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恩顾[下]

作者:恩顾[下]  录入:04-01

      "嘿嘿......"
      "你傻笑什么?你别笑啊......你这傻瓜......"
      两人正在坡后嘻闹,却听有远处一声:"你没长眼睛啊?"
      忠善皱眉道:"这不是连横的声音么?"
      满城也说:"这家伙怎么了?"说着撇下忠善,钻上去张望。
      只见连横正冲一个小步兵发怒,"你横着这个家伙是故意要来绊我的吧?"
      那个小步兵捡起地上的长柄刀斧,一脸严肃,"将军,我的刀斧是不动的,躲不开你。但你是动的,可以躲开它。"
      满城趴在草地上,笑岔了气。忠善也不由压低声音笑起来:"连横真可笑,自己走路不长眼还怪别人。"
      满城却说:"可笑的是那个小鬼,胆子真大,居然敢顶嘴!嗳?看他这衣服是进禄营下的。嘿嘿,和进禄一样好笑!"
      那个顶嘴的步兵年纪大概十八、九岁,比连横高半个头,脸上眉目已长开,隐约呈现天生一般的威势,毫不畏惧地看着连横。
      满城仔细打量他一番,说:"这小子长得不错呢!"回头见忠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满城一笑,"你吃醋了?"
      "嗤!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满城凑上来轻轻啃忠善的脸,撒娇道:"我想听你说你吃醋了嘛......"
      忠善趁机抱牢他,嬉笑道:"我吃醋了!"
      满城乐滋滋地舔咬忠善的耳朵,往他耳朵里吐着热气:"傻瓜,和一个小鬼有什么可吃醋的?"
      "这不是你要我说的嘛?"忠善抱着他乐作一团。
      那个步兵和连横不知怎么就比试起来了。
      满城唯恐天下不乱,欣喜道:"这小子估计要被连横打得鼻青脸肿了!嘿嘿......有好戏看了!"
      哪料这步兵居然深藏不露,耍着那把长柄刀斧呼呼带风,招势也变化多端。满城和忠善都吃了一惊,看样子连横也吃了一惊,随之使出全力,可是与他斗了几十回合都没分出胜负。
      忠善轻轻一笑,"没想到进禄手下还有这等人物!满城,幸好没几个人看到,否则威震军面子上可挂不住了!"
      满城点头道:"看样子进禄还没提拔这小子,我趁机把他要来!"
      "威震军已经很厉害了,你还到处挖墙角,真是贪心!"
      两人笑着,目光还是不离那团旋风一般的打斗。突然,满城不笑了,他凝视着那个步兵,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红了眼眶。
      巫连横老奸巨滑,突然喊了声:"常将军!"那步兵以为进禄来了,有所顾忌,不由一愣,连横瞅见一个空隙,抓紧机会一棒砸在他手背上,他闷哼一声松了刀斧,却不认输,直挺挺地站着不吭声。
      巫连横心想:这傻小子本事不小!算了!不与他计较!想着,便收了棒,老气横秋地拍拍那步兵的肩,正想教训他几句,却听到远处一声"满城?"巫连横大惊,转头看见满城往这跑了过来,忠善则一脸疑惑。
      自己好歹也是威震军的右都将,与这无名小辈打得不分上下也就罢了,居然还使诈,偏偏还被夏将军和成将军看到了!巫连横羞愧得无地自容,竖棍垂首等着满城训斥。
      满城跑到面前,却不看他,而是盯着那个步兵,问:"你叫什么?"
      那步兵顿时热泪盈眶,跪倒下来哽咽道:"夏将军,我......"
      满城完全不顾旁人目光,伏身拥抱着他,笑了笑,"我想起来了,你是寺虎!对不起!为了一只白头猴,把你埋没了这么多年......"
      3
      天近黄昏,满城与彭鸿带了五千兵马,绕到彷鸽山,进了那个可以抄近路到达酒道谷背后的山洞,屏息等待进禄的信息。
      满城立在洞口,面沉似水。暗云蔽天,没有那晚的漫天星辰,也没有那晚的圆月当空。
      一束烟花窜上云霄。进禄已带着所有人马从正面袭击永兆军,待方广达将全部人马调往前线,这后方就空虚无人了!
      满城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佛珠,微微勾起了嘴角,抬起左手,刀面上印出一张寒过严霜傲雪的无伦容颜,银光一闪,满城刀指洞外,如梦呓一般,缓声道:"不管是军医还是厨子,不管反抗的还是求饶的,一个不留。"
      六十九 伤魂
      1
      圆辽军出了山洞,在夜幕之下静悄悄地扑向永兆军的后背,杀伐屠戮之意卷夹着深深不尽的怨恨,阴森森地涌了出来。
      永兆军中所剩无几的守卫兵卒毫无反击之力,转眼惨死遍地。
      彭鸿注视着立在前方发呆,血痕遍脸的满城,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金音说:"满城,快叫姐夫和博赫哥哥。"满城躲在金音的肩后,水汪汪的大眼里尽是怯弱,许久才憋出句:"姐夫,博赫哥哥。"
      今日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悲哀,彭鸿鞭马过去猛地拽着满城。
      满城一惊,回头见是彭鸿,松了口气,问:"干嘛?"
      彭鸿不知该从何说起,讷了许久,没头没尾地冒出句:"满城,祥光是我的孩子,章周和金音之间什么都没有。他们,怕你一激动会取我性命,所以......"
      满城瞪大眼,震得说不出话,顿时悲愤填膺,握着刀的双手颤抖起来。
      彭鸿忘了畏惧,凄苦一笑,道:"满城,你要杀我,就尽管来好了。"
      满城心里风浪如狂,他抬手横挡着眼,那臂下半张清冷绝伦的脸上泪水混着血水,悲伤难抑。
      姐姐!你看着我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为何不可怜可怜我?为何不告诉我真相啊?你就真的,这么爱这个男人,这么想保护他吗?
      姐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怕?
      章周......原来那时,你真的没有骗我。
      章周,我想马上见到你!我想马上抱着你痛哭一场!
      "满城......"彭鸿想劝,泪水也是不止。
      "我姐......她都死了......"满城扫了彭鸿一眼,却见他平静脸庞上挂着两行清澈的泪水,登时心软,问:"你爱不爱她?"
      彭鸿泣不成声。
      满城淡淡地笑了,颤声道:"我终于明白了,你舍得她,是因为你有更爱的人,那就是修仪姐和孩子,所以我姐再怎么委屈,再怎么可怜,你都能狠心不要她。你......和章周一样。"
      章周,你更爱的就是这个圆辽,所以你舍得我。
      "彭鸿,你儿子不是我杀的。"满城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拍马直奔永兆军的心脏--粮草库。
      章周,我想你想的不得了!等我退了永兆军,就马上回去见你!
      把我最后的命,全部给你罢。我不再和圆辽争夺你的心了,我争不过它。
      巫连横率威震军冲向粮草库,竖起了火把,登时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浓烟直冲云霄。
      彭鸿猛地发现,这酒道谷四面都是高山陡坡,所有偷袭的圆辽兵卒都立于谷中,被这片片茂林修竹环绕着。
      "满城!"彭鸿突然有一丝不安,拍马过去,急道:"快撤,我怕有......"
      连横远远地喊了声:"将军!这些不是粮草......"
      话音刚落,漫山遍野的永兆军放炮呐喊,从那四面林中冲杀出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满城和彭鸿都变了脸色。
      申康大喊:"王爷!快撤!"
      魏寺虎也喊:"将军!快撤,我殿后!"
      那永兆军足足有上百万人之多,铺天盖地地杀向这仅仅只有五千人马的圆辽军。想必方广达早料到这一着,只派了少数兵将去敷衍前方那些人马众多却威力一般的圆辽军,并集中绝大多数兵力攻击这五千精锐部队。一时间,长枪手,弓箭手,刀斧手,排得好似鱼鳞一般。永兆军兵威甚整,仗着人多势众,一扫畏惧之态,人如猛虎,马似蛟龙。四面领兵将军身着金色铠甲,指挥若定,方广达更是气势咄咄,志在必得。
      满城知道,自己一人之勇难敌这上百万人马围攻,任这几千圆辽军如何训练有素,若要顽抗也是以卵击石!
      他抬眼一看,那洞口方向居然安然无事!难不成永兆军根本没有发现那个洞口?不可能!如果没有发现那洞口,又怎么会料到我们偷袭?可是如果发现了,早放上一把火绝了我们的退路,他们到底玩什么鬼把戏?
      不管了!满城咬了咬牙,指着那洞口方向,吐出一个字:"撤!"
      圆辽军众人都知道那山洞是唯一出口,不用指挥就蜂拥扑杀过去。
      那永兆军的孔放百思而不得其解:这圆辽军为何偏偏往自己这个方向杀过来?真是莫名其妙!他纳闷了片刻,却见圆辽军已与自己手下兵卒厮杀起来,一个身着赤色铠甲的凶猛大将向自己逼来!孔放窃笑:这不是我的手下败将申康么?
      孔放正要拍马迎上去,远远的就看到那夏满城也往这方向逃来了!他立刻拔马逃开,心想:不好!这恶魔狗急跳墙,我挡不得,还是逃命要紧!
      方广达等人哭笑不得,眼见孔放所守的那片林子顿时开了一个缺口,皆无可奈何。其余各将领兵倒浪一般汇集过去包围圆辽军,而圆辽军则个个拼死猛冲向那个缺口。
      魏寺虎随在尾部冒死掩护,抡着那长柄刀斧,旋风狂刮,马蹄之下落箭如雨。永兆军颇有忌惮,不知圆辽军纷纷钻进这羊肠小道会不会又耍什么阴谋,皆不敢再追。
      "寺虎!"满城急唤一声:"回来!"
      寺虎眼一热:在这情况下他还留意我!
      "寺虎!"
      寺虎想要拔马回头,无奈飞箭如蝗,容不得他收手。
      那处永兆军各将领忿恨又不敢靠前。方广达怒道:"不杀他一两只走狗,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抢过身边人手上的弓,一连发了几箭,对方倒下几个步兵,再集中射向寺虎,尽数被挡开。
      "妈的!"广达又连发几箭。
      满城又喊:"寺虎,快回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寺虎大惊,只见满城居然拍马回来!
      彭鸿急忙赶来纠扯满城。
      "你......"寺虎刚一分神,只觉背心一凉,重重栽下马去。
      "寺虎!"满城惊出一身冷汗,甩开彭鸿,催马要救,刚一靠近就跳下来扑过去,"寺虎,寺......"
      "寺......虎......"满城的手指,在触及他合着的眼睛的那一瞬间,僵止了。
      一支箭横穿寺虎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将军,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在鎏乐中了毒箭,我送你回圆辽,一路上,我都恨你的马跑得太快,恨这条路有个终点。
      你安静地睡在我怀里,我却自私地想:日月可不可以不要再变换?这一刻可不可以就此停住?
      对不起,我趁你没有知觉的时候,偷偷的吻你,放肆地抚摸你合着的眼睛,泪湿了你的脸庞。
      你原谅我吧,因为那时我向天发誓,我愿意用我最宝贵的东西去向上天换你醒转过来。
      我如愿以偿了,今天,这个毒誓终于应验了。
      我除了命,还有什么呢......
      2
      前因
      雄州军从汪县撤回桂都,道淳在萧占的催促下,魂不守舍地出了营帐。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立在不远处,身着圆辽军步兵的粗衣,见道淳出帐,注意到了自己,便呼地跪下磕头。
      "寺虎!"道淳快步走过去,看着他年幼的背脊,几分愧疚,几分惆怅。
      这孩子聪明又老实,道淳念他年幼,又敬他牺牲的父亲,所以十分偏爱他,有空还传授他武功。雄州军中众人见太子待这小孩如兄弟一般,也都十分爱护他,哪敢让他吃一点亏?可是此时他穿着度东军中最下等的步兵衣裳也就罢了,臂上还有几块淤青,想必是人生地不熟,年纪又小,遭人欺负了。
      "寺虎,对不起......"道淳心软眼热,道:"走吧,跟我回去吧。"
推书 20234-04-01 :离亭燕·离最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