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阁的门外、纳兰性德把揆舒和揆方都安置到马车上后,走向站在门口处相送的陶宁。而康熙也趁机抱起在马车上探头探脑的揆方问道:"我说小方啊、今天你冬哥哥陪你玩了那么久,小方开心吗?"
"开心!"揆方一脸兴奋的答道。而纳兰揆舒却是一脸警惕的望着笑容可掬的康熙。
康熙存心无视揆舒那防贼般的眼光、一脸和善的继续发问:"那冬哥哥明天还会陪小方出来玩吗?"嘻!容若你不肯说、我也是可以从你身边的人口里打听情报的。
毫无防人之心的揆方晃着小脑袋说:"冬哥哥说了、要趁这两天没什么事情做,他要在家里好好看看书。不出去了,小方和二哥哥也要陪冬哥哥一起看书。"
两天吗?"哦!小方好乖哦!不过我怎么听说你冬哥哥好像有提到过说、这两天还要准备去什么地方吧,小方不知道吗?"康熙又接着试探道。
揆方侧着小脑袋又想了会儿、突然恍然大悟的大声说道:"对了、冬哥哥说过十二那天要陪额娘去逛庙。"
逛庙?不是初一、十五才会去逛庙的吗?康熙的目光落到揆舒的身上,问道:"可是我怎么听说好像是十五啊!会不会是小方听错了呀?"
"没有!小方没有听错。"揆方气鼓鼓的说道:"冬哥哥还跟小方说过、那个庙里有座非常漂亮的白塔呢。"
庙里有座白塔、嘻!我知道了,是京西的妙应寺。正当康熙一脸得逞的乐翻天时、纳兰性德也正好辞别陶宁,走回到康熙面前、问道:"怎么又把小方给抱出来了?来、给我。"说罢便伸手抱过揆方,把他重新抱回到马车上。
接过小厮递来的马缰、心情大好的康熙笑眯眯的向纳兰性德问道:"你们在那谈什么、谈了那么久啊?"这次我不在意,嘻^^!
"我在谈这个。"纳兰性德扬了扬手中的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说道。
"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好像就几页纸的样子,康熙奇怪的问。
小心的把那小册子放进袖筒里、容若才答道:"是子清写的药膳单子、要我拿回家好好看看,让家里的厨子照着上面的方子做做看。"说话间、两人已经翻身坐上马背,又向陶宁那边拱手致谢、才趋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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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不是要到康亲王府去吗?"纳兰性德惊奇的发现康熙竟然还是一脸自在的紧跟在自己身边、便问道:"你干嘛向这边走啊?我们回家的路和康亲王府可不是一个方向。"
康熙轻笑道:"现在不是时间还早嘛!我把你们送回家再去那边也不迟。而且、陶宁的事你还没跟我说完、我对那陶宁可是有兴趣得紧。快继续说下去、你是怎么成了他的救命恩人的?"
又看了康熙一眼、纳兰性德还是无可奈何继续说道:"其实、他的救命恩人并不是我。"
"什么?那他怎么会说......?"康熙奇怪的问。
纳兰性德一脸正色的望着康熙说道:"他的真正的救命恩人其实、是你!"
"我!?"康熙心中更觉疑惑的问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放松了手中缰绳、任由马儿慢步在大街上,纳兰性德缓缓的说道:"子清和陶大叔是在三年前来到京城的,家中除了他们两父子就再也没其他人了。靠着自己的手艺和在他们江西老家变卖房产得的一些银子,在他们来到京城的半年后便开设刚才的那家东升阁。凭着他们父子两人的厨艺、没过多久东升阁便在京城里闯出了些名气。"
康熙有些了然的问道:"他们的麻烦也接踵而至了?"
纳兰性德点头道:"千篇一律的同行相争的故事。东升阁出名后不多久、正当他们的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名年迈的老者在他们店里突然猝死。"
康熙一脸铁青的皱眉问道:"竟然牵扯上人命!"
"嗯、正因为是牵扯到人命,所以当时东升阁的大厨陶大叔、便即刻被锁拿入狱,而东升阁也当即被官衙查封。"纳兰性德脸色阴沉的望着前方、说道:"其实、当时的问题并非是出自东升阁里的食物。不过、在那个时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动用了些官府里的关系。在陶大叔入狱后不久、便被顺天府衙门判秋后处决,而子清就是在那个时候和我相识的。"
康熙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在悲愤之余、才会如此莽撞。"
纳兰性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子清和陶大叔是孤身在外、在京城里面根本就是无亲无故。在几度救助无门、四处申诉又无人理会的情况下,那时候的子清对为官之人可谓是深恶痛绝。在那种情况下、又四处受人白眼和奚落,到最后几乎落到个三餐不继的地步。"
"那你是什么时候才知道的这些事情的?在你那天擒住陶宁之后吗?"康熙问。
摇了摇头、纳兰性德叹了一声道:"不是的!我当时也没有多问其他,只以为是家中仆人在外招摇、才会引得人家上门理论。所以那时候我也只是向子清道了歉、并且把那个几刁难他的仆人赶了出去。正想把书还给他的时候、他人却已经走了。"
"之后呢?"
纳兰性德的语气越来越冷、道:"大概是一个月后、我第二次看到子清,那时候的他已经是遍体鳞伤,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在那个月里、他带着自己写的状子到处告官,却落得个到处被人驱逐、几乎要沦为乞儿的状况,却根本找不到人愿意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康熙皱起眉头问道:"那时候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纳兰性德苦笑道:"不是我找到他、而是他再次找上门来。"看着眉头紧锁的康熙,顿了顿、容若才继续说道:"去年的五月间、我阿玛刚升任刑部侍郎。子清从一个衙役口里得知此事、便再次到刑部衙门击鼓鸣冤,那知还没等见到我阿玛的面、他就又人被赶了出去。所以他便到处打听我家,最后打听到了、找上门来才得知,他要找的人就是他曾经上门打人的那一家。"
"又起风波了?"康熙轻声问道。
"是啊。"纳兰性德轻轻的叹道:"他刚在一个月前找上门来的事情,门房里的人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而后他又一身狼狈的再来,一出口就要找我阿玛,门房都以为他是来滋事的,根本没有人为他通传。再说那段时间、我阿玛正在为后来的大事筹划布局,我又整天跟在你的身边,我们都很少有回家的时候。就这样、子清为了等见我阿玛,就在我家对面的大街上住了下来。"
康熙即时便回想到了当时正是自己在偷偷筹划扳倒螯拜的重要时刻,纳兰性德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心道:哎!那段时间虽然是每天都像是在刀口子上走,可是、容若紧紧跟在我身边的感觉真是好呐!
丝毫没有察觉到康熙的另有所想,纳兰性德又接着说道:"当我第二次看到子清的时候、除了那双满怀愤恨的眼睛,他已经与乞儿没什么差别了。有天傍晚、我刚巧回到家门口,便看到他手里举着石头要砸我家大门,被门房的小厮们推了出去,他还死命的要往里闯。我去问什么事、他拼了命的冲到我面前话还没说出口,人就瘫了下来。"
"你就是这个时候才听说他的事情么?"康熙又一脸古怪的问道:"你该不会把他捡回家了吧?"
"没有。"纳兰性德摇头道:"我找了处闲置的房子把他安置好,在他养伤的那段时间里、我才把事情的原由问出了些头绪。"
康熙的兴致又再次被提了上来、连忙问道:"那是你出面帮他解决那事的罗?"
"出面解决?!"纳兰性德轻笑道:"我一是不朝廷官员、二不是案中的关系人,那有我插得上嘴的地方。"
"那怎么办?"康熙奇怪道。
"我只是为他请了刑部的忤作替案中的死者重新检验死因,想从案子最根本的地方查起。可是因为案子还压在顺天府衙门里,虽然得了新的检验的结果否定了顺天府对死者死于食物中毒的判定。不过还是以东升阁未能洗脱嫌疑为由、将陶大叔继续关押。"
"那顺天府尹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康熙冷冷的说道,突然心中一动,又问道:"从事发到你插手也有段时日了,难道那名死者还没殓葬吗?而案子又被压在顺天府的话、那刑部的忤作怎能去检验尸体?"
纳兰性得淡淡的说道:"我陪子清到苦主家里劝他们的遗属重新开棺验尸,虽然中间是花费了些唇舌、可是最后他们答应了开棺复验。"
听着容若平静的语气、康熙心中却不尽信,他心里默念道:无论那死者的遗属有无牵扯到案中、就单凭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说要把一名长者的尸体挖出来重新检验,恐怕没你所说的那样轻松。容若、只为了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你竟然可以做到那个地步。
想到此处、康熙心中大为凛然,又接着问道:"既然顺天府不肯翻案,那事情是如何才解决的"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纳兰性德的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说道:"是你解决了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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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件事情还真的与我有关?"康熙奇怪的问道。
纳兰性德一脸正色的望着康熙答道:"是的。"看到康熙一脸莫名的样子,容若轻笑的解释道:"因为那时擒拿鏊拜大事已成,为了巩固京机防务、您下旨步兵统领衙门和九城巡防的主事人等都要全部撤查。其一干人等手上的所有公文、案件都交由刑、户、吏三部同时复议。"
康熙此时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不错、九城巡防衙门的上宪正是顺天府。他们手上的案子一经彻查的话、陶宁那的案子也就能了结了。"
纳兰性德点头道:"所以我才会说你是子清和陶大叔家的救命恩人。可是你的身份也不容我顺便向人透露,所以刚才在东升阁里我才没说出来。"
康熙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那么想。毕竟、如果没有你找来忤作重新验尸,陶宁那案子恐怕要等翻案也要花费上不少的时日。而且你对此事的全心全意是我所不能及的,说你是他们的恩人、并没有错。"
纳兰性德一脸赫然的轻声答道:"若是你见了此事也会插手的、而且会比我更利落。"
话锋一转、康熙突然问道:"我送你的书都看了吗?"
纳兰性德神色变了变,半晌才道:"粗略的看了些、还没细看。"
康熙目光一闪,又道"那、这两天你都要待在家里吗?"
他的话里有什么意思吗?纳兰性德瞄了康熙一眼,也看不出个端倪来,只好点头道:"这两天若是没什么大事......、我可能还是会留在家里看看书。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只是顺便问问而已。"在心里另有一翻考量的康熙,终于忍不住偷笑了出来。却看得纳兰性德直觉得背心阵阵发凉。
未时时分,一行人终于慢悠悠的回到了明珠府门口。瞄着满腹筹谋的康熙、纳兰性德索性视若不见的说道:"这一路上已经耽搁太久了,您还是快点过去那边吧。"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们也快些进去吧。"康熙笑眯眯的应道。
本以为康熙还会找出借口好多磨蹭点时间的纳兰性德、这次反而为康熙的爽快吃了一惊。正当容若百思不得解的时候、康熙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释疑。
带转马头、康熙灿烂非常的笑道:"十二那天、京西妙应寺,我等你。"说罢便策马而去。
回过头来、纳兰性德看着刚从马车里爬出来,被揆舒抱在手中的小方,心中终于了然。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容若轻笑叹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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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辉!帮我备马。"
纳兰性德坐在厢房里,透过窗户向园子外的小厮吩咐道:"我待会要出去一趟。"转身拎起桌子上的两个已经包裹好的食盒,纳兰性德精神奕奕的踏出房门。
东升阁外、纳兰性德向一名站在门外的伙计问道:"你们的小陶师傅今天出来了没有?"
小伙计欠身应道:"小陶师傅他已经来了、您找他有事吗?"
跳下马背、容若把手中的缰绳交给那名伙计、说到:"我姓纳兰、找你们小陶师傅有事相商,请他过来大厅。"
"好、您请稍等。"小伙计将容若引入大厅坐下,便转身往后院跑去通报。
片刻、一脸兴喜的陶宁跑了出来,人未坐定便开口说道:"容若!你怎么那么快就过来了?我还因为是他们说错了呢。"
"怎么?子清不欢迎吗?"纳兰性德轻松的答道。
"胡说、请还请不到呢。"陶宁拍着容若的肩膀道:"怎么坐在大厅里?走、我们到楼上坐、前天难得你来了,却又不帮我试试新菜,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不了。"纳兰性德摇头道:"今天过来是有事情跟你说的。你们不是新进了批椰子果吗?现在放那里?带我过去看看。"
被纳兰性德这一说、陶宁一脸迷糊的问道:"那些椰子果都放后院的库房里了、和那东西有关吗?是不是前天我让人送去的果子有什么问题?"
"不是的。"纳兰性德拉起陶宁道:"走、我们边走边说。"说罢便拎起带来的食盒、往后院走去。
东升阁后院的库房里、陶宁从纳兰性德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一片色泽嫩白的椰子肉,放到嘴慢慢的嚼着。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纳兰性德笑问道。
陶宁点头道:"嗯!果肉虽然吃起来有些硬、可是口感细腻润滑,甘甜芳香。"
"你到底是怎么把果肉在那么硬的果壳里挖出来的?"陶宁一脸兴奋的问道:"我也曾经试想过要把里面的果肉挖出来。可是一来、那果壳太硬,就是用大刀劈、也很难将它劈开。二来、我们也尝试过果壳砸碎后、再把果肉挖出来。可是吃到嘴里那味道还比上最平常梨子、完全没有你带来的那样口感和香甜。而且一旦把果肉挖出、根本不能保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果肉就全部泛起胭脂那样的红颜色,全不能吃了。"
指着另一个食盒、陶宁说道:"就和你带来的这另一个盒子里的果肉一样。你是怎么把这些果肉放得那么好的?快跟我说说!"
纳兰性德从容的从两个食盒里分别拿出一片果肉反到背面,对陶宁说道:"保存的关键就在于这果肉背面的果皮。"
接过两片果肉、陶宁仔细的端详着,其中的一片在其嫩白的果肉背后依附着一层薄薄的褐色且带着纹路的果皮。而另一片没有果皮的果肉已经泛起了粉红的颜色、而且还略略带着异味。抬起头来、陶宁问道:"你说的关键就在于这层果皮吗?"
纳兰性德笑而不答,反而抽出袖筒里的一柄小刀。又从盒子里拿出一片果肉,把上面的皮削掉后、递到了陶宁的面前说道:"你再吃吃看。"
果肉刚一入口、陶宁当时就愣住了、失口道:"味道怎么会差那么远?而且刚才的甘甜和口感全变了。你是说......"
"不错、这层包在果肉外面最后的一层果皮就是关键之处,其实它也是果肉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要是把它削开了、果肉也放不久了。好了、秘诀也告诉你了,其他的你自己会想了吧"
纳兰性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哦、差点忘了跟你说。外面那层小硬壳虽然很难翘开、可是只要劈开道小口,再用刀顺着裂口的方向去劈,便会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