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窗口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一尘不染,似乎一直有人来的样子。罗杰斯?他一直都来这里的话,那么这房间一定有什么秘密。他的秘密?诺可笑地发现自己竟然想要探求他的秘密。
仿佛是对自己的密码很有信心,这个写字台的所有抽屉罗杰斯都没有装锁。
诺轻轻打开了中间那个抽屉。
听到外面的门轻轻划开,又悄悄划上。
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目不转睛地定盯着电视屏幕。新闻每时每刻都在刷新。
卢尔人在索多玛城一千里外的卡斯镇与卡洛军队发动了大规模的武力冲突。
死亡人数还在呈几何数上升。
战争,流血,死亡,看不到尽头。
"我看我要考虑给电视机也装个密码。医生让你多休息。"
"陛下,你要不要也过一下我的日子?"诺头也不回,不冷不热地说道。
"您认为我精神有问题?就这么关着我?还是你还在以为我还要履行那龌龊的‘协议'?我告诉你,你真的很幼稚。SUN已经死了,亲王也被软禁,你还想用什么来威胁我?"
"你想说什么?"
"你猜啊。"
"你想离开这里。"罗的语调还是冰冷的。
诺不语走向阳台,门自动打开,外面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灌入,华丽的都城啊,也已经摇摇欲坠了吧。
"是,答对了,我要离开这里。"
"哦?其实,你要离开的话,也不必等到现在。"
"如果偷偷摸摸离开的话,我觉得太不礼貌了。"似乎被冷风振作了精神,诺悠然地踱步来到罗杰斯的面前。
"我带走一些东西。一些,我觉得你不配拥有的东西。"
罗杰斯惊愕地眼神让诺得意一笑。自己竟然也是渴望着报复的,诺苦笑。
"放下你右手提着东西。"命令地口吻。
"不,不,我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陛下。它们对你很重要吗?安的那只差点要了你命的发卡对你很重要?索亚的日记对你很重要?这个包上的LOGO很别致,SL。"
诺说着举起那个手提包端详了一番。眼里充满了怀疑。
"诺,收起你那样的眼神。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立刻,马上。别考验我的耐心。"罗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让别人可以立马跪地求饶的表情在诺看来是这么真实。
"可以,回答我三个问题。"
"呵,你似乎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诺。"罗杰斯再次露出惋惜地神情。那样的表情,说明他也有不妥协的筹码。
诺脸色一正,毫不示弱地还击着罗凛冽如刀的眼神。
"你似乎忘记了一些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随着罗不怀好意的眼神而去,诺懊悔地闭起双眸。那束,SUN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一个健步,罗已经跨到了花瓶前。
"诺,看来SUN在你心里还没有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我该为他感到悲哀吗?嗯?"说罢,他抽出一大束纸花,径直朝阳台方向走去。
"罗杰斯!"
诺猜出他要的下一步行动,他不会原谅自己,他知道的。
"三个问题,我看我是可以省点时间不用回答了。而那些东西,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前阵子还在为怎么处理它们而烦过。"
"罗杰斯,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你那紧张的眼神我可是捕捉得一清二楚。TO BE HONEST。"
"WELL,我觉得这束花对你的病情没有什么好处。你不觉得你得自闭和偏执和它有关吗?你把它当成SUN,可是SUN已经不在了。"
"住手!"
那在空中飞舞的是什么?是什么?是回忆是爱恋是希望是诺言。
而一切都随着劲风,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探出的双手,握不住,抓不起,它们离开得如此之快,在上帝眨眼得一瞬,就缥缈如尘。
"罗杰斯,我只是突然觉得,也许你是个懂感情的人。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爱情,你又怎么会懂。他们错了,我们都错了。"诺噙着泪水的眸子在罗眼里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咚,似乎掷地有声。
"这些东西,你也不配拥有!"诺愤慨将手提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是安的东西,我还给他。"唰,那镶钻的发卡在索多玛的夜空下如流星般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会有人许愿吗?
一件一件,纷纷从巴别41层落下。
罗的眼睛从来没有从诺的脸上移开过。那复杂的眼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包含着什么。
"这么日记,我好奇地看了。那是你么?如果那是你的话,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谁?你不是索亚日记里的罗杰斯。你不是。"诺极力否认那个活在索亚日记里的罗杰斯和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同的人,一定是不同的人。
诺举着那本日记本,他很好奇甚至是奇怪现在居然有人还会把日记写在本子上。
"索亚说他想把日记变成一本书,一本只有他能看的书。"罗杰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回答诺眼神里流露出的疑问。
"那真是对不起了,我都看过了。我为自己不尊重索亚的行为深深抱歉。但是,最该道歉的人难道不是你吗?罗杰斯,不,陛下?"
"你如此辜负他,你真的爱过他吗?我曾经认为怀疑一个人的爱情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我真的很怀疑。"
那寥寥数笔,那只言片语,写尽了他的倾慕,他的痴迷,他的犹豫,他的矛盾,他的挣扎......那个比他还年幼的皇子是如何俘虏自己的心,如何让自己沉沦,几次三番在理智的边缘沦陷。最终,他在理智与情感上,选择了前者。
那个会在风雨中帮索亚照顾小猫,那个由于顾忌身份会偷偷跑出来而在寒风中伫立等索亚下课的人,是罗杰斯吗?
那个可以冷酷下达屠杀命令,那个可以强暴自己的人,那个可以践踏自己尊严的人,才是诺认识的罗杰斯。
"辜负?也许吧。"
"罗杰斯,你爱过他吗?你认为那是背叛吗?或者,你爱过安吗?他生前说过,他爱上了一个恨透了的人。可是那个人永远不可能爱他。"诺回忆起安说这话是酸涩的表情和绝望空洞的眼神,语气沉闷道。
"这是你的三个问题之二吗?好,我一一回答。我很感谢你帮我处理掉了那些东西。因为那是我永远的弱点。"罗暧昧不明地笑了笑,缓缓伸手拿过诺手里的日记本。优雅地将它点燃,它的命运和其他来自那间房间里的东西一样,匀加速坠向自己的归宿。
诺原本料想的不是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罗杰斯,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果真是,没有感情的。
诺是怎么进入那间房间的,罗杰斯已经无心去研究了,看都看到了,起因经过对他来说都没有结果重要。而那间屋子,他曾下定决心要为索亚留着,一直一直。但是,渐渐地发现,索亚始终是他的伤,从未愈合,永远牵扯着他的心,让他更疯狂。如果索亚当时没有因为觉得背叛自己而抢过他的枪,一切又会如何演变?罗突然有了这样好笑的想法。
"我爱过索亚。到现在我也不认为那是什么年少轻狂。自然信不信由你。我不能控制你的想法。至于安,我,也不知道。你还可以问一个问题。"罗杰斯似乎被什么艰深的问题困扰着,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为什么又突然如此慷慨?"
"我很善变,我记得索亚有写这点。"
"帝王不适合善变。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把卡洛毁了才满意是吗?你最恨的人是你父亲对吗?"诺质问道。
罗杰斯冷酷平静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很聪明,留在我身边,你可以继续你的‘拯救'计划。而我也不会觉得太无聊。"
"不过现在,我想你还是要为那三个问题付出点酬劳。"罗诡异地笑着,一把将瘦小的诺牢牢箍进自己的怀里。
"你要做什么?混蛋,放开我。"
一阵天旋地转,诺感觉被抛起又坠下。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已经被撕碎了。久违的恐惧和耻辱像乌云一样压向他,他看不见一丝希望。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爱,不配。你为了报复早就死去的人,而想要毁灭整个帝国,你已经不仅是卢尔人的敌人,你是整个卡洛的敌人。该看医生的人是你。"
"也许吧,你今天精力似乎很好。看来前阵子对你太客气了。让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罗杰斯残忍地蹂躏着诺虚弱的身体。
身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字眼?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已经无法下的定义了。他,什么都不是,诺放弃了思考。
"卡洛已经腐败到骨髓里了,她是该覆灭了。我只是想看着她在我面前毁灭罢了。而我,也的确恨卢尔人。恨没有理由,如同爱一样。"那最后半句咬牙切齿里竟透着温柔,伴随着那一句话的是罗杰斯猛烈地进入,抽送。
诺无心去计较罗杰斯的任何语言,他要死了他要疯了,全世界都疯狂了。
我们和自己恨的人做着爱,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在昏迷之前,诺眼前出现的全都是和SUN在一起的场景。
"SUN......"伴随着一丝呻吟,诺喊出至爱的名字。
"诺,如果你再喊其他人的名字,我不保证你这一个星期能下床。"罗杰斯愤怒和欲望的火焰已熊熊燃烧。
"罗杰斯,啊,住手,停下,啊!"
"这样才对......诺。"
第二十一章
之后的一个星期,诺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他对罗杰斯的态度也开始越来越极端。有时恨不得亲手刃之而后快,有时又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这他。无论哪一种,罗都很难接受。
"我不要听你的废话。我要最有效的治疗方案。"
"是,陛下。但是,我想最好的方法是找出病人的病根,也许多让他出去走走会有好处。药物最好少用,那会让病人对它产生依赖,以致丧失自我。"
罗杰斯关闭了视频电话,推开卧室门,诺还在安静地熟睡着,太难得了。
"你就是诺?"一个蓝色眼珠的少年用并不友好的口气问道。
"嗯,你是?"这个穿着白色军装的少年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罗杰斯的卧室?
"赛尔斯。陛下派我来......照顾你。"似乎很耻于这个"任务",努力了很久才吐出"照顾"这个词。
"你好,赛尔斯。"诺礼貌性质地笑了笑。而注视着他睡资的少年却僵着一张脸。诺尴尬地抽了下嘴角,起身。
"听说,你就是那个企图放走卢尔人,并且在角斗场上开枪射杀野兽的人?"
诺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太奇怪了,你这么和陛下作对,他没把你处死,还把你安置在这里?"诺听出少年口气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有其他,至于具体是什么,他脑袋沉沉,转不过来。
"......他这是在折磨我。够了够了。他是不是真的认为我有精神病让你来监视我?"诺突然吼道。
"你凶什么?这是命令,你以为我想啊。作为一个军人,难道是用来当保姆的吗?我还没生气你气个什么?如果你真有精神病,那陛下会把你送医院。"
"那你?"
"陪你去走走。诶,我当初可不是报着这个理想才报考军校的。"赛尔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诺吃早点的赛尔斯单手支着头,露出有点疑惑的神态。
"我吃饭的样子很奇怪吗?"诺停止了将面包送进嘴里的动作。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罢了。你不是卢尔人,为什么要处处替他们出头?"
"赛尔斯,难道你认为那个屠夫的所作所为是天经地义的?不该被指责被诅咒的吗?难道你认为屠杀是在替上帝清理门户?他难道不该下地狱吗?"
完全没想到前一分钟还在安静吃饭的诺会如此激动,赛尔斯一时语塞。
"军人的使命就是服从。而我愿意为他下地狱。"赛尔斯认真地说道。
诺诧异地望着那个黑发蓝眼的少年。
"你?"诺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有几分怀疑。
莫非......
"和你无关。你想去哪里走走吗?"笔挺地站着军资,诺才意识到,他是个军人。服从和忠诚是他们的生命。
而,SUN,却愿意抛开这些,"忠诚于自己认为对的事物,那才是信仰。"SUN的话又回荡在了耳边。
"我想去爱米街走走。"
爱米街,鳞次栉比着一些小酒馆和咖啡店。延着爱米街笔直走可以到领顿大街,那里,诺曾经一直闲步,那里,有面橱窗,诺,看到,上校的脸出现在那里。
"我以前在这附近住过一阵子,和一个朋友。但是那时他很忙,我在忙着找事做。"诺靠向椅背,抬头,望着终年阴霾的天空。
诺想起SUN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但最终还是食言了。他要带自己去哪里?是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吗?还是可以看到满天星辰的地方?
"赛尔斯,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没有。"
"你有没有特别遗憾的事?"
......
沉默。诺却毫不在意这沉默,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不过三个小时。的确还没到可以讨论隐私的地步。但诺却很想找人倾吐,很想,十分想。
"我,有。有很多。你说上帝是不是以捉弄我们为乐?我以前总觉得所有的灾祸是上帝对我们的考验,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现在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是罗杰斯吗?还是我自己?我要怎么才能完成对你的承诺啊,SUN。如果我们从未相识,也许,对你是件好事吧。"
"诺,诺?"察觉到诺的异常,赛尔斯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赛尔斯?"诺睁着懵懂的双眼看着他。
"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在和谁说话?"
"我?在和SUN说话啊。"诺微笑,说。
赛尔斯不安的表情升级,"好吧,诺。我陪你说话。别胡思乱想了。"
延着爱米街,他们走着,聊着却安全的不涉及隐私和秘密。赛尔斯和诺年龄相仿,也有着少年的好奇和天真。
"诺,你看这些花真漂亮。"赛尔斯捧了一大束百合递到诺的面前。
那洁白的花朵如同天使的羽翼,却无法带来任何拯救。
收回花束,赛尔斯看到的是比白百合还要苍白的一张脸色。
"诺?你又怎么了?"赛尔斯有点恼火,这家伙怎么那么难伺候?
"对不起,我没事。"
之后他们来到中心广场,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巨大的显示屏看着。
这是诺第二次如此认真注视它,第一次是安绝美妖冶的形象跃然在屏幕上。现在出现的是个侃侃而谈的政客。
"任何战争都有避免的可能。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之努力。我认为议会这次该发挥作用了,来结束这十四年的悲剧。"诺专注地听着这个自信满满的政客主张停止屠杀的每一句话。
"琼议长也太大胆了。公然质疑陛下的政策。"
赛尔斯虽然是个孩子,但对于政治还是很关注的。也许是由于罗杰斯的关系。曾经也不是没人抗议过罗杰斯的政策,但是都被打压得毫无声音。这次,这个叫琼的年轻议员在所有媒体面前把自己反对帝国政策的主张宣扬出去,看似有点愚蠢,其实是太过聪明的行为。
"他是谁?"诺兴奋地问道。
"琼。我只知道他叫琼。是议会最新一任议长。他的勇气和智慧还真让人佩服。"
赛尔斯送诺回去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