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只是想要到「不是这里的地方去」......
那到底应该到哪里去?
Dream to dream(7)
更新时间: 08/0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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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在车里。
刚刚倒下之前,还觉得又冷又饿,还疼,全身都疼,疼的我说话都困难。听到说要联络我的紧急联络人,我脑子更加的混乱,喃喃的只说我回家就好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之後,又完全不记得了。
好像有人在对我说话,但我什麽也听不清楚,连睁眼都困难。
满身大汗,摸著我额头的手来说很像是某个人的方式,一时间我急急摇头,大叫著「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眉头直抽搐,只盼能离的越远越好。
刺痛,然後是完全的黑暗。
黑暗。
一个小小的窗。
啊!是谁?对谁伸出了手?为了什麽?
「告诉我,你想要什麽?」
我在等待,光。
「我......」
我伸出手,想抓住那一道模糊的光......
张开掌心,却是一枚樱花瓣。
「啊。今年的樱花已经稍微开了啊......」,那时那个男人说这句话时,窗外的樱花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
「求你......我跪下来求你了......
「只要你......只要你肯救他......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任何事?」
「是。任何......当佣人、司机,虽然我有点老了......
「但你要我做什麽都行......什麽都行。」
我直挺挺的站在另一头,靠近门口的地方:
「爸,我们回去吧。徐家是不会帮我们的。」
「求你了......」,他依旧固执的跪在地上求情,只是不住磕头。
只是窗边那人一动也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远远的朝著窗外,不知在看什麽。
「哼,就是你这张嘴吐不出象牙,惹人晦气。」,继父心烦的眼光一溜,就停在站在我身上。
他一向是这样,除了小弟,他谁都不疼,谁都不肯爱。
「他几岁了?」我一怔,看著窗边那飘向自己的眼光......这事什麽时候和自己也有了关系?
「什麽......您说什麽?」停下了嘴边的叨念,继父再度抬起头看他。
「你知道我刚说什麽。一句话不要让我问两次。他是你儿子?」
「是......他今年十九岁。」
白袍医师皱起眉头,「我不记得你有三个儿子。」
「他是我妻改嫁给我之前就生的。熙唯!过来跪下!」
我拳头握的死紧,连叫他爸都要觉得羞耻,「爸!不要求他了!没有意义的。我们走吧。」
「胡说八道!快过来跪下!」
他用拖著鼻涕的声音嚷著。见我动也不动,顷刻间就破口大声起来:
「我就知道!你这个外头的混种!连你小弟的死活都不顾!我怎麽这麽命苦......
「美玲啊,你的好儿子啊,看看他把我们的家搞成什麽样子,你死了他就连我这爸爸也不放在眼里了,连小弟要死了也不管啊......你、你这混帐,我白供你吃白供你穿还让你注册私立大学,还不如拿出来充你弟的住院费!你怎麽不跟你小弟换?不跟你那离家出走的流氓二弟换?为什麽是我的亲儿子?为什麽不是你?」
为什麽不是我?
「......那也没什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
是的。若是消失的是自己......有什麽人在乎吗?
如果留下来,是无所谓中的破碎......离开,说不定......可以真正让一个家团圆?这好笑了,最好笑的是,这也许是自己可以做的最好,最有把握做好的了。
「你们演的够了吗?我没那个时间看戏。」穿著白袍的那人眼光一扫,「你叫熙唯?」
我总觉得每被他看一次就像被凌迟一般划上一刀,
「这个嘛......」,那头发闪著金属般光泽,如同他每每透著的锋利,我无法再多承受一秒,转了过头。
「显然你爸的提议不太诱人,我们就改一下内容......不如这样,我提供你们要的,取得符合的骨髓,包括患者需要的手术资源,但从现在开始,你要一辈子无薪为我徐家服务......我目前刚好缺个管家。
「我供你吃住、读书,到大学毕业,但在服务期间,我所说的任何事,都是你的服务范畴,直到......我开除你为止。当然,若是你的能力太差......管家这工作可不是简单嘴上说说就行的。到时我不满意,可是要退货的。
「嗯......要是我不满意......该怎麽处理好呢?」
「我知道了。你真的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说服那个符合的匿名者捐骨随救我小弟吗?」
「喔?你怎麽突然热心起来?」,语气里的嘲讽,我只能忽略。
「如果我小弟能好起来......我很乐意。」
「那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他挑著眉。
「我会让你满意的。」
「我给你考虑到今天晚上。这是名片,你想清楚了,再找我的律师签约。你应该记得我刚刚说的期限吧,不过会打个形式上的顾庸合约。还是要劝劝你想清楚了再做,玩花样,你玩不赢我徐家的。到时你逃到哪里......我都会让你们家......难以立足。」
皮鞋响亮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
「看著我。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迟滞的提起目光,到了那白袍的名牌处,一个一个字彷佛化做冰冷的无机物,掉在地上,清脆的令人惊讶:
「徐......懿......贵......」
我直到最後还是没能再抬头,却听见他的笑声,
「很好。记得,晚上十二点以前。」
还在茫然,那皮鞋的声音已经走远。
一片花瓣「趴」的打在鼻头上,我忽然自其中清醒过来。
「抱歉啊、抱歉......熙唯?你醒了吗?」
「......吴哥?你怎麽在这里......」
看著眼前的人捡起枕边的章鱼烧迅速吃掉,随即感觉鼻尖被卫生纸胡乱擦拭著......
这里是......徐懿贵的房间?
一阵惊吓之下急急坐起,某处的痛楚仍然一阵一阵,但似乎......好多了?
「你既然起来了,就吃药吧。」傻楞楞接过吴哥的药和水杯,我还是一动也不动。
「......该不会是烧傻了吧?跟著我这样做,啊,张嘴,啊,对......
「把药放进嘴里......喝水吞下去......对......很好很好......」
「......我为什麽......在这里?」时钟呢,现在是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你发高烧,你都不记得了吗?......听说你在实验室的走廊昏倒了,教官赶紧通知你资料上的紧急联络人,说要送你去医院,但听说你那时坚持不肯去,只一直说要回家......懿贵妃说给你治疗过了,不过有要事又去了医院,所以叫我照顾你,嘱咐说醒来後要给你吃药......」
眼角见吴哥不知在忙著什麽,一只手直按著手机,很像是在发送简讯,同时也接过我手上的水杯。
「......啊,还有,他说学校给你请了三天假,还有实验室那边也知会了指导教授......医院医师证明他会再拿给你,要你不用担心。嗯,你想吃点东西吗?」
我摇摇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算是什麽?迟来的关心?
还是恶意犯错之後的补偿?鞭打之後的糖果?
「......熙唯?你还好吗?还是先躺下吧......」
顺从的躺下,一直没能睡好......大量的疼痛,和喉头胸口一直吐不出的郁结,断断续续的干扰著我。
现下身体的病痛减轻了,那种绝望的感觉就益发的鲜明,不知为何,想要,变的碎碎的......最好要像粉末......风一吹,就散了的那种......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又醒来,吃了药,又睡去......
......
又是黑暗......
我一直,都怕黑的。
啪的一声,遥远的的地方有扇窗,被风吹开......
有光。
我奔跑著,向前,要抓著那道射进我手中,如此微渺,珍稀的光......
下一刻我的理智才渐渐回到我身,我猛然放开手,因为我发现,我竟是抓著徐懿贵的头发。
「你醒来了吗?想要什麽?」
「光......」
迷迷糊糊的,但是已经有知觉了......我可以回去梦里吗?
虽然很暗,又冷,总是要一直跑,追著远方看起来永远抓不住得不到的东西,但是至少......
不会痛。
「看情形是好点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轻轻的将头倾向一边,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昏昏沈沈中,也看不清楚他正在做什麽,後来他回过身时好似在我手臂上涂擦著,清凉,接下来是一阵清醒神智的疼痛,这种刺痛我好像不久前也有过。
注射完毕的同时,3M胶布连著酒精棉紧紧的贴在原本应该是针孔的地方。所以说......
......他知道了啊。
我的意识终於大致清醒了许多,感觉他的手有触碰自己的可能,我习惯性的避了开,但这次他的手不容许我的闪躲,摸上我的颊面时,我感到一阵恐惧......
「就这麽讨厌我碰你?」,他的手在我面上磨娑著,我想动,却只觉全身无力,双眼再度失焦......
「......为什麽......为.......什麽......」,我的感觉越来越迟钝,连他的手有没有停留在我脸上都已无法确定,只依稀听到,一句,好好休息......
再次醒来时,难得是一个阳光充盈的早晨。
躺在一个人的床上。几乎不能动,一个动作就牵动所有的伤,里头的外头的,心的身的,过去的现在的,太庞大,感觉自己一阵风就要吹散,灰飞烟灭。
我睁著眼,发了一下呆,下一刻起身时只感到全身酸痛。
「嗯......肌肉酸痛......是吗?
「全身吗?」
「......」,撇开头,不想见到说话的人。
「你知道自己有病,为何从来没跟我提过?」
「......没有什麽好说的。」
徐懿贵抓住了我的手,我急於想收回手,他却更大的力道箝制了我。
「什麽叫没有什麽好说的?你断断续续的发烧,血小板数目降的那麽低,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放、放开我!」
「啪!」响亮的声音。
我用力打了他一个耳光。
充满恨意的巴掌力道之大,绝对要人赔上颗牙齿,我有这个自信,照理来说普通人的反应,能闪就闪,像他这种合气道高手,怎麽可能挡不了?随便一带也可以卸掉八分劲。
然而他却动也不动的挨这一记,让我反而很惊讶。虽然这掌我使了十足十的力,简直要拼了命,但身体十分虚弱的情况下,恨有馀力不足,只打飞了眼镜,还有剩下的赤红指迹。
比起徐懿贵的异常冷静,我的反应倒显的怒气勃勃,多麽可笑似的。
「打的好,熙唯。你应该的。」
因为这一句,对话就这样中断了好一会儿。我只是发狠的看著对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拳头握了又放松,眉心不能控制的一抽再抽。
突然想到自己躺在别人的房间里,某人的床上,对我犯过罪的地方,我就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