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老头子,我的饭呢,饿死了--"
如果故作轻松可以将那份尴尬掩藏的话,那么为何空气里的暧昧分子似乎比刚才更密集了?
心满意足地吃光金枪鱼拌饭,玄弈漫不经心道:"凛宸,我喜欢你!"
凛宸手里的动作停止了一下:"废话,我那么好,你当然要喜欢我。"学着玄弈的口吻像打太极般将这个棘手的告白悄悄转移重心。
玄弈眯着眼显然也是看穿了凛宸的意思:"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说一句收回就当没讲过?覆水难收--不光是话还有感情。
"弈,你现在的状态就仿佛刚被遗弃的小狗,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这样的感情不是喜欢更不是爱,你只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得到了我的关心,所以你认为我对你好,你也想对我好,但这和爱是两种感情,你明白吗?"凛宸循循善诱,但对玄弈收效甚微。
玄弈眼神冰冷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不再是那个需要找人倾诉的绝望少年,我已经走了出来,昨天之后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再为过去难过,我悲哀的是我和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的心有一部分我看不到,你的过去我不知道,你的地位也让我望而却步。你高贵到天上去,而我卑微得仿佛只应该在下水道里。你的朋友让我拎得清点,他怕我会让你走上不归路,他是对的,我的确这么想过,但我不敢我不敢。我那时也把你说的那种方法拿出来用,把向你表白后的利弊列了张表格,结果弊大于利,我放弃了。但当你朋友告诉我你把我比作心脏起勃器时,我真的很意外也很窃喜。但最后看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而且我也不打算毁了你,你是公众人物,人言可畏,我明白。我会离开,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不管你把这无稽的感情当成什么,请你记住昨天我吻的是你,我所有的歌都是唱给你听的。既然你不能接受,那么......再见。"
脸上的泪水已经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他白净的脸颊,而凛宸除了惊讶说不出一句话。他一直感觉到自己对于玄弈的感情很奇怪,当他仿佛懵懂少年般将他的感受告诉张遥后,张遥眼里的惊慌甚至担忧都让他觉得自己这份感情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任何感情,不是长者对晚辈的照顾,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关心,而是一种在萌发的禁忌之情。
但是那层纸只要不捅破他们就还是可以这样下去的吧,凛宸安慰自己,可是没想到纸破的那天到来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于是只能狼狈不堪。
胡乱抹了下脸,玄弈冲进房间背着自己的大包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弈,你去哪里?"凛宸急了,穿着拖鞋追了出去,但只看到电梯的门将他苍白的容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迟迟不来的电梯,让凛宸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走楼梯!
那楼梯仿佛被斯内普教授施了魔法,绵延无及。
冲向门外迎来的是西方如血般的残阳,如果人的心也会流血的话,那么玄弈此刻流出的血可以染红天际。
最后的那一幕是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坐上TAXI从自己面前毫无留恋地急驰而去,那抹夕阳残照下落寞而受伤的背影仿佛一道强光在凛宸眼里留下无法磨灭的残像。
手机已经打不通了,而上海虽然不大,但是如果铁了心要躲一个人,那么哪怕是转角的距离也一样咫尺即天涯。
"辛老师,你最近脸色不大好,生病了?"一个实习生看了看凛宸略显憔悴的脸关切到。
凛宸摇摇头,塞上耳机,趴在桌子上小睡片刻。闭上眼,黑色的屏幕上放映的都是关于他的电影。
耳机来传来孙燕资独特的嗓音: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凛宸想起的都是关于他的一切。
他倔强的眼神里藏着的温柔;他恶毒话语下掩盖的慌张;他调皮笑颜中饱含的天真......可是这一切都消散了,睁开眼睛对着的是整齐却没有人情味的桌面;回到公寓,没有洒落在玄关的跑鞋,没有歪七竖八的抱枕,没有已经发出噪音的MP3......一切归于沉寂后,也只不过是回到过去。也许从未拥有过也就罢了,当一旦拥有却最后失去的话,那么宁可从未得到过。
手机铃声的喧闹将凛宸从阴郁中拯救了出来。
"凛宸,听姚姚说你几天不用上节目,我们好久没聚了,今晚老时间老地点......"
"不见不散。"两人默契一笑,朋友就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
如约来到"小城故事",这家酒吧是凛宸和张遥刚认识那会误打误撞寻到的,最后两人都如获至宝般看中这个酒吧。闹中取静,格调优雅,没有喧嚣,优雅的BLUES一直弥漫在小小的酒吧里。
看到张遥出神的坐在角落,凛宸坏着心眼打算吓他一下,出其不意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张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还好他心里素质好,不然人家准以为发生命案了。
"嘿,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有趣'。"张遥使了个眼色。
"我们好久没出来享受人生啦。"张遥先举杯,"我们好好聊聊。"
酒杯碰撞的刹那,两颗心似乎也重新靠拢了。c
"听姚姚说你最近气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我印象中伯父伯母故世的时候你也只是请了一天假,第二天依旧神采奕奕啊。"张遥看着昏暗光线下凛宸不似笑不似愁的表情有种变态的快感。
"大哥,你是想说我没人性是不是啊?"
"答对了,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真难得,最近你变了不少。"
"你想暗示什么吗?"凛宸恢复过往的敏锐冷静。
张遥无谓地耸耸肩:"你认为呢?你家那位小老师已经很久没来咯。你也知道小非的身体,他一直很寂寞的。"
凛宸何尝不在想他呢,借酒消愁虽不治本但缓解一时之痛亦是好的。
当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传来的却是冰与火的交融,烈酒带来的刺激的确可以让人暂抛烦恼。
"对不起,小非最近都没有发病,你们是不是应该让他回学校?这样对他也好。"
"我们今天不谈小非,谈谈你和你的小房客。"张遥洞穿一切的眼神让凛宸有些不自在,但也只有这个男人可以理解他了。
"我上次和他谈过。"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凛宸想起了什么,对,玄弈曾说过"你的朋友找我谈过",这个朋友除了张遥还能是谁?
"你和他说了什么?"语气的慌乱若是谈判,便已输了六成。
"我和他说,收敛自己的感情,不要毁了你们自己的前途。这个世界很残忍,‘人言可畏'不是说着吓唬人的。"张遥每说一句凛宸的脸就阴沉一份。
张遥如果忍耐力不强的话早就笑喷了出来。
"不要感激我,如果我不说那番话,那小子不会那么快向你表白。而你小子怎么回应人家的?把人家给气跑了吧?"张遥一副你是木鱼的眼神鄙视地瞟了他一眼。
等等,这个是什么逻辑?激将法吗?凛宸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损友"既"知己"。
"我只是告诉他我不允许你的离经叛道,我暗示了一点其实你也有点那个意思,他如果真的对你有点意思一定会找机会表明。他希望得到你的回应,但同时也害怕,因为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的那些警告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如果你拒绝他,他势必会离开,而如果你接受他,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未必比现在幸福多少。"
这个道理凛宸稍微一想也就通了,那层纸破了,他们势必要确立关系,但这个世界有多少人能宽容接受?如果真爱,那么必定害怕伤害,爱情不适合冷藏也无需放在阴暗处,不敢曝露于阳光下的爱情势必会缺乏营养--信任,而枯萎,若勇敢地走出去,那么人言也将是看不见的利器将心生生刺穿。玄弈在这样矛盾中,激烈的性格会是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也许这样对你们都好,趁着你们都还没越陷越深。"
"让弈明白自己的人是你,想要拆散我们的似乎也是你,张遥,你的目的何在?"凛宸直直的眼神带着怀疑的神色,仿佛一个黑洞想要吸取对方所有的讳莫如深。
"让你知道自己还是会爱的,虽然对象有点那么小刺激,不过爱情无关对错,但世俗残酷,望君珍重。"张遥一番语重心长让凛宸甚是感动,原来自己还是会爱的,那是爱吗,那是爱吧。
"你还在怀疑什么?你那失魂落魄的眼神丫就一被遗弃小狗的可怜样。"张遥毫不客气批斗了一把后开始无耻地抒情,"你能这样我反而高兴了。爱情是每个人都该品尝的酒,它可能是啤酒,淡然却让人开怀;它可能是红酒,甘醇而持久弥香;它也可能是鸡尾酒,妖娆而激情四射;它亦或是毒酒,只得了渴,却能要人的命。"
"你是劝我别喝这毒酒吗?"凛宸含笑举了举酒杯,义无反顾喝下其中的液体,仿佛表明决心。
"嘿,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如果你下定决心,兄弟我自然祝福你。如果你只是一时冲动,那么我劝你用你那神经病一样的方法,把利弊列个表,然后推导出结论。"张遥挑挑眉。
这家伙是故意的,凛宸心里嘀咕,脸侧向一边,玄弈也曾说过:你那个什么破方法啊,感情可以量化细化的话,还叫感情啊,大家明个都当电脑得了。
"也许我以前根本不懂感情。"把玩着杯子凛宸反省到。
张遥冷哼一声:"就是,哪个电台领导不识货让你去当午夜档主持人,真是心脏够坚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敢当。我还是老生常谈,不要冲动,你可不是小孩子,你要顾忌的除了身份还要他的未来。他如果放纵我还能理解,你的话最好还是要理智一点。不过我还是祝福你幸福,你要比我当年勇敢点,不然会后悔的。"
"刚才不是还说感情不是推导公式。还有你当年的事就别去想了。"
"但不能失去理智,也不是让理智控制一切,万事有个度,你就是喜欢走极端,这样太危险。"张遥总是一语道破天机,凛宸很佩服他。
18.如果的事
玄弈,你已经离开两个星期了,能感觉到你和我还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不想和你相忘于江湖,凛宸默默说道。
每天打开门,都希望看到米色的沙发上他染成栗色的头发垂在上面;每次遇到转角,都希望他熟悉的身影逆光而立,当自己走近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每次接听电话,都希望那头传来他戏谑的调侃......这些都没有实现。
当凛宸又一次坐在话筒前,对着万家灯火燎原的景象,他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如果不是接通了那个电话,如果不是自己由于好奇和担忧而执意相见,那么自己将还会是那个"冷血主播",爱情终将是个无缘凛宸词典的词。
"大家好,欢迎收听由我主持的《午夜谜音》节目,首先送上一首《我怀念的》给那些记忆中难以磨灭痕迹的人......"
"好我们接听第一个来电,路同学你好,有什么心事烦恼请一吐为快。"凛宸比往常略微轻松的语调让对方也感到一丝放松。
"辛老师你好,我有个很困扰的问题一直让我很犹豫。"对方欲言又止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好奇,就算听了再多节目,人类的猎奇心理依旧旺盛。
"那说吧。看看我能不能给点建议。"
"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我很苦恼。我是不是同性恋?"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有些微颤。
"不要紧张,感情是很微妙的。你能说说具体的吗?还有就是你的困惑是什么?"这个问题仿佛也是在考验凛宸一般。
"我也说不清楚。起初他是我的同学,他成绩很好,我很破还喜欢打架闹事。以前他总是看不起我的样子后来我和他打了一架之后,我输了,就成了他的,类似仆人或者跟班性质的角色。他很高傲,高傲到让我非常讨厌他。但是渐渐地他一直用很暴力的方式逼我学习,一开始很抵触,但后来,后来发现其实他那么做全是为了我,他知道我这个人吃硬不吃软,脾气暴躁却又很讲规则......所以我就很喜欢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就是会慢慢喜欢他看的电影,慢慢即使是打架也只是想更靠近他,喜欢看他训斥我时眼里的不忍,一个人走在路上就希望下个路口遇到他,我是不是不正常。但是我以前也喜欢过女生的,我......"男生说着气息有些急促。
凛宸听着这样的"表白"不禁嘴角泛起笑意,原来爱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啊--喜欢看着他,期待他的靠近,期待他和自己说话,哪怕是吵架,期待一个紧张的神色,期待转角遇到他。
"你不是不正常,你很正常。你会爱一个人说明你有爱的能力。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是个没有太多感情的人,所以才有‘冷血主播'的头衔,大家觉得我十分理智甚至冷酷而我一直引以为傲,但是我发现我大错特错了。情感问题是不能用利弊来分析的,当然并不是忽视理智的存在而是首先要从感情出发。你喜欢他,一点错也没有,他喜不喜欢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这期间仿佛整个城市都在屏息等待。
"辛老师,我也用过列利弊的方式,我知道这种感情不对,但是,每当我看到他就情不自禁想接近。他,我不知道,我有次偷偷亲了他,他知道后只是狂笑狂笑。我想他大概是看不起我的吧。"男孩说得很不自信,这也是恋爱中人的典型心理。
凛宸脸上漾起理解的笑意:"他喜欢你,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是不是更坚定了一点?"
"真的吗?可是,我们家里人都不会同意的,别人也会把我们当变态看待的,我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摸摸太辛苦,辛老师有时我真的想大哭一场。"男孩委屈的声音让凛宸心也一揪,同是天涯沦落人。
凛宸笑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条道路的确艰难,只有披荆斩棘之后你们才能收获玫瑰的芬芳。你要决定的就是你是否有勇气接受命运的挑战世俗的非议以及众叛亲离。如果你能为了爱情放弃一切那么Just do it!让我们设想一个完美的结局吧,祝福你路同学。记得,感情的问题就要稍微感性一点,如果可以用利弊分析得出结论的话,那么感情太廉价了。"
凛宸越来越充满人情味的主持风格让很多人跌破眼镜,自然褒贬不一,不过据不完全统计,貌似是叫好多余批评。
自己也是在改变吧,变得有时会激动有时会耍耍小阴险有时很毒舌有时又很温柔。
"刚才那个电话让我思考很多,到底怎么样的爱是正确的。我想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答案,而我想通过电波告诉某一个人,爱情就是我们相遇的必然结果,而这个结果无关对错。好,送上一首《如果的事》,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谁爱谁没有所谓的对于错,不管世界说着我们在一起有多坎坷......
接下来一个电话着实让凛宸有些哭笑不得。
"你好,江同学。你有什么......"凛宸话还没说完,那头就开始吼了。
"我说话你听着就好。刚才那个白痴怎么会来找你的?他有什么想不开不能直接和我谈,看不起我啊?看来还是没教训够。什么有勇气挑战命运?妈的,命运不用来挑战难道让它来耍我玩,搞笑!什么众叛亲离?那白痴摊上我这么个英俊天才美少年是他,不,是他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祖上积的德,怎么可能敢不喜欢我!我们干吗要偷偷摸摸,白痴,我不是都当众吻你了吗,你以为我耍你逗你好玩的,虽然也有点那个意思,不过你也动动你那个老爷车似的头脑,不喜欢你我吻个男人,我发昏啊。我告诉你,有我在我不会要你放弃任何东西的。"说到这里电话另一头的江同学停顿了片刻,凛宸不插嘴他觉得年轻真好,有勇气爱有勇气背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