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一脸担忧的纳兰揆舒、欲言又止的望着容若。
"哥没事。"容若神色轻松的把小方放回到揆舒的手里、拍着他肩膀说道:"哥真的没事、阿玛也没发火,别担心。你先把小方抱回他房里去洗把脸,再好好哄哄他、别让他再哭下去了。去吧!"
看着揆舒和揆方慢慢走远的身影、纳兰性德反复的思量着那天与端敏路遇的情形,眉头渐渐锁紧。
而与此同时的紫禁城里、一脸森然的康熙看着神色惊慌的端敏。不远处、两名被押回来的太监正因蒙在脸上的牛皮纸越来越重而逐渐无力挣扎。一群跟随端敏的宫女和太监正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目睹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装扮雍容的孝惠皇太后此时终于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深恶痛绝的寒光,指着那两个被押的太监,沉声道:"这两个贱奴、得蒙圣恩侍奉公主,却不知忠心事主。反而四处诳言,意图玷污公主的清誉。公主年轻心善、不忍处置。可在本宫眼里却万万不能容下此等忘恩负义之徒!"
"太后请息怒。"康熙上前扶着孝惠太后坐回座上、才缓缓回身,扫视着周围所有的宫人。冷冷的说道:"朕要你们在场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但日后、若有半点对公主不敬的话,或是有什么蜚短流长之语,传到了太后、或是朕的耳朵里。朕就要你们、立毙仗下!"
待到宫人们都一一散去后,康熙才对端坐一旁、显得有些举手无措的公主端敏柔声、道:"公主不必担心、公主久居深宫,又时常陪伴在太后身边刻守孝道。公主的德行与操守都是有目共睹的,朕也确信,公主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朕可担保,不会再让那些流言蜚语传于人口、以损害公主的清誉。朕还要亲自为公主操办一场盛大的婚典,送公主出嫁。公主现在只要安心的守在太后的身边、等着做个最美丽的新嫁娘,就可以了。"
康熙拉起端敏送到孝惠太后的身边,微笑道:"太后、您说是吗?"
"皇帝说的是。"孝惠太后轻轻的拍着端敏的手,笑道:"前几日、皇帝跟太皇太后和我都商量好了,再赐你一个固伦公主的名号,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其他的事情、你都不必担心了,我们会为你好好安排妥当的。"
康熙神色轻松的对端敏笑道:"太后说的是、公主只要安安心心的陪在太后身边即可,其他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的。"
孝惠太后又有些顾虑的向康熙问道:"听皇帝刚才所说的、似乎他们那边也听到了那些混帐话,是不是该......"
"请皇额娘放心。"康熙神情自若的答道:"他们那边、儿子自会好好安抚,不会出问题的。"
孝惠太后点头道:"照本宫看来、他们可都是能贴心托付的得力人才,以后都是要有大作为的。莫要让人家因为这些个不必要的事情、寒了心才好。"
"儿子知道了。"康熙又对孝惠太后拱手一礼、说道:"经此风波、公主看起来或许是有些乏了,就好好留在慈宁宫里多陪陪太皇太后和太后吧。太后也歇会儿吧、望皇额娘好好保重身体,切莫再为刚才的事情而动怒了。儿子得先回前边去理政了,晚些时候再过来向皇额娘请安。"
孝惠太后微笑的点头"皇帝操持国务、事必亲恭,更要好好保重龙体才是。"
"是、谢太后关爱。"临走前、康熙的眼角再次扫过端敏那张略带木然的俏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暗暗道:端敏、单凭你那点小聪明就敢来朕的面前耍手段,也太不知自量了。竟然敢挑唆那些下人四处放出流言、要不是看在蒙古已经应了你这场婚事的份上,朕决不会轻易放过你。
康熙信步走出宫门、看到端敏的贴身宫女绿萝正神色紧张的站在宫门外。康熙停下脚步、轻声道:"公主今天受了不少的惊吓,你们要好好的、小心侍侯。若是在公主的身边再有意外状况发生,下一个被处置的人、就是你。"
对于跪在地上直磕头的绿萝、康熙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心道:把你们的心计都留在和未来额附身边的那群姬妾们斗法吧。相信未来的日子里、你们都不会感到的寂寞,因为到了那边就会有许多的人和事等着你们去‘见识',哼!
一缕冬日的暖阳悄悄穿过厚厚的云层,照耀在康熙回干清宫的路上。脸上温温的感觉让康熙的心情大好,莫名的暖意也随之从心头涌起。一丝温柔的笑容重新爬上康熙的嘴角、轻声道:"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了。"容若......
27
次日正月十二、一清早,明珠的福晋觉罗氏便依着日前的安排、在纳兰性德的护送下,软轿简从的一行人前往京西妙应寺上香。
因为今日并非是斋日,进庙烧香的人并不算多、寺里显得颇为清净。谢却了寺里方丈的相陪、觉罗氏挽住纳兰性德的手,漫步走在寺里的各个殿宇之间。
原想籍由此行、带上容若到寺里散散心的觉罗氏,今日却因昨日那突然而来的事情、变得心事重重。无论是巍峨庄严的大红宝殿、还是那高大而庄严的白塔,此刻在觉罗氏的眼里都显得格外的沉重,不知不觉中觉罗氏的眉头越锁越紧,握住容若的手也越握越紧。
倒是纳兰性德还是一惯的从容自若,一边笑谈着寺院周围的陈设、格局,一边说些小笑话想法子逗笑觉罗氏。
心情渐渐好转的觉罗氏缓缓转过身来,伸手轻轻的抚摩着纳兰性德那白皙的脸颊,轻声道:"还疼吗?昨日、你阿玛他......"
不待觉罗氏把话说完,容若轻笑的摇了摇头、接过话来,说道:"不疼、真的。"
"那身上的伤呢?有没好好上药?"觉罗氏由眉头紧锁的继续问道。
纳兰性德摇头轻笑道:"儿子身上的衣服穿的厚、又是皮袄又是袍子的,身上那会有什么伤。昨个晚上过药后、今个一早睡醒就没事了。"
看着容若那轻松自若的样子、觉罗氏心中感到丝丝宽慰。拢起容若那双稍显冰凉的手、觉罗氏又是呵气又是搓手,低声道:"你这傻孩子、天气那么冷,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手怎么这么冷啊?衣服不够吗?"
纳兰性德拉起觉罗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儿子的手不冷、额娘就不会心疼了。额娘不心疼、就不会帮儿子搓手了。那该怎么办呐?看来、手还是让它凉快些的为好。"
觉罗氏终于还是忍俊不住、轻笑出声来。搂过已经与自己比肩高的纳兰性德、觉罗氏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微嗔道:"才说你傻、怎么还就真的说起胡话来了。可听清楚了、额娘不许,要是弄坏了自己的身子,额娘可不饶你。。"
"是、儿子知道了。"纳兰性德边轻轻回抱着觉罗氏的肩、边承诺道:"身体发肤皆授自父母、容若决不会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不会再让阿玛和额娘担心的。"
看着容若非常难得的向自己撒娇、觉罗氏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口中却说道:"那么大个人了、还向额娘撒娇,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快了、只要额娘再抱儿子一会,儿子就长大了。"纳兰性德轻笑道:"额娘今天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就让儿子陪额娘在庙里再四处走走吧。可不能辜负了今天那么好的天气,对吧?"
"好、"觉罗氏又拉起容若的手道:"只要你喜欢、要额娘到那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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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妙应寺山门前,心情大见好转的觉罗氏在容若的陪伴下、漫步走下青石台阶。
觉罗氏紧紧牵住容若的手叮咛道:"寺里毕竟不比在家里好、若是实在住不惯,我们就搬回家里去。宫里面的事情有你阿玛和我、我们都会帮你担待着,你不必担心。今天我们来的急、东西带的不够周全,额娘会让人再送过来,你只要安心在这里歇息几日、看看书,当是出来散心的就好。"
说罢、又拢了拢容若的袍子,才说道:"衣服一定要穿够、夜里风凉,被子一定要盖好,可千万不许再着凉了。"
纳兰性德轻声安抚觉罗氏道:"儿子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而且、只要是有书的地方儿子都不会觉得闷,额娘不必太担心了。儿子倒是想劝劝额娘不必为了宫里的流言而费心、当今的皇上是个通达明理、明辨是非的人,决不会为了些风言风语而迁怒于他人。"
(蹭蹭跑出来插花:公子~~、那个皇上一早就已经迁怒过咧~~!)
觉罗氏点了点头、道:"希望一切都如你所说的、让那些个流言能早些平静下来,这样你也能早些回家、回到阿玛和额娘的身边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轿子旁。在纳兰性德细心的搀扶下、觉罗氏弯身坐进轿内。容若蹲在轿前、拉着觉罗氏的手,神色轻松的对觉罗氏笑道:"儿子还想向额娘求样东西。"
"傻孩子!"觉罗氏一脸宠溺的轻轻抚摩着容若的头、笑嗔道:"向额娘要东西还用的上说求吗?说说看、我的容若想要什么了?"
容若仰脸笑道:"儿子的皮手套前些天不知道放那里去了、想出去遛马也十分不便,所以想求额娘得空闲的时候再亲手为容若再做上一副。不过、容若可不许额娘熬夜为儿子做手套。"
"好!额娘知道了。"觉罗氏满脸堆笑的点头答应。
看着觉罗氏的软轿渐渐走远,纳兰性德轻轻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容若心里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安抚觉罗氏,都不能完全消除她心中对自己的担心忧虑。说是想要一副她亲手缝制的手套,那只不过是想尽量转移一下她的注意罢了。若非如此,容若倒是真的会担心觉罗氏会为了那些流言而胡思乱想。
莫名其妙的就被卷进了那些是非当中,纳兰性德除了心中觉得无奈万分外、脑海中还突然浮现一个想法。康熙当时也在场、他拂袖而去,还把人给押走了。以他的脾性来说、会不会......
纳兰性德低声道:"可别真的弄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转身走上青石台阶、漫步走进山门,只见一名小沙弥已经站在山门处候着了。
纳兰性德上前施礼道:"小师傅可是有事要找我么?"
小沙弥不敢怠慢,上前合十行礼道:"施主的厢房小僧已经收拾好了,请问施主要现在过去吗?"
"有劳小师傅为容若收拾厢房、先此谢过。"纳兰性德又施了一礼、道:"容若还想再四处走走、游览一下贵寺,待会我自己过去厢房即可。"
"施主要小僧为您引引路么?"小沙弥问道。
"不了。"纳兰性德有礼的回道:"容若只想随便走走、就不劳烦小师傅相陪了。"
小沙弥又合十行礼道:"那施主请自便,小僧明空、施主若是有事相询,小僧会随时过来。"
"好的、谢谢小师傅。"容若回礼道。
28
信步走进大红宝殿,只见三三两两的香客、信徒在对着殿上的佛像不住的叩拜,口中还念念有词。许久、纳兰性德忽而低头轻笑。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柔声的佛号,容若转身看去。一个身穿灰色袈裟的中年僧人含笑而立,轻声问道:"不知施主为何发笑?"
纳兰性德顿感赧然、上前施礼道:"见过方丈大师,容若无状,望方丈大师见晾。"
妙应寺的方丈玄真大师微微一笑,合十道:"老衲见施主笑得了然、似有所顿悟否?"
纳兰性德回礼道:"小子无知、只是看到世人如此兢兢业业的奉香叩拜,不知他们的所求会否都能如愿。"
"施主信世上有佛吗?"方丈玄真大师一脸温和的问道。
纳兰性德抬头仰望着大殿上十数米高、精美而庄严的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金身佛像,良久、才轻声道:"大师的问话、容若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这世间万像、就是穷此一生,也是看不尽的。"
玄真大师点头道:"四大本空,五蕴非有。无所谓有、也就无所谓无了。"
纳兰性德坦然的问道:"大师、佛就真的如此神通广大?竟可以引得如此多的人进香膜拜?"
玄真大师向佛像合十一礼、才温言说道:"世人皆有所求、只为世事无常,对自己所要面对的茫茫世界,怕天道无常。不知进是福、或退是福。往往是磕头磕最响、最卖力的,就是那心中最无着落之人。其实佛法无边也只是导人向善而已,合于此道者,便见性成佛、佛祖自在。悖于此道者、则是众叛亲离,恶鬼神叉。我们所说的神通广大、也就是这个了。其实、坐在这莲花宝座上的,不过也就是座金粉泥胎,光是对着他磕头烧香是没有什么用的。"
纳兰性德低声轻笑道:"方丈大师莫要说的声音太大了,要是香客们都跑光了怎么办?"
玄真大师朗声一笑、也跟着低声说道:"那老衲正好脱去这一身的世俗之事、出去云游一番。"
只觉的胸臆间的烦闷顿时散去不少、纳兰性德对玄真大师深深一礼道:"谢大师妙言。"
玄真大师微微点头一笑,道:"施主聪慧过人,不知可有心许身佛门否?若能早日跳出世俗与凡尘、施主必能福寿绵绵。"
纳兰性德心中微微一怔、笑道:"谢大师抬爱,只恨容若身坠红尘之内、崇恩未报,不敢轻许佛门。"
"阿弥陀佛!"玄真大师合十一礼道:"十方世界释全身、老衲也惟有颂经一遍以祈施主福寿康宁。"
纳兰性德连忙回礼道:"谢大师!"
别过方丈玄真大师、纳兰性德走出大殿。正当他跨过殿门、人还未站稳之时,便觉察到有一人影向自己扑来。容若下意识的一低头弯身、想躲开来势,不料自己的腰却先被来人楼住了,正当纳兰性德想用手肘把来人撞开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容若的耳边响起:"别出手!是我。"
纳兰性德心中一打愣、便收了手。望着抱在自己腰间的人、皱眉道:"你再晚半分出声、鼻子就找不见了。"
康熙一脸得逞的笑眯了眼、道:"我来啦、你等很久了吧!"心中偷偷笑道:不早不晚、时间刚刚好。嘻!抱起来好舒服哦!
纳兰性德无奈的叹道:"你还真的来了?"
"对啊!"康熙一脸轻松的答道:"这几天我特有空、当然要好好出来逛逛啊!"
指了指康熙还赖在自己腰间的双手、纳兰性德淡淡的笑道:"这又是什么回事?"还不快放手~~!
康熙一脸讪笑的松开双手、道:"打个招呼而已。"
纳兰性德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边打量着康熙的神色,心道: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问题,昨天的事要不要问问呢?
正在纳兰性德思量着该不该打听下昨日的事情时、却听康熙问道:"你怎么不跟你额娘一起回去啊?"
纳兰性德奇怪道:"你见到我额娘了么?"
康熙点头道:"是啊、来这的路上远远的就看到你额娘坐轿上,可我左右看都不见你,还在为难要不要过来呢?"
纳兰性德笑道:"那你还过来这?要是真的不见人、岂不是白跑一趟。"
康熙神秘的的笑道:"你放心、无论今天你到那,我都能找得到你人。哦、对了!"康熙话峰一转问道:"你额娘都回去了、你干嘛还留在这里啊?是在等我么?"
"别挡道了、边走边说吧。"纳兰性德拉着康熙往后面的七佛宝殿的方向走去。
两人慢步走在古木苍苍的林道间、纳兰性德再三思量后,决定还是不要把昨天的事情牵扯进来为好,便答道:"我喜欢这里够清净啊、想留下多住几天,随便看看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