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来的脸果然是一脸泪痕,还来不及要他闭嘴,沈遥却颤抖着嘴唇,以狂喜到无法克制的表情噙着泪,似乎无限欣慰地问:“你真的喜欢我的身体了吗?”
这小鬼完全不懂甚么是退缩。
两个小时后,躺在两人久违的床铺上,邵靳苦笑。不过有些失控的自己也很可疑。
“嗯……老师……我喜欢你……!”
一样的告白,自己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激情之后,邵靳翻过身去,惊觉到体内欲火不绝,而身边的小家伙偏偏朝他背上贴近。
“别靠近我。”
才沉寂一会,枕畔便飘来极力压抑的啜泣声与身体细微的震颤。
没有人有办法在这状况下还安心睡大头觉,邵靳带着被迫投降的不爽心情开金口:“过来。”
啊?嗯?
沈遥一时不能理解骤变的状况,男人的劲臂将他一把扫进怀抱。
“不准再哭,听见没?不然我把你丢下床。”
恶狠狼的威胁口气,双手却圈着他。沈遥破涕为笑钻进他怀里。
自己欲火如春生野草在全身焚烧不尽,沈遥竟然还敢在裸身的情况下朝枕边人身上磨蹭?邵靳简直要为他的天真鼓掌了。
“老师……”
“睡觉!”
“老师……”
邵靳的额头冒起青筋,这小鬼真是有够烦人,自己都已经服务到这程度了,他到底还有哪里不满。
“限你三分钟内快给我睡着,明天不是周末,你要上课,我也要上班。”
把沈遥抱在怀里之后,邵靳大大叹了口气,他实在不习惯这样拥抱着睡觉,但是更不想听见小鬼一整晚在枕头边压低声音啜泣。
自从沈遥成为他固定的性伴侣之后,很多原本坚持的习惯就不得不打破了,例如冰箱里储存倍增的鲜奶,新鲜的蔬果鱼肉取代了近一半的啤酒罐空间,因为上旅馆开房间的次数骤降,外食的机会便减少,为了填饱两人的胃,邵靳心不甘情不愿地复习在美留学期间锻链出来的好厨艺。
“老师……我睡不着……”
沈遥怯嚅着,虽然身体很疲倦了,然而精神上过于亢奋让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会又开始认床了吧?”
邵靳皱眉,这孩子也不过是十多天没来而已啊。
“不是……”
沈遥因为疲累而沙哑的软软嗓音不清不楚地回答着,撒娇地更往他怀里依偎过去,久违的强劲心跳声让人好安心。他甜甜地笑了,为了这思念了快两个星期的肌肤之亲。
“那又是怎么了?”
虽然是不耐烦的语气,倒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不习惯亲密的肢体接触没错,不过小家伙贴在他怀里的感觉还不错,感觉上像一个温暖的小抱枕。
“我睡不着嘛……”
“撒娇是没用的。”
邵靳陡地火起来,受不了有人敢对他得寸进尺。然而随即感觉到对方害怕似地收回环在他腰上的小手,将身体退了开去缩到棉被的另一边。
突然在被撒娇跟失去了被依赖的两种极端滋味之间起伏,让他感觉到被耍的不爽快,邵靳起身掀开棉被下床去。
察觉到邵靳不悦的心情,沈遥眼里凝聚起泪水。还是太迟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因为一时的浓情蜜意就得意志形,难怪惹得他不高兴。
“起来。”
冷冷的声音自棉被外传来,沈遥掀起棉被的一角,看见一张说不出表情的俊秀面孔,那严峻的脸部线条直让他想要再钻回去却又不敢动,因为那双熠熠生辉的点漆墨睛像是在警告他:敢乱动就走着瞧。
呜,老师好可怕。
含着泠泠水气的剪剪双瞳,带着畏惧的神色仰望着自己,那副防备的窥伺模样更让邵靳不高兴。
他虽然冷淡,但是没那么可怕吧?
“老师……对不起……”不论如何先道歉再说。
邵靳紧抿着线条纤细性感的唇瓣,不发一语地将沈遥拉过来。
“老师……?”
沈遥没有发现到对方眼中深沉不明的色彩,邵靳就着一手端着的高脚杯中香醇的金黄酒液含纳一口,立刻低头封住孩子鲜嫩的小嘴。
什么?!
意识尚未反映过来,酒香便在唇齿与鼻腔间四溢蔓延。
放开几乎缺氧的沈遥,那大口呼吸的孩于飞举白旗的举动令邵靳的心情好了一点。
呛鼻的酒味让沈遥的喉咙跟鼻腔都感到微热,然而更让他神智昏沉的是透过邵靳的舌尖品尝到的酩酊感,软滑的触感以温柔的动作爱抚着敏感的口腔内膜,边吻边吸地让沈遥几乎整个人都脱了力气。混淆着酒精气味的吻出乎意料地芳香醉人,似乎全身的细胞都因为爱抚而舒缓松动了。
而且,感觉好温柔……
“老师……”
沈遥喃喃自语着,下半身因为邵靳的揉捏而发热,颈子上有一点刺痛的啃吻也好舒服。他不安分地蠕动着身体朝对方摩擦,惹出熊熊焰火。
邵靳含住了主动挺身送上的红肿茱萸,像吃水果一样咬着,一边在他腰侧上以手指画圆,一边褪下了沈遥才穿上不久的睡裤,露出裸白且散布点点吻痕的大腿。
“……嗯……不可以……”
呻吟声突然微弱到几不可闻,攀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倏然失了力气颓然往下滑。
不会吧?!
惊愕地望着半趴在自己的坚实胸肌上的沈遥,邵靳真是哭笑不得,才这么一点点酒精耶,这小鬼就这样不醒人事啦?
“喂,喂!”
他拍拍沈遥因为酒精作用而发红的双颊,那出乎意料柔嫩的婴儿肌肤触感让人留连不已,低头亲吻着怀抱中用四肢紧紧缠住自己的小恋人,突然觉得这样的拥抱跟被依靠其实也蛮不错的。
尤其是能偶尔这样对小孩子恶作剧的话。
邵靳坏心眼地笑了笑,完全没有对未成年人灌酒的罪恶感。
看来剩下的激情只好留待下一次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忍耐了……
“你说甚么?在哪间医院?”
接到父亲的特别助理打来的紧急电话通知,说父亲在开会中突然昏倒,已经送往台大医院急诊室。
怎么会?三个月前生日宴时,自己曾经问候过父亲身体状况,还说健康检查没问题的……难道那时候父亲就知道身体机能有问题,所以才尽早想确定接班人吗?
邵靳在车子里不断地揣测各种可能,除了推派自己当作最有利的体制改革先遣部队,其实父亲也许还是私心偏爱自己?
他并没有因为这个猜想而感觉好一点。一方面是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堪忧,会突然昏倒如果不是中风就是心脏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习惯疏远,以至于过于自信被父母所爱的可能性都被下意识否决。
进入急诊室之后,他立刻询问护士站父亲的状况,得到的答案是已经转往楼上的个人病房。
找到病房后敲门进去,除了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父亲,跟在一边做交代说明的医生之外,母亲、大姨、三姨及大房的异母哥哥邵磷都在里面。
“爸,还好吗?结果怎么样?”
邵靳想先知道详细情形。
“邵先生,你父亲有轻微血管栓塞问题。”
医生解释,血管栓塞一般容易发生在高年龄层及肥胖者身上,但是近来由于国民营养水准提升,相对的运动量却下降,所以脂肪囤积在血管中的量便增加,长期静坐不动也容易产生脂肪栓塞,例如长途客运或八、九个小时空中飞行,或者呆坐在电脑前一直不动,都可能造成血液流动不顺,使其中含有的物质沉淀。
医生表示应该住院观察一两天做进一步检查才离开,三个都可以称做邵太太的女人轮流鞠躬致谢。医生看起来年轻却满老练成熟,医术应该不错,邵靳心里稍微踏实一点了。
医生跨出门没多久,父亲便出声唤他过来。
“靳,你准备好了没有?”看来父亲这段时间一直在等待他。
“都可以了。”邵靳也不多话、不过他还是从眼角余光发现大哥的表情有微妙变化,大姨跟三姨则将视线都聚焦到他身上了,唯有母亲一派优雅。
“磷,你也都知道了,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两个了,你们要把对方当合作伙伴,而不是兄弟。也不必顾虑其他人。”
这里父亲提到的其他人,不用问也心里有数了,看来有些人根本在得到竞争机会之前就被排除了。
邵磷点头,对小他一岁的邵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从高中时代久居法国的邵磷,一直就读服装与珠宝设计的学校,日前传闻即将成为某著名时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这次也是被临时征召回国吧?看来大哥已经准备大刀阔斧赶紧解决问题好回到服装设计领域,那么自己这个终极军师也没有客气的必要。
反而母亲稍有不悦之色,令邵靳不得不搁在心上。
对他来说,有大哥的帮助未尝不是好事,他们虽不特别亲近,然而邵磷跟他是在彼此利害上较无冲突的人,加上邵磷圆润成熟的性格,所以童年时期两人相处虽短暂,倒是还相当友善。
“爸,你怎么会昏倒了?工作太忙了吗?”
“最近刚刚正式开始跟国外厂商合作,有一些签约的细节问题还没处理好。昨天忙到半夜,今天又连开三场会,中间都没有休息,医生刚刚也说,长期坐着不动对血液回圈不好……”
“是跟张董事的冲突。”
徐毓俐落地指出重点。
“杰宣,你何不直接告诉孩子?接下来是他们要去面对问题了,难道叫他们赤手空拳跟老狐狸们斗?”
三姨脸色很难看。母亲口中的张董事是三姨的堂兄,家族企业中的外戚,邵靳记得张董事的女婿也在联光,好像是人事部。稍微有点规模的公司,内部难免有派系集团,大企业里人事复杂,各人为巩固自己阵脚,都会引进一些亲信人手。不过据说近两年张董事除了硬是提拔自己女婿,还设法让自己的儿子女儿都通过求职考试,安插到重要职务上。
徐毓对张董事不留情的嘲讽语气,让邵杰宣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对于当年活跃于伸展台的妻子来说,后来还让一个姿色气度智慧都不如她的女人过门是一大反讽。但徐毓的不悦不是妒忌,而是气邵杰宣没有眼光。邵杰宣后来也自承,当初他是看上三姨的温柔婉约,然而那是良好家世堆砌出来的外表,真相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而太天真,因为太天真而不自觉地残酷。
“表哥也是为了联光好啊!”三姨的辩解令邵靳扶住前额摇头,她根本无法辨赢他那顽强实际的母亲。
“在董事会中公然反驳总裁的改革方案叫做为联光好?他到底对联光现阶段发展的需求了解多少?”徐毓冷笑。
三姨抿唇不语,但是眼神中的不善,让邵靳为母亲的直言捏了一把冷汗。虽然自己跟母亲之间一直有个解不开的心结,不过让别人针对自己的母亲出招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呃,我看,两位就等靳跟我做完评估之后再说吧。”
邵磷打圆场,以免引起没必要的意气之争。
第九章
“卓,我要麻烦你帮我查张光男是不是在证期会规定之外,擅自释放超出额度的股份?我想应该错不了,就是有这么乱来的家伙,才害得联光股价下跌。他八成流出公司内部的资料,还在投资者间乱发谣言。”
“要进行企业内部清扫了吗?”卓敏锐地嗅闻到变动,话筒那边传来轻笑。
“只是前菜而已呢!不过他害我老爸一时过于激动昏倒,做儿子的怎么可以不回应呢?还要麻烦你帮我收购目前市场里联光的股票,连散股散户都不要放过。”邵靳把玩着钢笔,桌上堆满秘书搜集来的大笔资料,还有一个小陶钵装着沈遥以前放在这里的黄金葛。
小家伙会跟他闹几天脾气呢?一直执意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不在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的确随即产生不适应感。
“要让对方失去董事资格吗?”卓真是玲珑心窍。
“就是这样。看来卓老师的观察力真是不凡,请务必不要与敝小公司为敌。”邵靳难得地说笑起来。
挂上电话后,磷的秘书打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然而邵靳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说要大哥先吃吧,他还要处理一些事。
冷清突然袭上来,对于沈遥的怀念就像黄金葛藤一样慢慢抽长起来。
两个礼拜前,邵靳决定告诉沈遥他要辞去补习班讲师的工作。
沈遥漂亮清澄的大眼马上水泠泠地漾出波光,极力忍住因为哭意而扭曲的唇角。
邵靳不否认这感觉是有些贴心的,而且甜。
但是接下来决定要进行的步骤下但多,而且可能极危险,大哥不放心,已经透过管道雇了两个国外顶尖的保镖护卫他。他不能把沈遥放在身边冒险。
“还有,你暂时别过来了。”
果不其然,沈遥一副掩饰不住受伤的表情,瘪着嘴,拙咬下唇。因为压力而分为青白跟鲜红两色,邵靳拧着眉以为他咬出血了。
他伸手抚上那吮吻多次都不感到厌倦的粉唇,要沈遥停止这自虐的行径。
沈遥却霍地凶暴咬住邵靳勾在下唇的大拇指,像咬住仇敌脆弱不备的喉咙。邵靳只是笑。然而嘴角有强忍着痛的不潇洒。
两道清亮的眼睛定定看沈遥。
邵靳伸出另一只手托住沈遥被泪水沁得湿漓漓的脸蛋。
“别来这里,连靠近都不行。”温柔的语气却说着残酷的话。
沈遥崩溃了,泣不成声。
“你不要我了?”
真可悲。自己并不想软弱地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邵靳惊讶挑眉,自己并没有做出甚么具体的结束,小家伙到底想到哪里去了?要不是眼前进行的事需要自己百分之百的投注,而且他不放心把沈遥留在身边冒险,否则依照他对沈遥越来越在乎的心情,他并不想把小家伙放得那么远。
“我知道你不是只有我而已,也知道你随时都可以不要我。可是……”
“可是我以为你有一点在乎我,真的只是一点点就好高兴。”
沈遥硬咽起来,泪水堵住了他所有声音。
邵靳并不想让沈遥掉眼泪,每次看见他掉眼泪就让自己不舒服。都己经好好待在自己怀里了,为甚么还哭?究竟哪里不满意?
“不能再多一阵子吗?”
“让我陪你直到我上了大学,我不会再缠着你了。给我最后的一段时光,我才能好好地将回忆封箱,才能放下自己珍而重之的心情。才不会捧在手心里,一直回顾那个没有把我的爱情接手过去的人。”
“不行。”
沈遥多待一阵子就多一分危险。他不想要操多余的心。事情结束之后,他也希望开展一段新的关系。
“你留在这里只会碍事,我现在没有空照顾你。”冷静的口吻,希望沈遥能接受,就算不想,邵靳也没有解释的空间。现在事情太多,而且等一下哥哥要过来这里,他还没有准备好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给家人知道,也从无此意。
“好过分。你顶多也只照顾过我的身体吧?”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沈遥再度抬起头时,眼中的愤根让邵靳呼吸一窒。
“我不要分手!”还没有恢复正常血色的唇哆嗦着,看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的激动。
邵靳沉默地望着他。
“我不要分手!”第二次时语气中已经有摇摇欲坠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