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激的,还是被怎么了。
他已经有点受够了。
这一会那一会的纠缠。
邢烈这个人,看似很少说话,其实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太精明,太城府,说谎话是隐瞒不了他的。
干脆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吧。
只不过是开口有些艰难。
“我很难相信你。”
邢烈仿佛已经预知了他要说什么一般。
“沈寒,你看,我和段煌完全不一样。”
“我有很多,他所没有的东西。”
邢烈突然松开了手,离去前的那一刻,沈寒觉得有一样小东西划入了他的手心中。
他低头看了看,是一张普通的纸片。
“那是我最直接的联系方式,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号码,你一直没有我的电话,打这个你可以直接联系到我。”
沈寒握住了纸片,转回头,看着邢烈。
已经少了很多冷意的讽刺和抵触,他看着邢烈的目光,带了些奇怪的目光。
“邢先生,我怎么有些觉得,你和我从周围人口中听到的,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邢烈低沉的笑。
“季雅说你,平时为人比较严谨。”
沈寒冷汗了一把。
因为今天的邢烈的确太让人意外,和季雅口中的邢烈,几乎打不上边。
邢烈一脸正色。
“严谨不代表我不会爱。”
“今天是不同的。”
“我只是比较懂得自己应该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所以你觉得我是你该追求的?”沈寒反问。
“是的。”邢烈回答:“也是第一次的有感觉。那个人是男是女,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还是不明白。”
沈寒困惑,不懂为什么邢烈会对他有兴趣。
“我们见面不多。”他皱着眉思考,想着自己哪里吸引住了邢烈。
邢烈温柔地看着他。
“我做事比较直接,也许不够段煌那么浪漫,但我是真心的。”
沈寒无言以对。
段煌也说邢烈对他有意,他曾在他面前坚决地否认。
他始终不太承认这件事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沈寒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你的感情。”
“那天突然走开,也有因为是这个原因。”
“我怕伤害了你。”
他抬头,认真的注视着邢烈的眼睛。
仔细看,邢烈的眼睛是棕褐色的,有些淡,也许是血统的原因。
“拒绝了你,是因为怕再进一步的伤害。和段煌分手之后,我已经不知道我还会再爱谁。”
“我又不是女人,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觉得被伤害。你有什么好内疚的?”
邢烈奇怪的问。
他犀利的补充了一句。
“还是说,其实你已经对我有了感觉,所以更加照顾我的感受,却一边又害怕自己付不出那么多的爱情?”
他说话容易一针见血,说得沈寒脸又白了起来。
他对邢烈有感觉?
邢烈继续在那里分析。
“沈寒,你只是在一味固执的拒绝着人心,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接受我。”
接受他?
沈寒的脸部闻言开始有些抽筋。
除了性向,他在感情上,还是一个保守派,那之前能干出和同性相爱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已经很够前卫的意识了。
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和段煌说清楚。
如今这才和段煌分手没多久,在别人眼里他都是一个受害者,如果现在就立刻转头和邢烈谈恋爱,会不会显得太让人大跌眼镜。
重新再接受一个人?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不得不说邢烈的气场太强烈。
他居然那一瞬间,真的被撼动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
沈寒用得是祈使句。
“我不是在开玩笑。”
邢烈用得是肯定句。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沈寒直视着邢烈的眼睛,想从那其中看到犹豫和欺骗。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深情。
突然,那一刻,沈寒就这样答应了。
“那么,也许,可以。”
是脱口而出。
而且说了一句之后马上后悔。
他真不该刚才看着邢烈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
看到邢烈眼中立刻出现的狂喜,他忙不迭紧张的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我几个月内就会离开这里,能有邢先生在一旁陪着我走过最后这一段在L市里的生活也是不错。”
“我不是在玩闹。”
邢烈重申了一边。
“我是真心的。”
“无论是不是,对我都不太重要。”
沈寒低下了头,淡淡的笑。
“邢先生不会随我离开,但我却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邢先生有你的亲人,工作,生活。在这里,我却一无所有。”
“所以,我们注定会分开。”
坚决的目光。肯定的口气。
即使说出的话是那么残忍。
“不要在邢先生邢先生的叫了,喊我邢烈,或者烈都可以。”
真被他打败了。
沈寒垮下了肩膀。
这么说都不能打击到他,不愧是政界里老练身经百战。
“邢烈。”他别扭的喊了一声。
邢烈笑得一脸无害。
“如果我们现在就开始。那么有些事情,必须先要解决。”
什么事?
沈寒抬头拿眼睛问他。
“段煌那里,既然你不好意思开口,那就让我出面。”
沈寒立刻拒绝:“不行。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邢先生你不必参与。”
“是邢烈。”邢烈补充了一句。
沈寒无比囧。
是谁告诉他邢烈这个人从小交友即慎,为人出事严谨的,他爸爸妈妈肯定没想到要管理他谈朋友这方面。
“我说过会好好待你。段煌对付人心的弱点是老手,我出手比较能了断的直接。”
沈寒听得一头黑线。
什么叫段煌感情上是老手,他是菜鸟?
貌似眼前这个人才是刚刚信誓旦旦的跟他说,他是第一个他喜欢上的人吧。
“别想太多。我只是担心你。”邢烈温柔的扶摸上他的脸。
沈寒没有避开。
既然答应了,就没什么好矫情。
“我还是拒绝。”不过这件事上,他一口坚决地回绝。
开玩笑。若真让邢烈掺和进去,到时候段煌狠起来刷阴招,岂不是害了别人。
邢烈笑得无比深沉。
不再去触碰沈寒虎着脸,目前紧绷到一触即跳的神经。
拒绝无效。
第三十七章
邢烈走了。
搬运工把那一大束玫瑰运到了季雅的家。
第二天,沈寒就在万里给他的房间里收拾衣服。
万里站在门口,看着沈寒忙忙碌碌。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那里?”
他奇怪地说:“都好几年了吧,你一直都没回那里过。”
沈寒背对着万里,弯着腰,把床铺好,拎起了手提箱。
“以前是和段煌在一起,现在分开了,回去那里住也没什么怪得吧。”
沈寒一边拉着手提箱,一边推着万里,让他让开一条路。
“而且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
手提箱轮子格拉格拉滚着,万里跟在沈寒的后头,一边跟一边说话。
“那有什么麻烦的。老实说,现场版的看着段煌在你面前吃瘪,我感觉还不是一般的好。”
沈寒哭笑不得。
“看来我得走的更快些,免得你得意忘形。”
万里在他背后哼哼:“这是他活该的。”
沈寒沉默。
他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再讨论他和段煌的事情,就算那个人是万里。
“我搬到那里去,也不全是因为段煌。”他补充了一句。
万里其实也有猜到。
昨天邢烈一走,他就注意着沈寒,看他一副心神不定,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为了什么?”追根究底是万里的特好,他也不怕会踩沈寒的地雷。
反正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
沈寒想,总不见得跟万里说,他是因为和他女朋友的表哥要准备谈恋爱……
“总之还有别的原因。”
他含糊的忽悠了过去,继续往门外走。
叫好的计程车早在下面等了,电话也打了好几个上来催。
“我送送你。”
不顾沈寒的阻拦,万里帮他提起了箱子。
大家都好几年的同学加朋友了。
同居的这些天,早饭加午饭加晚饭都是沈寒做得,说实话,做得还真好,太合他的口味。
沈寒把工作辞了,他又是一职业小说家,平日里两个男人在一间屋子里待着,谈天说地的时间也很多,还一起打打游戏。
虽然沈寒不太会玩,总是输得多。
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沈寒就要离开了,万里还真蛮舍不得的。
行李都放上了后座,沈寒把门关上了,拉下了门上的窗,头探了出来。
万里在车门外痞气地招着手,打算和他说拜拜的意思。
“万里。”沈寒突然有些欲言又止,一副要他过来说话。
不知道沈寒又要叮嘱什么。
万里走了过去,低下头看他。
“我猜得到,是你告诉的邢烈。”
万里一惊,抬头看沈寒。
沈寒笑着,一脸坦然:“你昨天突然那么紧张,邢烈又似乎对我的一切都很清楚,我就猜到了。”
万里尴尬的傻笑起来。
“大家都是兄弟么。我不想看着你遭罪,也不想看那姓段的太得意。”
“再说,我觉得人家邢烈蛮正宗的,挺认真。”
他忍不住的补充。
他也不是随便把朋友往火坑里推得人。
邢烈,他仔细的研究过,是一个可依可靠的人。
沈寒淡淡笑着,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也许吧。不过两个人都没怎么接触过,合不合适还不知道。”
“你就是太较真,太固执那什么情怀,才会被段煌玩在手心里。”
万里这句话可说的算是痛心疾首。
“和邢烈试试看,说不定他才是你的命中注定。”
沈寒听了无语。
万里不愧是小说写多了,连说话都带着有些恐怖的肉麻。
他和万里是分手又不是永别。
所以只说了一声“再见”。
车开走了,万里在车子后面一本正经地说拜拜且招了招手。
等车开的没影了,他立刻忍不住的吹了一声口哨,乐呵呵的往家里走。
邢烈果然有能耐,昨天这么一来就把沈寒给说动了?
厉害厉害。
他突然也想通了,沈寒为什么今天就决定要走的原因。
想想也挺遗憾的。
他们两个要是谈起来,如果沈寒还住在他家里,确实有些不方便。
季雅每天都会来。
哪一天真撞见就不好了。
段煌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家里。
这几天公司里太忙,竞标虽然成功了,但市里莫名的对建楼这件事特别激进,要求赶进度,抓效率,时间安排的特别紧张。
沈寒那里送了花也没来得及问他心情怎么样,只知道不停的在公司里和下属之间讨论工作,和领导吃饭,外加送礼送财。
他其实很想沈寒会主动来联系他的,可手机握在手里都好几天了,沈寒也没来电话。
段煌开始觉得失意。
把握不住沈寒。
现在的沈寒的心思,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奔跑离开了他的身边,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怎么才能抓住沈寒的感觉。
他烦心的想,甚至已经开始有些焦躁。
总觉得,无论他如何的挽回,沈寒却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你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一开门,客厅里就传来了冷怨的声音。
客厅的灯是关着的,安娜穿着浴袍,正坐在客厅的白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
俨然已经等了他很久。
段煌累死了,根本没心思跟她说话。
“最近比较忙。”他对安娜连正眼也没看,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上楼洗个澡睡觉。
安娜听了他的话,脸却更板了。
她不是笨女人。
段煌这几天的晚回家有多少是真的因为工作。
她固然分辨不清楚其中的概率,但她知道,段煌一定别的有事情瞒着她。
“先别急着上去。你今天在这里要给我说清楚,最近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故意挥退客厅里所有佣人的是她。
她今天一定要弄明白,段煌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八章
“我约你去酒店你为什么不去?你明明知道的,那根本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爸让我约你的。”
安娜冰冷而尖锐的目光刺着他正在换衣服的背影,仿佛要把一切都看穿。
她在她父亲身边待了那么久,该学的都学会了。有什么情况她能猜得出来。
那什么婚前协议只是她想拴住段煌的心的链子。
段煌有多风流她很清楚,能允许他在外面鬼混,已经是她的最大极限。
可段煌最近的表现明显不是。
她能容许他身体的出轨,但心灵上,她绝对不允许。
这是他们两人订婚后第一次出现的这么强硬的冷战,安娜如此尖利的口吻,让段煌回头,表情严肃起来。
“你想问什么?”不再不耐烦,他察觉到今天安娜是有备而发。
“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回家里?你晚上在哪里过的?”
她没有被冷落的那种少妇的幽怨,傲慢与冷艳共同浮上她的脸面。
把一切的权利和财富都抓握在自己的手中,是她父亲从小就不断教的。
这都是她该得的,该拥有的一切,她不允许有谁能插进她和段煌之间的缝隙中,把它们从她手中夺走。
段煌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她深深这样觉得。
原本以为这一天总有一天会到来。
可能是三年,五年,她可以有心理准备。
但绝对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段煌听了她的话,眯起了眼睛,深沉地看着安娜。
安娜不甘示弱的和他回视。
他是她未来的丈夫,她是他未来的妻子。
究竟在段煌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我这两天没空和任何人聊天,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到公司里和我的秘书谈谈我最近的行程究竟有多么忙。”段煌沉默了半天,解释了这一句。
安娜的脸色稍齐,却又被段煌接下来说的气得差点动了胎气。
“女人不该这么多疑的,你知道,安娜。”段煌冷冷地说。
“作为一个好妻子,丈夫晚归几天,就令你这么慌张?我的妻子,不应该像一个妒妇,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做检讨。”
安娜听得变了脸色。
“我今天已经很累了,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话。”
段煌毫不客气,直接把安娜留在了客厅里,自己独自回了房间。
安娜坐在沙发上,气青了脸,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但为了维护良好的教养,她就那样端坐着,等自己的气息平息下来。
冷静。要冷静。
她告诫自己。
她很聪明。
她应该清楚自己要得到的是什么,和已经拥有的是什么。
明白段煌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连她父亲楼万城都开始想动起了段煌身家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