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靡音————寂越

"白痴，"突然温柔下来的语气让凛宸一寒，他接着道："我们会幸福的，我爱你，路云凡--"那么大胆的告白，全市都在为他们勇敢的爱做见证。
说完最后一个字，电话也挂断了，仿佛只是要表一个决心，但凛宸知道他定是一直一直摁着重播才打进来的。
凛宸在广告时间想了很多，他想表达自己的心意让玄弈知道，但当他看到留言版上众说纷纭的议论，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
有人说同性恋真可怕；有的说太惊世骇俗，偶们还是乖乖的。有人说这个是别人的私事祝福就好；也有人说爱情没有性别之分......还有人问凛宸是怎么看待同性恋这个问题？如果自己有天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会怎么办？
凛宸觉得自己并不算同性恋，他只是恰好喜欢的人也是男人罢了，如果没有他，自己根本就很难想象会喜欢男人。
"节目的最后我想说，爱情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也许有曲折，也许有歧途，但是只有是自己认定的爱，就不要犹豫。还有听众问我关于同性恋的看法，爱情无关性别。最后的最后，我想假公济私一次，我有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在生我的气，我希望他能回来因为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他。私人时间完毕，谢谢大家夸奖我最近可爱了，这个词虽然有点不适合我，但还是感谢，也要谢谢那个让我变得可爱的人，希望他能听到。"
这段话之后，凛宸虽然是一吐为快了，但是监制的批评可也就盖脸般地下来了，不过因为确信玄弈能听到他的话，这也值得了。

19.

隐没在黑暗中，黑色是最安全的保护色，玄弈一直这么认为，他一直昼伏夜出仿佛一只神秘的猫，而这只猫的猎物自然也是晚上出动的"老鼠"。
手机惊扰了对着MP4发呆的玄弈。
"妈的，谁啊？"抄起手机不耐烦到，几点了都。
"老大，你终于开机啦！"一个如同怨妇哭诉的声音传来，吓得玄弈差点扔了手机。
"小六子啊，老大最近忙着呢。"
"老大，听阿囡说你要去钓那个主播啊？"
玄弈沉默片刻后说道："对啊，就快到手了，你们等等，什么叫欲擒故纵知道伐？泡妞也是这样的。"
"阿囡还是你是个疯狂的‘科学家'。"
"她说得也对，人类就是最好的试验对象，不是吗？"玄弈拖长的尾音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小六子连忙说是，说了句祝老大马到成功就匆匆收线，留下玄弈对着手机哈哈大笑，人类果然有趣！
刚才凛宸的节目他每个字都记在心里，这个男人后悔了吗？觉悟了吗？他在担心自己吗？他，会不会想自己想到睡不着呢？因为玄弈自己每天都要听着录下来的节目在凛宸的声音里才能缓缓入睡。
他希望自己回去，那么自己便再去撩拨一下他又如何呢？玄弈脸上慢慢浮起一抹得意而幸福的笑意。
当玄弈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在一个没有风花雪月的情况下向他表白，他希望的也就是他能将这份看似异样的爱当成司空见惯的事来接受，虽然他的反应并不是特别出人意料，但玄弈还是很生气，或者说是故意怒发冲冠地离家出走，若像个苦情女子死缠烂打反而惹人生厌，不如离开，让他冷静地思考，也许距离更能产生美，也许没有自己的日子更能让他产生怀念。是的，玄弈他赌赢了。
悄悄地趁着他上班的时间来到演播大楼，因为连保安都认识这个漂亮的小伙子所以玄弈畅通无阻走了进去，他并不是想给凛宸一个惊喜，他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呀，是小弈啊。你是来找凛宸的吗？他在办公室进来吧。"姚姚看到玄弈徘徊在门口时一阵激动硬是要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去。
这时一个送快递的人风风火火从他们身边走过，仅仅是好奇地一瞥玄弈看到收件人是凛宸！但是那个人的神色很是奇怪，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怨恨在其中，一丝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姚姚姐，我们快走。"说罢反而拉起姚姚跑了起来。
凛宸的办公桌在最角落，他喜欢清静所以选择那个看得见风景却看不见门口的位子。
不明白为何玄弈如此惊慌，但姚姚看着他惊恐的脸也觉得仿佛要发生什么事。
冲进办公室，凛宸只是站起来签收包裹而已，看着一脸惊慌的玄弈他不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弈，你没事吧？"
"没，没有。"玄弈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没事自己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他是没事，不过你就要有事了，辛老师......"那个快递员还没有走，而此刻他手里正晃着泛着惨白光芒的匕首。
所有人都吓坏了，除了凛宸和玄弈。
"姚姚姐，你快走--"一把推开已经吓到呆住的姚姚，玄弈眯起眼淡淡说道："大叔，你长得已经很吓人了，还要用这种方式来一鸣惊人真是太不明智了，听我一句，把这刀卖了，给你孩子买个玩具买个蛋糕的，这不是很好嘛！"
"我不是来找你，我是找他。"男子激动地吼道，手里的匕首哗地指向玄弈身后的凛宸。
"弈，你快走，我能搞定。"凛宸脸都白了，他不怕自己出事，他怕玄弈受到连累，为什么他盼望已久的重逢会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
"先生，我们谈谈，但你先把刀放下。"凛宸非常冷静，天知道他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你，你要我老婆和我离婚，她就真和我离了，我们还有个十岁的儿子，她不让我见他，还买什么玩具给他，我都见不到他。你这个王八蛋，你劝离不劝和，你算哪门子主持人，我现在一无所有，什么都没了，要这个命干吗，我今天要和你同归于尽--"男人血红的眼睛因为愤怒和绝望尤其显得骇人。
玄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就他那身手杀只鸡都嫌慢，玄弈瞧准时机便以迅雷不解掩耳之势朝他腹部使出了"霹雳无影腿"，再一个隔空取物将他手里的匕首以闪电之速夺了过来，扔出很远。
"大叔，我今天手下留情，不然我要让你在医院躺一个月，你就不可能第28天就能下床。"
凛宸看呆了，就连赶来的保安也扑闪着眼睛以景仰英雄般的眼光看着玄弈。
"小CASE啦--"学着港腔玄弈得意地摆摆手。原本以为该鸣金收兵的大叔却似乎还不死心。
当看到他悄悄拿起桌上的花瓶向凛宸砸去时，玄弈心里大呼不好，仿佛是出于本能一般，迅速地将凛宸拉向自己，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那凶猛的攻击。
所有人都屏息了在那一刻--原本露出舒心笑容的凛宸突然变色的表情，青年奋不顾身的保护，以及那来不及收回狠狠砸向青年脑袋的花盆。
仿佛一切都转换成了慢镜头，玄弈拉过凛宸的动作宛如出于反射性的本能，而当感觉不对时凛宸露出的诧异和惊恐是那么昭然若揭。
花瓶破碎的声音是那么刺耳，凛宸觉得那碎裂的声音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那的内部似乎也已经破碎了。
玄弈吃痛地挣扎起身，鲜血沿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很难受。
"老头子，你欠我个超级无敌大人情......啊哟，我要晕了......"原本想展现给凛宸一个无敌美丽蛊惑的笑容可是却由于突如其来的痛而变成龇牙咧嘴状。
"弈，弈--你不要吓我。"凛宸抱着已经昏迷的玄弈狂吼不止，他抛弃了往日的冷静的面目，此刻的他就像是个被夺走一切的受伤的野兽，在原野里嘶吼。他的弈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自己却带给他这样的灾难，凛宸不能原谅自己，他不能。
那个男子看到血竟晕了过去，保安很快将他带走，一会警察也赶来处理事故。

"医生，他真的没事了？"这是凛宸问的第N遍。
"没事了，以后来拆了线就好了。血流了挺多，不过小伙子年轻没事的。"医生很乐观，态度也和蔼。
玄弈一睁开眼就看到凛宸血红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老头子，你不要一副奔丧的样子，我还没盖白布呢，笑一个。"玄弈忍着痛笑得没心没肺。
凛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立刻被玄弈批斗："太丑了，影响病人情绪。哦，对了，我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我会不会变白痴？我会不会成秃顶？我会不会失忆？"
这次凛宸拍着床铺大笑起来："你会这么说说明没问题了。放心，就算你成了白痴秃顶我也不会介意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凛宸抚上传单下玄弈的手，紧紧地握着，这低声耳畔的告白可是说是此生唯一的吧，但......
"不，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不要你为了这件事而心存愧疚，做什么都是我的事，你不要有包袱。那句什么欠不欠人情的我说着玩的，你不会当真的吧，当时只是情急我才那么做的，要是别人也会的，难道是你恩人你都要‘以身相许'？"玄弈急忙撇清关系的话语仿佛利刃刮着凛宸的骨头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觉得一阵耳鸣。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你难道不是为了......"凛宸突然觉得也许是自作多情，接下来的话也被吞了下去。
"我是要你把这个给小非。"玄弈从包里拿出一套《哈里?波特》塞到凛宸手里，"还有，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你在节目里说的话是说给我听的？"玄弈盯着凛宸的眼睛，而他也温柔地回应着，温良如夏夜星空般的眼睛不会说谎。
"是的，难得假公济私一回。"有些苦涩。
玄弈拍拍他的肩："我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我。说实话，你的心太久没有爱了，所以我并不认为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是一样的。既然我得不到想要的，我会放手，如果我让你陷入困惑我道歉。"那么理性的话语仿佛不该从他的口里而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凛宸看着他的眼睛却发现里面陌生的情绪，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认识的人而已，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死心？
弈，这是不是你对我的惩罚？是不是？
"凛宸，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仿佛看穿凛宸的心思，玄弈恶毒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过去太过冷血，帮助我也只是出于你突然爆发的同情心。现在你又渴望被人爱，但是我告诉你，伤害过不会没有痕迹。你当初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那么说？你害怕什么？"玄弈仿佛蜥蜴般的眼神让凛宸的血都冰冷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玄弈，他原本的设想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意外玄弈会高兴地重新和他回去，他们会幸福的，他会给他幸福的，可是，现实太残酷，让人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难道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同情心？我从来没有同情谁，你这么误会我太让人心寒了。弈，当初拒绝你是因为我......一时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后来......"
"够了，我们不应该这样，你回到过去做你的冷血主播，我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请回吧，医药费我会找机会还你的。"
"不用了，本来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他没有看到玄弈脸上得逞般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游戏的一部分。

20.

回到住所的玄弈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
"是老大啊，你总算还想到兄弟我了。"
"小六子，我最近真是爽翻了，还记得那个冷面主播吗？我这次终于让他尝到那些失恋的人心痛的滋味了。你没看到他的表情，我真是暗爽啊。"玄弈开始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老大出马自然手到擒来。"
玄弈吹了声口哨："马屁就别拍了。你说这世界上真有冷血的人吗？现在看来是没的了。"
"是老大的魅力嘛，这是真心话。谁能见了老大你不动心啊。"
"你动心了吗？"玄弈冷冷问。
"哟，小的没这个贼胆。可是，老大，你会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家伙啊？"
"哼，我是喜欢他，怎么样？玩够了我自然会和他在一起，谁让他以前那么对我，我都主动表白了还敢不甩我，活该被我整。这叫爱与罚同在。放心吧，我不会玩得太过分的，以后会让他知道爱情的甜蜜，不过先苦后甜是老师教导我们的吧。"玄弈笑得像个孩子，眼里有期待，期待玩具的表现。
电话那头传来叹息："老大，其实你也很无情。"
"错，我会爱，我也知道什么是爱，而那个白痴不知道，我在教他，understand？"
"老大，不怕死地问一下，你一开始并没想过会爱上他吧？老大，我不歧视同性恋。"
玄弈愣住了，的确这个游戏已经偏离了轨道，他竟有些不安："那又怎么样，计划赶不上变化，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让他更离不开我罢了。顺便考验他一下。"
"祝老大早日解除处男标签。"小六子仿佛宣口号似的。
"你丫的那么大声干吗？小心我阉了你。"
"老大我错了，对了听说大少爷已经开始四处找你，老爷子似乎很生气，你要小心，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消息玄弈也不特别意外，如果哪天那两位放过他那才是头版头条的新闻。
"乌鸦嘴，掌嘴--"
收线之后，玄弈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玄弈突然觉得自己仿佛那垂钓者，诱饵是多么重要。

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这算不算失恋？以前一直接到失恋者打来的求助电话，有些女孩甚至泣不成声，凛宸除了觉得奇怪还是无法体会那种号称撕心劣肺般的痛楚，现在也许是对于他冷漠的报应吧，他终于尝到了何为悔不当初。
告假三天，凛宸希望能好好冷静冷静，自己能不想他吗？过去那个心如止水的他呢，已经被玄弈无情地杀死了！
"张遥，我失恋了......"当凛宸对着电话吐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被惊到了，更不用提电话那头的张遥兄。
"凛宸，你确定你不是在说台词？"张遥鼻梁上的眼镜掉了下来，"你怎么了？那小子甩你？"
"呵呵，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凛宸苦涩的笑让酒保有些动容。
"先生，这杯是‘转角爱'送给那些失恋的人，希望你在下个转角遇到真爱的人。"
"你最近怎么老去酒吧，等着我马上就来。"
凝视着面前层叠着不同颜色的鸡尾酒，凛宸解读它的深意。
"这底层的猩红仿佛刚失恋时心口流下的血，这中间的透明似乎是心如止水时的感觉，最上面的粉红，自然是最甜蜜的时刻。"凛宸看着宛如艺术品的酒不舍得喝。
"先生，很少有人有你这样的见地。你是个心理医生还是感情顾问？"
"只是个非常失败的感情顾问而已。"
"哦，怎么个失败法？"张遥不知何时到来，方才的话他估计是听去了大半，"我们去那里坐坐。"
昏暗的角落总是让人安心。
"怎么你如此浪漫的电台告白他都能拒绝，看来是我小看他了，这么强硬的性格你也喜欢？"
凛宸摇摇头："喜欢是没有道理的，你明白吗？我到现在才知道爱情是什么，以前听那些情歌毫无感觉，现在觉得似乎都是唱给我听的。"
"你别突然这么多愁善感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张遥说着搓了搓手。
"爱情啊，你是十香软经散吗？还是冰山消融器？竟然将一个冷漠至此的男人变成这样！"张遥不禁感叹。
"你取笑我？"凛宸眼露凶光。
"不敢，替你高兴，爱情都是好事多磨的。那个，你义无反顾了？"不放心地试探到。
凛宸目光坚定地点点头。
听了他复述的那段玄弈在病房里说的话，张遥反而笑道："爱一个人才会恨一个人，他那种性格也难怪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哈哈，你也活该。不过，依我推测他对你肯定是念念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