"汝默摇摇头:"我这个任性弟弟自己也不肯承认,总是遮掩欺骗著自己和旁人,把这个当作秘密,其实这有什麽关系呢?只是一次失败,就永远不敢正视,我可不认为这是恐惧之王该有的作为。"
70
汝默不怕辣,但是他很讨厌酸味的东西。青涩的苹果,酸酸的桔子,没成熟的葡萄......还有醋。
他时常下厨,但是他做菜从不放醋。
在这个镇上要买青翠的蔬菜毕竟不容易,但是豆芽绿豆芽豆腐豆干类的东西却常见。汝默做醋炝绿豆芽或是醋炝土豆丝的时候,总是把这个醋给省略掉。
我这个人不挑嘴,他做什麽我都可以吃下去。味道当然也不会太差,毕竟魔王殿下如许聪明,烹饪对他来说也不难学。就算是味道极差,但是心意却已经尽在里面。这世上,除了我大概也没有别人能吃到憎恶魔王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了。
有天隔壁的胡老师送了一罐酱菜给我们。
汝默皱一下眉,关上门就想把那个扔进垃圾桶里。
"哎,别扔啊。"我把瓶子抢过来:"多浪费东西,你不吃,我一个人吃好了。"
他没说别的,只是摇头一叹:"酸溜溜的东西有什麽好吃。真不明白。"
"酸甜苦辣是人生百味,哪一味你也躲不了的。"我用力把盖子旋开,里面有切成丁子的黄瓜,笋,红萝卜,罗汉菜,还有青豌豆。我每样都尝了一口,菜虽然腌过,但还保有鲜脆的口感,微微的咸酸里带著点甜意,估计是江南那一带东西,无论什麽里面都会放糖。
上次和汝默出去旅行,经过的地方很多,有地方的人特别嗜甜,给我留下印象特别深,连早上吃的肉包子的馅里面都放糖,那种口感......外地人恐怕很难习惯。
就著早上吃的粥,那一罐菜被我吃的七七八八。早上去上课时遇到胡老师,汝默正在锁门──其实锁不锁无所谓,因为他设的结界旁人进不去。不过总得锁给别人看看样子。
"哟,早啊李老师。"
"早,胡老师。你今天上午是......"
"自然课。"他晃晃手里的树叶标本:"讲植物的叶子。对了,那个咸菜你们吃了吗?"
汝默一笑:"我不大吃咸菜,不过怀歌很喜欢。"
"呵,我爱人从她老家带来的,我也觉得不太对口,你说南方人连咸菜都要放糖......"
"我倒不是怕甜......我是不喜欢酸味。"
我们一起进教室,我自己去位子上坐好,汝默坐在前头翻开他前一晚备好的课。
说起这个备课还很有意思,汝默也是很会偷懒的。他一边上网查资料,一边听著音乐,照看著炉子上煮牛奶的锅子,还可以一手控笔备课,绝对是一心多用,效率出奇的高。
而我呢,干脆在笔上使点窍门,自己躺在床上翻画册,床头摊开的作业本上,一枝笔正自动自发的唰唰写个不停,工整漂亮,答案标准。
这样看来,做妖真没有什麽不好。
起码在我隔壁的那个女孩子就成天梦想自己变成个妖精,象神异电视剧中的那些妖精一样漂亮而且神通广大,美的象公主一样迷倒全班的男生......这个理想当然是小了点,但是她的生活范围也只有那麽小。还希望衣柜成为如意柜,想要什麽样的漂亮衣服都可以从里面取出来。希望自己聪明绝顶又不用辛苦写作业。
这枝自己会写作业的笔还是受她的启发。
"唉,要是我的笔不用自己拿,自己会写作业就好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回来我就让我的铅笔自己开工。
真的非常省力。
基本上我现在的两只手就彻底从机械劳动中解放出来了。而且铅笔指挥起来非常如意,拿一本综合字贴放在前面,让写楷书写楷书,让写隶书写隶书。
一转眼又要放寒假了。
老实说这学校的条件真的很不好,教室里冷的厉害,为了让学生取暖,每年冬天都还烧著煤炉,煤块由学生们从家里带来,晚上还要当心笼火不让它熄灭,白天还要换煤掏炉灰,十足费事。
好在我们住的屋子不怕。无论冷热,我们屋子里总是温煦的,风沙也吹不进来,胡老师有次过来借墨水,就很感叹和汝默说:"你这屋位置真好啊,不进风,还弄的这麽干净,亏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得多辛苦。"
我抿著嘴笑,打开新买不久的冰箱,挑了一盒冰淇淋吃。
这是我培养出来的新爱好,冰淇淋真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看起来五颜六色的非常可爱,味道也是变化多端,凉凉甜甜的挖一舌,在舌尖化开的美味。
汝默恶毒的说:"大冬天还敢吃冰?小心回来冻成一根红蛇杖。"
我笑著喂他一勺:"不怕,我有你呢。"
期末考试考完了,汝默他们工作量变大......要改各科试卷,所以他也开始用我那种懒省事的办法,让红笔自己在卷子上工作,屋里满满摊开的全是试卷,数只红笔运作不停,勾或是叉都嗤嗤有声,真是对错分明。
我抱著汝默的脖子,吊在他背後,从屋里吊到屋外,又从屋外吊到屋里。
"你不上游戏吗?"
"你更具娱乐性。"
他笑,把我抓下来:"怕了你,我跟胡子去把寒假作业拿回来,你自己别乱跑,外头太冷了。老老实实玩半天吧,有事的话要记得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李老师。你真罗嗦。"
寒假作业派发到了邻镇的学校,他们得坐班车去取。说是邻镇,来回要四个锺头。
屋里暖洋洋的,我打开电脑登进游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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