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他一直看著尽夜一路艰辛走来。在这无奈残酷的人世间,他眼睁睁,看著对方独自背负沉重的枷锁,压抑在悲惨的宿命里。他何尝不想打开尽夜的心防,让寂寥的哀歌离对方远点?可憎的是,他竟然无能为力...
後来他才发现,那把打开心房的钥匙,已经被人占走了。当得知展佾影的存在,他既是忌妒,又有些高兴。多麽矛盾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的心头,勒缠困苦的心。他恨著自己,为何不能成为主人心中那把锁匙。但展佾影的出现,或许就能让对方再展笑颜...
他一直渴望看见的,尽夜的笑靥。
双方激烈的攻防,随时间的流逝逐显胜负。暗夜的吸血鬼,挟著压迫的气势、莫测的实力、多诡的剑术,足足占了上风。没有任何迹象可看出──他的身体状况尚在恢复之中。
这时,忽见一把长剑腾空坠落,铿然一声掷落在地。尽夜的寒冰剑锋,已指在对手颈上。孰赢孰败,在冷月的见证下定案。
「你输了。」
尽夜低沉的嗓音,公告战役的结果。反观输家,沉著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唉呀...主人的确厉害...」
赛法倒抽一口气,再深深的将整身疲累吐出。既然他不可能是对方心属的那个人...那就当起尽夜的骑士吧!
永远守护尽夜的微笑。
霎时,赛法突然手朝尽夜一挥,一团暗粉色的烟末侵向对方。
「你──!」
只闻尽夜慌乱的直掩鼻口,但为时已晚──吸入过多的粉末,让他的意识顿时麻痹、失去知觉。只见他跌坐在地,身倚落在斑驳的矮墙。
赛法走上前,眼帘映入对方沉睡的面容。眸子里,溢满错综交杂的情愫。他迷惘的眼,深深扫遍尽夜的容颜。他缓缓的伸出手,冷冰的指尖欲触对方脸颊。就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刹,他却踌躇了。他沉著眼,蹙起眉,摇摇头收了手。
如果你是无尽的夜幕,他就是甘愿为您沉坠的星月。他愿意为你穿越无限障碍,只求你不再暗夜里徬徨失措。就算这世界都与你为敌,他也会为你战至最後一刻。
多渴望拭去你暗吞腹中的几千眼泪,抚平你歪曲封锁的灵魂。每每在独自一人的夜里,他是那麽盼望的想...但纵然你就在他的两侧,他还是触不得你的背影。你是孤傲独行的苍鹰,他不是你的羽翼。他无法与你紧紧相依、勾划羁绊。只能在旁默默的...
为你守候。
即使那份感情有多麽浓烈,在几千个无法成眠的夜晚里翻腾、扎痛...
他也不能,玷污了这个神圣的领域。
(47)
神啊,如果祢真的存在
请倾听我的祈祷吧
我哀求著祢
我哀求著祢
我祈祷祢能将平安赐给那个人
我所心相系的那个他
我祈求祢能拯救他
将祢的羽翼温柔包覆他吧
我祈求祢的倾听
哀求著祢,主
我不奢求他能听见我的声音
那道在心中,在泪里的声音
我只央求祢将一切的幸福赐予他
即使未来仍是一片幽漆跌宕
我仍祈求祢
赐给他永恒的平安
寒风蚀骨,月夜无光。黑压压的乌云徘徊,低沉沉的朗诵死寂之谣。凝结在夜空的气压,重如铅、密如网,团团笼罩在广漠的大地。夜枭噤声,败草垂首,树林是一片沉寂。冷风刮起一阵尘沙,凄凄一迳向天涯。摇动的钟,敲响战役的序曲。
今晚人去楼空的圣艾尔教堂前,添了一抹刺骨的肃杀之气。阵阵阴风,牵起一绺绺冷银的长发,凌乱的在夜空中飞扬。尽夜凝著杀意的眼,漠然的傲立一角。一袭黑色的披风,飘扬似阵阵黑浪。著地的剑锋,静待嗜血的一刻。
遥望对立的另一隅,雷伊士压低帽檐,一手持著宽大巨剑。冷光闪闪,铄动在冰寒的剑面。冷峻的面容,双唇抿著浓烈的斗志。
「我要你放佾影自由,他不是属於黑暗那一方的人!」
雷伊士戴着白手套的指尖,划过帽缘,指向眼前的敌人。
「可笑的妄想。失去灵力的奥古斯汀之裔,凭什麽向我要求。」
一句话,点燃战斗的导火线。雷伊士难忍愤怒,转动巨剑,直杀而来!横劈的剑缘,扫过尽夜不改的颜面。但强劲的剑气,让尽夜也嗅到了寒意。雷伊士握紧剑柄,翻转剑端,一步步都要直取对方性命。
这一战,不仅是背负解放佾影的重责,更是终结与德古拉一族的时刻!自祖父歼灭吸血鬼的先主後,两家的恩怨就此结下。正与邪,本来就势不两立。如今两方各剩最後唯一的血脉...
他一定要彻底铲除对方!
连连先攻的雷伊士,却忽然被抓出空隙,一个闪神便直迎剑击。他连忙用巨剑防身,挡下突来的一剑。接著他往後一跃,巨剑入鞘,紧接自背後抽出双枪。腾空跳跃的身体微躬,枪口狠狠射出颗颗银弹。一发发呼啸而过的子弹,穿破气流,极速朝目标冲撞。震耳的枪响,惊动林间栖息的群鸦。纷落的黑羽,飘洒在扬尘的战场。
尽夜从容依旧,不改冷面,迅速的回转长剑,似闪耀银光的炫风,打散一颗颗疾来的银弹。这次换他轻盈一跳,剑锋划开疮痍黄土。一道道满布荆棘的蔷薇藤蔓,凶猛如浪的扑向敌手。
雷伊士紧咬牙关,急急闪避袭来的杀机。没有灵力的他,全靠自身吃力的闪躲。他左闪右回的在藤中飞跃,挥洒的巨剑砍断青青长蔓。零落的豔红花瓣,犹似雨下。
「没戏唱了吗?就这麽一点本领?」
尽夜伫在一座孤立的尖石,冷眼俯看匆忙闪躲的雷伊士。
雷伊士咬牙不语,一声闷吭吞腹中。他拭去两鬓的冷汗,斗大的汗珠浸湿了白布。他抬眼看天,眼帘映入东方发白的天幕。他冷哼一声,接著窜进圣艾尔教堂。
尽夜扬起轻蔑的嘴,纵身一跳,身体轻如鸿毛的降落在地。他双足急追,一脚踢破掩起的门扉。木门应声倒地,巨响震耳。环望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正立在前的十字架、横列的长椅。
「胆小的懦夫,你以为教堂困的住我吗?」
尽夜踏进教堂,击碎眼前的十字架。紧接忽闻一道冷笑,扬长的传入耳畔。
「哈哈哈...看看你的脚下吧!」
尽夜低头一看,脚下竟绘有六芒星阵。再抬头一看,雪白的黎明划破夜幕,金碧的曙光穿透七彩琉璃窗。火辣辣的,直照他的全身。
「啊!中计──」
尽夜短促的一声,道出心底的仓皇。因为现在的他,完全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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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灼目辛辣的火轮,忽现一道飞跃而下的身影。似风、似啸,一闪即过的人影,伴随溅洒的豔红。迅雷般的剑光,划过尽夜的胸膛。一刹那,万籁俱寂。时间彷佛冻结,只闻乍响的倒地声,重重的坠在石地。朵朵绽放的红花,不留情的侵占黑色衣襟、蔓延至地。
尽夜瞪大愕然的双瞳,口含吐不出的震惊。他的脸上覆著黑影,雷伊士扬高的下颌、怒瞋的的双眼,占据他的上空。雷伊士再举剑刃,憎恶的嘶吼:
「我不会让我的支柱,活在你的阴影下!百年来的恩仇,该是终结了──」
就在巨剑挥下、断魂取命之际,一把飞射而来的银剑,遏止了血腥的一刻。雷伊士诧异的抬眼一观,真相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眼帘,竟映入另一张...与剑下败将相同的脸!再回头一看,身下重创的男人,五官竟慢慢扭曲、变形,逐换成另一张未曾谋面的脸。惊觉情势不对,再加上已耗不少体力,念头一转,只好暂时撤离。
当战役的节拍停摆,伫在远处的男人疾奔向前。他一把抱起垂死的身躯,难掩激动的低低道:
「我不是说过...我不需要你多馀的担心吗...赛法...」
他一手紧搂怀中的人,一手覆在对方染红的伤口,不停的传送力量。紧蹙的浓眉、低垂的眼眸尽是深深不舍。赛法苍白的脸庞,垂下无力的两眉。溅出嘴角的猩红,混著沁出的冷汗。
「我想...守护您啊...就算...您并不需要...」
气若游丝的声音,听的令人鼻酸。
明知道,自己所追寻的梦想...只是一串握不住的沙。明知道,自己不被需要、不被重视...可是,就像著了魔,奋不顾身的想守住对方一切。想护住...
他触碰不得的傲然身影。
「够了、够了!你知不知道,我会对你说这些不以为然的话、做出毫不在乎的行为...就是不想让你做出这种傻事!想不到...你竟然还是那麽愚昧...」
你的守护...
太重、太重了。
他没有资格...
去承受你那太过沉重的守护。
因为他只会带给你...
更黑暗的未来、更悲惨的宿命...
尽夜沉著脸,低哑的残破嗓音,哽在喉间难以道出。深锁的愁眉、紧咬的紫唇,凝成整脸重重的自责。赛法惊异的睁大眼,接著低眯朦胧的双眸,唇畔泛起一抹复杂的笑。
一直以为,他在对方心中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微渺的...令人心碎的存在。他甚至认定一生,就要抱著这份锥心的漠然死去。为什麽,为什麽偏到了这种时刻,才能知晓这份...
他多麽想要拥有的认同?
「咳、咳咳!」
连连咳出的浓血,侵染了雪白的颈间。惨澹的容颜上,生命的温度正逐渐消退。
「赛法?!」
尽夜强忍哀恸的面容,出现了崩溃的裂痕。他不顾自身尚处孱弱的身躯,更加强力量的灌输。然而,赛法却握住他的手,推开了对方的心意。
「今天应战前...我生平第一次...向神祷告...您知道...我祈求了什麽吗...」
赛法抿著一片灼红的唇,嘴角仍悬著令人心疼的笑...一抹多麽勉强的笑。只见他冷冰的手,轻轻偎在尽夜抽颤的双颊。掌心触及的刹那,一道痛楚的电流窜进尽夜胸口,一阵酸涩涌上了眼眶。
「请您听好...无论这个世界...是多麽的残酷...无论您的未来...是多麽的黑暗...只要您拾起勇气...怀抱希望...然後尽全力去做每一件事...不要害怕去爱...更不要害怕失去...相信您一定可以...破除所有的障碍...」
他只求对方,平安喜乐。他只愿对方,能享有幸福。纵使你的前行之路,仍是一片幽暗跌宕;纵使自己的一切,不再存在...只要能换得你盛开的笑...
哪怕是为你坠入无边的地狱──
也是最美丽的神话。
尽夜抽畜著身体,激动的唇想回些什麽。但所有的字句,就似哽在喉头的刺。然而这时,赛法寒澈的指尖,拂过尽夜的双唇。尽夜一怔,眼帘映入对方深锁的眉头、凝在嘴边苦涩的笑。
「其实...我一直对您──」
他一直放不开,放不开对你的爱。因为一放手,他害怕得到痛心的答案。如果人生就像车站,他原本以为可以...将这不能脱口的秘密,带到生命的终点站。只要你继续保持冷漠,他可以忍受这孤寂的稀薄空气,更可以一直假装释怀。但是你却在此时选择转身,既残酷又温柔的...
打破他一直以来强装的面具。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让你听见──他囚禁在泪里的声音。虽然今生...等不到你的答案。但如果还有来世,他愿继续等待...
直至你回首对他笑的那一天。
最後的言词,沉重的撞痛尽夜胸口。他来不及回应,划过唇边的手,已沉沉的坠地。赛法含笑的眼,掩上如铅重的眼皮。眼底,只烙进对方最後一面。
温柔至心痛的晨曦,穿透七色玻璃的粼光,落在一张悲痛的身影。不止的嘶哑悲鸣,淹没了所有声音。尽夜紧拥怀中绝气的人,一头银灰的发瀑,泄了一地的哀伤。滚烫的泪痕,如雨千行,狠狠的抖落一地。拥抱的疼痛,穿越肋骨、直锤心门...
(49)
静默的大地,霭霭皓雪如布锦,细密的交织一地。凛风刺骨,锥人凝肌。匆匆来往的大道,踏满各式的足迹。冬雪的冷光,透进结霜的窗棂,青青映在尽夜苍白的脸上。失去光采的眸子,低望著空盪的桌。披肩的银浪发瀑,垂在衣领两侧。凝在眉梢的阴郁,浓浓的化不开。郁闷的思绪,沉沉的压在胸口。他欲藉酒消愁,拿起透明的高脚杯低喊:
「赛法,替我酌酒...」
他一怔,随即眼底扫进深深悲凉。剑眉紧蹙,幽紫的唇畔扬起苦涩。一阵低骇凄冷的幽笑,零零落落的传进展佾影耳里。尽夜握紧拳,阖起陷入哀思的灵魂之窗。
他仍习惯著,赛法就站在他的两侧...他仍习惯著,那随时守在身旁的眼神...距离那日已过数天,每夜每夜,依旧不止的梦见那张如此熟悉、冰冷的容颜。就连醒时,他的双耳也会反覆低回...
赛法的最後遗言。
他一直都不知道,在那张如冰的脸孔下,竟埋著对他炽烈的情感...一股辛酸的火辣,烧的胸口发疼发烫。他抓著胸前的衣襟,低哽著:
「我要是不那麽大意...他就不会代我上战,就不会因为我而──」
尽夜重槌桌面,激动情绪如杯水震盪。
为什麽总得失去了,才会感到对方的重要?然後才来深陷哀恸的泥淖,让无尽的思念盘旋折腾?如果打从一开始,就好好的珍惜拥有...这场悲剧,会不会就有逆转的可能?这所有的所有──
都是他的错啊...
在旁的展佾影,不忍的揪起浓眉。他走近尽夜,从後环住尽夜的颈肩。交扣的十指,轻按在尽夜紧绷的胸口。
「赛法这麽做...不是要你为此自责啊...他希望换得的代价,是你的平安与幸福。所以...不要让他所做的一切化为泡沫...不止是他,我也不忍再见你那麽痛苦...」
展佾影细沉的哀叹,苍凉的抖进对方耳膜。
他和赛法是一样的,他和赛法...都是为了守住尽夜的微笑而奋斗。当他看见尽夜如此痛苦,一阵心疼的哀凄便涌上心头...
「佾影...」
尽夜沉著额,双手握住对方。映在墙上的阴影里,藏著彼此的哀愁。凄凄的莹光,更照的令人悲怆...
夜色凄美,晚林是一片幽閴,天幕则是莹白,连绵的雪地却是一片青蓝。街灯道起晚安,挥一挥鹅黄的光芒。然而柔和的灯光,却舒不开展佾影的凝眉。展佾影提著一袋袋东西,正赶往回家的路上。采买日常用品的动作,以往都是赛法在打理...如今,很多事都要因而改变。
但就在归途上,他又感觉到...厌恶的被跟踪感。回想起在保加利亚不悦的记忆,更让他顿生心火。但这次,他采取积极的方式,打算一把揪出跟踪者。
他不能再逃避,不能凡事都要依赖著别人。
因为现在,他有了必须保护的目标。
展佾影忽地一个转身,疾疾追上惊慌的跟踪者。一个箭步,让他俐落的抓住对方。他用力的将人反转,这时跳入眼帘的面孔──竟是好久不见的薇娣。
「是你?!」
展佾影惊呼出声,诧异写满整脸。
对方胆怯失措的低著头,慌慌的眼神不敢正视展佾影。昔时豔丽的花容,如今多了一抹沧桑和憔悴。朱红的水唇,也失去粼粼光泽。一头赤如焰的卷发,则凌乱的打结、粗燥如柴。不失脂粉的脸蛋,更显老态。
「你为什麽要跟踪我?你到底有什麽意图?!」
展佾影按著薇娣的肩,慌的她抖颤答:
「我、我自从放火烧屋那件事後...我一直就很後悔!我後来才真的发现到..尽夜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想跟他道个歉...算我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好吗?就看在我们是姐弟的份上──求求你!」
薇娣紧揪对方的衣袖,苦苦哀求著展佾影。展佾影垂著睫扇,心里挣扎万分。但一听到"姊弟"两字时,犹如一把铁锤,重重敲震了脆弱的心。他抿了唇,低叹:
「唉...好吧...我就带你去见他。」
语毕,薇娣的眼眶盈满谢意,直向展佾影道谢。
两人一前一後的步伐,走至心中的目的地。一幢平朴的民宅,屋檐覆满厚厚的白雪。微弱颤动的街灯,恍恍的洒下一片光雨。展佾影推门而入,一进屋便卸下颈间的围巾。薇娣尾随在後,一同踏上三楼的木阶。
经过重重门扉,眼帘终於出现坐在椅上的尽夜。窗外的月光,伴著冷寒的莹光,吻过尽夜异於凡人的邪俊容貌。他偏著头,冷眼投向门前的薇娣。掌上的书,应声阖起。薇娣一见著尽夜,立刻激动的快步上前。激昂的声音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