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索多玛————寂越[下]

作者:寂越[下]  录入:03-20

"即使离他那么近,我也从来走不进他的心。诺,其实,你已经在他的心里,只是你和他都不自知。"赛尔斯对着昏睡过去的诺轻声道。
赛尔斯撩开散在诺脸上的头发,俊秀的脸孔,似乎比初见时多了分内敛的线条。
黄昏中的索多玛,阴郁,灼红的阳光想要努力穿过厚重的云层撒向大地,而它终究是失败的。
伫立在窗边的赛尔斯回忆起童年,锦衣玉食,一段不算艰难的奋斗,年纪轻轻已经满载荣誉。目光从窗外黯淡的景色转移到病床上艰难地熟睡着的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那段他的童年没有提,但并不轻松吧。只是把所有的艰辛都当成了理所当然或者,按基督徒的说法是上帝的考验,所以,根本就觉得不直一提了。突然更佩服起这个少年。他是有吸引众人目光的潜质,这与出身无关。
而自己一身的荣誉和满腔的忠诚,也最多只能换来那人赏识的一眼,而那,并不是赛尔斯真正想要的东西。
是自己太贪心了吗?都说努力就会有回报,但这似乎不包括感情这回事吧!

从混沌的梦里醒来,诺又是满头大汗。看来还是走不出那段阴影--上校之死。SUN的死似乎总是从正负两面影响着诺。一方面激励着他,另一方面又刺激着他。一线之隔,却终成折磨,诺知道这不是SUN所希望看到的,他也不应该是如此脆弱的,但,那道身影,就这样再也无法来到自己身边,这个绝望的念头,让诺也慢慢陷入绝望。那个承诺,他并不是抛弃了遗忘了,只是,尽力了,却也是失败了。
"你答应过我的诺。你让我相信你,你的保证呢?不可以不算数的。"
"SUN?"
是的,好吧,我也并不是放弃了,也许是这个病吧,摆脱了它,也许就好了。
人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脆弱和失败,一如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爱情一样。

赛尔斯酣然入睡,就在诺的床边。诺没有想要逃跑的心思,所以赛尔斯不会由于疏于职守而受到处罚。
医院空荡得仿佛不是医院而是宫殿。没有其他的病人,没有医生,空气里迷漫着冰冷的气味,虽然诺知道这里是恒温27度。
查看了医院的地图,诺知道自己是在加护病房,最高层,难怪没有其他什么人。
办公室,医生办公室--
细长到骨节都突出的手指在显示屏上游走,诺紧闭双眼努力回忆起那个曾给自己检查身体的医生的名字和号码。
Nance Yerther 05301056
找到了。
电梯匀速下降,他要知道真相,他有权力知道自己的病情。
办公室的门自动划开,那里是接待室,医生也许已经回去了吧,诺突然想到。毕竟很晚了。
"是的,陛下。"d
忽然,很微弱的声音从另一道门后传来。寂静的窒息的环境下越发清晰。
诺是被那"陛下"二字吸引过去的。
"按照他的病情,要彻底根治,按陛下的意思来就是‘洗脑'。"
洗脑?!
不,不行。绝对不行。
"当然,手术将会尽快进行。请陛下放心。"

洗脑,就是洗去记忆,一个人没有记忆,等于没有过去,那种空虚感,比死还痛苦。即使那是痛苦的回忆,他也不愿遗忘,怎么能够遗忘。

回到病房赛尔斯还没有醒来。诺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拍醒了迷梦中的赛尔斯,诺要求出去走走。
凌晨的空气里有粘湿的感觉,诺在这个时刻最精神。
"赛尔斯,一个人失去了记忆,会不会很痛苦?"
"我不喜欢看后视镜,所以,不会。"
"但是我会。"
"诺......"赛尔斯察觉到诺话语中的微妙,却不能准确把握。
"我不能让他们把我的记忆拿走,我不允许!"
空气里有微妙的僵持,彼此都在等待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最终还是赛尔斯败下阵来。
赛尔斯牵起诺的手,冰冰凉的,还有些许的颤抖。而手的主人也没有丝毫打算离开的举动。
"又怎么了诺?"赛尔斯关起到。
"我突然很想抱抱你,可以吗?"诺低着头,似乎有点害羞。
"这个,其实,嗯,也没什么不可以......"赛尔斯害羞的表情一样可爱。
只是一个拥抱,可以是安慰性质的,友谊性质的,救赎性质的,只是这一刻,他们似乎都找到了一丝依靠。
"赛尔斯,谢谢你。不想让你为难,我已经没有朋友了,所以我,不想连累你,你好好睡一会吧。"早已准备好的麻醉剂已经注入拥抱着自己的身体,还没等那虚软的身体的主人发出一句话,便已经万分不甘地阖上了眼。
何时自己也学会了利用与欺骗?诺冷笑一声,来到索多玛的那一天吧,或许是一出生?
今夜,我将要越出这个"监狱",从此,不再受他的束缚。诺兴奋极了,他也料想过后果,但已经没什么可以阻止他了,他不愿再接受到来自罗杰斯越来越奇怪的目光和洗去记忆的伤痛,他要放手一搏。
当他踏出医院大厅时,警报器发出了声嘶力竭般的"叫喊"。诺知道这里的警报系统一定十分先进,而且很又可能就是专门为他这样"特殊"身份的病人而配备。
诺好笑地看了看一群围上来的貌似是医生--因为穿着白色长衣,可是,又似乎不是。无所谓,诺冷静地举起从赛尔斯身上借来的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展颜一笑,"放我走!"然后挑衅地扬了扬精致小巧却极具杀伤力的武器。那些个家伙似乎也没太大意外,僵局就此产生。
时间流淌很快,诺没有时间。
"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如果不能,那么请你们把我的尸体带给他。"诺说着对着自己的左肩开了一枪。
疼,灼热的疼,刻骨的疼,让诺苍白俊逸的脸绽放出凛然的美,屈服是为了更激烈的斗争。而现在显然已经是时机了。
"让我走。"诺冷冷重复了一遍。
他成功了,但是那受伤的左肩胛血流如注,说不定会失血过多而亡,那似乎有点划不来。但离开那里已经成了一种信仰扎根在诺的血液里。
狂奔到医院外面,那辆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3号"已经停在一棵树下。
诺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神突然被点燃了,而他强支撑着的身体,却在看到那车主人的刹那向大地吻去。

再次醒来是在"精灵3号"里,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诺想说声感谢的话,刚转头救看到琼议长紧崩得异常严肃的脸。
"谢谢......"诺虚弱的说道,他逃了出来,逃开了那段奇怪的过去和那将会是恶梦的未来。但是,真正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又能知道。
"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很好玩吗?"议长严声道。
"没有选择。我只是想离开。偶尔我也会佩服下自己的--‘勇气'。"说着吃吃笑了起来,谁知这一笑扯开了伤口,表情比哭还难看。
"很疼吗?看来麻醉剂时效过了,什么劣质产品,马上查抄了。"议长愤愤道,表情认真,却更让人忍俊。
"我说议长,你和电视里的真不一样。以后失业可以去演演电视拍拍电影做做代言什么的。"诺玩笑道。
"说笑话能分散注意力的话我倒是有一肚子呢。"
诺微笑着摇摇头,让他安心开车,他还是担心前路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顺畅。
是该和那个人道别了。
"我想你应该等得不耐烦了吧。"诺悠扬的声音轻轻扬起,通过电波传到电话的那一头。汽车的窗被放下,空气里冷列的风汹涌灌入,让人有清醒的痛快。
"你不用费心找我,我不会从你的视线中消失,这点你放心。请你,让我自由吧。虽然我还是很想知道当初你那么做的动机,但是,似乎也不是特别重要了。我,不会再回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
"那么我们道别吧,罗杰斯。再见--"
"等等。"沉默的那头,低沉的声音传来居然有摄人的威力。
"你伤口没事吧?这么不要命就为了逃走?"他竟有些无奈?诺听着,不自然的拧起了眉。
"你认为还能为了什么?"
"我可以让你走,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把病治好。"罗杰斯竟用商量的语气和诺说道。
"呵呵,陛下您在说笑吗?抹去我所有的记忆,然后如同一个傀儡般留在你的身边?我可以现在就再次不要命地告诉你,‘你做梦'。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而,你需要关心的是卡洛,希望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陛下。晚安--"
不再给罗杰斯任何申诉的机会,诺将手机重重地摔出车外,仿佛将自己过去的命运也暂时隔离。
"我想我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这是一种幸福,对吗?议长先生。"诺心情舒畅,笑容也灿烂许多。
"的确,但也可能是一场灾难。"
"你真的不担心陛下的措施?"议长觉得诺的泰然仿佛摇摇欲坠。
诺费力地睁开因困倦而差不多粘连起来的眼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他只是不能接受失去记忆这件事,他不能,所以,只有逃。
"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其实,我早就可以离开,只是,自己不想。而罗杰斯他总有办法留住我,对立矛盾,但却成立至今。我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他似乎除了某件事不尊重我外,其他都很尊重我。"诺苦笑了声,再次沉沉闭上双眼。
"奇怪了,我怎么听出你在夸奖陛下啊!世界真奇妙!"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诺心头一抽,是啊,竟然对那个人"充满信心"?
索多玛的夜色并不美丽,而这郊外似乎有着魔邪般的魅力。
后来诺知道那个奇特的医院是军事研究指挥部的,那里离索多玛有一万公里的路程。每次回忆起那个并不是特别惊心动魄的夜晚,当时的议长总会摸着胸口说道:"还好我先天的心脏病一出生就治好了,不然发现的一定是两具尸体了。而且那鬼地方定位系统也没有,太适合拍荒原恐怖片了。"每次听着琼的"高谈阔论",诺总是在一边含笑不语,或者和某个人对视一笑,那也是后话了。


第二十五章
议长的府邸并不奢华,简单干净,让人有舒心的感觉。无处可去的诺也只能在他那里暂住。
一踏进屋子,感应灯亮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一串而过。诺虽想保持冷静,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你忘了它了?乎乎,你真可怜!"
莫名地听着身后年长自己快十岁的老男人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的诺,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不听话的冒了出来。
"议长,拜托你为了病人身体着想,不要这么说话行吗?"诺回头"警告"他,却被突然出现并要贴到自己脸颊的毛绒绒的东西再次"吓"到。
猫咪?!
就是那次为了救它才殊途同归地遇到了议长。
"它?一直在你这里?不,你收留了它?"诺有点语无伦次。
"是啊!看你如此忘我得救了它,我怎么也要负点连带责任嘛!"说着还扬扬下巴,诺朝他吐了吐舌头。
如果生活可以一直就这样下去该多好,美好平和的瞬间总是让人贪恋不已,但却比风还要易逝。

诺要加入议会,这比他想象得更难。没有背景,没有政绩,虽然年龄并没有限制,但是毕竟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
"我们来个曲线救国如何?"在议长和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个上午兼一顿午饭的时间后,一道灵光突然闪过议长的脑海。他像个被复杂的数学题困住了很久,在一瞬又豁然开朗的学生般朝诺兴奋的眨了眨眼。
"什么?"诺也随着他兴奋起来,把头凑向他,像个想要窥探秘密的孩童。
"你干脆就跟了我吧!"议长在诺耳边暧昧说道。
什么??诺脸腾地红了,僵化十多秒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饭桌。
"嘿,诺,你瞧你想哪去了?我先让你当我的助理,或者‘代言人',怎么样?这样,那些老头子应该不会说什么了。"
"呵,原来议长是个词不达意,表述不清的发言人啊!看来我真的要怀疑卡洛的所谓的精英是如何诞生的了。"诺虽是开玩笑,但是依旧不改嘲讽的口气,似乎很久没这么说话了。
"其实我们接触不多,诺,这才是你的真性情吧。喜欢在嘴巴上进行战争。不过,有时很吃亏啊。"议长认真到。
诺站立,回头,"是的,我有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嘴巴。我知道不该逞一时之快,可是......"
"看来上帝让你遇到我是太正确的意外了。你一定会在那个舞台上畅所欲言。但是,畅所欲言可是会有代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望向议长那双深邃如亿万年前大海般幽蓝的眼睛,诺看到沉沉的担忧。
"谢谢,我会小心的。"
"诺,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太过清澈了,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你。当然只是一些闲言碎语,可是你的眼睛却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婴儿。我最担心的不是你的安危,而是你的心灵。我真的害怕哪一天你的眼睛会像索多玛的天空一样蒙上一层晦涩的阴影。"
"哦?我倒不是很担心啊,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很干净的蓝色。"诺牢牢地盯着那双蔚蓝的眼珠,渐渐地和另一个熟悉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诺惶恐的移开了视线,尽管努力掩饰,但方才的一丝狼狈还是没有从议长眼皮底下顺利逃走。
"诺?"
"没事。"掩饰下的仓惶,诺担心会一不小心又出来惹祸。
"很多时候,真相都是用最美丽的外表来掩饰的。不,这么说也不对,真相和你了解到的往往不是那么回事。你要记住。"议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诺。
"是吗?你是要我也提防你吗?"诺试探性质的俏皮地眨眨眼。
"当然。你最缺少的就是戒心。你把人都划分到各个阵营,然后区别对待。可是,哪有这么简单。你是个太典型的基督徒。这在索多玛可行不通。"

这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对诺来说比和罗杰斯周旋还要费神。
议会显然正在酝酿一场战争。一场无人能阻止的战争。你闻不到硝烟味,但却分明可以感觉到它的激烈和不容回避。
对于卢尔人的屠杀似乎告一段落了。诺对着显示器,眼睛却失去了焦距。为什么,突然,停止了?是阴谋?是陷阱?或者,是妥协?最后诺把最后一个假设无情枪毙。
亲身经历了所谓议会大厅的唇枪舌战,诺竟觉得无比好笑。那些人是比自己现时太多的利益主义者,却比自己更异想天开。对于处理卢尔人问题上,议会显然发生分歧。一方提出和平解决,一方则尊崇原来的清洗计划,还对于停止计划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卢尔人的存在是罪恶和堕落的象征,而且浪费资源。这些人还真是想得周到。可怜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陛下可不是为了这个才制定什么清洗计划的。如果卡洛亡国了,你们能去哪寻找资源?诺嘲讽地勾起了唇,这一罕有的表情被议长那媲美照相机的眼睛捕捉到了。
"哦,诺,你那样的表情很迷人,但,也很吓人。"不知何时议长已经来到诺的身边。
"是吗?可是没有吓到你啊,否则你应该逃得远远的,不是吗?"诺回过神,继续研究着屏幕上那些所谓政治家的言论。
"我想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议长面色一沉。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以前又该是如何的?"诺俏皮地眨眨眼。
议长那蓝色的眼珠被撑大,为难的挠着他柔软的金发,样子颇像被老师为难住的开小差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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