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三界之雪焰篇————烟寒橘柚

临走之时，虚见在楼昱面前停了下来。
"大师？"楼昱见大师有话对他说便开口问道。
"楼昱。"虚见第一次叫楼昱的全名，"你是个与佛有缘的孩子，既有慧心又有慧根，但是，唉，你好自为之吧。记住，不要忘了你的本意。"
"楼昱谨记大师的教诲。"
楼昱送走了大师，刚想前往知府处便见一个黑影向他飞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劈头就问：
"焰呢？他在哪里？"
楼昱凝神一看，不就是焰公子的朋友。
"他去了王知府家。"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他转头就飞奔而去，楼昱正感叹著却见他又掉头奔了回来。
"王知府的住处在哪里？"
"我和你一起去。"见到他以脸急切，楼昱耐心说道，"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两人赶往王知府处，却看到内院里聚集了许多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仔细听来却是在讨论前一步赶来此处的雪焰。
"那人就是虚见大师请来医小姐病的？好年轻的人！"
"还不知道你心思，心理在想著那人长得俊吧。"语气有些酸溜溜。
"哼，吃不到葡萄就硬说酸，人家长得俊是他娘生得好，不像有些人，再求爷爷告姥姥也还是这副猪八戒的尊容！"
四周听了这句嘲笑都轻笑了起来。
暗夜听了也不管，直直就想往里冲。楼昱见了立马将他拉住：
"知府内院还是不要乱闯，焰公子要是医好了自然会出来，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等吧。"
"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样婆婆妈妈！"暗夜啐了一句。
"这和是不是男人没有关系，既然是在知府家，总要守守规矩。"楼昱听罢也不气恼，好脾气地回了声，就往一边长廊处坐了下来。
"凡人就是麻烦，没什麽本事就是规矩多。"暗夜虽然没再往里走，嘴上还是叨唠著不满。
楼昱听了嘴角含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出来了出来了！"年轻些的丫鬟在底下小声地叫了几声。
就见雪焰自屋里开门走了出来，颜色还有些苍白，脚步还算稳。
暗夜见到雪焰很是高兴，却似顾忌著什麽挪动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只在原地叫了声：
"焰！这里！"
楼昱看见雪焰出来直觉往後看，跟在雪焰身後的王知府满脸激动，看来王姑娘确实无事了，楼昱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著向这边走来的雪焰。
雪焰也不管极力挽留他的王知府，冷冷扫了一眼四周之後便直接往外走。
"焰，你要去哪里？"暗夜紧紧地跟上雪焰，怕他又出什麽事。
雪焰回头刚向说什麽，却在看到了暗夜的右脸後停顿了下来。
"怎麽了？"暗夜一脸不明所以。
"你的族印浮了出来。"那是魔族的家族印记，除了魔族刚出生的小鬼会显现印记之外，只有在自身或者是亲人有危险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这个时候在暗夜的族印出现，莫非魔谷里出了什麽事？
"族印？怪不得从刚才就觉得右脸有些发热......族印！"暗夜终於从迷茫中醒悟了过来，"父皇！"暗夜一阵惊惶。
雪焰却是想到了前一阵子暗夜将魔界的镇界之宝避仙珠偷拿了出来的事，莫非是避仙珠的一时离开让其他妖类魔物有机可乘？雪焰想到了好友暗炅，立刻抬手念咒，欲开出连接魔谷的遁门。因为魔王的许可，雪焰开这个门毫不费力。
"焰......"暗夜看著雪焰的举动也知道他想做什麽，有些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想回去帮他们就不要吵。"雪焰喊了一声，右手画符，空中终於出现了一个虚幻不定的遁门。
暗夜见著立刻跳了进去，雪焰见他进去了转身欲一起，身影却在进门的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焰公子。"楼昱的声音在他身後响了起来。
雪焰暗自攥紧了左手，轻轻转过了身，神色复杂地看著那个出尘依然的身影。
"焰公子......此去说不定你我就再也不能相见，望多加珍重。"楼昱说完便一揖到底，而後起身含笑注视著他。
见著这样的他，雪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有些沸腾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将这个人一起带走！雪焰极力地压抑著自己不去深想，一旁的暗夜开始催促，抬眼望了他最後一眼，雪焰将身影隐入门中。
他没有回头，也便没有发现身後的楼昱自他转身後便隐去了笑容，眼里浮现出隐隐的哀伤。

第四章

通过遁门，雪焰和楼昱不久便到了魔谷的中心，魔宫。雪焰一看一下却是大惊失色，来者不是妖不是魔，而是龙族的气息！龙族向来不好战，为何突然来袭魔谷？
外面杀气四溢，而这魔宫之中却是安静得有些异常，雪焰凝神运气，千里传音，呼唤著这魔宫的主人，魔王暗炅。
暗夜此刻焦急地四处寻找著他的父皇母後，但是原本熟悉的魔宫如今却连一只小魔都没有，第一次，暗夜感到悔恨，悔恨为何没有跟随在父皇和母後的身边！
这个时候，雪焰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法力在涌动，是暗炅的气息。
四周的水气凝结成一个人影，出现在雪焰的前方。
"暗炅！"
"雪焰，你还是来了。"水影有些晃动，雪焰知道是暗炅的气息不定，也许他已经受了伤。
"发生了什麽事？"雪焰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龙族终於按耐不住了，时间原来过得如此之快，约定的时候到了。"暗炅的声线传来一丝叹息。
"既然如此，我也不方便问你。你现在在哪里？为何魔宫中连一只魔物也没有？"
"你不用管我，我已带领他们撤离魔宫了，雪焰，我只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
"带著暗夜离开这里，现在的魔宫只有一层防护咒，他们很快就会攻进来，到时我也难以相救。"
"我答应你。"雪焰想想也只能如此，既是魔族和龙族之间的恩怨，他也不方便出面，同时也打消了召唤妖族前来助阵的念头。
"我不答应！"却是在魔宫之中转了一圈的暗夜，"父皇！你们在哪里？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夜儿，你才修炼千年，远不是龙族的对手，跟狐王走吧，他会保护你。"水影愈渐模糊，伴有小小的震动，雪焰明白暗炅法力消耗至此，此次的对手必是龙王本人了。
"父皇，都是夜儿不好！夜儿贪玩，才让龙族攻入魔谷！"想来暗夜也以为这次的龙族来袭是自己偷拿了避仙珠的缘故。
"夜儿，此事与你无关，快跟著狐王一起离开吧，雪焰，夜儿就交与你了。"
雪焰知道，暗炅的水影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便说道：
"保存法力要紧，我会带暗夜安全离开此处。"朋友之间无需多言。
"多谢。"水影渐渐散去。
"父皇！父皇！父皇！"暗夜哭著喊著暗炅，而暗炅则只留下了一句话便散去了最後一丝法力的气息。
"夜儿，父皇会来找你，安心和狐王离开吧。"
"父皇──"
"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龙族的气息更近了。"雪焰皱了皱眉，看到暗夜还是跪著不语，不耐烦地一把抓起他。

就在这个时候，魔宫传来一阵震动，是法力碰撞後的震动，雪焰双眉紧锁，暗叫不好，魔宫的防护咒因为法力变弱被轻易攻破了。
"狐王不用急著离开，先把那小鬼留下。"
正欲再次开启遁门的狐王突然感到四周一股压力向他逼近，迫不得已，起手的姿势改成防御，堪堪避开了龙族破坏力强大的攻击。
雪焰眯眼望去，原来击出那一击的是龙族的第一战将禹坤。
"狐王？莫非就是风炽的继承者？"低沈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在魔宫之中反复回荡。
禹坤低首道："正是。"e
雪焰却是心中暗自一颤，龙王那麽快就到了！
"狐王，看在昔日风炽的面子上本王不为难你，将那小鬼交与我你就可以走了。"
雪焰听罢微微一震，却平静说道：
"看起来雪焰要拂了龙王的美意了，今天我一定要带暗夜走。"
"哦？狐王既然执意如此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禹坤！"龙王的声音带著一丝强硬。
"属下在！"
"将那小鬼拿下！"
"遵命！"
这边暗夜听到此处也知道雪焰将危险万分，心急地看著雪焰。
"你待在一边，不要乱动！"雪焰说完给他加持了一个防护咒，便飞身迎上龙族的第一战将。

雪焰身体还未完全复原，与禹坤缠斗过久渐感吃力，不免有些心焦，禹坤见雪焰心神不定，蓦然转身抬手欲攻击跌坐在大殿一角的暗夜。
雪焰见这龙族第一战将竟做出这般小人行径，心中一怒，强提只恢复了三成的上古神力，那提手的姿势是一击毙命的杀招。
一旁原本悠然观战的龙王猛然见到那久违的姿势和从雪焰身上突然涌现的熟悉的法力气息，心中一惊，急忙开口：
"禹坤退下！狐王果然厉害，让本王来会一会你！"说完便飞身拉过禹坤，祭出法器，抵挡这一击。
雪焰只觉一股龙气直扑向他，但他却再无後继之力，血气一阵上涌，竟生生将他的狐珠震了出来。
"焰！──"暗夜见到雪焰受了重创，忍不住叫了出来，猛扑向他。
龙王抬眼见到那紫气萦绕的狐珠突然大惊失色，竟然伸手欲夺。
雪焰抬头见他龙王竟然要夺他狐珠，震怒万分：
"龙王！你欺我太甚！"
以血御珠，紫气萦绕的狐珠瞬间幻化为神剑，雪焰身随心动，飞身握住神剑，直直刺向龙王。
龙王震惊地看著雪焰：
"你竟然──"却是再也说不下去，那柄剑已刺入他的胸中。
"龙王！"战将禹坤心神大乱，急奔上前抱住缓缓倒下的龙王。
雪焰身躯一阵晃动也软软倒了下去，手上的剑也因没有了法力的驱动而化为狐珠落在他的手中，原本萦绕的紫气也黯淡了一些。
"焰！"暗夜哭著奔了过来，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雪焰。
"快走！"血焰一把抓住暗夜的手喘著气说道。
"呜──焰！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走！"暗夜只恨自己过去只知贪玩而没有好好修习。咬牙背起雪焰，突然想起自己的咒术还不到家，开往狐族界内遁门还无法开启，再转头看看雪焰苍白的脸，知道雪焰现在一时也无法使用法力，便只能先御风出了魔宫再说。
此刻的禹坤也顾不上那两人，通知了谷外的族人去拦截雪焰二人便抱起龙王出了魔宫。

"焰，现在我们怎麽办？"
出了魔谷後，雪焰两人就被闻讯而来的龙族包围了。暗夜看著围向他们的龙族族人，轻声问身後的雪焰。
雪焰紧咬著嘴唇，神色一阵复杂，瞬间眉目间换上坚定的神情，张开右手露出了狐珠。
"我现在就开启遁门，但只能到达狐族边界，到时你直接送我去紫銮殿。"雪焰吩咐完後便开始念咒。
暗夜警惕地看著四周，遁门一开便立刻带著雪焰钻了进去。

暗夜谨记著雪焰的话，一到狐族边界便直奔紫銮殿，直到放下雪焰才发现他早已经昏了过去。
"焰！你醒醒！焰！"暗夜慌乱地抱著脸色苍白的雪焰，又心焦地望向四周，空荡荡的大殿让暗夜觉得自己的呼吸前所未有的急促。
其实当暗夜两人进入了狐族边界，狐族族人早已有所感应，知道他们的王回来了。狐族四使之一的红狐使赤希姗姗来到狐王的紫銮殿，却意外地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雪焰，懒洋洋的身形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後如脱兔般飞速奔往白狐使墨桑的住处。
随後，四使齐聚至紫銮殿。
"怎麽回事？"乘著墨桑医治雪焰的时候，银狐使冰阕冰冷的嗓音在大殿里响起，一头银发的冰阕，今日一身白色的衣著，在他冰冷声音的映衬下，更显冷寂。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暗夜呆站在一边，哽咽地说著。
"暗夜，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赤希听著暗夜有些语无伦次，皱眉问道。
"是龙族，龙王率龙族攻打魔谷，焰......狐王为了保护我和龙王打了起来......"
"龙王！狐王这样做也太轻率了吧！"没等暗夜说完，赤希惊讶之下便嚷了起来。
"好了赤希，每次都这样叽叽喳喳的。"
"我──"赤希正想争辩，冰阕却转身不再理他，这不禁让赤希一阵气闷。
"墨桑，狐王如何了？"紫狐使皓！柔声问向墨桑。紫狐一脉甚为稀少，皓！便是其中之一。
"狐珠离体，有些棘手。"墨桑皱了皱他那漂亮的双眉。
三人听罢都有些意外，狐王甚少与人动手，难得有一次竟然就对上了龙王，还身受重创。
"既然是狐珠离体，那由我们四人帮助狐王将狐珠送入他的体内不就得了。"赤希一向是想到什麽便说什麽。
"恐怕不行。"墨桑的白狐一族是狐族中唯一修道治愈术的一族，此刻在他脸上难得出现了抑郁的神情，"狐王用过狐珠......折损了他将近一半的修为。"
"什麽！"三人闻言一致大叫，神色都有些不敢置信。
身为狐族的族人，大家在修行的时候都被告诫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狐珠上的法力，狐珠乃狐族的精魄所在，运用过度便会折损自身的修为，万一运用不当更可能导致散去全部的修为，这和死已经没有什麽分别。

"恩──"
正当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雪焰略带痛苦的呻吟唤回了大家的神智。
"狐王!"墨桑离雪焰最近，连忙上前靠近雪焰。
"墨......桑......"雪焰只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又沈重，昏昏沈沈，虚弱不已，他知道自己在狐珠离体的情况下坚持不了许久。
"狐王，墨桑在这里。"
"带我......去......落雪......山......"
落雪山是狐族的圣地，上届狐王风炽的肉身就安放在那座山上，此时前去圣地治愈折损了修为的精魄是最好的方法。
"好，我们立刻前往落雪山。"

落雪山苍白依然，满天飞雪肆意飞舞，耀眼的火银树稀疏零落，在这等风雪的面前，它原本的风姿也有些黯淡了。然而落雪山的山顶却又是另一番景致，仰望苍穹，俯瞰火银，落雪山的山顶寂静地有些苍凉。
四使带著雪焰来到了这狐族的圣地，将雪焰轻轻放在了山顶的一块平滑的巨石上，那是狐族先人的精魄所凝，莹莹泛著幽光，如今这巨石便成了历届狐王修行的地方。
"狐王，是否让我们四使来护法？"知道雪焰修行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旁人在，但墨桑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询问。
"不用......如有事......我会唤你们。"雪焰有些力竭地倒卧在巨石之上，"暗夜......你们代为......妥善照顾。"说完轻轻闭上双眼不再理睬四使。
"我们下山吧，山下唤几个护卫前来看守。"墨桑对著三人说道。

暗夜不是狐族的人不能进入狐族的圣地，只好在山下焦急地等待四使，见风雪中四使的身影隐隐欲现，想都没想便要迎身上去，却被圣地四周的防护罩轻易地弹了出去。
"哎！小心些！"皓！见到前方的暗夜冲动地奔了过来，便飞身上前扶住意料之中摔向後方的暗夜。
"焰......狐王不要紧吧？"暗夜一时间很难改口称雪焰为狐王，透著慌张的双眼内疚地看向落雪山山顶的方向，虽然什麽都无法看清，只是一片雪白的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