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么一走,小夕可能会很失望吧。
虽然她说不需要父亲不需要别的人,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孩子不渴望父母的关怀,就算是她隐藏的再好,也能看出她对苏岐的维护。
哎,我真是养出了个好女孩啊,小夕虽然从小没有双亲陪伴,还被人欺负,却从来没有怨恨什么,长得又那么美,武功也高强。
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家小夕。
“晨晨,大清早地站在这想什么呢,一脸傻笑。”晨练的漓悠凑过脸来:“是不是想老婆了?”
苏晨丢个白眼给他。
“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识字啊。”跟在旁边的小虎睁大眼睛,模样十分可爱。
“为什么想识字?”他笑眯眯地问道
“因为大变态也识字,我不能比他还差劲啦。”小虎很认真地说,惹来漓悠恶狠狠地一个爆栗子,他捂着头,抵御漓悠的袭击,一边说:“哥哥,我会算账哦,我给店子算账,你教我识字好不好。”
“你会算账?”苏晨漓悠异口同声地问道。
随即漓悠大笑:“就你那毛都没长齐还算账呢,不是说不识字吗?你算个屁账啊!”
“我认得零到十啦。”小虎看他跟看白痴没什么两样,“你以为我是你啊,认得数字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可打算以后考取功名的。”
“考取功名?”漓悠瞪大眼,都忘记刚才又被小虎打击了一回,狂笑了起来:“你白痴啊,那官儿都是你可以当的?”
“你怎么知道我当不了?”小虎用力地瞪他。
漓悠止住笑,看着在手下挣扎的小孩:“喂喂,你说真的?”
“那还有假。”小虎点头。
“出去。”漓悠二话不说,提着小虎就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啊!”小虎拳打脚踢,“我又不是要你教,我又不是问你!”
“我们这不欢迎老爷。”漓悠冷笑,“您还是去别的地方请夫子吧。”
“你,你,你放开我,我要跟哥哥说话,不要你,不要你!”
“你知道你现在的境况是怎么造成的吗?”漓悠冷冷地:“就是那些当官的,你现在居然还想去做那样的家伙。”
“你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改变,你怎么知道当官不好?权力并没有错,它只是工具。”小虎大吼。
“闭嘴!”漓悠根本不听他辩解,把人往门口一扔,就要关门。
“漓悠。”苏晨连忙叫住他。
“喂,晨晨,你……”漓悠无奈地转身,小虎乘这当儿,一溜烟地窜了进来。
“他说的很对,权力本身没有任何过错,错的是人,我们只要别让他走歪路,也许一代名相会出自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呢?”
“这么小就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等他长大点非把你卖了不可。”漓悠没好气地看着小虎紧紧抓住苏晨衣角不放的可怜模样,没一点同情心地说。
“能言善辩是为官保身必备的。”苏晨微笑。
“我真服了你了。”漓悠泄愤般地大力甩上门,“到时你别找我哭就成!”
“是是是。”他看着漓悠气冲冲地回了房,再低头跟小虎说:“就按照你说的吧,你算账,我教你识字,你觉得可以参加乡试了,咱们就去。”顿了顿,“你知道的吧,现在只有最弱的褚国还每年招考。”
“恩,我知道。”
“你知道父母是怎么没的吧。”
“……褚国的狗官屠村。”小虎眼眶红了,低下头,小声说。
“这样你也还打算去褚国?”
“现在兵荒马乱,只有褚国仍在积极招纳闲才,每国都在混战,只有褚国风平浪静,苛捐杂税是繁重了些,但是无兵役之苦,也无战争之祸,人们虽然过得清苦,倒也安稳,在各国间,褚国国君的名声非常之不堪,但在我看来,褚国国君的确是明君,值得我去辅佐。”
看小虎分析的头头是道,苏晨苦笑着摸摸他的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不觉得你是个小孩儿。”
“我如果是大人,那么我就不会在这求您帮我了。”小虎苦笑。
“说出这话来,倒像个孩子了。”他好笑地拍拍孩子。“大人也有大人的无奈和不得已。”
“那您怎么知道小孩的苦恼就比大人小?您又不是小孩。”小虎见警报解除,又恢复了平时的伶牙俐齿。
注意到小虎现在叫自己都变成了敬称“您”,苏晨有点不适应地笑:“你用不着那样叫我的,虽然我现在教你识字,但你也在帮忙做事,我们这是等价交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虎认真地说,“您知道,我双亲皆亡,现在就您一个亲人了。”
苏晨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这孩子跟之前的漓悠何曾相似,都怕自己会弃他不顾,急着忙着跟自己扯上关系。
这世道不太平,人心也跟着浮躁不安起来。
却没有道破,抬手摸摸小虎的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有我们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往外走去:“等会你看看账本,晚饭后,我就教你识字吧。”
“是。”
吃过早餐,安抚好漓悠后,苏晨去收拾东西,漓悠打扫院子,小虎研究账本,三人各自忙了好一会。
晌午时,苏夕回来了。
手里提个包裹,进屋先往苏岐的房间冲去。
屋内空空如也,之前那唯一一张床也没了。
“小夕,你干嘛呢?”院子里的漓悠看到苏夕脸上难掩的失望,凑过来说话。“这几天上哪去了,都没打个招呼。”
“我哥呢。”苏夕边走回自己房边扯动脸上的假皮。
“你能不能别做这么恶心的动作啊,怪恐怖的,晨晨在房间收东西,你晓得不,那家伙说又要搬家了!”漓悠发着牢骚。“明明都做得好好的嘛,突然说搬就搬,真是的!”
“他说要去哪?”苏夕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走。
“不知道,我都不想问了,不知这次他又想干啥糊口。”
“行了,你忙去吧,不用跟着我回房间了。”苏夕手撑住房门,瞪着漓悠:“这几天我没在家,你没对晨晨做什么吧。”
“你当我什么人啊,”漓悠不满地嚷嚷,“我哪有那么没节操,担心我还不如担心别人呢。”低声嘀咕着走回“工作岗位”。
担心别人?
苏夕晃晃脑袋,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先去洗脸。
把面具扯了,洗把脸,去找苏晨。
他正背对着自己捡桌子上的小玩意呢。
“晨晨。”
听到她叫自己,苏晨回头笑了笑:“回来了,快帮忙我收东西。”
苏夕并没有乖乖过来帮忙,倒是猛然一扑,整个人挂在苏晨身上:“晨晨,人家最近好不舒服哦。”
“恩?”苏晨照例被压得快趴到了桌子上,挣扎了好一会,才直起身:“怎么了?”
“最近,人家啊……”苏夕唉声叹气地。
“好好说话,我这小身板可不怎么牢固。”苏晨伸手到后面,拍拍她的背。
“人家这几天都很担心,因为好像经常发作。”苏夕慢慢地从苏晨身上滑下来,扁着嘴巴。
这样一说,苏晨马上紧张了:“怎么了?才出去几天就生病,那我要怎么放心你?哪里不舒服?”
苏夕叹口气,“有点痛。”
“有点痛?”苏晨担心地上下打量苏夕。
“其实呢,之前也有,但是最近慢慢地变得很麻烦了。”苏夕再次叹气。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他着急地问道。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这前言不搭后语地乱说。
“小哥儿,最近我跑、跳的时候,都会胸口疼痛呢。”苏夕突然脸色转成贼笑。
苏晨先是不明白苏夕到底是什么意思,再下意识地撇了眼苏夕的胸部——转身:“死丫头,你皮痒了啊!”这家伙哪天被平胸的女人狠揍我一定鼓掌叫好。
“痒着呢,你给俺挠挠呗。”苏夕嬉皮笑脸地贴着他蹭。
“别在这添乱,一边玩去。”他没好气地哼。
苏夕当然不可能老实听话,就那么死粘着苏晨,过了很久很久,她突然开口:“晨晨。”
“恩?”苏晨根本就不可能对苏夕真正生气,所以,回答的也是和颜悦色。
“我决定出去了。”
“什么意思?”虽然不明白苏夕到底要说什么,但是她认真的口气也让苏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面对苏夕。
“就是这样的意思。”苏夕微笑,“我要真正离开晨晨,去所谓的江湖上游历两年。”
苏晨还是不能很明白,因为,现在的小夕不就是在江湖上游历了吗?什么叫真正的离开我?
“在这两年内,我想我不能见到晨晨了吧。”苏夕笑,“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我决定这么做了。”
“啊,为什么?”苏晨这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为什么不能见到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地址啊,你只要累了就回来找我就好。”
“笨晨晨,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我在你身边,只会将你也卷入你讨厌的江湖恩怨中去,迫得你不断的搬家,你喜欢安定对吗?”苏夕叹口气,“可是,我却喜欢自由自在,笑闹人间。”
说没发现是假的,但是,这是小夕啊,小夕带给我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的,所以……
“因为晨晨一直这么宠着我,所以,我才这么任性。”苏夕佯装不满地翘起嘴巴:“所以,这一次,也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我不希望你离开,你带来的麻烦也是好的,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不是吗?所以,不要走……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是微笑:“恩,好。”
苏夕的表情也不是那么高兴,但仍是微笑着:“我明天启程,所以,今天请你们出去吃顿好的吧。”
“恩,那我去跟他们几个说说。”他也笑着往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突然身后传来了苏夕轻轻的声音:“……哥。”
小夕在正式学武之后,就再也没这样叫自己了,都是直接叫自己“晨晨”的。
他愣了一下,转过身,微笑着朝苏夕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苏夕也是呆了呆,然后冲进了他怀里。
他好一会才稳住身形,搂住苏夕,在心里苦笑:我家这丫头猛得跟头牛似的,真不知未来的妹夫有没有强悍的抗击打能力?
16
次日,苏晨离开山砌往西去汉的都城——埭冒,苏夕前往这个世界的最北端寻找苏十,两个从来都是粘在一起的人,也总算是各自分道扬镳。
坐在马车上的苏晨有些心不在焉,漓悠试图说些什么让他心情好起来,均以失败告终。
于是终于不满地爆发了:“不舍得她就跟她说嘛,那头笑眯眯地送人上马,这头又愁眉苦脸对着我们,我们得罪你了啊。”
苏晨抱歉地笑了笑:“我去车外面坐坐。”掀开布帘走去跟车把势说话。
“啊……”漓悠还想说什么,只见他人已经出去了,扭头见小虎在偷笑,不由地怒从心起,拧他小脸:“你笑什么啊!”
“笨得没话说了你。”小虎毫不留情地笑他,“你担心他就告诉他嘛,说话真真没法听,正好哥哥心情又不好,你这不是典型的癞蛤蟆吞鱼钩嘛。”
“那是什么?”他不明白地眨眨眼。
“自作自受啊。”
“小子!”
于是,小虎又被漓悠一番蹂躏。
苏晨跟车夫打了招呼后,也一起坐在外面,观赏外面的景色。
是啊,我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他遥望远方那层峦叠嶂的群山,微笑了起来。
因为我的小夕虽然性子飞扬跳脱,但我若说不希望她离开,她也一定会留下来,可是,她留下来又能怎样?沉寂于市井间,然后找个不懂欣赏她的平凡男子嫁了?
平平淡淡对我而言已是足够,但小夕的性格却跟我完全不一样,她喜欢四处冒险,喜欢不一样人,不一样的风景,所以,她应该找一个能跟她一起旅行的男子共度一生,而我,则该找个平凡普通的姑娘安心过完这一生,尽人事,知天命。
我们本来就该是这样渐渐的分离,我虽然早就清楚,但事到眼前,又觉得放不开了。
人啊,总是难免有点自私的。
小夕不属于我这个世界,而我,也无法在小夕的那个世界里生存下去,这是一出生就决定的命运……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那一冷就会行动不便的双腿。
说起来,那家伙也应该顺利地回到宫里了吧,
经过那一年的“训练”,基本生活能力还是有了的,再加上他武功那么高,以后的生活没问题的……吧?
虽然这么心里自我安慰着,但想起那家伙的死脑筋和平时白痴到极点的行为,他也觉得心里没啥底。
到了埭冒还是留意下长乐宫的消息吧,虽然不见得能打听得到……
真不晓得那人为什么还要练那几乎是自杀的功夫。
他摇摇头。
第五日,漓悠在车上休息,苏晨和小虎下车去路边茶摊买干粮。
漓悠虽然比自己壮实,但完全经不起路途奔波,跟自己初次到启是一副德行,相对而言,小虎就好了很多,至少这孩子每天都还能抽出精力来识字。
苏晨在前,小虎在后,两人下车走了一会。
快到前面茶摊时,小虎突然说:“哥哥,您觉得您是什么样的人?”
苏晨正被太阳晒得晕晕的,现在快六月了,正午的阳光还是稍微有些威力的。听到小虎这么问,根本不知他指的是什么,闷闷地转身:“什么?”
“您觉得您是好人吗?”
“不算坏吧。”苏晨眨眨眼,“有空在这废话,还不如快些走,热死了。”
“不,你是好人。”小虎摇摇头,神色认真,“所以,对不起。”
“啊?”他还是热得头昏脑胀,也没太留意小虎这孩子到底说啥,但旋即感觉身后风向有点不对,还来不及回头,一块湿湿的,带着刺鼻气味的东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意识几乎是顷刻间陷入了黑暗。
依稀还听得到小虎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甚至连困惑都来不及产生。
头一阵阵地,痛到快裂开,他费力地眨眨眼,辛苦地睁开干涩的眼。
这是一种非常烈的迷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看样子把自己虏来的人是不会让人好过了。
看着自己的清秀侍女伸手粗鲁地扒开他的眼皮,再转身跟身边另一女子说:“人醒了,去请少主过来。”
那女子应了身,出去了。
守在床前的侍女倒没有再做什么别的事了,但是之前被她翻弄过的眼珠痛得要命,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