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於洛州景山之“恭陵”,制度一准天子之礼。自 由 自 在
本来按照皇家丧礼事宜,太子归天才三天,并不该如此匆忙下葬,但负责主持丧仪的郇王李素节以天气渐热为由安排了今日下葬,从臣们也不敢反对。
观音水,断肠草,分别被送到韩奉先和萧无非的面前。
韩奉先手执药瓶,却迟迟没有喝下,只因他临死之前无法眼睁睁看著他誓死效忠的公子被如此陷害!
“郇王殿下您放过公子吧!奉先给您磕头了!”韩奉先推开两名要带他下去的侍卫,跑到李素节面前不住磕头,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要死,死奉先一个人就够了,公子毕竟是您的同胞手足啊!”
李素节甩手便给了他一巴掌:“贱人!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韩奉先跌坐一边,这才愣愣地想起,这个人不正是所以一切的主谋?害死太子,再陷害公子,这样的人怎还会有慈悲心?转回头,他悲愤地怒视著李素节冷酷的脸孔:
“你会遭天谴!”
“哼!那你也看不到了!”李素节冷笑著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无非,“其实,要我放过你,也不是不可能──”
萧无非一动也不动,似乎对这个与自己姓名攸关的话题不感兴趣。
“萧无非,把你的‘御风军’交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萧无非终於正视他,露出个笑容来:“做梦!”
“你──”李素节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屈服,几乎要发作起来!但眼角瞄到被侍卫押制著站在另一边的傲风,他邪气地一笑,“兀林!”
“在!”听到传唤,一个猥琐的身影从後面的人群中钻出来,一双好色的眼睛从皇宫出发见到前头的傲风时就没离开过他身上。
“我把那个大美人赏给你了,你想就地解决还是带回去满满享用随你。”
虽然看不见,但傲风敏锐地感觉到所以人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由得微微颤抖。
“李素节──”萧无非暴怒地吼著,“你敢毁了他,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你确定自己还有那个能耐?”针锋相对,残酷的程度并不亚於萧无非。
“你禁锢了我一整天,御风军早该采取行动了──我死,他们就会找出有关的人报仇。你以为自己可以逃脱他们的追杀?”他任由他们一直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等待机会!
“无妨,他们既不为我所用,我也能够利用那个女人替我解决了他们──兀林,还不行动?”
“是!”兀林得到允许,迫不及待地上前从侍卫手上接过被钳制得无力的傲风。
萧无非心下一怒,正要甩开那两个对他够不成威胁的侍卫去救傲风。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上来道:
“郇王殿下!天後有懿旨!”
难道……有什麽变动?自 由 自 在
“拿来!”李素节接过那卷锦帛与附带的书信,看完後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为什麽?”李素节把手中书信抛到萧无非脚边,满脸的惊怒与不可置信。“突厥可汗主动提出要派兵支援你,你居然回信拒绝?”
萧无非瞥了那张纸一眼,边明了了一切。“素节,你可以不择手段,但千万别忘了你还是大唐的人。卖国这种卑贱至极的事,只要是把自己当人的人,就不该做出。”
“你如果没有拒绝的话,今日不是更有把握吗?萧无非,我真弄不懂你!”李素节愤愤不平,“而那个女人竟然因此要放过你!”
“她会放过我?恐怕没那麽简单吧?”萧无非冷笑。
“只要你自废武功,她就饶你一命!”李素节又恢复了阴狠的笑,“你废是不废?一个不好,你就会经脉尽断而死,或者更遭,成为一个终身废人!”
一旁的傲风和韩奉先都惊呆了!废武功对功力越高的人来说越危险,而萧无非苦练了二十年的上乘功力,恐怕当今世上除了那些髦耋之年的武林泰斗,能胜过他的人是十个手指数得出的!
“素节,我敬你是个真小人,而非伪君子,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自废武功,并把‘御风军’的统领权给你。”瞪著兀林那还死死扣著傲风的腰的手臂,萧无非的眼光冷得可比万年寒冰。
“哼,终於还是舍不得你的宝贝啊?”
“你杀了兀林,再请连傲风出山助你,岂不更妙?”
听出萧无非语气中的决绝,傲风死命挣扎著想要开口阻止,无奈被燕骋封了的穴道没到时辰自动解开。他心急如焚。
兀林脸色惨然变白:“殿下,您千万别听他的……”
“兀林,放开那个美人。”李素节淡笑著下了命令。“过来。”
“殿下……别杀我,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上次的任务虽然失败了,看在我也身受重伤的份上您不是答应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吗?”兀林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武功绝对比不上在场的任何一个侍卫,更别说萧无非和李素节,要逃走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只能求情了。
“我说过要杀你了吗?”李素节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全无一点杀气。“我只答应放了那个美人,没说要杀你,所以才叫你回到我身边不是吗?”
“是……”兀林迟疑著,但终於还是移动了脚步。“殿下,您别听他的话,连傲风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办到……唔……”
话没说完,他忽然睁大了眼睛瞪视著眼前的人,低下头,他看见自己身上插著一把袖剑,鲜血正沿著仅剩的露在体外的剑刃汩汩留出……
“有了最好的,还要你这个次品和用?”李素节残忍地笑著,推开他,任他倒在地上。然後,他转想萧无非,“你还不动手?”
“不──不要啊公子!”韩奉先已不再激动,却是带著明了的绝望在哀求,“您就这样放弃了吗?您的所以努力,太子的所以努力,都付诸流水吗?不……”
“先儿,你安心地去吧。太子的努力不会白费的。”萧无非为跪在前面的韩奉先抹去淡淡尘土,知道留他也於事无补。
“不……”无力地跌坐在黄沙地上的傲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终於可以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素节,记住你的承诺。”萧无非仿佛在交代遗言。他知道李素节不会让他只是废了武功这麽简单,也罢,就当自己送这个同胞的一分礼物,让他去完成母亲的遗愿吧,谁叫自己有了牵挂,再也无法无心绝情──“风,从此後,你解脱了。好好过你的生活吧,即使我没死的话,也不会再纠缠你的。”
傲风循著声音的方向拼命摇头,泪珠早一滚落腮边。无非,为什麽你的话语如此绝望?你真的放弃我了吗?他想呐喊,想阻止一切,可是他看不见,只听到韩奉先凄厉的喊叫,听到一声奇异的声响,还有旁人的惊呼,最後,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一切,归於平静。
“不──”傲风终於尖声喊了出来,手下沙砾由於他的用力抓握而刺伤了柔嫩的掌心,他往前爬了几步,却因为体力不支而跌倒,“无非……无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素节狂笑起来,志得意满地。将锦帛交还给那来宣旨的太监,“公公,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是。”自 由 自 在
“无非……”傲风还在缓缓地爬著,满心的凄惶无助。
“美人,萧无非没死,可活不成了──他注定成废人了,你以後就跟了我吧。”李素节来到他身边,蹲下来轻佻地抬起这张还没来得及细看的红颜。
“郇王殿下,太子死了,奉先也活不成了;无非死了,我也不会苟活於世的。您不用浪费唇舌了。”傲风扯出个笑,不屑的。
李素节的脸顿时又狰狞:“为什麽每个人都向著他?为什麽!为什麽!”
傲风吓了一跳!他的性情如此变化无常,恐怕就是白草说过的狂躁症之类的病了。这个人的心理已经病态扭曲了。
李素节突然冷静了下来,走到昏倒在地上的萧无非旁边,拔剑在已失去意识的身体上划了个伤口,然後拔开了那瓶“断肠草”药粉的瓶塞──
“李素节!你要干什麽?天後答应不杀公子的,你要抗命吗?”韩奉先看出他的意图,要冲上来与他拼命,却被侍卫死死制住,这能眼睁睁看著那些白色粉末被撒在出血的伤口上。“公子──公子,你看错人了……”
“太子灵柩安置好了吗?”李素节看向那些在陵墓边上动工的人,“快把这贱民弄进去!封了洞口!”
“李素节!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不讲信用!”韩奉先豁出性命地破口大骂,“你害死了太子,还要害公子,你如此残害自己的手足,会有报应的!你以为自己在天後眼下战战兢兢地生存,她就信任你了吗?她早知道是你害死了太子,没揭穿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你迟早有天会死得更惨──”
“来人!把他押下去!灌水银,做成人柱!”被刺中了死穴,李素节的脸青白交错,狰狞得恐怖。
“李素节!你会遭天谴──啊──”韩奉先不断挣扎,却终於被押入了阴冷的陵墓,随著一声惨叫,再没声响。
“奉……先……”傲风再没多余力气去求情,只能颓然地任泪水洗刷著脸颊。他的飞天,前天幸福地笑著与他拉勾约定的飞天……
封土之後,下葬仪式也就到了最後。简短的拜祭後,一行人开始打道回宫,没注意到一披快马朝山上直奔而来──
“公子!公子!”燕骋骑著马儿直接上了山顶,一停下来,马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看来是一路上被赶得山穷水尽,这会儿也该功成身退了。“公子──”
看见山顶的惨状,当下腿有点发软。他用那封信求武後留下萧无非一条命,武後答应了,却没让他亲自送信来,他硬创出宫赶到这里来,却──
还是晚了,晚了……
第八章 情殇
晚了吗?他,到底还是来晚了吗?
看到昏倒在地上的萧无非,燕骋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一贯的冷静使他只是呆站了一会便不死心地上前探了探萧无非的鼻息──还活著。然而注意到萧无非身上的伤口已经流出黑血的伤口,他站起来後直接拔剑对上了一旁的李素节!
“是你动的手?”自 由 自 在
李素节笑而不答,只道:“燕骋,萧无非大势已去,你也该弃暗投明了。他死前已答应将‘御风军’和那个大美人都送给我,而你,也该知道投靠是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做梦!”话未说完,燕骋已启动攻势,每一招都凌厉狠绝。
出人意料,李素节的武功竟然不弱,与燕骋的对峙维持了百来招,仍没有示弱的现象。燕骋此时怒极攻心,阵脚有些凌乱,但仍拼尽全力。
傲风已经再没有精力关心身旁的打斗,他依靠著先前的记忆艰难地爬进,想靠近萧无非。
“无非……无非……”在鲜红的新郎礼服映衬下,他的脸却是血色全无,几乎白到透明。终於他摸到了布料和人的躯体,还是暖的,以为已经找到了萧无非,手便要朝前摸去,却被突来的一只手抓住了!
“美……人儿,你舍不得我……是不是啊……”
“啊!”傲风倒抽口气,吓得往後跌坐在地!是兀林!他还没死!
“嘿嘿,我死……也要拉你……垫底……”他见旁边有一药瓶,似乎是刚才韩奉先在挣扎中掉下来的,伸手拿了过来便往傲风嘴里灌。刚刚在挨李素节那一剑时,他毕竟还是有所反应,及时避开了致命的部位,此时重新苏醒过来,本应急著治疗伤口,以免失血过多而亡,但此时他体内的兽行血液在沸腾,他的思想只拼命地叫嚣著想要毁掉眼前过於完美的人!毁灭,是他临死前唯一的信仰!“不过,或许,我该在你死之前……先得到你……”
“放开我!混蛋!”傲风毫无招架之力,甚是狼狈,被强行灌水引来剧咳,却无法将那些致命的毒药吐出来。药性发作,他突然抱著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冷汗也涔涔地从额际冒出来。“好痛……啊……痛……”
“你……”丧心病狂的兀林本要趁著药性发作前对眼前垂涎的身体进行狠狠的凌辱,但此时见他如此痛苦,反而没有报复的快感,惊愕地喃喃自语起来,“不对,那晚太子喝下我投的毒明明是安然昏睡,为什麽你……难道天後给韩奉先的观音水是假的?这也是断肠草?”
傲风咬住嘴唇,咬得鲜血直流。这种痛比他前两次毒发时的痛楚都来得难以承受!
“啊──”
傲风凄惨的叫喊使燕骋分了神,李素节也有那麽一瞬的停顿,因为所以人都没想到兀林居然还没死!燕骋心急如焚,一个用力甩开李素节,奔向傲风所在的地方──那里已是悬崖,挣扎得过头,一个闪失便会一头栽下去!
他要救他,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他的心神全集中与救人,所以没发觉──背後的李素节阴狠地笑著拉起袖子,露出一把锋利无比还泛著蓝光的袖箭!
没有把握能一剑投中兀林,他只能等著接近了再出手,然而,就在他刚要抓到傲风的时候,一道冷箭穿透了他的胸!一股锥心的痛袭来,叫他几乎窒息!
砰砰……砰砰……所以的动作突然都停下了,整个世界静得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下意识使他回头想看看偷袭者,而,一转身,另一把长剑便从正面而来,刺进了心脏!
砰……砰……他终於不再痛……自 由 自 在
“燕骋──燕骋──”凄厉的叫喊,似乎从遥不可及的远方传来……
是谁?他半跪在地,靠长剑支撑著,用尽力气抬头、睁眼,似乎是他的莲在叫他……
“骋……骋……”风荷跳下马车便拔足狂奔而来,在他身前跪下与他平视,“我来了。”
“莲……”他开口,却呕出一大口血,暗红色的,是剧毒。
“我替你生了个女儿,名字的傲风早取好的,叫惊鸿,由你大哥大嫂照顾,我们可以放心。”风荷替他擦去脸上的血,倾身上前抱住他。
“……”燕骋的嘴唇一张一翕,最後终於露出个微笑,合上了眼。
“是啊……我们终於可以不用再互相仇恨而分离了……骋……”风荷也笑,用尽全力抱著他冰冷的身体,直到自己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下。一颗泪悄悄滑落脸庞,隐没在被雨水湿透的衣襟中。
与此同时,傲风也被纳入安全的羽翼下。兀林本该碎尸万段,但赶来的梅傲雪和竹傲云更关心傲风的身体,所以竹傲云只是一剑划伤了他的手让他放开傲风,之後一脚将他踢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