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童
娈童娇丽质,践董复超弥。
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
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
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
袖裁连璧锦,笺织细僮花。
揽挎轻红出,回头双鬓斜。
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
怀情非后钓,爱密似前车。
足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啧。
话说古时安庆地方有户弥姓人家,世代经商,虽家财万贯,但始终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商家低人一等。弥家家规表明,凡为弥家者,决不入仕为官。弥家兴盛一时,传到这一代,却是人丁单薄,当家弥足道有一妻四妾,膝下有一子一女,为正妻容氏所出。弥足道白面有须,俊雅美秀,风度翩翩,每捉玉柄簏尾,与手同色,虽潘郎在世也自愧不如。
京中有宦家子弟恋慕其色,欲纳为龙阳之宠,遭其拒绝,还不死心,欲用强,被弥足道痛打一番,抛将出去,当众丢丑。遂怀恨在心,诬其通敌叛国。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帝皇本着宁杀错一百,不放过一个的心态,诛了弥家九族。幸好弥家独子弥润之生病,与奶娘在乡间休养,听到消息后,隐姓埋名逃往他乡。
那皇帝也是个贪恋美色之人,见了弥足道,自此茶饭不思,着了身边小太监找来个身形与足道相若之人,代其而死。弥足道被灌了迷汤,送入宫内。皇帝欲临幸,遭其抵抗,龙体受损;强行捆绑奸淫,那人却欲自尽,皇帝一怒之下将其锁入冷宫,派人好生照顾,想以软招来获得佳人首肯。谁曾想那弥足道是个血性男子,宁死不肯雌伏于男人胯下。帝爱其美,恐其自刎,只好强忍下来。
不觉间十年过去,弥家后人弥润之由奶娘养育大,正值童子之龄,面皮白净,姿表瑰丽,须眉如画,有子都之貌。邻家有好女,小名唤霖姜,与润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早已私定终生。
奈何世事无常,天意弄人。这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奶娘心念着弥家血仇,终至得了干血症,撒手人寰。润之不晓得个中原委,葬了奶娘后,打算去一趟她心心念念的京都,也算是了了她的遗愿。霖姜恋恋不舍地目送情郎远去,心中却越发觉着不安。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按下霖姜不表,单说说这弥润之。润之长至十几上下,还未曾出过远门,此次适逢村中戏班要进京,便捎带上他。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半途,戏班停下休息。润之口渴难耐,离开驻扎地去找水。正蹲在小河边喝水时,驿道尽头沙尘滚滚,未几,一队官兵策马而来,后面拖着辆密封的木车。队伍为首是个虎目英挺男子,此人是新帝心腹之一,铁寒将军。官兵四处看,发现河边蹲着个玉面童子,姿容秀丽,端的是仙童下凡,看得眼都直了。
润之愣愣看着这帮官兵,铁寒最先清醒,招手道:"带回去!"还未来得及挣扎,润之便被捉上了车,扔进里面。润之定睛看时,发现车内都是稚龄童子,惊恐地看着他。润之找了个空位子坐下,身边是个散着头发的少年,正拿着朵黄菊撕扯,周围都是碎小的菊花瓣。
"你们......要去哪里?"润之看了他好久,方轻轻道。那少年仿似没听到,继续撕花瓣。润之重复了一遍,少年才转头看他。借着小窗漏进的光,润之看到少年刻薄的眼睛里,满满的讥诮。他道:"不是你们,是我们,这里所有人。"润之微震下,心底深处有股不祥之感。那少年接着道:"皇帝老儿缺了人照顾,要阉了我们给他当牛马呢!"
润之脑门"嗡"一声响,呆了半天。少年冷冷看他,哼了声便转头了。润之想起在乡下等候的霖姜,突然扑到车门前,捶打着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做太监!放我出去!"但那马蹄与车轮声,早就掩盖住了他的喊叫,这辆满载稚龄少年的车,往京城的牙行去了。
牙行老板人称快刀李,冷面寒心,专干这阉人一事。铁寒将童子交给他,让他好生阉割了,宫里急用。快刀李干这行久了,那心肠也渐硬,答应下来。关了几日,清完肠道,快刀李命人将童子们绑在床上,有挣扎的,被铁寒割了刀,吭都不吭了。润之全身颤抖着被绑倒在床,那个撕花瓣的少年始终寒着张脸,任人摆布。润之躺在中央,快刀李由门边开始阉割。孩子们都赤着身子,下身涂了香油,垫着层草木灰,尚未长成的性器颓软着歪拉在腿间。
听到第一个孩子被阉后发出的惨叫,润之出了身冷汗,更有甚者还尿了出来。被阉的孩子都痛晕过去了,快刀李握着刀子走向润之。润之弯起脖子,往下身看去。自己那话儿萎缩在胯下,轻轻抖着。想到就要与它分离,润之心里涌上一股难喻的感觉,成了阉人,便无法成家立业,子孙满堂了。更何况他尚未长成,声带未变,再也无法听到自己变成成年男子时的声音了。
闻着那浓烈血腥与尿骚味,润之闭上眼,牙齿紧咬住嘴唇。润之感到快刀李的手握住了自己那命根子,随后下身一阵钻心似的疼痛,润之在那同时大吼一声,惊得窗外鸟雀纷飞。快刀李亦被其惊吓住,握着那割下的血淋淋孽根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润之大叫一声后,顿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宦官(下篇)
不知过了多久,润之醒了,口里又干又涩,全身筋骨跟散了架一样,胯下湿漉漉一片,那痛像渗进骨子里了。他口中干渴,叫着要水,同伴中有清醒者,亦叫着口渴。听到快刀李道:"此时喝水,喝进一滴,流出一碗血,若想死,便喝吧!"孩子们听了,噤了声,又听快刀李道:"你们若熬过去,进了宫,便有荣华富贵等着享,若熬不过,便惟有死了。"润之没来得及说话,又厥过去。
润之虽晕厥,但能听见同伴的号啕呻吟,只是张不开口,说不出话,四肢百骸似是被碾过,痛得钻心,不知自个儿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到了三日后,昏迷不醒的润之方清醒过来,干裂的唇,连话也讲不出。转动酸痛的脖子,望望自己下身,那本应躺着性器的地方,只剩一条白蜡管,插进尿道,翘起,趾高气扬,无比讥讽。润之死盯住那蜡管,牙齿想要咬住嘴唇,奈何浑身乏力,连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他眯眼,下身的痛仿似麻木了,觉不出来,也可能是痛得过头,感觉不到痛了。
朦胧视线里,有个身形瘦削之人慢慢走过来,轻握那蜡管,猛然拔出。润之闷吼一声,那被切断的窟窿里喷出股尿液,淅淅落落,喷到床上。润之脑里想起儿时与临家小子比赛,看撒尿谁射得远。那时捏着小鸡鸡的感触仿佛还在,但现今那里已没有任何东西,只剩个血窟窿。他想伸手去摸,可使不上力,"水......"润之开口道,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如破铃鼓,难听至极。那瘦削之人端了碗水,用棉枝蘸了,点点润之的唇。冰凉的水润湿了干裂的唇瓣,慢慢流进嘴里,喉咙那火辣辣的痛也稍减了。润之低声道:"谢谢......"便沉沉睡去。
这批童子大都身量未足,有几个孱弱的,那刀一挖下去,一口气接不上,生生痛死了;也有挣扎过于猛烈的,血流不止,把血流干而死的;还有的是高烧不退,病死的。总之,这次的童子,阉死大半,只留下四十多个。苦痛并未受完,那伤口未愈合前,每日要换药,说是换药,说实在的,哪里是药呢,不过是涂着白腊、香油、花椒粉的棉纸儿,撕下那贴肉的棉纸,又要痛晕过去。幸存下来的孩子被抬到通爽干净的房间,让他们静养。
润之整天躺在床板上,脊梁骨似已断了,想翻下身,却是动也不敢动,便是略微欠一下身子,伤口也牵心地疼!大、小便就这样躺着拉、尿。屁股下面垫着灰土,灰土天天换,也是湿漉漉的。
这日润之换完药,躺在床板上,看看房里躺的伙伴,那位撕花瓣的少年也在其中,闭着刻薄的眼,唇边一缕讥讽的笑。之前因为他面部寒意太重,加之尖锐刻薄的眼神,使得润之连他的面容都忽略了,且那时也没那份心思。现今细看,他不失为容颜俊秀之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皮,脖子绷得死紧,纤细暗黑的血管看得分明。润之脑里没来由地跳出了几句:
既可雄飞,亦能雌伏,占尽风华。
何须巾帼,遍地皆司马。
那少年突睁开眼,凌厉如刀地瞟向润之。润之闪避不及,两人四目相投,心中俱是一震。
润之本就长得清标,被阉后虽面色青白如死,却难掩其瑰色,烨烨如暮春之华,亭亭若临风之玉,散着满头如瀑发丝,眼波流转,柔情艳骨,集万千风流于一身。有诗云:
割袖欢娱重昔年,风流不独在婵娟。
潘鬓沈腰畴不羡,餐桃抛果众争妍。
那少年心中微微悸动,但面上冰冷如旧,与润之遥遥相望。未几,润之轻道:"在下弥润之,不知兄台贵姓?"少年盯住润之,道:"免贵姓穆,名雨离。"讲完,便闭眼静躺了。润之收回目光,盯着镂花的天花板,渐渐地仿似映出霖姜柔媚的面容来,这一生,怕再无法见到那心爱的女子了,润之闭目,眼角划下一滴泪珠。
还要在房里躺百日,待那创口愈后,方可进宫。宫中来过一位总管,玉面朱唇,艳如桃李,生得煞是妖媚,只那一双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暴戾,像毒蛇一样。牙行的人称其为元公公,态度恭敬。元公公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元公公便已跟着他,倒也忠心,只是手段过于狠辣。他见了弥润之与穆雨离,那眼变得怨毒无比,面上却是笑意满满。润之本性单纯,再加上都为阉人,心中便存了份怜惜之心,压根没注意元公公的眼神。穆雨离与元公公打了招呼,两人对望一下,便转开了。
正谈着,铁寒来了,元公公见了他,眼中闪过一道血腥光芒,笑道:"不知铁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赎罪。"铁寒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少在本将军面前来这套。"
进厂
话说元公公听了那将军的话,面色变都没变,笑容依旧。铁寒冷然着面皮,看那架势,若无旁人,便要打将过去了。饶是单纯如弥润之,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涌,房里一时静寂无声,众人觉着有点寒。随即元公公吃吃笑道:"铁将军,咱家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言毕,似弱柳扶风般款款而行,到了门口,回眸瞟了眼润之与雨离,道:"能入宫侍奉皇上,乃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大家要好好努力哦。"言毕,微微一笑,离去了。
铁寒看他走了,冷哼声,转头对躺在床上的童子道:"三日后便要进厂子学习礼仪规矩,卯起劲来快点把伤养好吧!"孩子们听他言语,面色俱白,那创口哪是说好便能好的,现今走路还是撕心般疼痛,虽有怨气,但却不敢发出,只能讷讷地答应着。铁寒扫了眼这帮孩童,哼一声,道:"皇上最不喜哭丧着脸的人,若想在宫中占个一席之地,便要想法子讨皇上的欢心,不然,有你们受的!"穆雨离冷冷瞟他一眼,闭目睡去了。弥润之则是低声道:"将军大人,我......"铁寒面色不善,理也不理他,转身走了。润之不明所以,正纳闷时,走进来一位瘦削男子,手里端着托盘,上有绿色药瓶若干。
这瘦削男子,乃是快刀李的养子。快刀李做的是绝人子孙的勾当,自知此生子嗣无望,便收养了个弃婴,取名李继祖。李继祖自小跟着快刀李,其手艺可与养父相比,只是性子也是寡淡,冷心冷面。为润之送水的便是他。
李继祖分发那些药,平板着声音道:"这是皇上赏赐的药,每日涂五回,三日后便可稍减疼痛。"躺在润之左近的少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李继祖冷然看他,道:"别太多话,涂上便是。"言毕,看了眼润之,抽身出去了。被无视的少年努嘴道:"去,有啥了不起的!"润之拔开瓷瓶盖,闻到股似馊似骚的怪味,犹豫着是否要涂。看看周围,同房的穆雨离正掀开下摆,往下体涂,面色丝毫不改。迅速涂完,把衣裳整理好。
润之伸进一指,挖出一坨暗红的药膏,把下摆掀至腰腹,露出下体,却见:肌肤幼嫩如熟透的水蜜桃,似一捏便可出水,双腿洁白如玉,白中透出隐隐粉色,毫无半点瑕疵,让人恨不能将其吞吃入腹;双腿间已长出粉色新肉,嫩滑润泽。房里的人虽已裸裎相对过,但那时痛得死去活来,谁也没那份心思去看别人的裸体,今儿个算是那些孩子第一次仔细看到润之的身子。
虽说已是阉人,又同为男子,但始终都是年少气盛的少年人,见了如此绝媚诱人之景观,难免会下腹躁热,只是腰间没了那本钱,只能紧盯住看。润之没想太多,只一心低头涂药。那药膏触到新肉,透凉如冰,果然是痛意稍减。穆雨离看他一眼,道:"涂完了便盖好,别露出来。"润之听了,忙把衣裳盖好,少年们方松了口气,看不到了,又觉着可惜。润之问穆雨离:"方才将军为何不搭理我?"穆雨离看他一眼,冷笑道:"在他们那些贵人眼中,我们不是人,根本没有资格用‘我'这个称谓!"同伴听了,面色都异常难看,润之紧咬下唇,咬得快要见血了。
三日后,几辆马车,将一干人等运送到了厂子。马车驾得不快,许是怕会震伤那刚愈合的伤,弥润之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掀开帘子往外边张望。
这是净身后头一回出去外面,此时已是暮春时节,风却还残留着丝丝凉意,繁华的皇都,罩在苍翠的绿意中,似位臃懒贵妇,散发淡淡倦态。街上行人,看到马车,纷纷退避,只站在路边用眼角余光瞄,小摊贩照旧吆喝买卖。润之望着向后倒退的一张张脸,不由思绪万千。曾几何时,他也如这些平头百姓般,全身完整,自由地行走着。可现今,却因为那皇帝一声号令,使得本想回家与青梅竹马成亲的他,不得不净身入宫,去服侍那个皇帝。想到这里,润之心中恨意难消,咒骂了那皇帝千百遍,但事已至此,除了进宫外,又能去哪里呢?
正想得入神,马车停下了,外面有人叫道:"到了,快点下来!"少年们听了,从垫子上慢慢爬起,小心地挪下车来。厂子,其实便是京师南门的朝天宫,除了是训练一些特殊宦官的场所外,其最大用处是让那些新上任的官员用来学习参见皇帝的礼仪,平日是紧闭的。这次会开放,是因为实在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容纳这帮新阉的孩子。养伤的时候,润之听同伴说过,先帝时候的宦侍,大都陪其下葬了,宫内人手紧缺,所以才会四处捉少年进宫。
润之慢慢走下车,站定,面前是座红墙绿瓦的宫殿,朱红的大门,虽已有些年月,却依旧气势十足,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门口站的侍卫,脸色绷得死紧。润之跟着同伴进到里面,最先见到的便是个很大的广场,许多身穿罗衣的少年人,低头静静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看他们的脸色,俱是发青,全身颤抖。弥润之闻到有股腥气,还未弄清发生何事,便被铁寒推到人群中了。站在人群中,那股腥气淡了,却闻到尿骚味。
"别的咱家就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懒洋洋的调子,在前方响起,很耳熟。润之抬头,看到元公公站在广场前的殿堂上,边用手指撩着额发,边言道。妖丽的脸上,一抹淡笑,愈加魅惑。
见没人吱声,元公公那眼珠子竟变得暗红了,面上笑意不减道:"听到了吗?"少年们忙答道:"听到了。"元公公听了,满意地笑笑,道:"大家也累了,去各自的房间歇着罢!"言毕,转身进了大殿。少年们跟着几位内侍,往自己房间去了,走动间,随处可见裤裆下,湿漉漉一片。广场渐渐变得空旷,遮在润之面前的人也都散去了,他可以看到,方才元公公所站的大殿门口,有一滩鲜血,红得刺目。
深渊
关于大殿门口那滩血,众人皆闭口不言,内侍们亦是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做自己的事。倒是铁寒看了那血,冷哼道:"死阉宦,又在那兴风作浪了,本将军迟早灭了他!"他的手下忙道:"大人,请小心隔墙有耳!元公公始终是司礼监掌印,宫内势力......""行了行了,不就是个没了把的嘛,老在那装孙子,他娘的!"铁寒不耐烦地打断其手下的话头。他说话时,正好走近润之身旁,润之听得分明,想起不可过于多事,便低头假装没听到,走了。铁寒看看垂头走远的少年们,跟随侍耳语了几句,便转身走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