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承微微一笑,拍了拍突然抱紧他的凤无雪的肩膀,"这麽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怎麽说来情绪就来了,快点走了,记住王爷面前可不敢如此放纵,要言行有度,知道吗?"
这番话本来是教训人的,可是柳子承语气温和声音轻柔,凤无雪怎麽听著都觉得是说不出的舒坦,两人之间一下子亲密了许多。
他忽然之间对这位许久不见的师兄生出了浓浓的孺沐之情,像是寂静寒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温润坚定的一下下都打在了心上,凤无雪知道自己很想留住这种感觉。
"师兄放心,清岚会同你一起好好辅佐王爷的,"他狭长的凤目里此刻一片温柔,明媚的眼波深深地看著柳子承,"只是,师兄心中若有不快也於清岚说说才好,独自憋在心中不难受麽?"
柳子承怎知就一会儿功夫凤无雪心中已是柔肠百转,情意初定,他淡淡一笑还没有心思在继续耽搁下去,"清岚说的极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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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安那边很快就通过了,他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矜持地点著头,"此事就有劳二位了。"凤无雪和柳子承谦虚了一下,团团一揖就一同出去了。
竹儿站在赵书安身边,伸长了脖子看著二人的背影不断的张望著。
赵书安哼了一声,淡淡开口,"看什麽?"
"回爷的话,"竹儿回过神来,吓得脸上一白哆嗦著答道:"奴才看这两位先生都是才高八斗的人,特别是凤先生那麽年轻就盛名远扬,而且这模样生的实在不似凡人,我怕他......"
赵书安淡淡一笑神色得意,语气十分笃定,"不用担心,只要有子承在,凤无雪定然会尽力辅佐本王。他们师兄弟多年,感情之深厚超乎想像。"
以赵书安的身份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胸有成竹十拿九稳的事情了,因此竹儿也就放下心去,笑道:"如此真是大好,等主子把这里的事情弄完了,回京老爷子一定会有重赏,若再见到凤先生这样的奇才必然欢喜,主子这下能够在众位爷面前好好的吐气了。"
赵书安也不去反驳他,只是一笑,随手拿起搁在手边的书卷便细细读著了。
凤无雪便按著与柳子承商量好的计谋慢慢的去和孙德福谈大买卖去了,果然不出柳子承所料,孙德福看似是个地方豪绅,其实胆小贪利。凤无雪没花多少功夫就已经能在孙德福的商号内随意进出了。
可是柳子承那里就有些难了,张文清阴沈内敛,不是糊里糊涂就能够打发走的。柳子承揣著小心的陪著他在花厅说话。
"听说你们是从南边来的?"张文清慢斯条理的拿起茶碗掀著茶叶沫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正是,我们从南边来,寻著有什麽大买卖。"柳子承不紧不慢的答道。
张文清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又问道:"和你们一同来的那个少年公子怎麽称呼啊,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气度举止都很好。"
"正是,那是子承的少东家,老爷年岁大了,只这麽个儿子便让我带著出来历练历练。"
"凤先生名动天下,怎会与你做成朋友的?"
柳子承心里一紧,暗中思忖,这个人确实难惹,面上依旧风淡云清,微微一笑说道:"子承与清岚少时曾有同门之谊,只是东家曾对子承有过救命之恩,子承无以为报便答应留下为他教导小公子。"
张文清面皮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抖出一句:"是吗?"
但任凭他如何质疑,柳子承都是不卑不亢温文有礼的挡了回去。
外头夕阳已斜,眼看就要过申时,张文清忽想这一日倒是过得也快,和眼前这个清秀的书生随意的谈著不知觉竟已日暮西山了。
"好了,叨扰了半日我也该告辞了。"张文清放下茶碗,抖抖衣衫站了起来。
柳子承立即陪著起身,正要说些客套话留他用饭,忽然眼前一亮,凤无雪懒洋洋的从门外跨了进来。
他穿著一身白色云罗绸的锦袍,腰间束著湖蓝底色银色祥云丝绣的锦带,漆黑发亮的头发随意挽了披满了身後,随著步子若流泉般轻轻韵动,一双明豔摄人的眼眸由於疲惫显得有些水气氤氲,竟有一丝朦胧脆弱的美态。
真真是飘逸如仙。
张文清紧紧的盯著他看,心里不由赞叹,这世间竟有如此容貌的男子,风神如玉身姿若仙,恐宋玉潘安都自愧不如。
他行过来的步子很稳只是举手投足间带著几丝漫不经心的慵懒和洒脱。
"清岚来了,正好我也想留张老爷一同用餐,这下子更好人多热闹。"
"如此正好,"凤无雪眼光与柳子承微微一碰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又不著痕迹的瞥了眼不住打量著他的张文清,口中半点不含糊的朗声说道:"......清岚不才,今日以酒会友不知张老爷意下如何?亦或许是清岚放肆了。"
"哪里,"张文清见到他的丰姿早已沈醉,心想多接触也好,没准可以从凤无雪的嘴中听得一些消息,信念一定便笑道:"今日就少不得叨唠二位了。"
柳子承当下便吩咐丰宴,幸而孙德福确实有钱,底下仆从都明白张文清是谁,而凤无雪他们又是老爷的贵宾,因此不消多久,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倒也齐齐的端了上来。
三个人一桌,虽然怀著两样心思,但柳子承和凤无雪有意巴结一顿饭也吃得颇为满意。待到仆从端上洗手的金盅,张文清想起一日未回府衙,也不知是否有事,便略微做了个样子就提出告辞。
柳子承也没有多留,只是礼数恭敬的送他到大门外,再三辞别,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天的劳累。
"师兄,"凤无雪慢慢的凑近柳子承身边,温热的气息在两人间缓缓流动,他轻声开口,"累不累?"
柳子承前晚几乎未睡,今日又是一天劳神,此时早已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为了早日完成小王爷的事情他也只有咬牙苦熬,此时客人一散更觉得头越加的昏沈起来。
好像隐隐有些发热,但是他也委实没有力气再去煎药,此地毕竟不是家中,每一步都需要格外的谨慎,他更不愿意再去惊动别人。
"还好,清岚也早些歇了吧。"
凤无雪走到他身边,手有意无意的蹭著他的胳膊,"师兄,今日有些收获呢。"
"哦,是什麽?"
两人谈话间脚步也未停下,走进柳子承的厢房,凤无雪抢先一步给柳子承斟茶,"来,师兄,喝口热茶解解乏──"
"唔,多谢。"
头有些突突的抽痛,身上也开始有些热意,柳子承动手散开了一直束的紧紧的衣领,然後抬头发现凤无雪正目不转睛的盯著他。
"清岚?"
"啊......唔,没事。"
"......适才你不是说有所收获吗?"
"啊......这个......是的,"凤无雪有些艰难的把视线从柳子承光洁修长的脖颈处挪开,那微微露出的些许肌肤竟然细腻温润隐隐生光。
"我今日无意间翻到了他们本月的帐册,竟然有两笔银子不知何因无故调动了。"
"是吗......"柳子承未发现凤无雪的异常,他此刻正要把不断散开的注意力再努力的集中起来,思索著凤无雪提到的这件事,"......你有没有看清有多少数目?"
"五万两。"
"五万两?"柳子承失声道,"那麽多!"
"是啊,师兄,你说这笔钱会用到哪里去呢?"
柳子承脑中飞快的转著,有没有可能盐税就是这样消耗掉的,会分给诸如张文清这样的官吏,但是只凭一个月的账目是说明不了问题的,"说不准,清岚最好能多弄几个月的,时间越长就越有说服力。"
"师兄放心,这事情我省得。"
两人聊著,凤无雪倒还好,他正乐意有这个机会和柳子承多亲近。说也奇怪,自己怎麽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呢,他身上淡淡的儒雅气息不温不躁的性格越来越吸引著凤无雪,就连原本只是白皙清秀的外貌也是越看越爱。
柳子承坐在那里只觉得困意不断的涌上,凤无雪正是说道兴头上他也不愿打断他的兴致只好耐心的听著,不知觉中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轻飘飘的竟不觉的伏在桌上沈沈的睡了过去。
凤无雪看著趴在桌边的清瘦身影,眼光中爱怜横溢,痴痴的看了良久,才低下头来在他光洁的额角轻轻映上一吻:"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的,师兄,放心吧。"
凤无雪既认清心意,自然对暗中查盐税一事更加上心起来,每日都能有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他便更加大明大方的借故在柳子承房中磨蹭到很晚,被柳子承再三催促了,才恋恋不舍的回房休息。
这几日又恰逢柳子承身子不适,这下他更有了理由赖著不走。
到了掌灯时分,婢女进来点了灯,悄悄的看了神采风雅的凤无雪一眼,便飞红双颊的低著头退了下去。
凤无雪伸出雪白漂亮的指尖将灯调的亮些,柔和的灯光像是给柳子承清秀的面庞上镀了一层光晕,越显眉宇间温柔动人。连原本以为拖泥带水的脾气,现在都是越发的喜欢起来,深深倾慕著他温和而高洁的人品。
"清岚,"柳子承并没有注意到凤无雪痴痴凝视的目光,随手搁下手中喝尽的药碗,"我这两日受了些许风寒不能去王爷那里,你就多去走动走动,免得王爷久候消息等的心急。"
凤无雪修眉一挑,口中有些气闷说道:"师兄哪是受了风寒,分明是累出来的,"说著心有不甘,嘴巴微微嘟了起来,往柳子承口中塞了一个蜜饯,"而且都不知道来看一下,真是性情薄凉。"
柳子承眉间微蹙,口中轻斥:"清岚不可如此放肆,更况且王爷早已遣竹儿来探望过了......"
"隔的这麽近为何自己不过来,却遣个下人过来,"凤无雪打断了柳子承,口中还不断嘀咕,"你为他做了那麽多,他何时想过对你好。"
他总感觉柳子承对赵书安的好有些奇怪,但是看两人的举止都是云淡风轻极有分寸,但是柳子承这次的明显维护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凤无雪能感觉的到柳子承又怎会不知,他心里暗中难过却不愿放在脸上,带著些小情小态的,徒叫人笑话。
那人是高贵矜持,凭是无情也动人......
柳子承暗中叹气疲惫的摇摇头,不愿再谈下去。
凤无雪见他病中已略显清瘦,此时闭目蹙眉黯然摇头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师兄的这个样子,分明像是为情所伤,莫非......
心口处如同被劈了一道闪电般,明晃晃的瞬间照亮了所有的疑团。
他吃惊的抬头看著柳子承,脑中豁然通透,心却禁不住的酸疼,却不知是为了谁?是为柳子承还是为了自己?
凤无雪心性坚决,打定的注意便决不会回头。他暗自下了决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兄,我便这麽在你身边牢牢的守著,就不相信自己还比不上一个无情无心的小王爷。
次日一早,柳子承感觉身子爽利不少,想来这病也去的干净了,他这几日都未见到赵书安心中著实牵挂,因此早上一等凤无雪吃了早饭去商号便匆匆的去了赵书安那里。
赵书安才刚起来,见他进来,揉著眼睛笑道:"子承身子可是大好了,这麽早。"
柳子承看他刚巧睡醒,脸上憨态朦胧,脸上尚含著稚气,格外让人心怜,脸上不觉有些微赦,"......是子承叨唠王爷休息了。"
"没有,"赵书安笑道:"这几日没见到子承闷的慌呢,竹儿笨嘴笨舌的没有一点意思。"
竹儿站在一旁伺候著,小嘴一扁委屈道:"明明是爷自己不理人家,这会儿倒好还来编排奴才的不是。"说著往外走去,"我去给爷端洗漱的水去。"
柳子承见到赵书安一掀被子自己下床来,连忙上去亲自伺候。
赵书安略微让了一下,笑道:"子承不用,我自己来便可。"
柳子承温然一笑,拿起搁在物架上干净雪白的罗袜,矮了身子替赵书安小心套上。
这本就是个天璜贵胄的龙子凤孙,虽是从小习武可一身肌肤依旧养的细腻水滑,脚掌修长匀停,脚趾个个圆润,指甲还散出淡粉色的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