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11路公车

作者:11路公车  录入:03-19

他从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传言,我行我素。
但是他也极其在乎自己的传言,生怕给陆飞仁造成误会。
而如今,因为传言,即将陷入不利境地的人变成了陆飞仁,他又会怎麽想,怎麽做?
自己终究是声名狼藉。
他不敢就这麽自信满满的以为,陆飞仁也是毫不在意这些流言的。因为陆飞仁到底还是在朝中为官,名声,是多麽的重要。而这一直以来良好的名声,竟因为自己,就下落到如此程度。辛夷愤恨著,不甘著。仅仅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便要被讲得如此不堪麽?世上情爱之事无数,为什麽他人就看不过自己!甚至还牵连陆飞仁也受到非议。自己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真心待己的人啊!
可是,正如刘锦玉所说,自己果真是会害了他。仅自己的名声,就能把他一步步地逼入绝境。如果,如果自己的名声能像兰公子那样的话,如果世人能够对自己更宽容些的话......
辛夷悲凉的笑了。
最近的陆飞仁与自己异常的亲密,他既觉得无上的幸福,又觉得害怕。这幸福是如此的不真实,真害怕忽然陆飞仁就又收了回去。果然,如今就算陆飞仁真的爱他,只怕这世人的压力也不能让他乐观。
往日的辛夷,总能自得其乐,或闲来外出,或在院子里走动,总是一副轻松悠闲的样子。而现在,辛夷完全没有了这兴致,他被刘锦玉点破,有了巨大的危机感。他皱著眉,有些急躁的等著陆飞仁回来,另一方面,却又极其的害怕著陆飞仁回来。
辛夷自嘲一笑,什麽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不在乎的辛夷也这般的惴惴不安了?
但这却丝毫不能缓解辛夷内心的惊慌与不安,在他十分矛盾的心情中,陆飞仁终於回了府。

陆飞仁看见辛夷皱著眉头的模样,料想他定是心情不佳,便走过去,揽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开口问道:"今天刘兄来过,你生气了吗?"
辛夷知道一定是有小厮告诉了他,又听他这麽问,更是想起刘锦玉的话来,那字字句句都打在心头,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见他不说话,陆飞仁也料到,以辛夷的脾气,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辛夷也是极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一个劲的纠缠,便道:"刘兄是读书人,你也别与他一般见识。"说著手上也不老实起来。
若是平常,陆飞仁这麽劝慰一下,又一情事岔开注意,辛夷也是个不爱穷追到底的人,事情也就这麽揭过去了。但今日却不同。辛夷现在正被刘锦玉一席话农的惊慌不已,察觉到陆飞仁情事的暗示,反而更加惶恐了,就怕这事情再流传出去,会更加速陆飞仁与自己的关系的灭亡。怎麽也要与陆飞仁说个清楚,否则,他的心里永不安宁。
"别......"他推拒著,躲避著陆飞仁的手,"刘锦玉说了,这白日宣淫......不好......"
陆飞仁从未想过辛夷会回避他,一听他这麽说,更是嗤笑道:"他说话,你什麽时候放在心上过。这欢好之事,难道还有个具体的规定麽?我们自然快活我们的,又与他何干?"
辛夷听了,还是没有轻松下来,只是说道:"你别这样,这些日子,还是收敛些的好......"
陆飞仁这下也听出不对来了,辛夷倒似是惊惶的......在躲著他?从来只会顺从、看见自己接近便极度欣喜的辛夷,竟会躲著她?
陆飞仁盯著辛夷问道:"究竟是......怎麽了?"s
辛夷垂下眼睛道:"我知道,最近的传言对你很不利......"
"嗯?所以?"陆飞仁自然知道那些传言,但是他自从下决心不多想不多管,只顺著自己心情行事之後,连贺子致都未放在心上,更何况这些传言?
辛夷却很在意。既不愿陆飞仁迫於压力与自己断了来往,但又希望陆飞仁一切顺顺当当,不想自己成为让他不利的因素。
听得辛夷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说了前因後果,矛盾心情,陆飞仁这才知道了原因。他心里有些讶异,也有些小小的感动。原以为这辛夷只爱风月,从不理其他杂事,但没想到他也如此为自己著想。
陆飞仁哈哈一笑,道:"人生在世,只要无愧於心,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又何必在乎别人?如果自己都不能让自己开心,只听从别人的话,又怎麽能够开心呢?我们倒不如就及时行乐,又如何呢?"
这是他在偏激之时,听了兰公子的话,自己下定的决心,这时候,便说给了辛夷。
辛夷原也不是很容易被说服的人,尤其是一向开朗的人,一下子算了牛角尖,惶恐了半日,也不是那麽容易跳出来的,但今日,一听这话,却是眉开眼笑,一下子放了心。
陆飞仁只倒是兰公子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容易让别人听从的。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很久之後才知道。
二人都去了烦恼,当下也不再顾及,辛夷也放得开,两人又如胶似漆起来,不但在外面小花园中调情调了个气喘吁吁,还回了屋里,又好好的缠绵了几个回合。
一切似乎都很好,陆飞仁一个赌气什麽都不管不顾了,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然而,有一天,陆飞仁忽然被触动,事情立刻急转直下,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三十二章

那日,陆飞仁在玉楼兰公子的雅间内,笑眯眯的问道:"你在玉楼长时间住著,看著同样的风景,也不觉得累得慌?"
陆飞仁并未发觉,他现在与兰公子说话的语气已经极是熟捻,甚至过为熟捻了,有了几份轻佻的意味。但兰公子不知何故,倒也并未在意,只是笑道:"这看风景,与学习技艺是一样的。陆将军你行军多年,可有真正见过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之人?"
陆飞仁答道:"应该是没有的。也有人能操弄多种兵器,但每种都不能与其他专门学习的人相比。"
兰公子道:"这便是了。广博不如专精。这看风景,也只是走马观花的看而已,可是我却是极爱这儿的景色,这儿的美景,不细细欣赏,真是辜负了上天的创造。"
兰公子站起身,走近窗边:"常年只看著一处的景,也许是枯燥,但你若也来过上一段日子,便会知道,窗外的景色,每日是不一样的。世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景色,你看著湖上的游人,这芸芸众生,他们每日似乎都在做同样的事,每日却都做著不同的事。只欣赏这一处风景,便能将它看的透彻,我一直的看下去,就觉得似乎能将它所有的美好都挖掘出来。我觉得,做什麽事情都要一心一意为好,不论是干什麽,一旦决定了,无论有什麽阻碍,都要长久的专一地坚持下去,直到成功,或者失败。我看陆公子也是认真专一之人,你也能理解吧?"
陆飞仁听见这话,却突然一阵恍惚,愣住了。
待後来,他浑浑噩噩的从玉楼出来,才回过神来,但心里却依然充满著恍然大悟似的震惊。满脑子只有四个字。
认真专一。
这四个字像惊天的霹雳一般,击得他不得不正视起自己来。
兰公子无意间透露的讯息很明显,他喜欢专一。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是认真的,也是专一的,他同时也期盼,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具有这种品格。
陆飞仁十分清楚,自己也是爱慕兰公子的,他自然想让自己与兰公子无限的接近,无论是二人的关系,还是二人对待事物的认知。
但是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陆飞仁忽然後悔了。
他後悔自己是那麽轻蔑而不在意地对待那流言。
他知道那流言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可是他无法想象兰公子知道的话,他会怎麽认为自己。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流言了?他是不是认为自己是个不专一的人、不配与他交往?或者他认为自己还是个专一的人,应该会专一对待辛夷,而自己,则永远丧失了追求兰公子的资格?

陆飞仁思来想去,胡思乱想著,似乎都感觉到今日兰公子的话是在暗示、是在讽刺自己了!
他连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来询问的辛夷,都没有搭理。只是盯著辛夷,死拧著眉头。
辛夷,自己与辛夷的关系,果然是个大问题!

毫无疑问,陆飞仁的骨子里是自私的,他在不管不顾之时,可以顺著自己心意与辛夷成天腻在一起,同时也不间断和兰公子的交往。虽然也有他本身的迷茫与疯狂的原因,但是,如今,他敏感的从兰公子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到了什麽的时候,就又突然开始敏锐的计较起来。
陆飞仁忽然就好像从过去的柔情蜜意中跳了出来,开始以类似功利性的,来思考著。
不管他最初对待辛夷,是出於什麽心思,如今,这思考斟酌却著实有些艰难。
他的这种为难与犹豫,连辛夷都觉察到了。
辛夷很疑惑,也很不安。
那到来的如梦一般的甜蜜的亲近关系,也如梦一般,一下子就破碎消失了。似乎二人的关系就回到了之前,不,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淡......和奇怪。
之前,陆飞仁虽然不亲近,但仍是柔和的,与辛夷的对话也是有问有答。
可是现在,陆飞仁总是用奇怪的,却明显是烦恼的眼神盯著辛夷,有时候甚至盯得让人发毛。与他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似乎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思考与打量上。这时候,辛夷别说与他亲热,一靠近他,他便用那冷冷的目光,把辛夷逼了回去。
那目光中似乎是评估,似乎是计算,又似乎什麽都不是。
辛夷每每回想,都觉得就好像当初,自己被送入邺国作质子时,那邺国使者的目光,那目光,让人想哭,却又哭不出泪来。
辛夷十分的惶恐,这种惊恐里夹杂著不知所措。这就是刘锦玉之言对他造成的影响。
那日,因刘锦玉之言,而对自己产生怀疑之时,是陆飞仁劝解了他,以他最信任,最放心的方式,而则如胶似漆更让他坚信自己与他是相爱的,那为何,陆飞仁现在会有这样的举止?
陆飞仁的这般表现,是辛夷从未经历过的。
所以辛夷惶恐著。
二人的怪异,让陆府的气氛很奇怪,但无人去探究。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从陆府与辛夷牵扯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正常了。

第三十三章

辛夷无趣的在自己的小院里散步。他这几日心情恶劣,都不曾出去过,也没有与任何人有所交往。
院子里的花木,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也是他亲自指示著栽种的。这个院子,无一不符合他的心意,但在此时,他也觉得不顺眼起来。
无意识的信步走著,目光却落在了自己当时特别植过来的几棵树木上。树枝上已经有了点点的新绿,嫩芽已经露头,说明栽种成功了。
辛夷十分的欢喜,这个意外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抚摸著小小的嫩芽,不由感慨。
当初移种,自己是费了大劲的,这花木在这里很少见,种得少,也就不知道是否易成活。这是对自己有著特殊意义的花木,内心里,实际希望它们能存活下来。
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把特殊的印记,留在他人府中。
不知怎的,从金殿上,看见陆飞仁的第一次,他似乎就下了决心,认定了陆飞仁。他说不清楚是什麽原因,也说不清楚这是个怎样的感觉,但正是这种强烈的认定感,催促著他主动去结识。所以在与陆飞仁的相处中,辛夷总是很容易顺从,他甚至都能配合的顺从陆飞仁,在公开的地方做些亲热的举动。这正是把全身心都交了出去。
而这些树,便更是他认定陆飞仁的标志。今年就发了绿叶,也不知什麽时候能恢复了元气,开上一树花呢?若是开了,还要邀他一起赏花呢,再顺便告诉他一个小小的秘密......辛夷一时丢开了烦恼的情绪,想起了与陆飞仁的约定。

在辛夷因为绿芽而心情转好的时候,陆飞仁却依旧阴霾。
这矛盾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犹豫。
原本,似乎是能够立刻作出抛弃辛夷、选择兰公子的决定,可他却犹豫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也许是辛夷的乖顺,让他觉得很称心,也许是和辛夷相处久了,不说感情也有了些习惯,为此他才阴阳怪气了好久。
但此时,他却决定,近日,一定要下一个决心。
因为他已经很多日子没有见到兰公子了。
那次之後,他还与兰公子见过面的,但再後来,却见不著了。偶尔过来玩的赤霄会告诉他,兰公子心情不大好,便休息在家。可陆飞仁却想不到,为什麽兰公子会心情不好到,连著几日都不曾来观他观了这麽久的美景。
除非是兰公子知道了什麽,听到了什麽。
每次去玉楼,都是兰公子不在的消息。陆飞仁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又开始了焦躁。没了兰公子,似乎就没了那平稳自己的源泉。
他不能失去兰公子。而这次,兰公子又一次不在玉楼,让他终於下定了早就该下的决心,向辛夷摊牌。

当他进了辛夷的小院的时候,正看见辛夷万分柔顺的看著眼前的小芽。
眼眸里流转的光彩是柔和的,嘴角透露出的淡笑,似乎是透明的,清亮的很,整个人站在小树边,沐在阳光下,如同玉做的人儿一般。
但正是他,是与兰公子对立的存在。
陆飞仁下了狠心,踏进了小院。
辛夷发现了他。
这几日,陆飞仁一直躲著他,如今却主动上门,这叫辛夷如何不欢喜!他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便迎了过来。
要拉住他的袖子,却想不到被躲了开去,并且还似乎是厌恶的掸了掸袖口。
辛夷一时呆住了。
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了。他从无数人的脸上都看到过这种表情,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会在陆飞仁的脸上看到!
陆飞仁见他站住,不过来了,便清了清喉咙,道:"王爷在鄙府小住已久,不知何时移驾?"
"什......什麽?"辛夷之觉得一道雷劈下把自己都打闷了。
陆飞仁见他这样,便直接道:"王爷,末将这里您打算住到几时?又准备何时搬走?"
辛夷要哭了出来,道:"飞仁,你说什麽?你不要乱说吓我。"
陆飞仁冷哼一声,道:"王爷,我们非亲非故,你在我府上叨唠已久,还是请回吧!我们,没有什麽关系,今後,也绝没有什麽交集!"

第三十四章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屋子里面顿时静悄悄的一片。
辛夷已经惨白了脸,似乎什麽都想不了,什麽也都说不了。
满脑子反反复复的是许多人的面孔,有情意绵绵时候的陆飞仁,也有义正词严指责的刘锦玉,然後,他终於看见了忧心忡忡却欲言又止的贺子致。
顿时,他忽然都明白了。
这些日子以来,陆飞仁的异样说明了什麽,贺子致的忧心又是为了什麽,他完全明白了。
贺子致一直隐隐约约的暗示,都在昭示著今天的一切!
可是,想到过去的日子,想到陆飞仁是如何待自己的,让他的心揪痛不已。
他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著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镇定。
抬头看著陆飞仁的脸,他是那样的严肃,似乎说明他先前说的话,完全不是说笑,都是认真的。
可是,讽刺的是,就这麽看著他,自己的心情却平复了。
在自己的心中,他是多麽的重要,对自己的影响是多麽的大,他,都知道吗?
辛夷苦笑了一下,幽幽地叹道:
"飞仁......你为什麽一定要这样逼我......"
一颗心的付出,却落得这种结果,被绝望淹没的他早已经身心俱疲:"难道你我之间的情份,你已经全忘了吗?你曾经对我说的喜欢,难道都是假的吗?"
辛夷楚楚可怜的神态,看在陆飞仁的眼中,却是格外的厌恶。长时间的相处,让他完全无视辛夷身上那似有似无的诱惑。他依旧坐著,轻抿了一口茶,看都没有看辛夷一眼。
辛夷死死盯著他,无声地坚持著。
他不愿意再这样浑浑噩噩的勉强生活下去了,他屏住呼吸,这次定是要他说个通透。
陆飞仁有些惊讶。
在自己眼中是那样的下贱淫荡的辛夷,现在完全不像平常一般对自己小心翼翼,竟然也会有这种迫人的坚决地气势,果然是因为是皇族的原因吗?与他对峙良久,陆飞仁才终於开口:"若王爷一定想要知道,下官自然可以说明。但是下官如今不解释,却是真真为了王爷好。王爷,当真想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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