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伤被带来之后,便进行了一系列无聊的问话。我一直注意着方启志的反映,但都没看出什么来。不过据说他对谢雨菡倒是尊敬得紧,比起救命恩人来,谢雨菡更像是他的再生父母了。
就在审问林无伤的无聊问话进行之时,一个负责看守刺客的人慌忙跑来打断了审问。
“不好了盟主!那四名刺客死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谢雨菡与众人一起飞快前往关押刺客的偏厅,我也一起跟着去了。到了那里之后看见的是莫如四人的尸体,谢雨菡在检察了四具尸体之后,神色古怪地向众人道:“是中毒,毒物是……二月英华。”
“什么?!”
“等一下,他们的额中并无银针,这……”
有几个不知名的老头上前来检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与谢雨菡一样:中毒而死,从毒的特性来看的确是二月英华。但并不像呤龙门以往杀人那样是额心中针。
“难道是自杀?”
“不可能,要自杀早自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他们一直被绑着,抓到他们时便检察了他们的口中并无毒药,怎么自杀?”
“但二月英华是呤龙门的毒物,他们既然并非死于毒针而是口服毒药的话,只能说明是他们自己服了本门的毒药吧?”
“可这种情况下他们并不能自己服毒,难不成是别人给他们吃的?”
“说不定暗处还藏有呤龙门的人,看到同伙被抓担心他们说出呤龙门的秘密就给他们服了毒药。”
“那为什么不在刚抓住的时候就毒死他们,现在隔了这么久……”
“现在这些刺客的身份并没有确定,说他们是呤龙门的人还只是一种猜测。说不定他们并非呤龙门的人,现在死于二月英华是呤龙门的人想要转移我们的视线?”
“有这种可能,呤龙门的人想要让我们以为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好让我们放下戒心。”
“如此说来,呤龙门的人还藏身暗处?”
说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有人小声地说道:“也不一定是暗处……说不定就在我们之中呢?”
这话算是给众人都敲了个警钟,看样子这群人的总体智商还不算太低,总算有人想到这个问题了。于是众人的目光都变得警惕起来,突然间,青山派的一人抓住方启志的衣领便大喝道:“是你!一定就是你小子!让掌门带你来武林大会就是想要兴风作浪是吧?!”
他这么一吼,青山派的众人都随声附和起来。作为又一个被牵怒的对象,方启志先是低声反驳了几句,立即引来了众门人的暴力。谢雨菡急忙从中调解,然而他的袒护却引起了青山门人更大的不满。
“谢盟主,你这么护着他,难不成这事也与你有关?”一人冷笑道,“这可是在你的地方出的事,接二连三地死人,怕是你自己脱不了干系吧?”
一干人等的攻击目标又转向了谢雨菡,虽然其他门派的人也加进来劝阻,但青山派的情绪却十分激动,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
“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突然之间,方启志少有地大吼起来,“要怎么怀疑也不该怀疑到盟主身上!你们为什么不去问该问的人呢?!那个林无伤可是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已经被遗忘很久的林无伤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见话题又转到了他身上,林无伤再次慌张起来。
“林三公子,末痴大师的死你要怎么解释?”
“我早说了跟我没关系!”林无伤急忙辩白道,“我的家世可是清清楚楚的,怎么会是呤龙门的人?倒是那个来路不明的方启志,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要把自己做的好事栽赃到我头上!”
“我虽然只是被捡以的孤儿,但从小在青山派长大,从未离开青山派一步。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又怎么会是来路不明?”方启志冷笑道,“大家可都没忘,末痴大师的尸体旁边可还有你的玉配作证!”
“那个玉配不是我的!”林无伤急道,“我林某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那种便宜货!”
“那为什么另外半块碎玉会在你手中?”
“那是……那是别人……”
“你想说是别人放在你身上的?当时在场的可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
喂喂喂,这叫策略!什么偷鸡摸狗啊?
我正为此话而不爽,突然,原本正急得一头大汗的林无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末嗔大师道:“是你!就是你嫁祸给我的!”
“什么?!”
众人怒骂道:“末嗔大师怎么会做这种事?!
“林无伤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林无伤豁出去了一般,神色反镇定了些。他指着末嗔大师道,“就是你!人是你杀的!因为那天我正好看到了你的好事,所以你才乘我不注意,将那玉配放在我身上陷害我!”
“阿弥陀佛。林施主,还望林施主自重!老纳怎会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兄?”
“别以为我不知道!”林无伤道,“原本我还顾忌你会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好事而杀了我灭口,想着我不说出来是不是就可以逃脱一死……现在我可没什么好顾忌的啦!末痴大师死的那天下午,我在院子里听到了你和末痴大师在吵架!”
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不大的偏厅里再次轰动起来。林无伤见自己的话有较果,便继续恶意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法器,原来你们苍海寺被盗的飞花点翠是假的!”
“什么?!”
“假的?有这种事?!”
众人大哗。得知这个消息,谢雨菡上前来问道:“竟有此事?末嗔大师,林三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无伤急忙走到谢雨菡身边对他说道,“他们说因为法器贵重,所以弄了个假的放在那里,真正的飞花点翠其实一直都是末嗔在保管!当时末痴大师就是为法器之事在和他争吵,说要是呤龙门知道他们拿走的是假法器一定会血洗苍海寺,所以还是早点将被盗的是假法器说出来,让武林同盟保护苍海寺众僧侣。而末嗔想要将法器据为己有,为此他们还大打出手!”
听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末嗔大师。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还是镇定地说道:“阿弥陀佛!那日老纳的确和师兄发生了一些争持,但师兄是在晚上被杀害的,那个时候老纳正在主屋与众人一起,怎么可能杀害师兄?!”
“那天我没到大厅和你们一起,而是在院子里散步,正好看到末痴大师走出来。你就跟在他身后,然后我亲眼看见你用银针杀了他!你说你那时在主屋里,不过那天在末痴大师离开之后,会议中断,有很多人都离开如厕,你也就乘那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末痴大师后面出来!”林无伤转向众人道,“那个时候你们也都在场,你们仔细想想,他是不是真的半刻都没有离开?!”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都露出犹豫之色。当然啦,那个时候谁还有心情管谁离开没离开,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记忆会变得很暧昧,甚至产生倒错。于是乎末嗔大师的不在场证明连他们的本寺人员也说得含糊不清,然后疑点便指向了末嗔大师。
在一阵混乱之后,谢雨菡再次主持大局。因为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末嗔大师,于是谢雨菡问道:“大师,贵寺的法器是否真如林三公子所说,并没有丢失,而是在大师手中?”
“阿弥陀佛!老纳怎会将传寺之宝的飞花点翠据为己有?飞花点翠的确已经被贼人所盗!”
“你撒谎!”林无伤跳出来叫道,“我明明看见法器放你房间里!不信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末嗔大师的脸色立即蒙上了一层死灰,于是众人便都吵着要去看。谢雨菡稍作权衡之后便对末嗔大师说:“大师,事关重大,还望大师见谅。”
于是一干人等在谢雨菡的带领下来到了末嗔大师的房间。进门之后,谢雨菡环顾了装饰布置并不多的为僧人准备的客房,很快便眼尖地发现了书架上的一个盒子。将之拿下来打开,谢雨菡从中取出一朵巴掌大的透明的七瓣樱花道:“末嗔大师,这你可如何解释?”
众人见了法器便都伸长了脖子争着想要看看到底长什么样,被谢雨菡质问之后,末嗔沉默不语。谢雨菡道:“为这飞花点翠,贵寺已经牺牲了数名弟子。没想到大师为了将他据为己有,竟置众人的性命于不顾,隐瞒实情。”
此时,青山派的一名门人怒道:“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末痴大师,掌门也是你杀的吗?”
听到这话,青山派与天岩寺的人都开始起哄。谢雨菡开口让大家平静下来,然后道,“虽然大师隐瞒了飞花点翠并未被盗的事实,但也不能就此断定他就是凶手……”
“林三公子不是看到他杀了人吗?”
“那只是三公子的片面之辞……”
这时方启志冷笑一声道,“要断定是不是他杀的这还不简单?呤龙门杀人是用喂了毒的银针,只要找到凶器,到时候想赖也赖不掉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开始在末嗔大师的房间里找了起来。谢雨菡放下手中的盒子也正要动手,没想到竟失手将盒子打翻在地。盒里做衬布用的红锦掉了出来,而随之掉出来的,还有一包银针。
“就是这个!”方启志捡起那包银针后大声道,“末嗔大师,这包银针你又做何解释?”他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根给众人看道,“大家看看,这上面可是喂了毒的,呤龙门的二月英华,末嗔大师,这下你可是没得说了吧?”
正当众人为此事喧哗不已之时,我这才从隐藏自己的人群中的一个角落里走出来大声道:“到此为止!”
众人停下喧哗,用奇怪地目光看着我。谢雨菡见我出来,忙到我身边问道:“语,怎么了?”
我朝他笑笑,指着他手上的七瓣樱花道,“雨菡,那个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
他奇怪地看着我,不过还是将东西给了我,道,“语要看吗,不过小心一点,这可是苍海寺的法器呢。”
我接过看了看,然后问他,“雨菡,你怎么知道这个就是飞花点翠?”
他笑道,“语有所不知,这件法器之所以叫飞花点翠,就是因为它看起来像一朵盛放的花朵,故而得名。”
“可是,要说盛放的花朵,这个房间里还有一朵呢,雨菡为什么知道是这朵而不是那朵呢?”
“还有一朵?”
“呐,就是那个,”我指着书桌上放在砚台旁边的另一朵五瓣的水晶樱花道,“那个也是盛放的花朵啊。”
“飞花点翠的花瓣是七瓣,那个只有五瓣。”
“这样啊,飞花点翠的是七瓣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以前见过飞花点翠?”
“这……”
“可是说起来,江湖上的传言中并没有说飞花点翠有几瓣呢,”我转而问众人道,“你们听说过吗?”
众人被我的无厘头问题弄迷糊了,想了想之后都纷纷摇头。我转而向苍海寺的一个僧人问道:“你们平时都把飞花点翠放在哪里啊?会拿出来给人参观吗?”
那僧人摇了摇头道:“飞花点翠在寺里时都是放在方丈的禅室里,平时有人严加看守,本寺的弟子也只有在参拜时才能看到,而且因为是传寺的法器,所以本寺的弟子都不会将法器所在地外传,外人不可能见过。”
“不过本寺的人可都见过吧,知道飞花点翠是七瓣的花?既然江湖上传出了飞花点翠是花的样子,又为什么不知道是几瓣呢?”
“其实这是因为飞花点翠的确实瓣数连我们自己也并不清楚。因为是重要的法器,所以历代方丈都会做一些外观很像但花瓣数目并不一样的赝品作为障眼法。因为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飞花点翠,所以就算是在寺中也有好几种说法。只有历代的方丈和住持才知道真正的飞花点翠到底有几瓣。据上一找的前辈们的说法,飞花点翠是十一瓣,而在我们这一代所见到的飞花点翠的确是七瓣,不过刚才林施主说听到被盗的禅室中的法器是假的,真的法器一直是末嗔师兄在保管。那么我们平日见到的七瓣飞花点翠只怕也是假的,真正的飞花点翠却不一定是七瓣。”
“这样啊,谢谢这位师父的解说,”看到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于是我便总结道,“也就是说,除了死去的方丈末痴大师与站在那边的住持末迟大师,还有真正的飞花点翠的保管者末嗔大师这三人以外,都没有人知道飞花点翠到底有几瓣。而这一代的假法器是做成了七瓣,但是又只有寺中弟子才知道,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拿出来说,是吧?”我向刚才那位僧人问话,然后他想了想,点点头。
“那么雨菡,你为什么会知道飞花点翠是七瓣呢?”
谢雨菡沉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笑道,“语,这种事想想就知道了。不管是七瓣还是五瓣,都不可能把法器就这样放在书桌上吧?虽然那朵的确也符合飞花点翠的特征,但是随随便便就放在桌上,可见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是看到相似的东西时心里总会想着:那个会不会是呢?刚才大家进门之后都有看到书桌上的花,他们可是都出现了要往那边去的动向哦,是不是?”我转而问众人,被我的问题牵着走的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而你应该是看见了吧,好歹是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不过却根本没在意,而是直接住架子那边去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并不是没在意,而是很快就想到它不可能是飞花点翠,”谢雨菡平静地笑道,“语,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可是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破绽百出。”
“对,”我干脆地承认道,“这的确只是一个破绽百出的想法,我之所以说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让大家都仔细考虑一下你的行为的异常,将你也列入嫌疑犯之中。而真正的决定性证据却是这个!”
我指着方启志手中拿着的那包银针道:“你将盒子打翻在地,这包银针就从盒子里掉了出来。现在你大概也想象得到这个盒子是故意准备的了吧?告诉你哦,那个盒子和里面的东西是我和末嗔大师亲手准备的,里面原本没有那包银针。而在我们到达这个房间之后只有你一个人碰过那个盒子,在盒子离开你的手之后银针就出现了。雨菡,凶器可是你自己拿出来的!”
听到我的话之后,众人由哗然变成了惊异。一时间谢雨菡被责难与惊诧的视线所包围,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很平静,等众人的声音小下来了之后,他问我道:“语,这么说,林三公子刚才所说的那些关于末嗔大师的话都是假的,是你联合他们二人演的戏,对不对?”
“对,虽然只要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在他们的话中有些地方存在很明显的破绽,不过这场并不算高明的戏却找出了决定性证据,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