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夜先生...其实我──」
刹那,震惊的一幕刺入众人眼底。
*50大关了!第50回了啊啊~真没想到会写到这里...XD
(50)
划过黑夜的刀光,猛烈的一闪即逝。银亮的匕首,滴落颗颗红珠,滴响在俱寂的须臾。合握的纤手,激动的颤抖。尽夜洁白的衬衫,绽放殷红的朱槿。
「我还是恨你的!你以为我会被你给骗吗?!哈哈哈──我看到你没死,就是我最大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
薇娣狠狠的抽出短刃,素白的细手染满鲜红。丧心病狂的笑语,骇然的回盪。她仰头长笑,艳丽的五官扭曲纠结。复仇的快感,占满疯狂的念头。尽夜按著受创的腹部,微稠的液体窜流双掌。微蹙的眉、凝起的眼,更添怒意。
目睹此幕的展佾影,顿时心火灼灼,狂暴的直冲脑门。忿怒的气焰,显露在裸出的獠牙、转红的赤眼。满腔的杀气,腾腾如焰卷向薇娣。他一方面气著薇娣的行为,一方面则自咎错误的决定!要是他不那麽心软、被薇娣动听的谎言打动...也不会造成现今的局面!
薇娣见展佾影露出狰狞,仍不改嚣狂,叠高音调大喊:
「你想杀我吗?你敢杀我吗?哈哈哈!我亲爱的吸血鬼弟弟?哈哈哈!你们全给我消失!消失!」
薇娣涂抹朱红的指甲,著狂乱抓如炎的长发。摇摇晃晃,疯疯癫癫的继续长嚎。她紧握沾血的匕首,胡乱挥动。踏血的双足,急急的向後退去。无意识的退到窗边,失去理智的怒眼瞪视前方。忽地一个重心不稳,尖叫一声往後躺去、匕首松脱,霎那跌出三楼的窗外!
只闻一声轰然乍响,沉甸甸的坠落在地。展佾影惊愕的上前一看,一片茵绿的青青草皮,霎时溅满米白的脑浆、刺目的红。薇娣瞪大的瞳孔,茫茫的僵在上空。事件的开始到结束,匆匆如一场吓人的噩梦。
「晤...」
然而这时,尽夜的低鸣惊醒对方。展佾影回头一看,眼眶映入渲染整衣的红...以及面色难看的尽夜。展佾影急急冲回尽夜身旁,原以为伤口会自动复合──但当他定睛一看,才发觉伤处不但没有复原,甚至逐渐恶化!
「这、这怎麽会?伤口不是会自动愈合吗?!」
展佾影慌乱的眼,著急的在尽夜身上打转。他一手扶著尽夜,一手急忙止血。而泊泊的鲜血,仍不止的溢出。尽夜蹙著剑眉,青紫的唇畔微吐寒气。伤处的痛楚,如火如冰,既灼辣又冻骨的袭向神经。未曾有过的诡谲剧痛,就连暗夜的王者也禁不住。
「那把匕首...一定经过驱魔仪式的加持...」
尽夜虚弱的气音,微颤著道向展佾影。
「你说什麽?」
展佾影瞪大眸子,不敢置信扫向掉落在旁的凶器。他拾起卧在血滩里的短刀,翻弄查看。黑青色的刀柄上,镶嵌一道似曾相识的图腾:两把细长的银剑,交叉在纯白的十字架上。
当这道图像映入眼帘,展佾影一顿,脑海不禁浮起...他曾在雷伊士的衣上见过!那个标志,正是教会驱魔协会的象徵!
他咬了咬唇,看著血流不止的伤口,更加慌张失措。他急急欲寻纱布包扎,踱步寻找之际,忽然脚底感到一阵不适。抬脚一看,原来踩到一样硬物。展佾影弯腰捡起,窗外骤至的一阵阴风,强劲的让他睁不开眼。呼啸的冷冽之风,彷如呢喃在耳畔的骇人耳语。待强风扫过,双眼仔细一看指间的硬物。
「这、这是──」
一股寒意抖窜全身,展佾影愕然的张著口、一时吐不出话。因为他手中所持的东西,竟是一个已碎的追踪器。而紧接窜入神经的直觉──
便是此地已不能久留。
(51)
展佾影慌忙的找出纱布,双手抖颤的包扎伤处。苍白的手,拂过红河涓流的腹部。白纱才覆,夺目的殷红便渲染一片。紧绷的情绪,浮现在咬白的唇、慌乱的眼。他咒骂一声"该死的",恨不得那道伤痛由他承受。他背起举步维艰的尽夜,稍微吃力的疾行出门。一滴滴坠地的朱红,绽放绚烂的凄怆之花。
展佾影银牙咬唇,双肩扛著虚弱的尽夜,一边打开车门、奋力将尽夜送入车中。随即发动引擎,准备驶离之际,便听见数道交叠的车轮转动声,疾疾朝此追来。展佾影怒皱两眉,一个狠劲的倒车,再一道刮地的甩尾,猛踩油门冲出居所。一离家门,就见後头跟来数台轿车,彼此竞争的紧追在後。
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觉那是教会下达的通缉。展佾影绷著僵硬的脸,握住方向盘的掌心连连盗汗。然而此时的尽夜,微弱的气音喃喃道:
「这就是那个预言...我逃不出的诅咒...我的人生终点...将由人类划下...这是我...无法挽救的宿命...」
尽夜别向夜空的眼,怅然的低望星月。昔时锐利的鹰眼,逝去精敏的锋芒。
当他自生父口中得知...自己所背负的宿命。他便在心里头...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不容他生存世界,到处壅塞对他的怒吼、呐喊。他的生命,迟早都会被这个世界吞没...被一直以来憎恶他的人们终结。
或许,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属吧?
「尽夜...」
展佾影锁在前方的眼,黯然的望向尽夜。他在对方憔悴的脸上,看见放弃自己的悲凉。他好想化去、好想拭去那哀凄的惆怅...他终於感受到,长期在尽夜身边的赛法──心中那道因尽夜而生的痛楚。
「晤!」
再传一声呜咽,尽夜抽著嘴角,双手紧按越发溃烂的伤。奔流而出的鲜血,刷红褐色的皮椅。
「尽夜?!」
展佾影几乎无心开车,心全悬在那一声急促的哀鸣。只见他伸出一只手,举在尽夜眼前。
「快!你就先吸我的血!这样或许会好些!」
展佾影解开领口的手,握拳抵在尽夜唇边。尽夜却是一怔,踌躇的眼神投向对方。展佾影见尽夜不动,急的将手伸回胸前,使劲咬破脆弱的血管。
「你这是在做什麽傻事?!」
尽夜凝重的眉,锁的更深了。
如果吸了展佾影的血,对方也会变得孱弱啊!
「我想留住你啊!」
毫不思索的夺口之语,震撼了尽夜的心。尽夜双眼徬徨呆愣,滞在对方那张正经的脸。而展佾影倒是难为情起来,羞涩的别过头低声道:
「总、总之你快吸吧,不要浪费我的血...」
以前,都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那种想守住一样东西的强烈感。即使赌上性命,也要用头颅去捍卫的决心。人...真的会改变。而改变他的人,正是他最想守护的尽夜啊!
尽夜低吐一声鼻息,一抹苦涩的笑悬在嘴畔。他紧蹙著眉,阖眼吸食展佾影的血。展佾影拧眉忍痛,一手则忙著操纵方向。待尽夜啜了几口,虽伤疼未止,气色却显然朗润许多。
展佾影见状,双唇扬起些许心安的微笑。即使因为失血而带来心悸、头沉,他也甘之如饴。但当视线扫过後视镜、眼里尽是满满甩不开的车时,他再次低咒一声,满眶怒火的双眼瞋向追兵。他忽然压低嗓音,短促的向尽夜道:
「坐好了──」
顿时车身一震,只见一个惊人的疾速转弯,狠狠的发出尖锐巨响。霎时车身飞跃腾空,一股劲的撞入重重矮林!经过一次次的撞击、树枝咬吻车身的尖叫,脱缰的车轮才骤然停止。一阵刺鼻的硝烟袅袅而升,猛烈的冲撞让车体变形。
展佾影捂著鼻,踹门而出。他使力的背出尽夜,咬紧牙关徒步行走。他暗暗松口气,以为暂脱扰人的追车。然而此时,却见一把无情的枪口堵在眼前。
(52)
抬眼一见,一对凛冽的眼、抿著杀意的唇,组合一张熟识的面孔,重重敲击展佾影的心。雷伊士持著短枪,碧青的眸烁著寒光。醒目的金发,却多了几道白丝。慑人的杀气,凝在危险的瞬间。
展佾影不敢轻举妄动,身边的尽夜皱眉恼看。只闻雷伊士冰雪般的音调,骇然的刺向对方: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们全死在我枪下。第二,佾影你跟我回教会。因为你是被同化的吸血鬼,总部可以驱净你体内的邪素,让你重返光明的世界...但不论如何,你身旁的那家伙必然要死。」
乌黑的帽檐下,森冷的冰眼锁向展佾影。
「你说什麽...?!」
展佾影倒抽一口气,无比震撼击碎思维。而对方开出的两条路,更让他茫然失措。
雷伊士──
怎会知道他成了吸血鬼?
难不成...
雷伊士得到灵力了?
「你休想!」
尽夜甩开展佾影扶持的手,恼怒抽剑,微颤的剑锋指向对手。银牙咬唇,虚气连喘,裸露在外的獠牙,只是虚张声势。他忍著腹部的创伤,愤怒的力量使他意志高昂。
「哼,一只只会叫嚣的纸老虎...你的遗言,就这些而已吗──」
雷伊士拔出巨剑,如紫棱划过天际,挟著耸然杀意直劈而来!刹时刀光剑影,浮跃乌空。清脆铿然,爆出撞击的火花。但见握剑抗衡的人,霎时换成吃力抵御的展佾影。紧皱的眉眼,毅然的对上雷伊士。贝齿磨蹭的细碎声,交织冷剑相蚀的低语。雷伊士见他夺了尽夜的剑,起身与自己交锋。一股辛辣的怒气,直灌脑门、夺口怒道:
「你就这麽护他?!」
「对不起...雷伊士...我说什麽也不会弃尽夜不顾。雷伊士...难道我们一定得相战吗?」
展佾影双手握剑,俊眼浮起煎熬的泪光。
其实...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你与他重逢的那一天,他就明白会有这样的结果。你曾是他...仅存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挚友。如今,却要与你拔刀相见...为什麽,你我交错的人生,为何会织出这麽一个无奈的网?让彼此坠在这无边的痛苦?
雷伊士心一怔,举在掌中的剑挥回地面。
...他何尝不这麽想?
曾经,在无尽的冬夜里,你的眸子就像星辰般璀璨。闪耀的令他摇头叹息,因为你是如此遥不可及。曾经,在幽暗的深海里,你的言语就是他依存的氧气。给予他活下去的动力,让他对你的存在而感激。
在那远去的曾经,你就是他的唯一。在匆匆的、撩乱的人世间里,他曾因你找到...
活著的意义。
但是,当你坠入黑暗的彼端、邪恶深渊的那一刹...
他就必须为你背负著,终结你命运的重责。
「我们...是不可能停下错误的转轮...既然你不可能回归...我的使命,就是彻底消灭你们。」
雷伊士再度睁眼,眼底的迷惘消逝无踪。他再次扬高剑,挥向眼前这个...
曾在他心中,屹立不摇的支柱。
『你相信宿命吗?雷伊士?』
『我相信。因为若不是命运之神让我们相遇...我的人生,或许早就结束了。我感谢著与你相逢的宿命...感谢著让我遇到你。』
佾影...如果你和他的相识、你和他的交战...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宿命...那麽,他也会去承担。纵使我们有一方倒下了...这也是──
你我所选择的路。
清冷的月牙,高挂无尽的夜幕。影影绰绰的两道人影,各据一方。在悲伤的夜枭鸣响下,一方的身影直冲出去。冰冷的刀剑交戈,在青冷的雪地上狂奏乱舞。
(53)
率先挑起战火的雷伊士,招招夺命,巨剑挥舞如浪,一波又一阵袭卷而来。初次应战的展佾影,几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转红的眼含著慌张,滴坠的冷汗流过黛唇。他只能一昧的持剑防身,毫无反攻的可能。
随著越发凌厉的攻势,雷伊士体内发出的灵力越大。就像无底的黑洞,有著致命的残暴力量。但隐约地,展佾影听得见对方稍微急促的喘息...展佾影气喘吁吁的握紧剑,发颤的手背拭去唇边汗露。
忽然一个失神,展佾影被巨剑挥打上空,一股劲的撞上倾圮石墙。尽夜大惊失声,却又无能为力。展佾影拧眉咳血,一滩骇目的火红溅出银牙。直撞墙面的背脊,痛的难以忍受。尚不及起身接招,锐利的刀锋便呼啸而来,贯穿展佾影受创的肩骨。剧痛逼他仰天哀号,瞪大的眼白满布血丝。泊泊流出的血墨,在白衣上写满痛楚。
雷伊士抵著剑,沉著脸。纯白的手套溅上红渍,成了醒目地刺绣。
「为什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
微颤的低沉细语,字字酸涩。
他明明是那麽渴望,渴望著你回头看他。渴望著,终止这荒谬的战曲。他多麽不想伤害你!如今,你却要他在须臾的生命里,毁去他曾经信仰的真谛。如今,你却要他举剑指向,他曾经崇仰的神只。
在这迫在眉睫的如今,你逼他在等待末世降临的世界里,舍去救赎的意义...
雷伊士紧握剑柄的掌心,拧出一掌的汗。晶莹的汗珠,伴著血露而坠。苍凉、心碎的音调,低回在犹如冻结的这一刻。展佾影垂下雁眉,夺目的血河仍不止。喘著虚弱的气,坚定的字句却沉稳道出:
「雷伊士...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是否有一样事物...重要的令你宁可牺牲性命,也要誓死守卫?我以前...从不知道那种强烈的、彷佛要撕裂心肺的感触...但是当我发觉後...我才明白...我最大的欲望...竟只是想守住对方而已...」
展佾影惨白的双手,握住剑身。锋利的刀刃划破纤指,倾泻温热的红瀑。刺骨的疼痛,不减展佾影的决心。他凝望对方发怔的眼,缓缓拔出穿骨的巨剑。雷伊士愣在原处,看著展佾影吃力的爬起身。一阵灼烫的热雾,蒙住碧色的眸子。
「我当然有想守住的东西...我当然体会那强劲的感觉...可是,你却让我亲手将他毁去──」
雷伊士撕裂肺腑的呐喊,摇撼了沉寂的天地。
神啊!
这是多麽的讽刺!
多麽的可笑!
「雷伊士...」
展佾影欲前的脚步,此时却被对方举枪喝住。雷伊士摇晃著身,两指欲扣黑色短枪。碎心的笑语,断断续续的从喉中抖出。
他到底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将对方留住?他到底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将展佾影守住?!
「晤!」
忽闻一声痛苦的低鸣,骇人的自雷伊士口中窜出。他的脸色转青,剑眉紧揪。咬白的唇,渗出丝丝豔红。
「快到极限了吗...可恶...」
雷伊士喃喃自语,紧接又一阵剧痛爬上脊梁、痛的他瑟缩身子。
「雷伊士?」
「不要过来!」
雷伊士大斥一声,但骇然的痛楚让他弃械掩面。他著狂似的大吼大叫,晃动的身躯更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突然一个踩空,雷伊士整个人直倒向前、坠入上前的展佾影怀中。雷伊士两手一松,无力的气喘如牛之际,展佾影透过眼帘,见到忽然变成白发苍苍的面孔。
(54)
凄冷的天,飞琼如絮。凋落的雪花片片,静谧的坠在苍银大地。皓雪又如泪,流过雷伊士惨澹地容颜。银雪似他的发,无垢的白。他倒在展佾影温热的怀抱,转紫的唇喘著热气。斗大如雨的汗珠,滚落至瑟缩的肩。纤长的睫扇,覆盖一层迷雾。
「雷伊士...你怎麽会...」
展佾影抽颤的掌,覆上对方冰冷的脸颊。不解和担忧,徘徊紧缩的胸口。
「我...接受了教会的仪式...把强大的灵力...强加在身上的...禁忌仪式...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凡人的肉体承受不住...我的精神和性命...会被那道力量反噬...因而急速老化...」
雷伊士冷峻的脸,此时多了一抹苍老。
「为什麽要接受?既然知道那麽危险,为什麽还要接受它?你...就这麽想击倒我们?」
展佾影揪紧的眉,拧出不舍又气愤的凹痕。只见雷伊士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紧接道出的答案,如针刺入展佾影的心。
「不是的...我是为了...想得到你...」
你不一定要明了,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但他却忘不掉,你对他的意义。从你出现在他人生的那一刻,他便再也停止不了的...想著你的所有。他曾试著忘却,但有谁能替他斩断一切?纵使是你,也阻止不了...
他在梦里对你百转千回的想念。
他一直深信著,深信这是单纯的友谊。可是他却为你著了狂,到了必须跟随你,才能生存、才能呼吸的地步。如果你不知道他是如此疯狂,他也会原谅你。因为,他也是直至此刻才发现,那已不是圣洁的关系。
...而是想占有你的要命忌妒。
是的,多麽惊人又骇然的忌妒。他恨著,你为什麽不回到他身边。他妒著,你所选择的那个人。他整身不平的忿恨,全是因你而生的忌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