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是hyde落在地上的枪,枪口有些哆嗦地指着门口,而被子弹打中的对象则已经扑倒在地了。
直到看见殷红的血从杀手身下溢出来,我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终于意识到ken干了些什么。
"嘡啷"一声把手里的枪扔到地上,ken用仍然有些怔愣的眼神看向我。
"......我说......"hyde最先反应过来,他慢慢站起来,捡回自己的手枪,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笑容,"你还会用这个啊?"
"我哪里会......"ken脸上也是不可思议,而且程度远胜于hyde。他把带着些求救意味的眼光投向我,收到之后,我开始为他解围。
"他没玩过枪,他手上只有铜臭,没有火药味。"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哎......"hyde显然已经从我话里听出来什么了,他看着ken,"你就是tetsu说的天下头号贪财鬼吧?"
"什么?"ken一下子把脸转向我,"你就这么评价我?"
"那个......我就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算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我心里暗叫"不好",连忙逃跑似的转身走到门口,把掉落在尸体旁边的枪捡起来之后,我走到hyde跟前,"你没事吧?"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ken在hyde回答之前抢先开口,"你们大晚上的闯进来,我差点跟着你们送了命,到最后连句解释都没有啊?"
"用得着解释吗?"hyde很理所当然地看着ken。
"怎么不用?!"ken提高了音量,"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玩儿完了!另外,你脚脖子上抹的是我的药水、绑的我的绷带。因为你们,我的门毁了,还有我的柜台,我的表......"
"行了行了,这些回头我会赔你的。"hyde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说得容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ken仍旧不依不饶,"对了,今天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如果赔的话,那就......"
"停止!"在ken开出天价来之前,我抢先一步阻止了他们的争论,"都别说了。hyde,你先叫人来把尸体带回去,你也跟着回去,这里的事交给我。ken,咱们先收拾店里,边收拾边讨论你的索赔问题,好不好?"
"我听你的。"ken的态度倒是很合作。
"那你呢?"我看向hyde。
"......成。"无奈地点了一下头,他转过身,稍有些困难地走到门口,赶开围观的人群后,他掏出手机,开始给自己的手下打电话。
"你们到底是......" ken看着hyde的背影,同时在我意料之中地开始提问。
"别问了,我会跟你解释的。" 我把ken还没说出口的问题挡了回去,走到墙边,我拿起扫把,然后回头冲他一摆手,"还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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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时,我讶异地发现hyde正等着我。路灯的黄色灯光笼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只缩在脚下那一点。
"你没回去?刚才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我赶忙走过去问。
"我想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街道,然后压低了声音,"你得换个地方住了,来,上车再说。"
说完,hyde拉着我往路边那辆黑色轿车走去,直到坐进车里,他才松了一口气地放开了音量。
"你以后就住我家吧,比你这儿安全多了。"
"你家?那万一......"
"不用担心。"他打断了我的话,"我爸是外交官,住处都是受保护的,你去我家住能保证人身安全。"
"那我的东西呢?"
文件、资料,还有电脑什么的怎么办?
"你放心,东西明天我会让人帮你搬过去,一样也不会落下。"hyde抬手轻轻掸掉我肩膀上的灰尘,然后对穿着制服的司机命令道,"开车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没有言语,hyde也没有,我们只是各自看向窗外,似乎心里都有些混乱的东西需要整理。好半天,我终于打破了寂静:"hyde,你说......"
"什么?"
"......你说,什么时候能打完仗?"
"这个我怎么知道。"hyde笑了,然后有些夸张地长吁了口气,"但就现在战争形势来看,咱们一定会赢,只不过就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咱们......"我低头一笑,抬手搭在hyde肩膀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和你可以用‘咱们'来称呼了?"
话音落时,hyde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后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你叛变之前,也可能在你叛变之后,反正......没有明显的界限。"
"是吗。"我无言了,抽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们再次陷入各自的沉默中,直到轿车停在hyde家那高大豪华的雕花铁栅栏门前。
夜色中的豪宅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我下车,跟着hyde走进屋子。
"轻点,我爸妈可能已经睡了。"冲我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他准备带我上楼,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咳嗽。
"爸?!你没睡啊?"hyde瞪大眼睛看着从侧门走进来的父亲。
"睡不着,起来走走。"伯父冲我微微一笑,"你好。"
"哦,伯父好。"我有些慌乱地回礼,然后求助地看向hyde。
"那......我们上楼去了。"他拉着我就要往楼上走,但还没迈步就被父亲拦住了。
"等等。"老人伸出手挡住了我们,先是对我和蔼地一笑,接着一脸严肃地对hyde开口,"先让你朋友上楼去歇着,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爸......"
"过来。"不容驳斥的口气,hyde只好放弃抵抗,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父亲向大厅的侧门走去。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我一时间有些茫然,努力定了定神,我快步上楼,走进hyde的房间。
我一直走到窗子前头,透过玻璃,我看见在窗下的花园里对话的父子。但因为他们声音太低,又隔着玻璃,我费了半天劲只听到了几句还算清楚的话,内容好像是关于什么出国避难的事,等我想再听清楚一些时,hyde已经在往屋里走了。
离开窗前,我走到他的写字台边坐下,听着他的脚步声从大厅一直传到房门口,下一秒,hyde推门进来。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我的语气拿捏在不显得很急于知道的程度。
"没什么,他让咱们多加小心,还说......不得已的话,可以考虑到国外去。"
果然!
"出国避难?"
"对。"hyde点头,"我爸可以给咱们找飞机,还可以联系邻国大使馆帮咱们找地方住,等到安全了再回来......你觉得呢?"
我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了,我觉得?我都不清楚我是怎么觉得的。
就现在的形势而言,我的确应该和hyde出去躲躲,可是......
"你舍不得那个卖赃物的吧?"突然间有点冷冷的语气,我像被电到了一般地抬头看着hyde。
"不能这样......"注意到我的错谔,他的声调又柔软了下来,"我不是说了吗,不能太感情用事。"
"我知道,会吃大亏的。"朝hyde疲惫地笑了笑,我躲开他的注视,"现在真的已经危险到非逃出去不可了?"
"你说呢?"
"......我说还没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在考虑了片刻之后开口,"咱们只要随时转移地点,让皇党的人找不到,或者说不能及时找到不就可以了?"
"哪有那么容易?!"hyde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个表情好像在笑我头脑简单。
"我觉得完全没问题。"我站起来,转身走到窗前,"你不是说过吗,咱们一定会赢,只不过就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那干吗不让这个时间尽量缩短一点呢?"
"你、你什么意思?"他开始不明白我的话了。
"我是说,要是谁都往国外跑,还有人做这摊工作吗?"
我话音落下之后,我转过身背对着窗子,接下来的半分钟里,hyde一直和我对视,他好像要从我脸上找出答案似的,最后,他垂下长睫毛,叹了口气。
"你是工作狂。"
我笑而不语。
"你绝对是工作狂。"他无奈地坐到身后的床上,"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有时候比谁都不要命,先是从皇党那边跑过来做间谍,倒戈之后更是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刚才让人追杀,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倒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现在让你去国外躲躲,你又不去......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啊......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留下,至少现在还不能走。长久以来,我一直被难以控制的责任感控制着,我在尽我所能地做好我应该去做的每一件事,我想证明我的能力,证明我的存在,证明我的作用,证明我可以,也总有一天会有大作为。以前在皇党那边,我没有目的性,而现在,我觉得我总算找到工作的目的了,这样的机会,我不会放掉。
"你是不是想当情报局长啊?"hyde表情有些怪异地看着我。
"说轻了,我想当总统。"我走过去,调笑地拍了拍hyde的肩膀。
"你......你,唉--算了。"他好像很泄气地低下头,然后一下子躺倒在床上,"随你的便吧,就算你是为了你那个ken,或者为了你的野心,我都奉陪到底了。"
"我这个应该不能叫野心吧?"我一脸轻松地坐到hyde旁边,"最多只能叫志向。"
"都一样。"他低声嘟囔着,然后又突然问我,"对了!你是怎么跟他解释咱们的身份的?不会和盘托出了吧?"
"你当我傻吗?"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跟他说我在报社写稿子得罪了皇党那边人,而且还是掌实权的大人物,结果对方就派杀手来追杀我,你是奉军方命令来保护我的。"
"......嗯,不错,你比我还会编瞎话。"他说完,立刻往旁边闪身,但还是没有躲开我的攻击。给了他胳膊一巴掌,我反驳:"我哪儿比得上你啊,大骗子!"
那天晚上我是在hyde家过的夜,我睡得很安稳,而后来想想,那可以说是我在战争结束前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从那夜之后,我就再也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而且越到后来,情况就越糟糕,直到终于发展到极至。
四处躲避的日子持续到第二个月,我遭到的追杀越来越严重,前线捷报连连,我这里危机重重,我总觉得皇党在做最后的挣扎,好像就是死,也要先除掉我一样。
到最后,hyde已经不让我出门了,他把我接到他家,只让我做一些情报处理工作,我不喜欢这样,却没有办法。凭直觉,我知道,以前在四处追杀我的人现在都到了hyde家周围,他们只等着我出门,然后就可以轻易干掉我。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我会活到最后,笑着看皇党覆灭。
我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复仇,yuki的,sakura的,他们的仇恨,还有hyde曾经遭受过的痛苦,这些都会在皇党的刽子手们被送上电椅时得到昭雪。
......
那段日子,我的最大安慰就是每天晚上ken的电话。
他会每天在同样的时间打电话给我,像个降临时间绝对准确的天使在小心安抚着我。
我知道,"天使"这个词汇根本不适合ken,但对我而言,那时候他就是天使,我听着电话中他的声音,感觉有万能的神灵就在我身后。
可能这种说法有点夸张,但我那时候真的是那么觉得的。
天使的安抚持续到四月底,在天气渐渐变暖的时候,我们的联系也渐渐走向终点。
那天,hyde告诉我,无论如何也要出国避难。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很清楚,这回是真的没商量了。
"我想跟ken道个别。"
"可是......"
"就这个一个请求。"
"......"
咬着牙沉默了好久,hyde抬头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然后,他皱着眉叹气。
"明天晚上,我会把他接到总部去,给你们一个晚上。后天凌晨四点,我去接你,然后直奔机场。"
"好。"我松了口气。
"tetsu......"hyde抓住我的双手,语气简直就像哀求,"你路上一定要小心......我再也不想看到我周围有人死掉了!"
"......我明白。"我很认真地点头。"你也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晚上,我离开hyde的家,坐着大使馆的专用车辆到了总部。深灰色的大楼显得格外厚重,黑色的车子一直驶进地下车库,然后,司机帮我打开车门。
"谢谢。"我冲司机笑了笑,随后直接往楼上的接待室走去。
Ken在那儿等着我。
"凌晨四点,记住了。"hyde在我进屋之前再次叮嘱。
"不会忘的。"我尽量像往常一样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把拉开门走了进去。
Ken就坐在桌子旁边的那把椅子里,他看见我,然后冲我一笑。
"ken......"面对那张孩子一样的脸,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想回应他的笑容都已经做不到了。
"别、别,瞧你那个样子,就跟要哭似的。"ken从椅子里站起来,几步走到我跟前。
"我就是要哭啊,笨蛋!"关上门,我已经哽咽了。
"别哭,你哭起来肯定特难看,还是给我留个好印象吧。"ken边说边朝我张开双臂,"要哭的话也要在我怀里哭,不仅能给自己保留形象,还能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你......"我差一点就破涕为笑了,给了ken的胸口一拳,我吸了吸鼻子,"你说得我一点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那样不是更好。"他的声音一下子柔了下来,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他把我整个人顶在门上,"别哭,没什么好哭的。"
"我要到邻国避难......"抓着他的衣领,我闭上眼,咬着牙说出那句我最不想说的话。
"很好啊,总比在这儿呆着被追来杀去的好吧。"ken灼热的气息拂过我耳侧,那种再熟悉不过的热度让我又险些掉下泪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的,等打完仗之后。"
"那时候你还在吗?"
"当然在。"
"万一不在了怎么办?"
"你别咒我好不好?"ken的语调格外无奈,"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好。"
这句话,我相信,我深信不疑,ken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好。他必须活得好好的,因为我一定会回来找他。
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用力印上一个吻,舌尖主动探到他口中,勾绘着他牙齿的轮廓和湿滑的口腔内壁。我们一直吻到两个人都被抽光了肺里的氧气才罢休,而在ken的手掌探进我衣领中时,却被我阻止了。
"......等我回来吧。"
"什么?"他眼神中的迷惑是明显的,我必须解释。
"等我回来再完成,你记着,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