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NY BOY——橘树

着他往回程的路走去。
丹尼尔突然觉得，如果雷能一直这样牵着他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两人之间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亲密感浮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兄弟之情吗？从小就

是一个人长大的他，在学校高傲惯了，总是独来独往，在家里唯一和他有接触的也只

是几个仆人管家，没有年纪相若的同伴，他没有办法分享自己的感觉，因为没有人在

意，就算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在意，眼里只有堆得满桌的帐本。
如果雷能一直这样对他的话……
丹尼尔猛地甩了甩头，甩出一堆水花，溅到了雷的手上。
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雷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苏格兰穷乡巴佬罢了！身分地位根本

不能比，凭什么能待在自己身边？何况父亲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家人，要是让他知道

了今天晚上的事情，父亲大概会气得七窍生烟吧！
想完，丹尼尔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雷愣了一下，回头看看他，也没说什么，耸耸肩继

续往下走。
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森林出口，那堆营火仍旧熊熊地烧着，围观的人群却已经少了一

半，剩下的一半继续饮酒作乐，还把这里当成临时KTV，不时大声地唱歌助兴。
雷大老远就可以听见乔治吼着小甜甜布兰妮的最新主题曲，一面还学着她的舞步，在

营火前大跳艳舞，旁边一群人不断地鼓噪着，让乔治越跳越起劲。
「真受不了，一喝酒就变成这样，要是妈妈知道了不把他禁足两个星期才怪！」雷喃

喃地说，直觉得乔治的舞姿简直是惨不忍赌，跳得像个猴子似的。
他正要踏出去一步，马上觉得背后一紧，丹尼尔拉住了他的外套，不让他走出森林。
「你干嘛？」雷回头不解地问他。
「我不要这个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丹尼尔坚决地说。
「那个模样？」
丹尼尔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身上的破毛衣和湿透的裤子鞋袜，然后转过脸去。
「没那么严重吧！而且他们都喝醉了，不会在意的啦！」雷实在不明白他倒底在坚持

什么。
「不要，我不要让他们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丹尼尔看着森林深处说，没错，他

宁愿再在森林里迷路一次，或是再掉进湖里一次，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这副出糗的

模样，嘲笑他一辈子。
「那你想怎么样？」雷无奈地问。
「等他们都进屋里睡了我再出去。」
「不会吧！乔治可以闹上三天三夜耶！」
「那我宁愿冻死也不要出去！」丹尼尔坚决地说完后，转身就要再往森林里走进去，

雷急忙拉住了他。
「好啦好啦！算我服了你！唉！」雷叹了一口气，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折腾

了一晚上他也实在累了，脖子上刚被乔治咬的伤口又开始抽痛起来……他皱着眉头，

想着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钻进帐篷里暖暖的睡袋好好睡上一觉？
「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管我。」丹尼尔见到他这副模样，有点过意不去。
「我回去你怎么办？」雷苦笑着，他知道自己就是没办法放下丹尼尔。
「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他故意装作不在乎。
雷没有回答，他闭上眼假装闭目养神，其实却在想着丹尼尔问他的问题。
也对，他干嘛没事对这位大少爷这么殷勤？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处处对他俩兄弟

冷嘲热讽，没说过一句好话，要是乔治看见他掉进湖里一定不会管，搞不好还会抱着

肚子在湖边狂笑，根本不会拉他上来。
「喂？」他试探地喊了喊，雷依旧没搭理，继续闭着眼睛。
深夜的寒气夹杂着水气，从毛衣的空隙中钻进来，丹尼尔之前还有走路运动一下，身

子还是热的，现在停下来休息，体温便慢慢降了下来，开始冷得打哆嗦。
他往营火堆的方向看了一眼，乔治还是精力充沛地大唱大吼，旁边紧剩的几个人也尽

兴地跟着他胡闹，一点都没有要歇息的样子。
「他们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丹尼尔喃喃地说。
「冷吗？」雷突然问他，吓了丹尼尔一跳。
「你不是睡着了？」
「你不是很冷？」雷听见丹尼尔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抖音。
他不说话，吸了吸鼻子，默认了。「要不要过来让我抱一下？」「你说什么？」丹尼

尔扬起眉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以前我和乔治天冷的时候都会互相抱在一起睡的呀！」
变态！两个男生抱在一起睡？丹尼尔心里念着，却没有说出口。
「随便你，不过光是不动站在那里，只会越来越冷喔！还不如趁现在体温还没降低的

时候先抱--」
「你闭嘴啦！谁要和你抱在一起！无聊！」丹尼尔打断了他。
「你没被别人抱过吗？」
「我--」他才想要回嘴，却发现、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他努力回想着

，小时候是不是有人曾经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身体，然后在他耳边喃喃地说着故事

……没有！他只记得老管家那张面无表情又充满皱纹的脸，恭敬地鞠完躬后，把他房

间的灯关掉。
雷坐在地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想果然没错，他一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嗯？」雷发出个声音，想要听听丹尼尔会怎么说。
「不要你管！」他索性转过身子背对着雷，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
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冷这么深的夜里还逗留在外，寒气不断从湿透的裤子窜上，他冷得

全身像都失去了知觉。
雷突然稍稍站起来，从后头把丹尼尔往下拉进自己怀里，他一个措手不及便整个人往

后倒，正巧倒在雷的胸膛上。
「你干嘛！变态！」丹尼尔瞪了他一眼。
「吵死了！你不冷我冷呀！我的毛衣还在你身上耶！借你身体取取暖也不行呀？」
「放开我啦！你这--」
「嘘--小声点，你不会想让乔治发现我们在这里吧！」
他一听马上乖乖住嘴不再多吵，身体却仍不安分地扭动着，想要挣脱雷的怀抱站起来

。
「嘘--不要动了，等下就不会这么冷了。」雷在他耳边低声地说，强壮的手臂围住丹

尼尔的上半身，轻易地就控制住他的挣扎。
丹尼尔嘴里发出压抑的不满咕哝声，最后实在是挣不过，只好乖乖就范，却也赌气转

过头，不打算再理雷。
没多久，雷的体温便从他的背部慢慢传来，暖暖地烘着冰冷的身子。
雷说得没错，两个人在一起的确是暖多了。
丹尼尔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雷发现了，便把双臂也放松，拉了拉自己的外套，把两

人盖了起来。
除了乔治特别大声的破锣嗓外，整座森林静悄悄的，只有冷风偶尔吹过树棺的声音传

来，丹尼尔在雷的怀里动也不动，清楚地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起伏，还有一声一声鼓

动的心跳声，给了他强烈的安全感，这都是以前他没体验过的。
他突然很希望乔治就一直胡闹下去，那雷就可以一直这样抱着自己了。
才想完这个念头，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这、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丹尼尔又用力甩甩头，想要把这怪诞的念头甩开，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雷的左手，雷突

然紧皱眉头，轻轻喊了一声疼！
「怎么了？」丹尼尔问。
雷自己也不知道，抬起左手一看，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长长的割伤，伤口

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大概是刚刚在森林里被树枝刮伤的吧！」雷并不怎么在意

，反正从小到大他俩几乎没一天不挂彩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真的吗？」丹尼尔把他的左手拿到面前来，端详着伤口。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表示善意，雷有点讶异，但随即又作好心理准备，猜想到时候这个

任性的大少爷会不会突然又把他的手不客气地甩回来？
丹尼尔看着这个伤口，想要开口道歉，但那句「对不起」就是卡在喉咙里，怎么吐就

是吐不出来，最后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把雷的手放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再

多说什么。
好不容易，乔治终于累了，营火旁的人也早就东倒西歪不醒人事，他走到每个人身边

把他们一一踢醒，然后收拾收拾东西，把营火灭了，便一起回营地去睡觉了。
「丹！快醒醒！他们已经走了。」雷摇了摇已经睡倒在自己怀里的丹尼尔，好梦正酣

的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
雷只好又背起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营火堆，把他背进帐篷里，为他脱下湿透的鞋袜

和裤子，再替他盖上睡袋后，才又偷偷摸回自己的帐篷，然后爬上乔治的身旁，挤进

自己的睡袋，没多久就累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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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痛……」
第二天一早，乔治捧着头醒过来，宿醉让他头晕想吐，脸色白得像一张白纸一样。
「怎么手也好痛……？」
乔治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不明白为什么上头有个已经发炎的齿痕？
他转头想叫醒雷问个究竟，这一看可又吓了他一跳，怎么雷的脖子上也全是咬痕？
昨天晚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雷！醒醒啦！雷！昨天倒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身上和我身上都是咬痕呀？」乔治用

力摇着雷。
「我累死了啦……让我再多睡一下啦！」雷翻过身不理会乔治。
乔治眼看雷一时三刻大概都叫不起来，干脆放弃，自己翻下床，跑去找安东，要来一

堆碘酒纱布，慢慢包扎伤口。
就在他拿着药品要还给安东时，在走廊上遇见了脸色有点憔悴的丹尼尔。
丹尼尔见到他先是一愣，然后看见他左手上的纱布，脸色马上柔和了下来，用一种乔

治无法体会的神色望过来，完全不若以往那样盛气凌人。
「昨天晚上……谢谢你……」丹尼尔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着，乔治不注意听的话

根本听不到。
然后他便转身快步走开了。
乔治摸了摸仍在疼的头，天哪！他昨天倒底是喝了多少酒？怎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对

劲了？手上多了个咬痕，雷脖子上也是咬痕，还累得不醒人事，连安东刚看到他也是

露出诡异的微笑，一路上看见他的小学弟也偷偷掩着嘴偷笑，现在连这个平常最讨厌

的小鬼都跑来向他莫名地道谢？
「谁知道哪里有冰块呀？头好痛……」乔治捂着头难过地说。
丹尼尔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大家都是两个人住一个帐篷，但是他要求要自己住一个，

宁愿自己多分摊费用，反正也不过多几英镑，而且也没人想和他一起住，安东也乐得

不用费心。
手上的伤好象蛮严重的，还包起了纱布呢…丹尼尔看了看床上那件破旧的毛衣，白天

它看起来更破更旧，许多褪色的毛线都已经掉光了毛，整件毛衣也因为穿得太久而松

垮垮的，丹尼尔好几次都有股冲动想把它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不能让别人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要是他们看见我身边这件垃圾，岂不是笑掉大牙？
他咬了咬牙，把毛衣用力塞进垃圾桶里，但没过多久，又赶紧捞了出来，拍掉上头的

灰尘。
丹尼尔坐在床沿，把毛衣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晓得该拿这件破烂

怎么办？
还给他不就得了？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着，但是要怎么还？他才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做这件事，丢脸死了。
偷偷还？他俩每天都被一堆人包围着，怎么可能找得到独处的时候？而且、而且万一

认错人怎么办？
「讨厌的双胞胎……」他喃喃地念着。
想了半天，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全一股脑地倒出来，把毛衣塞到最下层，再把东西全塞

回背包里。不管了，回去再说吧！反正到时候管家帮他整理背包的时候，看见这件破

烂一定会拿去丢，也不用他烦心了。
雷直睡到近中午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见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望着自己，把

他吓了一大跳。
「乔治你干嘛？想吓死我呀！」雷猛地跳起来。
「雷，你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乔治露出难得的严肃表情。
「你要问什么？」雷见到他正经的表情，不知不觉也紧张了起来。

「昨天晚上--」乔治指了指雷脖子上的咬痕。「我们倒底……」
「怎样？」
「有没有……？」乔治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没有啦！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昨天喝醉了闹酒疯，突然扑在我身上乱咬乱扯的，

后来我就跑掉了，什么都没发生啦！」雷一下就猜出乔治心里的念头，知道八成是那

些社员趁乔治酒醉后记不清事情，乱加油添醋。
「他们说我把你当成布兰妮，半夜偷袭你……所以，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喔？」乔治想

再确定一下。
「除了你后来在营火堆旁开始跳起脱衣舞之外。」
「啊？真的？」乔治的脸色又变得惨白。
「哈哈哈哈--」雷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耍我！」
乔治又准备要扑上来，雷赶忙闪身躲过，手却突然被乔治抓住。
「你也受伤啦？怎么弄的？好象是被割伤的？」乔治抓着他的左手问。
「啊？喔！这个呀！昨天晚上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
「刮得这么严重呀？我们还真不愧是双胞胎，连受伤的地方也一样。」乔治亮出自己

的左手，上头裹了层层白色的纱布。
「有这么严重呀？对不起……」雷愧疚地看着纱布说。
「被你咬有什么关系！你脖子上还不都是我的杰作！」乔治吐吐舌头。
「妈妈看到又要念上半天了。」
「对了！不准告诉妈妈我偷喝酒喔！」
「不会啦！不过下次别喝这么多，你喝醉后真的是很可怕，抓到人就咬个不停。」
「咬你！」乔治突然又扑了上来，不过并没有真的咬雷，只是和他在床上打闹着玩。
「都几岁了啦！还这样幼稚！轻点！不要碰到我的脖子！」雷有点无奈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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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游览车，管家的劳斯莱斯早已等在面前，恭敬地为小少爷

打开车门。他爬上车，透过黑色的车窗玻璃望了望外头，没有意识到自己竟在人群中

寻找拥有一头红发的少年。
雷和乔治在众人的拥促下往巴士站的方向走去，丹尼尔看着他俩的背影，突然觉得自

己有被遗弃的感觉……
车子无声地滑动起来，经过巴士站牌的时候，乔治不经意地抬头望了车子一眼，正好

望上在车窗后的丹尼尔。
丹尼尔心里一惊，连忙缩回眼光，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好笑，从外面是根本看不见车窗

里头的，他在穷紧张个什么劲？
回到家，丹尼尔坚持自己背着背包回房，老管家虽然有点讶异，但却没说什么，只是

尽责地帮小少爷开了房门，便迳自离去。
他确定老管家已经走远后。把房门锁了起来，又神经兮兮地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

有人会看到后，才把背包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取出来，直到最后他拿出雷

的毛衣，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形破旧，家里仆人擦桌子的抹布似乎都比这件毛

衣要新。
但破旧归破旧，毛衣却是洗得干干净净，丹尼尔低头嗅了嗅，那股淡淡的香皂味仍在

上头，他又想起雷抱着自己的感觉。
该拿这件破烂怎么办？放在房间里？仆人每天清房间，一见到这件破毛衣一定毫不犹

豫就往垃圾桶塞。除了房间，还能放哪呢？丹尼尔想了想，把毛衣塞进书包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