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怀袖,谁可与煮酒————雪空归[上]

作者:雪空归[上]  录入:03-20

"你还是留在这吧。"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你那些陈年旧账。看了看旬枯梦疑惑的样子,宫涵月将后半句话咽进了肚里。
就这样什么都不记得,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吧。
"我要去看看。"旬枯梦竟难得的执拗:"放心吧,这里是你的地方,我不会杀人的。"
"哎。。。。。。"原来他是会错了意。看着已经快要走出庄门的旬枯梦,宫涵月叹口气,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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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枯梦,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武林败类,我们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替那些死去的武林同道报仇!"岑寂山庄外挤满了人,可今日,他们不是来领赏银的。
"各位,旬枯梦既已进了岑寂山庄的门,各位若要寻衅滋事,岑寂山庄不会袖手旁观。"安忆立于门口,淡淡的道。
"诸位,旬某与诸位到底有何过节,竟劳动诸位追随至此?"旬枯梦也道:"诸位不妨说出来,若真是旬某的过错,就算是给诸位磕头赔罪那又如何?诸位不必在此滋事,给岑寂山庄枉添麻烦。"
随后赶至的宫涵月恰巧听了这话,惊讶的抬头。
就连一旁的安忆,及门外的众人一时间竟都无话
这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旬枯梦吗?
"磕头赔罪?你以为你的罪是磕个头就能了事的吗?"毕竟还是有人不依不饶:"我们今天,就是要将你千刀万剐!"
"以前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大家又何必不依不饶?"宫涵月开口:"若是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我岑寂山庄来,旬枯梦做的事,就算到我宫涵月头上。"
闻言,众人一惊。
"宫庄主,大家敬你是大侠,今日才没有硬闯,你又何必处处帮着姓旬的说话?难道就为了单夕瑶的一个请求,你就拼命包庇他吗?单夕瑶虽和庄主有过婚约,但她和这姓旬的跑了!宫大侠非但不报夺妻之仇,反而还帮着他,难道你们两个真如传言所说,有甚苟且之事?"
"住口。"宫涵月轻喝,回头看看脸色极差的旬枯梦:"旬枯梦,不必多想,一切都过去了。"
单夕瑶,好熟的名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为什么我都忘了?为什么?
旬枯梦扶着头,紧闭着双眼,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想,他的头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倒地。
"枯梦!"扶住男子将要摔倒的身,宫涵月头也不回的冲众人冷冷的道;"诸位请先回去,旬枯梦的事,改日宫某自当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安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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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志趣相当,不如就结为兄弟如何?"
"好啊,大哥!"
"宫涵月,今日看你还不魂飞魄散!"
"旬枯梦,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杀我朋友,夺我妻子,你对得起我吗?"
"放过旬枯梦,他都是为了我。"女子执剑搭在男子颈边,目光却望向另一边受伤的男子:"傻子,还不快跑......"
一阵烟雾洒过,他蓦的眼前一暗,胸口处的剧痛提醒着他正在被长剑穿胸而过。
最后,他看见女子倒在他的身前。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东西。
※※※f※※r※※e※※e※※※*****"夕瑶!"蓦的坐起,男子的额头已布满汗珠。
原来他们真的是仇人。
原来自己曾经那样对不起他。
默默地起身,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触感,那是,他的手。
"才刚好一点,你要去哪儿?"男子低沉的声线回响在耳旁:"你该好好歇着。"
"大哥。"默默地,他喊出了这个阔别已久的称呼。
男子微微挑眉,但随即说:"都想起来了?我刚刚听到你在喊夕瑶。"
"有好多事我还是记不起来。"他自嘲的笑笑:"不过,那一剑,你还是刺的轻了。"
"都过去了。"男子道。
"你还当我是兄弟?"他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我从未放弃过你。"男子的声音温柔:"何况,你已经得到了惩罚,不是吗?亡心的毒,怕是一辈子也解不了了。"
"我欠你的,又岂是一双眼睛就还得了的?"他黯然。
"那就把命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直到你还清为止。"顿了顿,男子语带笑意:"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我的毒还没解,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你又多一条谋害大庄主的罪了。二庄主。"
"那不是更好?"也轻笑出声,旬枯梦道:"我们正好借此来商量一下,不如,大老板就将浮云酒肆送了我如何?"
"旬枯梦,我发现你是不值得同情的。"男子恍悟般道。
"本性难移嘛,大老板不知道吗?"晨曦的曙光中,男子笑得开怀。

生死盟约定处

银质的小刀轻轻划开男人手腕上的皮肤,殷红的液体迅速漫过那抹艳色的痕迹,一只振翅欲飞的蝶浸染在无边的红里,衬着男人略显苍白的肤色,画面甚是诡异。
执起一旁的蜡烛,一反手催亮了烛焰,青衣男子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凑近男人的伤口,就将那瞬间明亮了不少的火,直烧了上去。
男人痛得一咬牙,精亮的眸子中却隐隐透出一股黑压压的笑:"真是下得了手,看来你仍是那般阴狠的性子。"
青衣男子挑眉,漂亮的眸子毫无焦距的凝视着前方,却丝毫没能影响他手下灵敏的动作。自怀中取出个不知什么名堂的瓶子,倒出了些白色的药粉,顺着烛焰的方向洒在那伤口上。那药末被烛焰一烧,直冒蓝焰。
"想要止住枯叶之蝶的毒性,至少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法子。"男子淡淡的接口,状似无意的微微转头,对着一旁伫立的静默男子:"安总管那金针度穴的手段大老板都忍下来了,如今,区区这点痛楚便要抱怨了吗?"
男人紧紧地皱着眉,俊美的脸因疼痛而些微抽搐:"你这法子可比那要霸道得多。"男人原本低沉的声线此刻也微微颤抖着,却难掩温和:"不过,还挺有效。"
确实,被烛焰烧过的伤口上面结成了一个痂,硬生生的将那正在不断蔓延着的艳色给封了住,那蝴蝶的翅慢慢收了下去,就连这几日来不断加深的痛楚,似乎也在逐渐的减轻。
"原本是不必这么麻烦的。"男子一掌击在男人肩头,换得男人的一声闷哼,薄薄的唇微挑,他自然看不到自男人身体中激射而出的银针,也看不到一旁的安忆闪过一丝担忧的眸子,和本欲开口,却被男人阻止动作的无奈,只是淡淡的,带些讥讽的说:"只是安总管那办法虽能暂时抑制毒性,却不得不以将毒逼入血脉为代价,无异于饮鸠止渴。现如今,这毒已经顺血脉渗入脏腑,如果还想不出法子,那就只有等死了。"
"你没有解药吗?"干净文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盯着眼前这男子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原本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的眸子,迅速的晦暗下去。
"我的解药,只能救活人。"
毫无差错的转向安忆的方向,依旧有着低沉虚弱的声线的男子,竟在那一刹那,让这个静默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人,让这个在不该用力的地方绝对不用,该用力的地方也绝不会多浪费一分力气的文雅总管,微微一颤。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那双迷茫的不带任何焦距的眼睛,他几乎都不敢确定眼前的男子是不是真的瞎了。
明明是从容淡定的看似毫无威胁的男子,为何自己却仍是能从他那略带讥讽的话音中,感觉出一丝阴冷,直透胸肺。
"既然我现在还未死,那就还有想法子的余地。"缓缓起身,宫涵月精亮的眸子中已恢复了往日那睿智的凌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出那下毒的元凶究竟是何目的,又是从何处得到这种毒的。以岑寂山庄的能力,我已中毒的消息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为人所知的,况且,旬枯梦前脚才到山庄,后脚便有人闻讯前来,这未免也太过蹊跷。"看了眼一旁的青衣男子,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这罪过还是要由你背了去。"
"哼,反正我的名声也不大好,再添一条,也没什么。"男子毫不在乎的笑笑,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装着方才那白色药末的瓷瓶收入身侧的暗囊:"你我在浮云酒肆遇到的那个屠刚,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他表面上是大内侍卫总管,实则是伏虎堂真正的头头。"整理着脑中尚有些凌乱的残破记忆,旬枯梦的声音是低沉的,虚弱的:"伏虎堂专为皇帝除去那些会妨碍他江山社稷的武林人士和朝廷重臣,是个名副其实的暗杀组织。此次,屠刚竟亲自带人来抓我,那么你中毒的事,恐怕和朝廷还是脱不了关系。"
宫涵月不语。
他知道旬枯梦说的很有道理。
自从两年前皇城内的一战,他为皇帝解了逼宫之危后,便被特许在这京城里,重建岑寂山庄。顶着皇帝恩准的帽子,岑寂山庄也成了天子脚下唯一的江湖组织。但是他明白,面对他一日日做大的势力,皇帝始终是有所忌惮的,但又碍于他曾经救驾的事实,无法明着下手,所以便想了这样一个法子,想要就此引起岑寂山庄的慌乱。如果他不会杀了旬枯梦而是护着他的话,那从前那些与旬枯梦有着血海深仇的江湖人,便会一拨拨的找上门来。
无论是否迎战,对于岑寂山庄来说都会是致命的打击。
轻皱起英挺的眉,宫涵月竟感到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直冲胸臆。
并不是为那皇帝的所作所为,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他愤怒,只是因为眼前的青衣男子竟又一次的被人当成了对付他的武器,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
他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珍视的东西。
决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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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事吗?"宽大的前厅内,宫涵月坐于铺放了厚重毡毯的椅上,看着眼前的男子修长的指,轻轻滑过琴台上古琴的冰弦,漾出一阵轻灵的琴音,低沉的问。
"记得。"旬枯梦漫不经心的随意拨弄着琴弦,声线仍是虚弱的:"那是我现在对于有关你我之间的,最清晰的记忆。"微勾起薄唇,他有些温和的笑笑:"似乎那一段记忆,是让我最愿意去想起,最快乐的一段时候。"
"是啊,浮云酒肆内饮酒畅谈,琴舒胸意,那的确是值得怀念的日子。"宫涵月的唇边也溢出一抹笑:"我还记得,你似乎还因为要抵酒帐,给我做过几天的伙计。"
"你不也因为灌醉了我,而替我洗了一天的碗?"
清亮和温厚的两声低笑,同时响起,宫涵月开口:"就连这,你都不肯吃亏。"
"那是自然。"手指再次滑过古琴的弦,旬枯梦发现,他竟是如此贪恋这略微冰凉的触感:"这琴,要我好熟悉。"
"这琴,原本就是你的。"缓缓走到旬枯梦身边,和他一同抚上琴弦,宫涵月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怅然:"是夕瑶送给你的。"
"夕瑶。。。。。。"男子带些讥讽的孤傲唇角微勾,虚弱低沉的声线,幽幽的唤出一个名字,一个,自己和身边的男人,也许一辈子都会深印脑海的名字。
这个名字,在他尚有些混沌的记忆里,几乎是占了全部的位置。
似乎,现如今记起的所有一切,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似三年前的浮云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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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浮云酒肆。
"白大哥,你负责擦桌子扫地。"黄衣的女子带着淡淡的笑意将一方白布塞进身材修长的男子手中,又转身,对着在一旁忙活着的另一名男子说道:"白二哥,知道你厨艺高超,到厨房帮厨去。"流苏般的黑发低垂在女子鬓边,给她原本就姣好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妩媚,女子明眸中若隐似无的淡淡清雅,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高贵,不可亵渎。
"萧三哥,你到后堂去杀鱼摆酒。"女子又转向一旁清秀的的男子,看着他比女人还要魅惑三分的眸子,淡笑着吩咐。
"知道了。"男子应和着。
一直坐在桌旁挂着温和的淡笑注视着女子的蓝衣男子眸中,有无法掩饰的宠溺与纵容。看着女子缓缓向自己走来,他开口:"要我做什么?"
"大庄主就在这前堂迎送客人。"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挪揄,看着男子漆黑的眸子中,睿智的凌厉:"如何?"
"好啊,那你要做什么?"岑寂山庄的大庄主宫涵月,这个执掌江湖命脉的男人,此刻,在这个女子面前,却是温和的,甚至是狡黠的。
"单姑娘自然是在柜上收账,做大掌柜了。"白静水边擦着桌子,边笑着说。
女子微微抿唇,看着宫涵月,只是笑。
"白大哥,你们不在山庄里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宫涵月低沉的问。
"我们想你了,不行吗?"女子走到男子身边,抬头反问。
"夕瑶。"宫涵月微微勾唇,似是微带不满,但那精亮的眸中,却又有掩不住的笑意。
"难道我想安静几天,都不成吗?"他说。
"大庄主,你要是想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那恐怕是不成的。"白静水带着笑意:"刚刚定了亲,你就到这里来,我们的庄主夫人若是不会追过来,那才是怪事。"
转头,看着女子微低的脸上淡淡的红润,感觉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一袭衣袖,宫涵月挑眉:"怎么?"
"怕一松手,你又跑了呗。"女子清雅的眸子中,满是笑意。
"哈哈。"众人齐声大笑的当儿,原本去了后堂的萧恋,又走了回来。
"大庄主,有人赊了咱们的酒账。"他说。
"天底下还有人敢赊浮云酒肆的酒账?"女子挑眉:"那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一行人来到后堂的一处桌旁,看着悠然的喝着酒的青衣男子,都定定的站住。
"这位公子,喝酒付账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赊账,怕是不大好吧?"女子直截了当的开口,还不忘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几个男人们,要他们把刚想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哼,要是让他们开口,必定又是些"这位兄弟"什么的鬼话,那这账,也就休想要得回来。
青衣的男子淡定从容,面对女子的质问,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勾起孤傲中略带讥讽的唇角,缓缓转过脸庞对上女子的眼。
女子发誓,那是她这一辈子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并不是太过强烈的阳光照进男子淡色的眸子里,和着他晶莹如瓷釉般的肤色,含着淡淡的狡黠,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美的,令人眩目。
微微别过眼,女子暗骂自己不争气。竟被他那样一看,便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并非在下有意要赊账,只是这二十两一壶的酒,未免太贵了些。"男子的声线是低沉的,略带了丝虚弱,若断似续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女子的耳。
"这酒就值这个价。"女子接口:"这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酒肆卖的是不掺水的酒。"
"我也是为了这个,才慕名而来。"男子又斟了杯酒饮下:"只是我没想到,这酒这么值钱。"
"现在知道也不晚,拿银子吧!"女子一伸手。
瞟了眼伸到面前的纤掌,男子勾起一抹淡笑:"姑娘可是这里的掌柜的?"
"是又如何?"女子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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